Re: 【小說館】紐約式接觸
真的，我這種人怎會怕鬼呢？而且，我也從未遇見鬼。這個世界，只有人本身是最可
怕的，然而，今夜我竟然遇上千年老鬼，而且在這世界上最大最現代的，既無豆棚，也沒
有瓜架的紐約。無論如何，這個紐約亡魂，來得太荒謬。我並不怕他，但他顯然纏著我不
放。
突然，我記起父親的話：讓印堂發亮，男人的胸上有八卦！於是我突地吐了口水，吐
到巴掌，然後一吧地一聲打到自己的額頭，然後解開西裝，預備露出上八卦。
驀地，我的手被抓住了，一片冰冷直沁心中。
「No, no, don't do it ! 你想幹什麼？」歐陽先生還夾著英文。看情形，這個鬼，
已經變成半洋鬼了。
「沒有呀，我覺得有點，有點悶。」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最好別胡思亂想。你馬上就要見到威廉先生了。」
「威廉？哪一個威廉？我不認識，我為什麼要見他？」
歐陽先生對我的驚訝無動於衷，慢條斯理地說：「我說過，我是南唐時代的歐陽先生
，我做過南唐南京街院的判官，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自己倒沒有什麼成就，倒是我的
孫子歐陽修，做過北宋時代的尚書令兼樞密副使。當然啦，光宗耀祖自然值得高興，可是
，他不該在宋朝皇帝之前，替我爭取那麼多虛銜虛榮，害得閻羅王天天找我麻煩。什麼金
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
「這不是很好嗎？」
「There are really too much for me，除了滿足一點虛榮心之外，對我並沒有半點
好處。哦，對了，最近這兒有個明星叫史提夫麥昆的，死後火葬，然後把骨灰灑到太平洋
，碰到這種瀟灑的男子漢，閻羅王也敬他三分，跟他平起平坐。而且也請他繼續拍西部片
，專拍印第安人復仇的故事。其實，人死了就死了，圖個萬古的寂靜，沒想到我還是得不
到清靜，除了閻羅王找我的麻煩之外，還有個威廉先生。」
「歐陽先生，你到底想說些什麼？請你早點放我回旅館休息。我不管你什麼威廉先生
。」
「慢慢來，威廉先生的家馬上就要到了。他是紐約有名的古董商、大財迷，也是大色
狼，可說是集大成於一身的怪物。他自稱是考古學家，其實，在學術上，他不過是三流角
色。不過，他曾三度到過台灣。」
「外國人到台灣，已經是很普遍的事。」我說：「有一個美國婦人，在我面前頻頻讚
美台北和高雄，她說她跟幾個女人晚上十點走上高雄的壽山公園散步，看到高雄市的萬家
燈火，一時感慨萬千，這是她一輩子跑得最遠的東方。她說，在美國，別說女人，就是美
國警察也恐怕不敢那麼深夜，站在公園的山頂欣賞夜景。」
「當然，台灣吃得好，享受又多，是冒險家的樂園，是男人的天堂。不過，像威廉先
生，你們的學術界，一直把他當作寶，給他買機票，又招待吃住。人家抹抹嘴巴，拍拍屁
股，登上飛機走了，心裡還百思不解，怎麼台灣的人情這樣濃得解不開。老實告訴你吧，
有一段時間，威廉先生還是排隊領救濟金的貨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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