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心得] 博士生，你不憤怒嗎？
從小大人都告訴我們,
你身邊的都是競爭對手,
要把他們踩下來,
直到有一天,發現自己已經眾叛親離....
要死不是自己一個人躲起來死,
我沒必要救你一命,
但你如果真的要死,
請用你的命去救活別人
※ 引述《tyltyl95 (誰呀!)》之銘言：
: 博士生，你不憤怒嗎？
: 我是今年應屆畢業的人文科系博士，學校系所就不特別強調了。這篇文章多少有點埋
: 怨暗黑的情緒，請大家包容。這個哀低也還算免洗，大家也就不要去查IP之類的。
: 開宗明義來說好了，我最近不斷地有輕生尋短的念頭，不知道跟-4康跳樓的集體焦慮
: 有沒有關係。跳樓我還真的沒考慮過，一方面我住的地方樓層太低，跳樓這種自殺發
: 生實在太風險。雖然說我的專長不是量化研究，但總覺得四五樓跳，變成終生殘障或
: 植物人的機會似乎比一跳斃命的機會來得高。 (可以附帶一提，我比較傾向是燒炭和
: 割腕，但都沒嘗試過)。
: 要承認自己和自己的世代是草莓族、是慣寶寶，這當然是有點屈辱。我們這一代抗壓
: 性確實不高，也脫離了那個流血流汗、錢淹腳淹目的歷史有一段距離。
: 我當然知道競爭與廝殺存在於各個行業與身分。求職的困難並不是專屬於某個世代、
: 某個科系或某種學歷。其實，我們這一代很懂得競爭這件事。小時候有個很棒的廣告
: ，賽跑比賽，槍聲一瞬間，每個賽道的寶寶們開始不知所措、或嚎啕大哭。「別讓你
: 的孩子輸在起跑點」，多麼言簡易賅，綱舉目張？
: 我自己呢？也是在這樣的競爭場域成長起來的。小學時我爸媽就常說，某某家長把她
: 的小孩送去台北市念明星國小，他每天要坐多久的公車……於是我好像四五年級吧，
: 就知道不能把自己會的數學習題教給不會的同學。在暑假第一天、甚至是放暑假前的
: 掃除時間，就拿出暑假作業來搶先寫完。交換改考卷的時候，故意給前排傳來的打上
: 腥紅色的大叉叉。欲敗其軍，必先挫其銳志。
: 我想我們都是這樣吧。早就知道坐在隔壁座位的不是一起玩的朋友，而是必須踩掉的
: 敵人。
: 在那個鄉下地方，我的功課還算可以。鄉里的秀才。高中如願考上第一志願時也風光
: 了一陣(就算到現在我還是會問問別人是什麼高中畢業的)。但上了高中之後就發現自
: 己功課不怎樣，大概就是班上中段吧。聯考表現正常，不好也不算壞，上了國立大學
: 的人文科系，然後就讀到博士畢業。
: 在鄉下親友跟前，我好像還是一個求學順遂、一口氣念完博士的資優生寶寶，一口氣
: 「攻讀」(現在好像再沒人用這兩個字了)完成。也沒錯，我從小沒受過什麼挫折，沒
: 重考，沒留級，提計劃提論文也很順利。但也因為這種期望，某個程度也形成了壓力
: 的一部份。
: 這只是一部份。
: 我最近投了不少履歷。每天刷國科會的求職資料，大概能寄的就寄去。也參加了幾個
: 面試。(但當然還沒收到結果)我昨天才從中部回來，沿途開高速公路時經過一片遼朗
: 無際，成畦如碧的花海，平原連接著海，在遠方無聲地開展著。我斜望著這鄉野的景
: 象，分心出神，想著這一切的偏差，到底是我在哪個環節出了錯？
: 關於精英金字塔的崩壞。關於高學歷失衡。關於錯誤的教育政策與少子化……大家談
: 的夠多了。但關鍵的問題呢。我在面試也看到些同學，一些學長姐。他們都是國立名
: 校，台、政、成、台師，我是在各大研討會遇過他們，或者是在重要的期刊上看過他
: 們的論文。我知道再數下去的幾間，說不定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但我投履歷的、去
: 面試的那些學校，我從來都沒去過，而且慚愧的說，是我從小到大完全沒聽過也沒想
: 過的大學。位置上他們或許位於山巔海角，寧靜冷清的鄉城 (比我自以為落後的出生
: 地還冷清的多)，而資源之稀少，學生程度之低落，這都不能否認的(當然也是制度下
: 扭曲的結果)。
: 學長姐們在等待面試的休息室裡，拚命地和助教或師長們攀談(這讓我想起小學時偷偷
: 搶寫暑假作業的那個掃除時間)，說著這間學校環境何其清(ㄆㄧㄢ)幽(ㄆㄧˋ)，說著
: 她多麼憧憬這間學校……
: 到底誰會相信啊？
: 我想到王德威在評論王安憶的小說時曾說，她的這些角色，「身染金粉，又落凡塵」。
: 我們不是這樣嗎？每個博士生在各自的名校裡呵護倍至，師長們口中視為有天賦、一定
: 要繼續深造的天使們，只一通過畢業口試，紛紛墮落凡間，來到迢遠荒涼的異境，像是
: 等著掛號看診似的叫號，揮之則去。那些稱讚鼓勵我們的師長不見蹤影，或者是聽說還
: 在找工作時，眉頭一皺，說，「啊真是難……」
: 我知道板上把這些學校與教師稱之為「靈界教師」。而靈界教師們一方面對自己的工作
: 多少抱怨，但其實也分明自覺這份工作已經是把多人踩踏在腳下得來的成果。靈界教師
: 沒有人不想重回光明界，但事實的發展卻總是事與願違。而隨著時間越久，狀況似乎每
: 下愈況。我和可敬的競爭者們，為了一個靈界的兼任教職，在狹仄的系辦或會議室重逢
: 、再重逢，相互透露出敵意，交談或假裝沒看到彼此的錯身。
: 這變成我的壓力、恐慌、痛苦與憤怒的一大部分。
: 曾經我以為自己熱衷於競爭這件事。曾經我以為自己可以踩落對手，然後嚮往那攀上頂
: 顛的快感。但我現在只想退出，只想著要再怎樣不失溫的情況下，順利地割腕成功 (聽
: 說燒炭變成白痴的機率也挺高的，我真不想連累父母) 。對於這種競爭我實在無以承受
: 。我當然自認自己喜歡、也具有作研究的能力。在兼任的學校教學評價也都拿到4.5級
: 分。我有THCI Core的論文。我有論文獎。但，那又怎麼樣呢？
: 小時候老師曾經告訴我們，夢想一定會向現實妥協。我懂這個道理。但我從沒想過原來
: 事實是：妳的夢想會跟別人的夢想相互牴觸。學長得到了工作，我的夢想於是破滅了。
: 我得到了工作，學妹的機會於是消失了。我們都熱愛研究工作，熱愛教學，希望能啟迪
: 大學生們。就像星光大道的參賽者，每個人都好喜歡好喜歡唱歌。
: 但他們終究大部分會被淘汰，回去當一個平凡人。而不是小胖。而不是楊宗緯。
: 我父母算是滿有時代感的，並不是那種「我小孩讀博士」然後就安然無憂的家長。他們
: 除了給我這些年的經濟支持，也提醒我可以考公職、可以去補教界，想了很多其他的出
: 路。除了自殺之外，我現在能作的計劃就是認真找工作找個兩年，如果真的只有兼任 (
: 或連兼任工作都沒有) 的話，就認真地準備國考。哪怕自己年紀那麼大，而且要讀一些
: 完全沒學過的知識。但我可是鄉里的秀才呢(笑)。
: 不知道大家看完會不會想，妳這種慣寶寶還是自殺算了，死了一個少一個，而且我們也
: 少了一個競爭者(笑)。現在支持我還在繼續投履歷的，大概就是避免讓自己變成其他競
: 爭者的親痛仇快對象，還有我的家人吧。喔還有，我也很怕蘋果或大話新聞不知道會怎
: 麼說：〈博士畢業生連N 跳：政府不用負責嗎？〉、〈救救博士〉……如果真的要死，
: 遺書也很重要。一直沒有遺書的梗也讓我很苦惱。有沒有遺書比論文難寫的八卦(開玩笑)
: ？
: 今年博士班考試在即。我看到幾個被系上老師推崇說很有天份、研究作很好的學弟妹，
: 信誓旦旦再說，「今年考的人變好多」、「很難」、「我只考台政師」……就由衷地感
: 到悲傷。就像魯迅說的，「沒吃過人的孩子，或許還有……」
: 謝謝大家看完落落長一篇，我只是覺得，除了自怨自艾之外，失業博士和博士生們，你
: 們不該憤怒嗎？憤怒政府、師長、同學、競爭者、以及我們咎由自取的一代？
: (還請回應不用引文 想說過一陣子就自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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