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倭刀戰柴刀──明永、保二土司鉤刀手小考
有明一代踵元故智，以官職虛銜襲封少數民族的頭人首領為土官，朝廷默認其對
內部領民的實質統治，土官則除了修其職貢、承認天子的權威外，更重要的是在大征
伐時聽令於朝廷，統帥其部民參預征剿，此為土司制度之大概。土司之職封遍布中原
以外四裔，其中又以西南一帶的土司對明朝最為忠順，明中葉以後衛所軍制日漸傾圯
，除了新興的募兵外，朝廷最倚重者即為西南一帶的土司土兵，舉凡嘉靖、隆慶年間
東南剿倭諸役、萬曆年間的三大征、天啟、崇禎年間遼東對金/清的往來數戰，皆可見
其雄姿；至於明廷對西南少數民族的戰爭，土司身隸其地利害切身，彼此間或者挾怨
報復新仇舊恨，或者有輔車相依唇亡齒寒之思，更為左右勝負之要角，此為理有固然
，不必煩言。拙文篇幅有限，不一一細論，總之先點出土司在晚明戰爭中的重要性；
而其中佼佼者，則有所謂的「湖廣鉤刀手」，隸屬於今湖南境內的永順、保靖二土司
：
「楚屬湖廣，在古為南境，兵善鉤鐮及槍弩之技。胡宗憲征倭嘗調之，曰：『短
兵相接，倭賊甚精，足制者惟湖兵鉤鐮槍弩；然必動永、保二司精兵以與北兵夾持，
均而配之，使器械長短相濟，自可有功。』」[1]
槍與弩為西南地區諸土司配兵常套，「掉鎗長餘二丈，用以護弩，戰則一弩一鎗
，相依對敵」[2]，舉此一條以概其餘，仍不細論。至於鉤刀手，雖然在文獻中已為套
語，不時可見，然而其形制、用法為何，又何以湖廣永順、保靖二土司以此為所擅勝
場，其它土司則無此利器，於此數問，當時文獻已闕如，似乎用為套語之外，對其實
情已茫然無知，今日更難據以細論。筆者蒐羅史料，所見寥寥，不得其解，轉而翻閱
近代人類學家所著中國西南民族誌諸書圖錄，乃幡然了悟所謂鉤刀之正體：
http://imageshack.us/f/87/2007111814211752wi2.jpg/
此圖為譁眾取寵之用。實則中國西南一帶的少數民族多以刀耕火種維生，火耕水
耨之後所餘枯枝殘幹，則以刀斧除之去。斧以伐去粗幹，較細次細者則以柴刀刈除。
西南一帶的柴刀形制，就刀身而言或有鉤或無鉤，而有鉤者砍伐之餘更能拖曳，適合
砍柴撿柴之用；就刀柄而言有長柄短柄，短柄便於開山開路，長柄則能兩手兼施，威
力介於短柄柴刀與斧頭之間。總而言之，鉤刀雖有盛名，其實並無稀奇之處，只因西
南諸民族平日即習以為常，砍伐林木之餘自然熟練於一套摧枯拉朽之道，躬耕與臨陣
之用只一壁之隔。而破此一壁之隔者，則是永順、保靖二土司轄下的土家族與苗族部
民，將柴刀與武術相結合而自成一種獨具特色的兵械，至今流傳，苗語中稱之為「鉤
鉤刀」：長柄者柄長可六、七尺(一尺約0.3公尺)，融合諸般棍法，又以拖、拉等動作
為殺手鐧，至今仍有「不怕槍來不怕炮，只怕苗家鉤鉤刀」之諺[3]。
而究竟湖廣鉤刀手在戰場上的英姿如何？史料有闕，筆者僅撿得一條資料尚稱細
緻，亦足以概括論之：
「…任參政環殲倭於婁門外陸徑壩，出狼兵之鉤刀手，則以環密囑諸軍以兠礙之
說，於是皆用青布，水漬之，俟倭相近撒去。倭刀粘滯，不便揮使，而鉤刀手急自地
滾去，鉤斷其足；先鋒既死，餘眾辟易，是日殺倭三千，皆用計以制其刀故也。」[4]
以地堂刀法滾去斫人腿腳，為武術套路無疑；而臨陣出戰，則戰技之外，還需配
以用陣之法：
「…湖兵以土司為上，土司又以永順為上，保靖次之。其兵甲天下。陣法：每司
立二十四旗頭，每旗一人居前，次三人橫列為第二重，又次五人橫列為第三重，又次
七人橫列為第四重，又次九人橫列為第五重，其餘置後，讙呼助陣而已。若在前者敗
績，則第二重居中者進補，兩翼亦然。勝負以五重為限，若五重皆敗，則餘無望矣。
每旗頭標一十六人，二十四旗共三百八十四人，皆精兵之選也。其調發初檄所屬，炤
丁抽擇。宣慰以白牛籲天而祭，牛首置几上，銀副之下，令曰：『多士中有敢死衝鋒
者，收此銀，啖此牛首。』勇者彙名報進，更盟誓而食，即各旗頭標十六人是也。節
制甚嚴，止許擊刺，不許割首，違者與退縮同斬，故所戰必捷，人莫敢攖。」[5]
此種陣法以錐為形，利於衝擊，不為持久；永、保土司兵中亦有持鎗弩者，或者
另有相持之陣而史籍失載，此未可知。至於上述陣形以敢死衝鋒為能事，所用兵械戰
技，當即滾地而去的鉤刀是也。
[1] [清]魏禧《兵跡》卷六華境編〈南境〉條。
[2] [清]陸次雲《峒谿纖志》中卷〈掉鎗〉條。
[3]吳榮臻《苗家武功》(長沙，海南科學技術出版社，1987)，頁18。
[4][明]鄭若曾《籌海圖編》卷十三〈禦倭刀法附錄〉條。按：此條僅見於康熙刻本，
它本無此條。又「出狼兵之鉤刀手」為誤寫，此役係保靖土司兵建功，狼兵為廣西土
司兵，亦不以鉤刀而以舞燕尾牌聞名，此當俟後日為文另考。
[5]《兵跡》卷六華境編〈永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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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被busted了，比myth buster還早。鄧廣銘先生有篇
〈有關「拐子馬」的諸問題的考釋〉，從中可以整理出以下幾點：
1.麻札刀這一名詞最早出現於岳飛孫子岳珂《鄂王行實編年》之中，也是在這裡
第一次出現了一馬僨、二馬皆不能行的錯誤，把三人為伍步戰的鐵浮屠和拐子馬搞混
了。也因此搞的好像岳飛只是砍了馬腳一樣。
2.而在比較接近一手的史料當中是這樣記載的(《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皆重鎧全裝。…虜號鐵浮屠，…其精銳特甚，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
是，亦為官軍殺傷。先以槍揭去其兜牟，即用刀斧斫臂，至有以手倅扯者。極力鬥敵
。自辰至戊，賊兵大敗。…」
也就是說面對的並非騎兵而是重裝步兵，全無馬腳可砍，只能大刀闊斧朝敵人的
盔鎧砸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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