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心得] 奇幻作品中的戰爭呈現:

看板Fantasy作者 (貝爾羅格)時間13年前 (2010/12/08 23:23), 編輯推噓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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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主題手癢想貼兩篇我之前寫的文章。 第一篇:勇士河流 海風是鹹的,就像血一樣。我早已習慣這味道。 海邊的空氣是溼的,悶得我快不能呼吸。我早已習慣這感覺。這是我生於此、長 於此的熱帶雨林。 天是黑的,我坐在大河的出海口靜靜等待。河水匍伏向北,緩緩從滿潮位褪去, 露出底下藏得到處都是的詭譎沙洲。再等水淺些,我們就要徒步涉水渡河。 對岸那群王八蛋一定想不到這條河用走的就可以過去吧。他們一定想不到四萬大 軍會就這麼從水上走過去,從他們屁股後面砍下他們的腦袋。對,他們一定想不 到。 我身旁的大鳥「嘎嘎!」叫了兩聲,我順著羽毛輕摸牠的頭,餵了他塊難吃到爆 的行軍口糧,牠用多彩的鳥頭輕頂我臉頰回應。 我常說卡魯是隻心思細膩的陸行鳥,別人說我是神經病。「鳥就是鳥,哪會這麼 聰明。」他們說。而我則想,陸行鳥如果不聰明,那牠們的腦袋為什麼比人類還 大?我常常在想卡魯的藍色玻璃珠眼睛看到的是些什麼,羽毛下的頭腦想事情的 方式和我有什麼不一樣。 所以我特地替牠弄了頂頭盔。這是我唯一能保護牠的方法。 別人倒沒對我替卡魯戴頭盔的行為說什麼,他們了解每個人都有不想失去的東西 ,而在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失去太多。 南邊大橋一串紅色火箭飛起,向上攀爬到頂端,炸開朵朵鮮紅花火。這是第一個 訊號,不久上頭下令全軍開始渡河。我扣緊手上兩頂一大一小的頭盔,大的蓋在 卡魯頭上,小的戴在自己頭上,接著翻身爬上卡魯的背。 卡魯轉頭哀怨地看了我一眼,牠知道只要我爬牠背上又替牠戴上頭盔,就代表我 們要跨入戰場,牠不喜歡戰場。我憂愁地輕摸牠鳥喙底端的羽毛。伙伴,不只你 不喜歡戰場,我也不喜歡。 「卡魯你看,巫加城就在那裡,巫加城裡有好吃的東西,只要進去,我們就不用 吃難吃的口糧了。只要我們趕走那些森蘭來的王八蛋,巫加城人就會替我們煮好 吃的東西了。」 我不知道卡魯聽懂沒,但牠安靜了下來。 「隊長。」一個我麾下的騎兵靠近,掛著慘白的微笑,舉起拳頭,「為了擺脫難 吃的口糧!」 啊,他聽見我了。 「是啊,為了擺脫難吃的口糧。」我笑著說,將舉起自己的拳頭對上他的拳頭。 兩顆拳頭心印心地對撞。 不久後,我麾下二十四個騎兵共同高喊。「為了擺脫難吃的口糧!」 我們策鳥踏入河水,朝東岸的巫加城前進。朝陽再過不久就會升起,此刻眾星西 沉而日未升起,是大地最晦暗的一刻。 我心中不斷複習現在的狀況和昨晚指揮官說的戰術。 河對岸的巫加城被森蘭來的王八蛋圍城,森蘭陸軍圍住南面半圈,森蘭海軍圍住 北面海上半圈。估計有三萬多森蘭人圍城兩個多月,巫加城的峭壁與峭壁上城堡 的火炮讓森蘭人無法靠近,於是森蘭人圍而不攻,靜待城內糧食告罄。 媽的,我們海軍亂七八糟。森蘭渾蛋把一船一船的食物運給他們的士兵,我們一 點屁辦法也沒有。 我們大軍在十天前從西面開到,謠言說東面也有解圍的援軍抵達,但通訊被森蘭 人切斷,我們連絡不上他們。但就算不把他們算進來,我們這裡加上城裡守軍, 估計也有七萬多人,攆走森蘭人應該十拿九穩。 應該。應該是個該死的詞,它永遠帶有不確定。 我們抵達的第一天,指揮官立刻將優勢兵力壓上跨過河流的那條橋,而城裡守軍 也夠聰明,同時開門從城裡殺出。結果我們的前鋒衝過了橋,卻陷在森蘭人挖的 陷阱和壕溝裡,被像火雞一樣得打。我不知道指揮官在想什麼,在橋上塞那麼多 人,那時在橋上我被擠得動都動不了。 一團重裝甲的森蘭步騎協同軍團不知從哪殺出,重裝馬騎兵一陣把衝鋒把我和前 鋒切開,重步兵排成盾牆把我擋在橋上。指揮官這時打出撤退的旗號,我拉著卡 魯逃回河流的西岸。逃走之後,我望向河的對岸,那群重裝軍團也走了。 我之後再也沒聽到那群倒楣前鋒部隊的消息。連遺體也沒有,而我們沒時間替他 們準備喪禮。 城裡守軍的狀況大概也和我們差不多,我看他們開門出來,不久後開門回去。我 之後也沒聽到他們的消息。 森蘭人以不到我們一半的人數,內圍外守,同時擋下內外夾攻,仍舊緊緊束縛巫 加城。 那次徹底失敗進攻時的潮位是滿潮,而我們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低潮。 這次指揮官得知低潮位時河口處可直接涉水而過,我們士氣鼓舞到最高峰。 我們的振奮是因為那位英雄的到來。三天前,化腐朽為神奇的英雄們,傳奇人物 冰斂‧坎德斯和他的跟班們來到。傳聞中冰斂‧坎德斯靠著一隻陸行鳥打下一隊 森蘭龍騎士;在森蘭入侵辛市的前夕公然燒毀兩大黑幫的天堂粉,把一千多名武 裝黑幫引到辛市下水道追殺他,結果這一千多人在森蘭人進城的時從下水道殺得 森蘭人措手不及;在辛市外圍雨林引發大火,燒毀森蘭補給,燒跑森蘭援軍,還 燒到艘森蘭戰艦。 有位兇悍的女孩跟坎德斯先生同行,她有一次對坎德斯先生大吼:「你真是個白 痴掃把星的災難製造機耶!你差點引發幾次森林大火我已經懶得去數了。」那次 坎德斯先生把營火升得太靠近路旁的雨林。 那女孩很可愛,我由衷替坎德斯先生高興。每個人都需要讓自己微笑的事物。 指揮官說巫加城是我們登陸這個島所建立的第一個城市,就像我們的初戀女友般 會讓我們微笑,我們也要保護她,讓她微笑。我想到那個瘋女人我會皺眉。但巫 加城裡有很多好吃的東西,遠遠比行軍口糧好吃。想到食物我會微笑。 食物也會讓卡魯微笑吧。 我梳理卡魯頸子上的羽毛。 朝陽漸漸從巫加城被後爬起,大軍匍匐在河中央沙洲的背光面。 這次戰略簡單明暸,我們發揮人多的優勢。指揮官擬定萬人從西南方的大橋佯攻 ,主力從正西方趁退潮涉水過河,一隊精銳的鳥騎兵和冰斂‧坎德斯從雨林摸到 東南邊去。如果城裡守軍夠聰明,他們會同時從北邊的城裡殺出來。 這是個好戰術,從全方位進攻,人多就是要這麼用的。這次進攻應該會成功。 應該,我討厭應該這個詞。我等等再也不會去想它。 我趴在濕軟的沙洲,頭靠在卡魯規則起伏的身側,梳理牠頸子上的漂亮羽毛,靜 靜地想,靜靜望著對岸壕溝裡酣睡的森蘭人。 我要殺光你們,然後進城吃好料的。 殺光你們,吃好料的。殺光你們,吃好料的。殺光你們,吃好料的…… 然後我被我的隊員搖醒。 「隊長,南邊大橋發出藍色煙火。」 我點了點頭,拔出腰帶上的單手長刀。那是南邊大橋部隊牽制住森蘭精銳馬騎兵 的信號。 前頭的旗手舉起大旗。 「舉起盾牌,準備衝鋒!」前頭各個步兵隊隊長號令聲揚起。 「上鳥,準備衝鋒!」我下令。 對岸的森蘭人被我們吵醒,跑向壕溝旁臨時碉堡的弩炮與投石車。 後方吹起戰鬥的號角,前頭旗手揮動大旗。「衝鋒!」我和每個小隊長同時大喊 ,四萬大軍像決提的洪水般湧向森蘭人的壕溝。遠端峭壁上的巫加城打開城門, 守軍傾洩而出。 接著石塊與巨大的箭矢雨點般落在我身旁,被驚醒的森蘭人啟動攻城器。那些是 攻城器看上去是堆粗製濫造的東西,像是從身旁雨林就地取材,當場製造的。攻 城器毫無準頭,沒打到多少人。 一顆巨石落在我隊伍正中,砸中過河前跟我對印拳頭的騎士。他和他的坐騎軟癱 在河底的爛泥,而現在我沒空理他。後頭衝刺的騎兵也沒空理他,從他身上踐踏 而過。 接著森蘭弓箭手整裝完畢,從壕溝裡朝我們灑下箭羽。更多人倒下,一樣沒人有 空理他們。 一支支手持型火炮從壕溝旁的臨時碉堡探出,炮手瞄準前排步兵扣下板機,炮膛 內水晶釋放能量瞬間汽化藥粉,指頭大小的鉛球帶著怒吼的白煙激射,打穿衝鋒 中步兵的方盾,放倒整排的人。 「就快到了!」我大吼。森蘭人的壕溝越來越近,衝進去我們就贏了。 臨時碉堡內的炮手蹲下重新裝填炮彈,他們應該要裝填很久。連發機構只有跟我 們同戰線的矮人才做得出來。 噢,該死,我想了應該這個詞。 第一排炮手雖然蹲下,但第二排炮手老早準備好,填補前排空隙,緊接著放一排 炮。第二排的炮手也蹲下重新裝填,他們身後居然冒出第三排炮手,第三排炮手 放完炮之後第一排炮手又正好站起。 該死,說了應該果然沒好事。 第一排拿盾衝鋒的步兵全滅,第二排的步兵替補他們的位置,不久後他們跟著覆 滅。第三排士兵填補前兩排的空缺,而他們即將抵達河岸邊的壕溝。一隊鳥騎兵 從後頭抄到他們前面。 那隊鳥騎兵忽然間通通摔鳥。他們的陸行鳥「嘎嘎嘎」跳著亂叫,腳掌被刺穿, 許多騎士被丟下水後掙扎幾下再也沒爬起,血水染紅大河。接著跟在其後的步兵 隊也抱腳哀號。 「河的爛泥裡插滿削尖的木樁!」「有陷阱!有陷阱!」「森蘭的王八蛋在河裡 插陷阱!他們怎麼會在河裡插陷阱!」「快停下來,前面有陷阱!」「不要停下 來,我們一邊掉這些陷阱一邊前進!」 前面一片亂七八糟。 「停下!躲到沙洲後面。別擋到後面人的路。」我下令。我的小隊依言停下。 後面不明就理的大軍不斷湧上,把前面的人擠到陷阱上。我很慶幸我有叫我的小 隊別擋到後面人的路。 這下我們被困在河裡,進退不得,我們落得像第一次進攻的前鋒隊那樣,被卡在 陷阱堆上,被像火雞一樣得打。血水很快染紅曾經藍色的大河,屍身堆在河畔爛 泥的陷阱上。 這太可悲了。人數不到我們一半的森蘭人內圍外守,連續檔下我們兩次的攻擊, 就連他們不可能猜到的奇襲也被擋下。不可能猜到的…… 等等。要是他們不可能猜到,那他們在河裡插陷阱、河邊挖壕溝幹嘛?比以往我 感受過還要更強烈的恐懼席捲我。還是他們早就猜到一切,等我們自投羅網?我 們從一開始就死定了?我的戰鬥意志一分一分離我而去。 去他的,我只是要進巫加城吃好吃的東西而已啊,行軍口糧不是給人吃的,連是 鳥的卡魯都不喜歡。你們這群森蘭王八蛋幹嘛不讓我去吃飯? 「隊長。上校來了。」我麾下一個騎士說。 後頭命令衝鋒的號角不斷被吹響。一個騎著綠色陸行鳥軍官來到我身旁。 「第四十三隊小隊長,立刻帶領你的小隊衝鋒!」他嚴峻對我下令,接著稍微溫 和地說,「只有透過勝利,我們才能活下來。」 我想活下來,所以我顫抖著接下命令,跨上也在顫抖的卡魯,帶著我剩下的十八 個顫抖著的騎士衝鋒。三個騎士拒絕戰鬥,他們被上校砍下腦袋。 上校繼續向其他躲在沙洲後的士兵下令。 從沙洲背後跳出,幾處陷阱已經被屍體填平,向前衝刺的部隊踏著屍體的「橋」 前進。我和我的騎士們踏過「橋」,跳入第一層壕溝,斬下十幾個弓箭手腦袋, 接著一大群森蘭人拿刀過來,我們被他們追得到處跑。 還好我和我剩下的十四個騎士跑得快。 一發流矢突然射穿趕我們上前線的上校喉嚨,我突然發現聽信他的話很愚蠢。如 果我和我的騎士把他幹掉,說是森蘭人幹的,繼續躲著該有多好。 我繞到一處臨時碉堡後面,臨時碉堡只有前面有牆而後面沒有,所以我帶著我剩 下的十二個騎士從後頭進去,砍掉裡面手持炮手的腦袋。我躲在碉堡裡希望別被 森蘭人發現,但森蘭人還是來了,我離開碉堡時只剩十個騎士。 東北邊巫加城的方向塵囂滾滾,大批人馬朝這方向來。算算時間,從城裡殺出來 的巫加守軍早該過來了。從那個方向來的,應該是巫加城的守軍吧。 應該。 我帶著我的騎士迎上前,滿心懷抱期望。 揚起塵土的是森蘭旗幟的重騎兵,他們拋下緩慢的步兵,風馳電掣地朝我奔來。 重騎兵背後遠方隱約可見巫加城守軍潰敗,散亂地逃往安全的城池。西南邊天空 出現代表撤退的黑色煙火,那是大橋的方向。東南邊天空出現代表撤退的黑色煙 火,那是傳奇的冰斂‧坎德斯的方向。我正後方西邊的天空出現代表撤退的黑色 煙火,那是我來的方向。 該……該死。 我帶著我的騎士轉身就跑,森蘭的重騎兵緊追在後。他們吼叫著朝我和我的騎士 彎弓搭箭,像在追趕獵物。 兩個我的騎士被射倒,我只剩八個騎士。他們和他們的坐騎被馬蹄踐踏。 我回到堆滿屍體的戰壕和大河旁,重騎兵團放棄追趕我,把注意力轉向更大的目 標,但壕溝裡的森蘭士兵熱烈迎接我,他們箭矢和手持火炮齊發。 四個我的騎士墜鳥,我只剩四個騎士。我和卡魯也中彈。 我在流血,卡魯也在流血,牠吃力地背著我跳進河裡,踏過屍體型成的橋。水比 我第一次渡河的時候深很多,已經開始漲潮了。岸邊的友軍被重騎兵全趕回河裡 ,一半以上的友軍從頭到尾在河裡沒上過岸,飽受森蘭人的火力轟炸。水勢越來 越高,越來越多士兵被沖走,森蘭人的火力毫不減緩。 四個我的騎士不見蹤影,可能被河水沖走,可能被射死,也可能逃出生天。我一 個騎士也不剩,我祝福他們已逃回西岸。卡魯扛著我,硬撐到處還在水面上的沙 洲上倒下。 卡魯疲累地看著我,我疲累地看著牠,掏出剩下所有的口糧餵牠吃。 「還是……吃不到巫加城的好東西……難吃的口糧你將就點吧……」 「嘎……」 牠眼睛還睜開著,眼神變得呆滯,規律起伏的身側不再起伏。我摸了摸牠頸子上 的漂亮羽毛,把再也不會動的牠推進水裡。牠陷在淤泥裡不肯走。 「這麼可怕的地方,不適合你這心思細膩的陸行鳥。你先走,不要害怕,我一下 子就會跟上。」 卡魯隨著上升的潮水慢慢漂走了。 我默念讚美諸神的禱詞,替卡魯舉辦場沒有遺體的喪禮,替所有今天在這裡倒下 的勇士舉辦場沒有遺體的喪禮。願大河帶他們遠離這可怕的地方。 我默念讚美諸神的禱詞,替第一次攻擊被留在橋頭的勇士舉辦場沒有遺體的喪禮 。那天之後再也沒人聽到你們的消息,今天之後再也不會有人聽到我的消息。 我默念讚美諸神的禱詞,替我自己舉辦場沒有遺體的喪禮。不斷流出的鮮血帶走 我的體力,雖然我就要死了,但還沒死,自然還不算是遺體。願大河帶我遠離這 可怕的地方。 我唸最後一句禱詞,輕輕閉上眼。滿載勇士的河流將我帶走,帶我去卡魯已經出 發前往的地方。 第二篇︰留在彼岸的英雄們與幽默 那是場慘敗。 清晨的大河是藍綠色,正午的大河是血紅色。四萬個英雄涉水過河,兩萬個英雄 撤回西岸,兩萬個英雄留在彼岸。 副隊長亞哈在到大河西岸清點他殘存的隊員,第四十三鳥騎兵小隊只剩自己。說 自己陸行鳥心思細膩的隊長不在這裡、愛粘著隊長的新兵小鬼不在這裡、瘦得只 剩骨頭的醫官不在在這裡,他們都留在河的彼岸。 只有亞哈在這裡。 亞哈曾說隊長是神經病,隊長曾說亞哈是個聰明的傢伙。 亞哈試著再跟隊長說話,但只有亞哈在這裡。 向上頭報告完小隊剩餘的人數,亞哈倒頭就睡。 第二天清晨亞哈被通知他升官了。 這幽默至極。 亞哈彷彿覺得過世的奶奶都從墳裡蹦出來,精神抖擻、像小女孩般拿著花籃、高 高甩著手、邊走邊跳邊轉圈圈到他面前,在他頭頂放上花圈恭喜他說:「亞哈, 乖孫子啊,聽說你升官了啊,這真是太幽默了。亞哈,我真想說給你爺爺聽,可 惜你爺爺重聽。」 殘酷的世界啊,這真是亞哈他奶奶的幽默。 前隊長估計是死了,副隊長遞補空缺,這是標準程序,其中邏輯也無可挑剃。 並且幽默至極。 昨日一役中也升官的副指揮官諾爾,今天該叫他指揮官,親自把隊長勳章別在他 肩上,握住他手用力上下晃了晃,說了聲︰「恭喜。」 恭喜亞哈一人身兼隊長、副隊長、好幾個小組長、小隊唯一的戰鬥員。身兼數職 ,一個人當二十五個人用,連軍階也跟著上升。 一切歸功於諾爾「英勇」的努力。 笨官害死兵,害死長官。英勇的笨官讓英雄們留在大河彼岸。 拼湊來自不同人口中支離破碎的消息,亞哈還原當天戰役全貌。 河的東岸是古都巫加城,森蘭入侵者圍城數月,守在城池堡壘火炮射程外,掘下 陷阱與壕溝,圍而不攻。亞哈所在的部隊前來營救。 前任指揮官倚仗兩倍於敵人的優勢兵力,兵分三路。分部自南方大橋發動佯攻吸 引入侵者注意;主力發揮守方對地形的熟悉,趁退潮徒步涉水過河,自西走向東 岸,指揮官親自壓陣;一支最菁英的鳥騎兵,在諾爾的帶領下,與傳奇英雄冰斂 ‧坎德斯同行,從雨林摸到東南方發動突襲。 戰役開端從大橋的佯攻部隊打響。佯攻部隊和壕溝的森蘭人遠距離對射,掩蔽物 後的雙方各無太多戰損,成功吸引森蘭重裝兵團注意。步騎協同的兵團自戰壕後 衝出,朝橋上佯攻部隊衝鋒。 拖住敵方主力,佯攻部隊放出信號煙火。潛伏在大河與雨林的友軍鬼魅般冒出, 湧向森蘭戰線。 橋上的森蘭重騎兵忽然撤退,留下重步兵與佯攻部隊推擠。 重騎兵離開大橋,衝向東南方的鳥騎兵。英勇的諾爾下達不可思議的命令,他要 求鳥騎兵們英勇地正面衝向重騎兵,與重騎兵正面對決。 騎士們反應鳥騎兵的噸位不到重騎兵一半,正面對撞是自殺的行為。 「意志腐敗的傢伙,你們這樣還敢自稱是蘇爾最菁英的騎士!?」諾爾怒吼,來 到騎兵隊最後方壓陣。 「意志腐敗的傢伙,幾百公斤體重差距光用意志力就能克服!」諾爾咆嘯。 菁英鳥騎兵面面相覷。 傳奇英雄冰斂‧坎德斯率先抗命,他獨自離隊,接著一小支大約的五百名騎兵跟 他離開。 「英雄也不怎麼樣嘛。」諾爾以忌妒與不屑目送冰斂走遠。 森蘭重騎兵來到。諾爾在騎兵隊最後方壓陣,鳥騎兵朝重騎兵萬歲衝鋒。 「從此之後,我就是英雄!」諾爾大喊。 最精銳的鳥騎兵在諾爾手下近乎全滅。 諾爾在隊伍最後方,他平安地鑽回雨林,摸回大河西岸。 指揮官將手上五千張王牌放入雨林,安插副指揮官諾爾和傳奇英雄冰斂,只有不 到一千張的王牌,和諾爾那個廢物回來。指揮官希望發揮鳥騎兵致命的打帶跑威 力,諾爾叫鳥騎兵去和重騎兵正面對撞。 最後還是冰斂拖住重騎兵的。他和跟隨他的騎士們折回,瞄準重騎兵纖細柔軟的 落單分支,一擊脫離,耍得重騎兵團團轉,替潰敗的鳥騎兵爭取逃命時間。 平安逃回西岸的騎兵跟亞哈說︰「我躲在雨林裡,看見重騎兵追著冰斂跑了,那 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之後北邊巫加城守軍開門出來,重騎兵就朝他們去,守軍 被從後面逮到。」 英雄被留在大河彼岸,諾爾卻回來了,還被扶正成指揮官。他的前任者死了,這 一半是諾爾的功勞,所以諾爾升官升得名正言順,升官升得太過幽默。 亞哈那時跟隨主力涉水渡河,大軍如同天神般就這麼走過水面。大軍士氣高昂, 他們篤定森蘭人絕對想不到這招。但亞哈很擔憂,在亞哈眼中,涉水渡河和搭船 過河的意思差不多,森蘭人不可能沒有防範。 隊長說亞哈是個聰明的傢伙。隊長沒說錯。 同時有句話也說得不錯,「森蘭軍團或許不會每天打仗,但他們每天挖洞。」 第一列戰士全踩上挖在河裡的陷阱。 如果陷阱挖在陸上,森蘭人會在蓋上明顯得不得了的葉子。如果有人渾然不覺地 踩上陷阱,被削尖的木樁刺穿腳底,亞哈會嘲笑那人是白痴。但如果陷阱插在混 濁河水的爛泥裡,那全部人都成了白痴 前頭卡在陷阱上,後頭進退不得,全部人被河畔壕溝裡的森蘭人轟炸。指揮官命 令步兵邊拔木樁邊前進,但沒人想到最前線彎著腰被當靶子打。少數鳥騎兵終於 衝上河岸造成破壞,但森蘭重騎兵此時出現,把蘇爾人全趕回河裡。 大軍在水裡泡著,直到漲潮不得不撤退。潮水帶走的戰士比敵軍更多。 聽說指揮官親自殿後,被潮水沖走。 亞哈沒看到那幕,但亞哈也沒看到自己隊長消失的那幕。 慘敗第三天,大河西岸的大營裡,諾爾迫不及待得想替前任指揮官和冰斂舉辦喪 禮。兩人的遺體都不在這裡,那是場沒有遺體的喪禮。 亞哈拒絕出席這場喪禮。 亞哈尤其是嚴正地拒絕出席冰斂的喪禮。 英雄人物冰斂沒回來,對士氣已是嚴重的打擊。冰斂是這片土地的希望,亞哈不 想參予埋葬希望的儀式。 亞哈爬上瞭望台,他不想聽諾爾廢話。 「我們失去很多,我們失去我們敬愛的指揮官,我們失去我們傳奇的冰斂‧坎德 斯,我們失去許許多多守護這片大地的英雄。」講台上諾爾口沫橫飛。 他還是聽到諾爾廢話。 亞哈望向大河東岸,望向那些留在彼岸的英雄們。 「但要守護這片土地,我們不能沉浸在過去的傷痛,我們要繼承倒下者的遺志。 指揮官與我們傳奇的冰斂‧坎德斯倒下了,我身為副官,悲傷萬分地接下他們的 重擔是我的責任。」諾爾眉飛色舞。 「我看他明明很高興。」亞哈身旁的瞭望兵說。 「我在這裡替逝去的英雄舉辦場沒有遺體的喪禮,哀悼他們的離開,同時也替諸 位帶來新希望。我將戰戰競競地完成他們的遺志,替這片土地帶來新的希望!我 ,諾爾准將將努力替諸位帶來希望。」 「因為他升官了啊。」亞哈摸了摸自己的隊長徽章。 現在亞哈一人身兼隊長、副隊長、好幾個小組長、小隊唯一的戰鬥員。身兼數職 ,一個人當二十五個人用,連軍階也跟著上升。 這真是幽默。 「沒希望了啊。」亞哈說。 亞哈望向大河東岸,望向留在彼岸的希望。他沒參加埋葬希望的喪禮,但他聽得 一清二楚。 這真是太幽默了。 亞哈彷彿看見他過世的重聽的爺爺笑著從墳裡彈起來,「亞哈,乖孫子啊,我聽 說諾爾那白痴升官了啊。這真是太幽默了。」 「老伴啊。」亞哈的奶奶則會說,「這我昨天就講過了,我講話你到底有沒有在 聽啊。」 殘酷的世界啊,這真是亞哈他奶奶的幽默。 下頭那場沒有遺體喪禮埋葬留在彼岸的英雄,不管他們有死還沒死。下頭那場沒 有遺體喪禮埋葬這支軍團的希望,而沒希望也不是英雄的諾爾,自以為成了英雄 和全軍的希望。 下頭那場沒有遺體喪禮帶來無與倫比的幽默。 在諾爾幽默的領導下,亞哈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去找爺爺和奶奶。 「咦,你也升官了啊。恭喜啊。」瞭望兵看到亞哈全新閃閃發亮的隊長徽章。 這真是亞哈他爺爺和奶奶的幽默。 兩篇講的是同一個戰役。場景是一座被圍的城,城裡的守軍和城外的援軍想打破 封鎖。圍城的軍隊內圍外守,瓦解了突圍的攻勢。 圍城的是森蘭,想突破重圍的是蘇爾。戰鬥的流程大概是這樣: 1. 蘇軍精銳陸行鳥騎兵偷渡到戰場正南方。 2. 蘇軍在西南大橋發動佯攻,企圖吸引並拖住森軍。 3. 蘇軍由西北淺灘涉水,發動奇襲。陸行鳥騎兵從雨林竄出,發動奇襲。 4. 森軍步兵被拖在西南大橋,趕忙集中所有重騎兵處理陸行鳥騎兵。 5. 陸行鳥騎兵指揮官發動腦殘萬歲衝鋒。 6. 陸行鳥騎兵全滅。 7. 蘇軍從城裡殺出來,企圖協助外圍友軍。 8. 森蘭重騎兵趕場,趕到城門口,把出城的蘇軍踢回城裡。 9. 西北淺灘大軍勉強推到岸上。 10.森蘭重騎兵趕場,把西北淺灘登陸的蘇軍踢回河裡。 11.西南大橋佯攻的部隊看情況不對,於是撤退。 12.打太久,拖到漲潮了,涉水的蘇軍被水沖走。 -- 史上最「鄉」的出版社,『Orz文學網』 http://www.orzbooks.com.tw/shop/home.aspx?shop=523 隆重豋場。 特約作家:滾兔(goodtour)、K大(Kurtc)、貝爾羅格(baelrog)、廖大(liaoo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67.219.154

12/10 02:32, , 1F
好好看,特別是第一章最後那邊!!
12/10 02:32, 1F

12/24 17:09, , 2F
重騎兵這麼有體力嗎?戰場上到處跑?
12/24 17:09,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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