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閱微草堂筆記 破鏡重圓
雍正四年到五年 (1726-27) 之間,有流民到崔莊乞討,結果夫婦一起染病,
快死之前,在市集上哭喊要賣掉年幼的女兒為婢女,用賣的錢買兩口棺材;
祖母張太夫人可憐他們,準備幫忙安葬兩人,就收下該幼女、取名連貴,
已寫好的契約上,署名父親張立、母親黃氏,但沒寫籍貫在哪,
要問時,他們已經講不出話了;
連貴自述家在山東、大門外是官道、常常有大官車馬往來,
離這邊約一個多月路程,但講不出是哪個縣,
她又說去年曾經跟對面的胡家訂婚,但胡家人也流浪在外乞討、不知所終。
十多年之後,都沒其他親戚來找她,因此就讓她跟馬伕劉登湊一對,
劉登說自己是山東新泰縣人,本來姓胡,因父母雙亡後被劉家收養,就改跟他們姓,
記得很小時候父母有跟某家訂婚,但不知道對象姓什麼;
按他所說的:本來姓胡、新泰也有主要官道經過,算一算流民乞討也是一個多月可到,
都跟連貴所講的一樣,很懷疑兩人是分開後又相聚、破鏡重圓,只是沒有證據。
叔叔紀容端說「這故事再修飾一下,就可以寫成一篇傳奇故事了,
只可惜真實女主角跟豬一樣笨,又只知道吃飯睡覺,
實在很不搭,真是可恨。」
邊連寶聽說此事,評論到:
「『如果還有前秦人在,就可以確認史書中有多誣陷苻生了;
蜀國遺老還活著,訪談後才知道三國志裏多冤枉諸葛亮。』
被列為正史的史書都跟事實差這麼遠了,何況傳奇故事?
像《西樓記》形容穆素徽像女神一樣豔麗,
但吳林塘說他祖父小時候還有看到本人,矮小又豐潤,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所以各種故事裏所謂的『佳人』,大概都是誇飾出來的吧?
這個婢女雖然粗俗無知,但如果有心人細心編劇譜曲,將她設定成美貌才女,
則往後戲台上看到的這位,不就全都是嬌嬈嫵媚的豔女了嗎?
令叔的看法,還是太過相信書本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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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丙午丁未間,有流民乞食過崔莊,夫婦並病疫。將死,持券哀呼於市,願一幼女賣為
婢,而以賣價買二棺。先祖母張太夫人為葬其夫婦,而收養其女,名之連貴。
其券署父張立,母黃氏,而不著籍貫。問之,已不能語矣。連貴自云:家在山東,門臨驛
路,時有大官車馬往來,距此約行一月餘,而不能舉其縣名。
又云:去年曾受對門胡家聘,胡家亦乞食在外,不知所往。越十餘年,杳無親戚來尋訪,
乃以配圉人劉登。登自云山東新泰人,本胡姓,父母俱歿,有劉氏收養之,因從其姓。
小時記父母為聘一女,但不知其姓氏。登既胡姓,新泰又驛路所經,流民乞食計程亦可以
月餘,與連貴言皆符,頗疑其樂昌之鏡,離而復合,但無顯證耳。
先叔粟甫公曰:「此事稍為點綴,竟可以入傳奇。惜此女蠢若鹿豕,惟知飽食酣眠,不稱
點綴,可恨也。」
邊隨園徵君曰:「秦人不死,信苻生之受誣;蜀老猶存,知葛亮之多枉(四語乃劉知幾《史
通》之文。苻生事見《洛陽伽藍記》。葛亮事則見《魏書》毛修之傳。浦二田注《史通》
以為未詳,蓋偶失考。)。史傳不免於緣飾,況傳奇乎?《西樓記》稱穆素暉豔若神仙;
吳林塘言其祖幼時及見之,短小而豐肌,一尋常女子耳。然則傳奇中所謂佳人,半出虛說
?此婢雖粗,儻好事者按譜填詞,登場度曲,他日紅氍毹上,何嘗不鶯嬌花媚耶?
先生所論,猶未免於盡信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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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cerely,
Wayne 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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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將近三個月,賣身的傭人怎麼可能自己離開雇主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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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句話出自唐朝劉知已《史通》,批評史書記載常跟實際訪談差很多,
後句原始根據是寫北魏歷史的《魏書》,毛脩之聽蜀地遺老說的,
認為陳壽因為曾被諸葛瞻處罰,所以故意寫壞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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