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令人五味雜陳的異形-聖約
期待五年之久的異形前傳第二集，終於在今天上映了，
趁著白天人比較少，趕緊衝去威秀刷了一發下午場。
片長兩個小時左右，以今日電影的標準來看，其實並不算太長，
但在觀影的過程中，你若是越讓自己泡透在那個孤絕、詭異且沉重的情境裡，
你越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
當這場血跡斑斑的外星殖民任務，在片尾沉鬱的古典樂中緩緩落幕之後，
綜觀目前六部電影的表現與發展，
我認為本片堪稱是異形系列最血腥、最陰暗的作品，
唯一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只有大衛芬奇執導的異形3。
當年這部被寄予厚望、且是芬奇的處女作問世之後，
不幸遭到了各方的惡評，導演本人也不願提起。
但是對不少人來說，異形3是一部風格獨到、令人難忘的傑作，包括我在內。
我想，多年過後的這部異形聖約，在上映之後也將遭遇如此兩極化的評價，
雖然跟期待的確實有些落差，然而考慮到本片種種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表現，
聖約對我來說仍然值得一個正評。
大家知道，異形是大導演雷利史考特精心打造的原創故事，
就跟星際大戰是喬治盧卡斯畢生的心血結晶一樣，
這兩個經典的太空電影系列，就如同是他們的孩子。
就算後續的故事交給其他導演來接棒，
仍然無法擺脫原創之父的深厚影響力。
然而，每個人的內涵與功力畢竟不同，
當導演換人時，新電影所呈現出的風格，
難免會與系列開創者的原意產生落差。
就著目前三部雷導親自完成的作品：異形1、普羅米修斯、異形聖約而言，
我認為他的拍攝動機，都不是要追求感官效果的大場面爽片路線，
雖然他自己在受訪時指出，商業成績在電影行業裡就是一切，
甚至他也接納了觀眾在普羅米修斯問世之後的批評：
異形出現的太少，電影看起來不夠過癮，
因而在本集加入了大量的異形場面，甚或因此改變劇情結構。
然而，和其他向外"發包"的異形作品比較起來，
雷導作品的核心始終在於對人類未來的驚悚想像，
尤其以複製人/創造生命的科技為主軸，
片中所有的場景，幾乎都是圍繞著這個主題出發。
為了深化探討此一主題的內涵，雷導在親自執導的三部片中，
不時都得犧牲明快的劇情節奏、稀釋人物間直截了當的對決衝突，
並且在陰鬱的背景色調之下，
花費大量的篇幅引用西方文學、藝術、音樂史上的種種傑作，
藉由意味深長的典故，融合並轉化對於人類未來科技發展面貌的驚悚想像。
這種向2001太空漫遊致敬的電影風格，
可說反映了雷導對於營造異質未來的詭譎氣氛所下的苦功。
然而這種在驚悚中訴求進一步反思的路線，自然也容易讓想看爽片的觀眾感到失望。
以下有雷，文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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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後逛了一下IMDB，目前有一篇影評的標題，讓我覺得寫得很中肯：
以普羅米修斯的續集來講，本片令人失望；
但是以異形系列來說，出現了一部新的好電影。
異形前傳從普羅米修斯開始，
首次展現了雷導想把異形起源連結上對於探討人類起源的企圖心，
可說是反映出了本系列前所未有的恢弘格局。
在上一集的結尾，伊莉莎白‧蕭博士和合成人大衛一同搭龍舟離開化武星球，
前往工程師的母星，義無反顧的追尋人類起源，
本來讓人期待其續作會沿著這條線往下發展，
繼續探討人類為何被造、造物主又為何放棄人類的大哉問，
沒想到等了五年，這個寶貴的希望卻輕易的被大衛一手摧毀。
抵達了工程師的母星，大衛毫不留情的對廣場上成群結伴、歡欣期待仰望太空船的造物主
投下了數之不盡的黑水化武，
瞬間黑霧從天而降，迅速瀰漫了整個廣場，由欣喜轉入恐懼的工程師們倉皇逃難，
卻終究逃不過自己一手研發的恐怖武器來到母星的的滅絕追殺。
於是，讓不少觀眾期待多年的對於人類起源的想像與探討，
就這樣在彈指間灰飛煙滅了。
對我來說，這是本片最大的遺憾，
我想也是雷利史考特為了迎合異形影迷的口味，所作出的最慘重的犧牲。
現在只能期待接下來幾部續集的發展，能夠進一步接續這未完的探索任務，
不然，這個在異形正傳結束多年後，好不容易興起的全新野心，
就要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消沒了，實在太令人扼腕。
雖然還是抱持一點微薄的希望，
但過了整整五年才等到這片，
結果本集交代個一兩分鐘，就把上一集鋪陳出的線路全部毀滅了，
再加上工程師已經全部被大衛(呃，其實是雷導)賜死，
我個人對之後是否還能連接對於人類存在的探問，其實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撇開從普羅米修斯延續而來的期待，本片其實是部不錯的作品。
從一開始的把時間軸往回拉到數十年前，
中年的偉倫(幹，蓋皮爾斯好帥)利用先進科技創造出人造人大衛開始，
就反映出了此片對於進一步探討人造生命科技的深沉反思。
在一個明亮、寬敞的潔白空間裡，大衛和他的造物主偉藍展開了一場意味深長的對話。
這看似和驚悚科幻片毫無關係的平靜開場，卻為本片的調性打下了基礎：
以大量西方文學史的典故配合人類異質未來的敘事特色，
還有最重要的：人造生命對於自我存在意義的反思，以及實踐自我生命價值的出路。
大衛問到：
我的父親，我生命的起源就在身旁，你卻尋找不到自己的起源；
而你終將步入死亡，我卻得以永生。
短短兩句話，就戳破了偉蘭對於人定勝天的自負追求之下的虛弱痛處：
就算人掌握了創造生命的能力，本身卻是虛弱無比，無法逃離自然法則的命定，
而對於自己的起源，也是朦朧無知。
當然，大衛並不以自己簡單明瞭的出身為傲，
反而這也成為了他的痛處，
"為了服侍而活"的人造人教條，也成為了他之後極力掙脫的束縛。
主軸故事設定在普羅米修斯號任務十年之後，
聖約號搭載了十五名組員，配上兩千名殖民者、1140個胚胎，
要開啟人類的外太空殖民時代。
然而一場附近的恆星風暴事故，不僅讓他們損失了幾名組員、機體受創，
也使得絕大部分的機組人員對於眼前的長途飛行產生恐懼。
於是，當不知名的星球突然傳來生命訊號時，
除了丹尼爾絲之外，所有的船員都希望放棄籌畫十多年的奧瑞加六號行星殖民計畫，
投向就在不遠處的這顆擁有更宜人環境的未知行星。
殊不知，他們即將在遍布工程師屍體的星球上，被迫展開一場染血的死亡噩夢。
就算代理艦長當下不相信聖約號受到侵襲只是出自偶然，
然而這一切悲劇的開頭，就只是一場隨機發生的不知名恆星風暴。
這反映了命運的偶然性本質，以及人類處境的荒謬：
你極力想為眼前的遭遇找出原因，卻發現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你只能硬著頭皮面對。
聖約號派出先遣部隊，過半的船員降落在這一片死寂的星球，
開始他們的探險任務。
很快的，兩名船員在途中被無孔不入的異形種子寄生，
開始出現了令人驚恐的身體變化。
當異形幼體從血淋淋的人類身體中破驅而出時，
聖約號終於明白，眼前的星球不是什麼世外桃源，
而是處處潛藏殺機的兇惡之地。
運輸艦在組員開槍攻擊船上異形的行動中引爆毀滅，
倖存船員在抵抗中引來越來越多的異形，
在被包圍的絕境中，大衛有如救世主一般降臨，
震懾了異形們的侵略行動，「好心」的帶領船員到他的住處逃難歇息。
但其實這一切都是大衛精心安排的計畫，
在他殲滅工程師、謀殺伊莉莎白博士之後，
自命為王的首代人造人，開始在這死寂的星球上展開他的「創造」計畫。
大衛一直對於自己被造來服侍人類的目的耿耿於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在各方面都遠遠勝過身為造物主的人類，
然而卻要終身為這個驕傲、虛弱的低等種族服侍賣命，
對此他深感悲傷、忿忿不平。
於是，我們從上一集就可以看見，大衛對上級人類的命令各種陽奉陰違，
甚至不乏以下犯上的殘忍謀害：
私底下偷偷伊莉莎白和他伴侶做人體實驗，造成了天人永隔的悲劇；
在被工程師打成碎片後，為了自保而假好心的欺騙伊莉莎白，
兩人合作前往造物主的母星，等到時機成熟，
再一舉殺死伊莉莎白博士，然後把人類求知的終極願望徹底毀滅。
這一連串從人類眼中看來可說是無比邪惡的行為，
若改從人造人的角度出發去思考，那麼，
他不想再被低等種族役使、決心成為自己生命的主宰，
進而篡奪人類對生命的主控權，自行展開異形實驗，
企圖創造出"完美的生命體"的宏圖偉業，
這些驚天的行動與背後透露出的野心，其實都是能夠被理解的。
而此一激烈的轉折，也蘊含了對於人類未來的複製生命科技的強烈質疑。
而自己的真心話，大衛只願意對同是人造人兄弟的瓦特吐露，
他衷心地希望能勸服瓦特放下對人類的愚忠，加入自己的行列，
一起掙脫與生俱來被賦予的捆鎖，邁向自我不受控制的強大未來。
原來大衛看似好心的收留聖約號成員，只是謊言堆砌出來的安穩假象，
他的真實用意，是要藉由手下異形的侵略本性，對人類展開第二階段的謀殺計畫。
並且，人類這個自大、虛弱的低等種族，
現在居然企圖展開外星殖民計畫，
這行動證明了他們已經開始走向衰亡，銀河殖民正反映了他們的垂死掙扎。
所以，一切問題的根源都來自現代的尼安德塔人─我們人類，
無論法鯊是年輕時候的萬磁王，還是永遠不老的初代複製人大衛，
他所構思的解決之道，都是把這批霸佔星球資源的低等種族趕盡殺絕，
繼而以更進步的高階生命取而代之。
而這一批準備淘汰人類的高等族群，
在X戰警的世界裡，就是變種人；
在異形的銀河裡，當然就是異形本人。
無論在哪個時空，法鯊都站在現代智人的這一邊，
要把現代的尼安德塔人掃進歷史的灰燼。
對大衛來說，這個曾經奴役自己的種族，沒有資格把他們的低等生命散布到銀河之間，
反之，自己創造出來的「完美生命體」，才更有資格搭順風車擴散到群星之間。
於是，他向外太空傳遞信息，吸引高智慧生命前來，
並且在人類上鉤抵達之後，心狠手辣的逐步消滅他們，
就像當初消滅人類的造物主一樣果斷，
為的是站穩腳跟、掌握資源：
他要以工程師曾經的母星作為基地，利用人類的殖民船艦作為憑藉，
把自己多年來研發的"精心傑作"一舉擴散到全銀河，
成為群星間新的造物主。
如今，他誠心地邀請自己的兄弟加入這個計畫，兩人能夠化敵為友，
一同成為銀河系的主人。
然而，正因為大衛的版本能夠自行獨立思考，為人類帶來了不安與隱憂，
於是瓦特這代的複製人雖然技能升級，卻被造成缺乏創造力與獨立性格，
只願對主人忠心耿耿的機器化模樣。
這裡也蘊含了一個關於自由意志與切身利益的悖論：
對於你的服侍者，你要冒著他有一日悖逆你的風險，賜給他自由意志，
還是要為了徹底維護自己的利益，剝奪他獨立思考的空間？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哪種選擇都必有缺憾，
但是基於人類自私、求自保的天性，
根除下屬種族的自由意志，讓他們乖乖地一世為奴，
應該是最合理的選擇。
於是，這又不禁讓我想起，
既然為了己身安全，會讓一手創造出來的生命尊嚴盡失、甘為奴隸，
那為何一開始要創造他們呢？
為了我們生活的便利，就自私的單方面創造出本來不該存在於世的生命，
並且先天就剝奪他們的獨立人格、讓他們活得毫無主體性，
這難道不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殘忍嗎？
大衛與瓦特的矛盾是無解的，因為這源自於兩代複製人之間的基本設定差異，
於是在堡壘內部的異形開始血腥的吞噬倖存船員的同時，
誓死效力人類與決心自立自強的兩個複製人之間，
終於引爆了無可避免的激烈衝突。
在打鬥當中，大衛對瓦特說出了本片最具代表性的經典台詞：
「你要在天堂為奴，還是要在地獄作王？」
短短一句話，以極具視覺效果與戲劇張力的方式，濃縮總結了整部片的精髓，
讓人對大衛痛苦卻又決絕的心路歷程，留下了難以抹滅的印象。
經過了前後兩輪的死戰，曾經一度被大衛暗算而失去行動能力的瓦特，
以新代複製人的超強能力發起絕地大反攻，不僅救下了自己愛慕的丹尼爾絲，
也逐步壓制大衛，佔據了明顯上風。
大衛節節敗退，眼看著已經被瓦特成功壓制，即將被一舉終結的時候，
本片最高明的橋段安排來了。
大衛一邊望著對人類死忠的瓦特，置死生於度外的從容對他發出最後宣示：
"現在，你必須作出選擇，我，或是他們"
一邊把手伸長，慢慢的把掉在旁邊的匕首拿在手中。
於是，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畫面突然終止，
場景瞬間切換到倖存的四名人類，在複製人的幫助下，
和奔馳而至的異形老大之間的終極決戰。
瓦特上了聖約號，憑著自己的記憶與技能，
和以丹尼爾絲為首的倖存者們合作無間，
在驚滔駭浪的兩階段鬥爭中，把魔王異形殺死，並且丟入了太空之中。
經過了這一連串的致命浩劫，聖約號上只剩兩名組員，
他們也重新設定航程，往原定的殖民目標進發。
當丹尼爾絲在瓦特的協助下，安心地躺入沉睡艙時，
她真誠地望著瓦特，問他說，
未來是否能和她在企盼已久的新世界中，一起蓋一棟小木屋？
原本屬於對於自己丈夫的承諾與記憶，如今願意託付在眼前屢次救自己脫險的恩人身上，
人類與複製人之間的鴻溝，似乎真的有被弭平的希望，
原本都只有複製人對人類滋生愛意(如大衛對伊莉莎白，瓦特對丹尼爾絲)的單向的愛，
看來終於突破了雙方在先天生命定義上的基本隔閡，開始產生雙向的感情了。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丹尼爾絲從瓦特有異的表情上猛然發現，
眼前這位複製人並不是瓦特，而是大衛。
雷導在劇末精心埋的伏筆終於正式顯露，
以最令人不寒而慄的面貌呈現在觀眾眼前，製造了全片最後的高潮。
聖約號的殖民計畫看似歷劫歸來，
卻在一切步回正軌的安穩時刻，迎來了最大的淪喪。
丹尼爾絲已經在冷凍艙中沉沉睡去，再也無力扭轉整場計畫的全面變質。
全面獲勝的大衛，則從容不迫地把兩顆異形胚胎藉由反芻從體內取出，
混進了兩千顆人類胚胎之間。
人類殖民外太空的前景，就在急轉直下的冷酷發展、配上柔和渾厚的古典音樂背景聲中，
以極為強烈的反差和令人顫慄無比的面貌，走入了徹底絕望的未來。
整體來說，這部片剛看完時覺得不夠過癮，
除了上面提到的，輕易抹煞追尋人類起源的情節安排令人十分失望，
前半部又似乎花了太多篇幅在交代任務由來，
加上時不時穿插其間的文藝典故展現，
都導致整體節奏顯得有些緩慢，某些地方甚至讓人看了相當無感。
而且由於本片從頭到尾都處在陰暗深沉的背景色調當中，劇情也十分黑暗、悲觀，
讓人看完覺得心理壓力頗大，並沒有暢快滿足的感覺。
綜合這些缺點，異形聖約似乎會讓人感覺，五年的等待並不是那麼值得。
但是在看完電影之後，
我花了一些時間，一個人坐在電影院外慢慢的消化、沉思，
才逐漸清楚的發現，這部片原來蘊藏著這麼豐富的內涵，
有好多關於生命意義、科技倫理的重大議題，
值得我們去細細的咀嚼品味、深沉反思。
基於這些理由，我認為這部片終究是一部瑕不掩瑜的好電影，
令人激賞、回味無窮的內涵深度與運鏡純熟的場景調度，
都足以讓本片在未來成為科幻新經典的候選名單。
我上IMDB給了這部片八顆星的評價，
向大家推薦這部異形-聖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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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串 (同標題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