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 日本恐怖實話：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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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各位安安，又來叨擾
歡迎來到本月份「日本恐怖實話」的時間。
本篇不會使用怪談師的故事，但是文章趣旨上跟交流會有點關聯
算是偏向對於「怪談的品味&考察」吧。
故事本身個人覺得並不恐怖，猶記得取材的當下只覺得內容只有一堆謎團且沒有爆點，
加上以前對於怪談的考察這事並沒有太過深入研究，以至於在媽佛版混跡了快10年的小弟
也完全沒有想要PO上來的意思。
鑒於最近座談總是偶有提到「關於實話怪談的考察」才又想起這段素材，
於是把當時的結論拿出來給各位參考，希望大家這次也能好好享受這篇文章。
日台怪談交流座談會相關資訊，一樣放在結尾。
◎ 本篇分三個個段落：
1.故事本文 / 2.故事背景考察 / 3.結尾 & 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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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本文
那時桐山(假名)剛出社會，對於瀰漫著鄉下味的老家其實並不怎麼喜歡，
也正因為此大學時期就以東京的公司為目標而努力著。
這次若不是家裡有事，應該也不會自發性的想回去看看。
從東京挨著5個半小時的新幹線到了A縣後，
出站的當下許久不見的叔叔便開車領他往老家駛去。
桐山的老家並不是什麼很氣派的房子，不過以外觀上來說同樣都是日式家宅
卻明顯還是相較於其他鄰居有點規格，且地點坐落在稍微靠近山區有點高度的位置，
遠遠望去，說桐山家是什麼有名人士的後代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而在這樣的大宅裡，許久未見的親戚也聚在一起用餐寒暄。
老實說，桐山並不善於應付這樣的場面，甚至連回老家的原因都不是很清楚。
與父輩詢問時，只被回了一句「是相當大的事情」就被打發掉了。
好不容易在和室大廳待過了相當難熬的一段時間後，大叔父才召集了桐山這一代的年輕人
開始解釋道，此次大家團圓的目的則是因為身為家主的祖父已年過百歲，雖然身體上沒什
麼疾病但總隱隱覺得自己時日不多，想在人生結束之前喝上一杯家傳的藥酒。
「藥酒？為了喝那種東西把人大老遠的叫回老家？」
桐山心裡這麼想著，同時也覺得異常的傻眼。
轉頭看向同輩的臉色，似乎大家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只不過嘴上沒說出來罷了。
大叔父似乎心裡也清楚似地，邊說有準備一些拌手禮邊讓我們不要多問，
明天參加完儀式之後想當馬上離開的也不用太過顧慮。
「喝個酒也有儀式...要不要這麼誇張啊？」同樣，這句話也被桐山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
翌日，當大家吃過早餐後便聚集到了和室大廳。
這時的大廳的的正前方已經放了一張長桌，長桌前則有家族人數份的座墊。
其他人依序面對著長桌入座不久，百歲的祖父緩緩地走進來坐到了當主的位置後，
跟大家簡單地打了聲招呼便沒再多說什麼。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祖父話音結束，只見一位神主兩手捧著一個笨重的木箱，身後跟著一位巫女走了進來。
將木箱將之置於長桌上後，巫女不疾不徐地用一片紙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同時將木箱側面的木板拉開取出了四個大小不一的木碗，並依序擺在祖父面前。
接著又從裡面移出了一個非常有年代感的土甕。
土甕本身不大，甕口也不過比四個木碗中最大的那個大上一點，
而上方有一塊深色的布蓋住，在瓶口處下方則有用類似注連繩的繩子綁著。
當巫女兩手握住繩子結口時，身後的神主便用白布將巫女的眼睛蓋上。
似乎是有事前練習過一般，巫女並沒有因為視線被遮住就慌了手腳，反而很自然地將繩子
解開後恭敬地將布掀開至於旁邊，接著用拇指、中指和無名指捏住最大的木碗邊緣放進去
土甕口，從中將裡面的酒汲了起來依大到小的次序倒進了木碗。
在掀開上面的布時，桐山聞到類似酒的香味卻又類似金屬生鏽的臭味，
總之是非常難以言喻的味道。
當巫女將小碗裡的酒倒進其他木碗時，依稀看到那個液體的濃稠度似乎與一般所認知的
酒水也不太一樣。最奇妙的是將酒汲出時，明明是木碗卻發出了金屬的聲音。
「祖父真的要喝那種東西嗎...？」
當還在疑惑的時候，巫女又用俐落地手法將土甕給封好口移回木箱，
神主也將巫女的遮眼布掀開，兩人便退到了一旁。
祖父將身體擺正後，順著木碗由大到小依序將剛剛的「酒」給一飲而盡。
至於好不好喝，桐山也說不清楚，祖父也並未發表任何感想。
只是當時祖父臉上露出神色，應該也不會讓人想喝看看。
這場儀式就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氛圍下地結束了。
事後出於好奇，桐山便問了大叔父關於酒的事情。
「我以為你們這代人對這東西沒什麼興趣呢。」
「就...單純好奇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而已，而且喝個酒怎麼搞得這麼複雜。」
「詳細部分我也不好講什麼，只能說這是很有歷史且不能輕易拿出來的酒而已。」
「那麼裡面真的是酒嗎？那個味道感覺並不太像欸...大叔父你有看過嗎？」
「不，沒有。」
「您不會好奇嗎？」
「不會。」大叔父就像預知到桐山會問什麼問題一樣，幾乎很快地就否決了提問
「欸？為什麼？」
「...」大叔父意味深長的盯著桐山，緩緩地說道
「因為看過裡面的人...全都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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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背景考察
如同一開始所說，小弟個人認為這故事在完全沒有任何基礎知識背景的情況下，只會覺得
一堆謎團又不明所以，結束的方式也是相當突兀。在記錄完這個故事的當下沒多久便整個
被我拋到腦後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後來徹底愛上日本怪談且取材了不少故事之後，加上
遇到了「晴者」事件，才讓小弟開啟了對實話怪談的考察之路。
(不清楚晴者是什麼的人，可回頭找一下小弟的『日本恐怖實話：晴者(上)、(下)』)
回到故事內容，讓人最好奇的當然是那個酒是為何物？
又為何看了裡面的人都全死了？
以故事內容發展來說就不得不提到日本『奇蹟體驗！難以相信的故事』這個節目
在1997年10月首播中介紹的「猿酒」了。
首先我們先來了解一下「猿酒」是什麼。
一般所說的「猿酒」，如果要譯成中文的話應該可以叫做「猴兒釀」、「獼猴酒」。
簡單說就是猿猴將吃剩的水果隨便扔在岩洞中，當水果腐爛時糖分自然發酵變成酒漿後
形成的天然水果酒。而這種說法不說日本，早在中國乃至世界各地也都有記載。
但節目中介紹的猿酒，則是「以猴子下去釀的酒」。
乍聽之下有些人會覺得荒誕無稽，實際上動物、昆蟲做的藥酒在全世界也都有類似的傳統
扼要的說明節目內容的話，大意上是說在日本秋田縣有一種叫做「猿酒」的酒甕，只要往
裡面看的話就會死。節目上是以都市傳說的方向試圖考證，但最後卻不了了之。不了了之
的原因並不是沒找到，而是持有人不給看。
那麼我們就來追溯一下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好了。
根據秋田縣『橫手民話傳說』中記載，平安後期時，後三年之役(1083-1087)中，東北陸奧
國豪族清原家內亂，清源真衡為了很無聊的事情與其弟清衡和幼弟家衡開戰。身為金澤城
主的家衡(幼弟)戰敗時，家臣中一位叫做島田源助的武將到寄放「猿酒」的祇園寺將其取
走後，便隱姓埋名到山內村這個地方，並以此酒做為藥師謀生。
酒的釀製法為，獵到三隻大猿猴後將其背上的肉和肝泡在水中30天，取出後曬乾後再重新
浸泡於美酒中，然後同上操作再拿出來曬乾後浸於鹽水中三年，這樣才算完成。此酒主要
用於整治腸胃疾病等，每喝一次便必須倒回一碗鹽水，而該酒是清源家家傳的秘藥。
這段記述最早考自日本江戶後期的旅遊紀行家「菅江真澄」所編著的『雪の出羽路 平鹿郡
-山內脫漏』，主要在講旅行至東北田代村的一戶姓島田的農家時所記錄的逸話。有趣的是
，菅江真澄除了記錄之外，為了證明該酒是真實存在親眼所見，還有發文附圖的好習慣。
「猿酒」圖：https://imgur.com/a/P2J72Aq
那麼又誰能知道這酒是不是菅江真澄自己編撰出來的呢？
這位紀行家花了50年遊遍日本全國，每到一地便會確實地記錄當地的風土民情、宗教詩歌
等，此外甚至還會貼心地用畫作來對文字做註解，且畫作也皆與文內敘述相符合，在日本
地方民俗學術考究上是非常有具有價值的，而在1991年其著作也被認定為國家有形文化財
產。
時間來到昭和8年(1933)5月30日，秋田縣地方報『秋田魁新報』中，也以持有人匿名的方
式報導猿酒是真實存在於日本秋田縣。『奇蹟體驗』的節目製作組就是順著這個資料找到
了該家系，也不怕死的要求看內容物，最終當然是遭到了拒絕。然而照理說，確切存在的
詛咒之酒應該要引起相當大的話題，意外的是似乎過沒多久關於『猿酒』的事情很快就以
沒有任何後續草草結束。
「好的、好的，我姑且相信猿酒是存在的，那麼為什麼看了內容物又會死呢？」
首先，讓我們回到菅江真澄的這段記述中，當時島田家家主回憶道：這酒傳下來本就有
「不與外人見」的說法，至於看了會死的說法則是因為曾有某位和尚與先代要求看酒甕裡
面，先代說看了會死喔，然後和尚居然嗆說「社會不是你在喬，我就想看這酒有多深」，
先代家主沒辦法只好讓他看了。
看了之後過不到一年那和尚還真的登出人生，然後過了數十年後，該和尚的後人又來到了
島田家說，想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不是真的因為看了猿酒的內容物才死的，便也做了同樣的
要求。想當然爾，同樣不到一年這個人也GG了。
自此以後為了不再出人命，島田家便嚴密地保管該酒，但也是從那時起「猿酒」被人認為
是詛咒之酒。或許，那酒裡面承載著猴子們的怨念吧...
但，真的只是這樣嗎？
小弟認為還有兩種可能：
一、此說較為單純，日本自古雖有吃肉的習慣，但為了避穢，偶會將此行為予以通稱「
食藥(薬食い)」。也就是說自以前吃肉前多半都會謊稱是為了治病。這在『食物漫遊記』
（種村季弘、ちくま文庫）裡也有被提及。而避穢這種事情自中國傳到日本之後基本都是
必須照著律令(例如『神祇令』、『延喜式』)來的，人為觸穢在當時基本也較令人難以接
受。也就是說，藥酒本身確實是浸泡猴子，但為了不被人發現所以才嚴密保管。
至於看了裡面就會死...到底是自然死，又或者是人為死呢？
二、在日語中「猿」指的是猴子、「大猿」指的是與人接近等身大的猴子，而在日本民
間說話中的「大猿」則是有指懷孕的猴子的意思在。某些地方傳承民話裡只要是殺了懷孕
的猴子基本上也都不會有好下場，又或者這麼為之是為了施行詛咒的故事也並不少見。
那就再讓我們回到記述中看看菅江真澄對猿酒最後是怎麼做總結的：
「世間何其大、清源家傳、此酒置處大尊御前、
以女君(女ノ君)神力寄宿、莫不是萬病皆除。」
扼要來說，日本以前就有將酒供奉於神明前做為神酒的概念在，文中可知猿酒的製作處和
放置的地方供有神明，該神址名為猿女君(女ノ君)，又被稱做天鈿女命。
但猿女君除了是神址的名字之外，也有代表天鈿女命的子孫『猿女一族』的意思。
而猿女一族，是古代侍奉大和朝廷的巫女一族。
寄宿，這個詞也可解釋為附身、憑依、依附。或者是「使其融入」的意涵在。
提醒各位一點，日本在上古到近代，巫女除了被認為是神明的代言人、與神最接近之人之
外，也常做為祭品獻給神明。
不過怎麼寄宿上去嘛...就讓各位想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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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尾 & 宣傳：
1. 知道各位對於這樣的怪談感覺如何呢？ 在實話怪談於日本相當盛行的這個世代，因為
標榜的是實際發生的故事，再加上網路資訊的發達，越來越多人認為與其盲目地相信，
更多的是實際付諸行動到當地考察。在發覺故事真假的同時，也能獲得大量的收穫，這
就是目前日本這一世代怪談風潮的主流。而以前收集來的故事，乍看之下毫無來由，幾
經波折之後回頭看看，搞不好會有意外的收穫。
回到故事取材的部分，可能會有人認為為何不乾脆直接用『島田』去代稱主角的名字，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故事是早在我知道猿酒是什麼之前就取材到的，且故事主角
也並未提及這個酒就是「猿酒」，他只是很忠實地在還原他看到的詭異儀式給我聽而已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單純忘記取材的對象到底是姓什麼了(汗)。
不過哪怕是如此，個人也不想因為故事內容相似就直接套上島田的姓。
還請各位見諒了。
2. (以免洗版問題，座談會相關發文：https://reurl.cc/dXvGoz)
日台怪談線上交流座談會將於5/22(日)再度開催第四彈。
目前日方還想要再徵求1-2位可用日文講故事的台灣人。
如果有想要在日本怪談師前試著用日文講出關於台灣的傳說、故事，又或者是親朋好
友處聽到的不可思議故事，都可以與我報名參加。
日文潤稿和說話演藝部分，都可事先與小弟做商量討論。
以上，我們下月再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220.141.10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652040721.A.C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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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對於家傳的神祕藥酒，在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的情況下就是嘴賤想喝喝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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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當家的早就知道裡面是什麼了」
只是他沒喝過想喝看看，畢竟這東西也是家傳下來的東西
雖然難以證明，但古代對於珍藏/秘密很多只以口傳繼承人這件事並不少見
從這點下去想我也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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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酒」之所以會被節目歸類在都市傳說中，除了看了裡面的東西就會死之外
最大的原因就是被認為比起猴子、人的可能性可能更高
不過我倒沒想過會有心裡過不去而過世這種事情就是了
自己的想法是，日本本身也有「不可視」的文化，且在民俗禁忌上的反應非常明顯
所以有神力寄宿可治病的藥酒，在觸犯了「看」的禁忌就會受到詛咒而導致死亡的說法
某種程度上也是合情合理。
至於神力從何而來，便是第二點的推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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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想過 可是阿伯 那是腸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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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子箱在日本被濫用了好一陣子，有怪談研究家試著去查說這到底是什麼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沒什麼必要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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