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喜歡
有人問起，怎麼樣的心情，可以笑著看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別人？
我想起了一個很老的故事。
在你推門而入之前，或許也曾聽過這個故事。
「你真的知道我是怎麼樣的心情嗎？」你不禁脫口而出。
傳說中的巫女婆婆如今就在你眼前，緩緩地攪拌著沸滾的湯鍋。
一時之間在小屋裡沒有別的聲音，只聽得見湯鍋在沸騰，波，波，
波。蒸騰的霧氣從巨大的黑鐵鍋子裡冒出來。你不知道湯鍋裡在
煮著什麼，只覺得那氣味既溫暖又傷心。
或許那裡頭也煮著我的心情？你莫名其妙突然冒出這種想法來——
啊，那也好；我還寧可被這一鍋滾水煮到稀爛，那也好過現在這
種行屍走肉的樣子。我寧可以身投入，恣意品嚐那連肉身都一起
痛徹銷毀的快意；就讓我一頭栽進這一座以高溫鑄成的煉獄，煉
去這一份我自己收拾不掉的私密愛意——
巫女婆婆突然停止了攪拌，她望向你的眼神晶亮又純真，你知道
她看到你在痛苦，因為她笑了。
啊，她竟然直接將手伸進那一鍋滾水，彷彿絲毫感覺不到那恐怖
的溫度，或者說，她以你所無法理解的方式，既知道那燙得很，
可是她又不害怕——
「這給你，我的孩子，」她嶙峋見骨的手遞向你，掌心上托著一
只透明的小瓶。看到那小瓶你突然顫抖起來，心跳速度狂亂地增
加像是炫技的鼓手敲出一連串震顫的音節，知道自己至深的願望
將要經由這只小瓶而實現，那是從絕望谷底瞬間攀升到狂喜頂峰
的雲霄飛車。
「但我要警告你，喝下這瓶藥水，你會知道的是，怎樣的心情，
是笑著看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別人。」
「這瓶藥水將讓你貨真價實地嚐到傷心入骨的滋味。你所摯愛的
對方將會對你視而不見。你什麼都不是。你一定不懂什麼叫做什
麼都不是，但很快就會懂：意思就是你之於對方僅是一個空洞的
零，你的存在缺乏意義，甚至缺乏基本工具價值。」
「在這樣的處境中，你還能發自內心地微笑嗎？那一定是難以想
像的美呀。」
她的笑意裡帶了一抹淌血刀尖般的殘忍，無限欣賞地拈起你的下
頷，彷彿在愛憐地注視一朵親手精製的緞帶花。
「不用怕，你不會後悔的。如果真的想，就來喝。」
你顫抖著將手伸向那小瓶，聽到這座魔法小屋裡所有的一切都開
始齊聲高唱：古老的卷軸舒展開來，泛黃的書頁像煮熟的蚌殼一
般張開，煉藥的器皿如同金鐵和鳴般發出悲欣交集的歌聲，你知
道，它們全都預見你的受難，並將與你同在，為你見證，直到末
日。
--
※ 編輯: Eiche 來自: 61.228.33.153 (01/27 13:31)
推
01/27 15:54, , 1F
01/27 15:54, 1F
討論串 (同標題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