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恐龍帝國滅亡之日：《環太平洋》

看板movie作者NTten (NT10)時間10年前 (2013/08/06 20:27)推噓21(21推 0噓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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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同步發布於個人網誌： http://akashic-nt10.blogspot.tw/2013/08/blog-post.html）整篇寫來又落落長。總之關於《環太平洋》，我有以下幾點意見： 1、這是今年最值得進戲院觀賞的電影。 2、導演曾執導過超棒傑作《羊男的迷宮》。 3、《環太平洋》所能帶來的享受，跟《羊男的迷宮》截然不同。 4、唯一相同之處在於，它倆的藝術品味同樣出眾。 5、音樂超強，不下羊男，也截然不同於羊男。快去訂Ost。－－－－－－－－－－－－－－－－－－－－　　要不是因為《愛在午夜希臘時》在台南早早下檔（他媽才上映一周是搞什麼鬼……），我們會不會上戲院看《環太平洋》，原本還是個未知數。　　雖然《羊男的迷宮》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地獄怪客》除了美術設計之外倒沒那麼得我青睞。吉勒摩．戴托羅才華洋溢，愛走偏鋒的個人趣味卻也很難將這位導演視為單一觀眾的愛好指標。如果某部電影導演掛名李安或克里斯多夫．諾蘭，我可以很快直覺反應該劇將帶給個人的閱讀樂趣偏向，戴托羅卻不行。他是那麼多元、讓人捉摸不定，頂多在色調品味方面有相當一致性，演出手法就總是超乎想像了。　　一年多前知道他《瘋狂山脈》計畫擱淺、著手《環太平洋》的籌拍消息，聽說是巨大機器人對抗怪獸的經典日本動漫題材，卻也很難讓宅男我精神振奮：如此母題本身即超現實的題材寫實電影化，如何才能讓故事擁有與現代品味相應的質感？《變形金剛》雖然早已證明好萊塢在相關視覺特效表達上的充分技術，但故事卻是完全不及格的。麥可．貝也許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就只要賣弄特效，劇本怎麼爛成一團都無所謂（諷刺的是，絕佳票房證明了他的觀點之於商業製作確實受用無窮）。結果是持續的特效轟炸、空洞的故事、愚蠢單薄的人物互動，看得我昏昏欲睡。既然能夠拍出《羊男的迷宮》，當然沒有人會覺得吉勒摩．戴托羅可能變成那付墮落德性。然而題材本身非寫實的卡通情調科幻元素，要怎麼做到栩栩如生引人入勝？《環太平洋》真是太過艱鉅的挑戰。我實在不認為戴托羅能夠成功…… 　　——直到親身進到電影院後15分鐘為止。　　正式上映後，各界包括網路眾多社群平台、甚至是日本ACG界重量級人物的如潮佳評，多少增進我對本片的信心，但依然沒抱持太多期望——我知道聲稱《變形金剛》電影好看的影迷同樣所在多有。況且，那麼多觀眾給出高標以上的正面評價，會不會是基於「以這種題材出發能夠有如此程度表現，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的層次而表示意見，也是我有所疑慮之處。預告片裡，美國的獵人機甲掄起油輪當球棒痛揍怪獸，看起來真是十分痛快又饒富創意巧思，但說不定最精彩的片段都已剪進預告片裡了？　　所幸，電影開始後15分內，我就明白自己之前種種的悲觀想像完全是杞人憂天。長達 131分鐘的故事，妹妹和我在這中間連一口茶都沒碰過。完整豐富的世界觀下，熱血、爽快、穿插間或幽默間或悲憫的情緒，加上魄力無雙的視聽奇觀，配合導演極為神準掌控緊弛急緩的敘事節奏，足以讓人完全沈浸其中、手心緊握熱汗冒湧，震撼一波接著一波無從防備，只能完全承受那不斷激盪心神的衝擊。直到劇終走出暗棚，我們仍然有將近一兩個小時無法從中抽離。因為這麼棒的電影帶給身心無窮滿足，我們只能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飄移著，靈魂則仍然停留在環太平洋海面上方，彷彿隨時預備跟著動感澎湃的主題音樂熱血起舞，等待下一場驚心動魄戰鬥後的壯大凱旋。　　即使2013才剛過一半，《環太平洋》精彩飽滿的表現，已讓我認定它是今年度最值得進電影院看首輪的傑作。上個月《超人：鋼鐵英雄》雖然也稱得上可圈可點，特別是大戰場面毫無保留呈現出氪星人無堅不摧的速度和力道；畢竟其背負經典傳統的故事較為缺乏意外性，跟查克．史奈德本身執導過的《守護者》相比更有不小落差。也許就因為《守護者》那麼值得影迷永為著迷歌頌，而讓我對查克．史奈德重新詮釋的超人有了過高的預期想像了。反倒是本不讓我抱持期望的怪獸大戰機器人，恢宏大器的轟動片格局，仍保持戴托羅一貫細膩，形之而成的就是富有科幻浪漫、又彷彿逼真如實的近未來世界。　　強調巨觀情境的大時代故事，最重要且困難的第一步，就是向觀眾介紹完整而充分的世界背景。商業電影媒介不若影集或小說，有著描寫上逐次展開全像風貌的本錢。為了能使觀眾在最短時間內建立起對故事高度可信的印象以投入其中，讓兩個多小時的片長間沒有絲毫浪費，導演需要在影像及對白的交相敘述下準確完成表達任務。尤其奇幻、科幻題材牽涉幻想元素，如何讓觀眾順理成章接受劇中幻構表現，更是關乎全劇成敗的關鍵。　　吉勒摩．戴托羅選擇穩健而有效的手法，即是「仿製新聞資料畫面」加上「主角第一人稱追述前歷」。一般以人為本的電影故事，通常只需要後者便已足夠，例如《迴路殺手》開場的主角獨白，就有達到足以支撐後續情節發展的效果。但在《環太平洋》中，人們與之抗爭的對象是超巨大怪獸，明顯與現實脫節的幻想設定，如何讓觀眾儘快信服？戴托羅於是才用上擬似報導影像。怪獸的身影在那轉播雜訊的電視畫面和新聞標題下，瞬間就有了相當的真實感。配合主角的冷靜語調，新聞稿一般描述災損被害數據，以及後續人類對立消解的世界局勢、因應而生的「機甲獵人」作戰計畫，和同步發生的流行文化，大局兼有細部，傾刻之間，世界的輪廓已被清楚描繪了出來。　　導演只在短短五分鐘開頭，就把「怪獸入侵世界，人類發展對策武裝」的故事大前提，簡潔扼要的清楚傳達給觀眾，足見其敘事手腕爐火純青。而儘管戴托羅的確是那麼熱愛考究的設定狂，仍不僅止於讓《環太平洋》徒具純粹感官的刺激，或炫目的科技視效，只為了達到增加爆米花銷路的效果。這是一個因為怪獸攻擊而瀕臨滅亡的世界，但當中若沒有遭受威脅的人、鋌身而出的人對立反抗形成衝突，即使地球燃盡也將毫無動人之處。導演非常清楚，要讓他的嗜好（機器人、怪獸、超人力霸王）琢磨出最燦爛的光芒，人性表現仍然是核心課題。所以獵人機甲才會有那限定兩人以上共乘、強調乘員意識互通有無的神經連結式駕駛設計。也許多少有些刻意斧鑿，然講究的設定安排，在此已不只作為一個動漫宅或科幻宅一逕沾沾自喜的賣弄玩意，更是推進人情交流、深化人物描繪的重要工具。　　析論起來，這套劇中稱為「浮動神經元連結」的科幻技術鋪陳，之於本作情節進展真是十分方便，簡直可以當成劇本創作學中關鍵物件的設計典範。由於武裝必須複數以上人員駕駛，加上講究同僚間精神的契合度，除了避免流於個人英雄主義，更強調家人之間互信相賴的羈絆。體感駕駛艙中，萊利和彥西兩人動作一致同步行動的姿態，相當直觀的給予觀眾「兄弟倆默契十足」的印象。不必多餘解說，我們已可從畫面知道獵人機甲的駕駛條件不只要擅長幹架，更重要的是能有另一個跟你相知相惜的生命戰友，像「暴風赤紅」的偉唐三胞胎、「車諾阿爾發」的凱戴諾夫斯基伉儷、「衝鋒發現號」的韓森父子等，無一不是血緣相繫的組合。他們看起來那麼緊密、心靈相通，因此當彥西在作戰中途遭受怪獸突擊座艙而喪命時，由於精神連結感知共享，萊利等於親身經歷自己至親之人臨死的驚懼與「死亡」的體驗，其如遭受撕裂一般巨大的痛苦表現、戰間弒仇的悲憤，以及戰後徬徨的悽愴，才會如此令人動容而不忍。　　有關萊利如何克服喪兄之痛、對怪獸的恐懼，從而回歸前線，為自己和人類未來傾力一戰等種種心境變化，顯然有相當寬廣的描寫空間。礙於篇幅，導演只能精省不述。但這並不表示戴托羅就此向動作刺激的演出靠攏、完全捨棄人文的情感鋪敘。真子和元帥之間超越血緣的父女愛，或是韓森父子的舐犢情深（那最終作戰出征前，知曉彼此今生恐怕無緣再見的告白，短暫卻飽含真愛，令人不禁鼻酸），雖然著墨不多，但都已扼要具足直入心坎。當我們隨著萊利透過精神聯繫，回顧真子孩提時代面對怪獸的原初歷程，她和史塔克元帥之間的深厚關係更不再需要多餘解釋：大毀滅的東京街道上細雪飄飛，除了幼小的真子以外空無一人。眼前是散布死亡的怪獸襲迫而來，救星終於出現。經過獵人機甲搏命奮戰才打倒怪獸、大地復歸平靜。雲破天開，「戰狼探戈」矗立在逆光下輪廓模糊難辨，透出神性般的莊嚴氛圍。小真子停止了哭泣，看著宛如從太陽走出來的駕駛員史塔克，彼此相視，都不禁綻放出被對方拯救的笑容……。　　這是何等豐美的場景塑造！　　當然，儘管導演已充分運用畫面說話，在情感轉折與人格成長的著墨猶然稍欠說服力。前一刻才因為精神創傷而自我迷失在記憶迷宮中、導致獵人機甲暴走失控的真子，卻很快就又能駕駛「吉普賽危機」當王牌救援、痛擊怪獸，雖然是迫於情勢危急趕鴨子上架，似乎還是急躁了些。就算如此，觀賞電影中途觀眾其實也不容易察覺其中的稍嫌刻意牽強：賀曼博士早已藉由常數計算告訴我們，怪獸來襲的次數間隔會越來越短、終將淹沒地表；加上「暴風赤紅」和「車諾阿爾發」敗走沉默、「衝鋒發現號」因為電磁脈衝失去動力，危機具現化帶給觀眾焦慮，我們只期望在如此生死交關的絕境中能有所扭轉。戴托羅嫻熟駕馭電影語言的同時，分明更精擅支配觀眾的心。尤其是從絕望過渡到希望的那滋味，本片就如同三溫暖般，讓我們通透嘗盡了。中國跟俄羅斯組獵人沒什麼發揮到就被怪獸打爆，實在是相當可惜的安排，卻也因此突顯出怪獸鐵尾和革龜組合壓倒性的強悍。也才讓之後的大戰令人更加神經緊繃、熱血沸騰。　　針對《環太平洋》的普遍評價，負評部份通常指向其過度簡單的劇情鋪陳。但正如前所言，我以為本片巧妙揉合科學浪漫和現實社會的合理風貌，形成有著大量可挖掘性、可塑性的原創世界觀，已是值得一讚。人物情感勾勒即使有所缺乏，至少各人形象鮮明背景完整，又不乏扣人心弦的橋段，之於科幻動作史詩是十分足夠。至於好評最著者，當然就是讓所有人都大呼過癮的動作場面和視覺效果。堅厚笨重、饒富古典科幻風味的巨大機器人，在大陸棚海面上涉海移動的步伐看來是如此真實，我彷彿能感受到它前進每一步所必須克服的海水阻力。跟怪獸肉搏大戰出招實而不華，拳拳到肉的衝擊魄力卻足以激盪出最爽快的情緒。動作安排諸如前述拿油輪打怪獸，或是拿貨櫃當手指虎開扁等等，也都是別出心裁的痛快演出。「吉普賽危機」能用屠獸劍在高空斬殺鐵尾、或克服增溫層自由落體的墜毀危情，可能多少有些主角威能加持，勉強還算在合理範圍。況且劇中主角群和人類都已逼近滅絕谷地，一路被壓著打的晦氣，偶爾發威一下衝破困局，觀眾大多也該十分樂意吧。　　《環太平洋》的動作衝突場面之所以好看，除了一部分需歸功於物理效果表現之傑出，更重要的是強弱鋪陳適時牽動觀眾心理。劇中獵人機甲與怪獸大戰，往往乍看之下是五五波勢均力敵的局面，不經意間就被怪獸抓到破綻，落入瀕危的處境。一開始的鬼頭刀之戰如此；中俄組隊打鐵尾和革龜時，也讓鐵尾用酸液和那靈巧刁鑽的尾巴鑽了空子才遭大破；最後的海底決戰，怪獸更是佔盡地利，戰局一開，「吉普賽危機」就被海中游動快速的雷獸把右手連同屠獸劍一起毀掉，加上首次登場的第五量級超大怪獸，傾刻就為最終戰的絕望定調。那令人窒息的威壓感，教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直到萊利最後啟動核熔爐準備倒數炸毀通道，我們都以為他要像《蓋特機器人》的巴武藏，為了阻止恐龍帝國入侵時候一樣壯烈捐軀，因著戰況慘烈的局勢而緊繃的心情，更為此蒙上了沈重的陰影……。　　終於，迎來的是尚足以令人欣慰的結局。萊利和真子歷劫歸來，跟所有夥伴一同把世界末日終結掉。眼下未來是對往者數不盡的倍加思念、對這一片奮力掙取而來的天地倍加珍重，以及對面前攜手共渡生命患難的戰友倍加憐惜。你問如此結局會不會有些一廂情願？我說，一部應當以感官娛樂為主體的電影，中途已經歷那麼多讓人坐立難安的磨難，至少最後讓主角平靜的活下來、領受值得期待的新生，這才正能夠帶給觀眾精神上的滿足，不是嗎？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70.1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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