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早早就忘記十一年前寫過這篇日記
但大概還記得當時的我是如何的人。
二十九歲
諸事歸零的時期。
我受夠了一切:
不知未來期盼在何處
倍感空洞的情人
一無是處的人生。
我拋下了全部
申請了打工度假。
看起來好像很勇敢
其實不過是跟著能夠信任仰賴的朋友們一起同行
居所和工作
還是朋友熱心介紹
對了
就連機票錢也是和成為朋友的舊情人借來的。
我在低潮時總會特別的幸運
好似生命會安排好一隻小舟給我
讓我在裡頭靜靜地休養。
我甚至不使用槳
就這麼漂漂蕩蕩。
說是靜靜休養
其實都是無聲靜默地流淚。
就連已經四十歲的如今
仍不知當年更好的做法會是什麼
除了逃到別處躲起來
我不知如何是好。
周圍聲音太多
我的內心太膨脹
沒有一個可以安然待著的地方。
回頭看當年照片裡的面容
神情竟是比四十歲的我更加蒼涼的
我如今可愛得多。
倒是再也沒有想起冰雪聰明這個設定了
我總是好笨拙的。
不知道哥哥當年的內心激動是什麼呢?
是希望我快些長大
好成為一個喜歡自己
不再容易感到害怕的人嗎?
他要失望了。
冰雪聰明成了我給另一半設定的性格條件
可惜
冰雪聰明這特質是其來有自
我遇過幾個這樣的女子
從來不曾對峙成功。
我始終成長得很緩慢
遇事與待人總不夠果斷與溫柔
真是辛苦了這麼些年相伴過的人們。
再看一遍哥哥的日記
/上次收到媽媽的信 當下便氣得要落淚。/
(喔喔 這我也體會過無數次。)
(我可是都氣得嚎啕大哭。)
(他有想過如此長大的人很難冰雪聰明嗎XD )
/媽要我給發疼的膝蓋買鈣片吃。/
(她有給他錢嗎? )
/又說小妹會認注音符號了 要我給她寫信。/
(是要配合我的閱讀能力用注音寫嗎… cute.)
媽媽是愛過哥哥的
只是她的情緒很容易傷人
傷得大家都要想不起被她愛的幸福了。
媽媽也是身心受創的人
一個傷痕累累的人
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愛人呢?
又想起前日和媽媽通話
她老愛說起父親過去種種
我說媽媽妳原諒爸爸吧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愛人。
我向她說起國中一年級時
有天收到小學同學寄來的信
夜裡睡前父親很高興我和舊同學通信
要我讀信給他聽。
我不願意
我說這是我的隱私。
父親見我不聽話
便要我跪在地上
直到我願意讀信為止。
我氣得跪著哭泣
憤怒得不能自已。
三哥經過
無奈勸著我說
法律規定十六歲前的信 父母是有權利讀的。
我生氣地說: 我不要 這是我的信啊!
躺在爸爸身旁的媽媽也柔聲勸爸爸不要這麼蠻橫
爸爸很生氣地說 不讀妳就跪到天亮
媽媽改勸我 妳就讀吧 讀完就沒事了…
我說我不要 這是我的信啊!
不知道當時如果大哥還在家裡的話
他會不會幫助我呢?
跪得膝蓋疼麻不已
最終我還是讀信了
我充滿憤怒心碎
抽抽噎噎地讀著那封我的小學同學
寫給我對過往情誼的信:
好久 不見 了
我在 現 在 的學校 過著 全新 的生活
我很 喜歡 唸書的 感覺
那讓我 覺得 自己 在 成 長
記 得 妳小學 六年級的 時候 成績就 突然 進步了
我想那是 一個開竅 的開始
很想念 以前 一起玩 樂 的 時光
祝妳 安好。
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結束的
只記得回房間後繼續哭著
傷心地睡著了。
隔天早上已經冷靜下來的爸爸想和我談
他開口說: 昨天…
我立刻打斷他
無恙地說: 昨天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他想繼續說下去 但我轉身就走掉了
我不知道是否從此以後
我也走調了。
媽媽聽完我的敘述後很生氣
我說所以呀 媽媽
不要再責備他了
那是他的自然反應
他不是故意的。
他是自小身心受創的人
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愛人呢?
我現在也是這樣的狀態
或許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
但我真的努力過了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回到冰雪聰明吧(笑)
我可一點兒也不。
我大概在三十五歲過後才稍微收斂了80%
但是在那之前
我像隻易怒敏感的刺蝟
對寵物(孩子)不經意產生控制狂並且不耐煩的情緒
控訴傷害過我的人
聽不進安慰的聲音。
哥哥安慰我
大部分的人都會遠離看起來不快樂的人
如果我總是使用文字抒解
在網路上自然不會成為別人想要深入往來的對象。
他是直到五十歲才變得比較喜歡自己
要我再忍耐一下。(笑)
我心想原來他都經歷過啊
那還不跟我說一下要怎麼開外掛。
文字是我柔軟脆弱的腹部
我只是願意露出來而已
我知道這是危險的。
如果說我現在是一個願意坦誠
失控刺傷別人時能鼓起勇氣道歉的人
那都是因為
我深刻體會到
被傷害是多麼疼痛的感覺。
然而儘管我曾如此暴戾
我的家人朋友仍選擇看見我的良善之處
友愛著我
我的貓狗們仍願意在深夜裡偎著我睡
他們都是比我更能接納我的人。
我知道這些都是生命珍貴有心的安排
我如果想哭
是因為我很感動。
不然就是我那個又快要來了。
- -
2012.07.30
/ 晚上看片子，「孩子王」，笑鬧類的殭屍片。
代價是小妹要我陪她睡。爸說我一回家便奪愛。
哄著她，人激動著，沒來由的。
只想好好守著她看她長大，
成為冰雪聰明的女子
我親愛的小妹。
歲月似水。/
長大以後
我很喜歡對哥哥做一件事情--
偷他的書。起先只是借，但遲不肯歸還。
後來哥哥出國請我幫忙餵食他的家貓
我索性在每每臨去前摸走一本我永遠也讀不明白的書。
哥哥打過幾次電話訓斥我的無信，
我握著話筒訥訥地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最後總在他不悅地掛下電話後不了了之。
長大後的我慢慢明白，
那或者是一種佔有的幼童表現。
我覺得我不再擁有了，
只好隨手抓取一些和對方有關的事物
擁在身邊，像是還像從前般有所牽連。
只是時日一久，我也不再偷他的書了。
如果那些整齊文字無法崁入我的心裡
他們也很難產生溫度。
我改偷哥哥年輕時的日記本。
撇除受害者的感言不說，
這使我覺得偷竊成了一種變態的性感行為。
那已經是二十五年前的字跡了
小時候只覺得哥哥無比溫柔且自由
我只記得他像一個在海上漂浮的標記
或是一個無法不旅行的情人。
我不斷地等他回來
等他離開。
我只記得他的厚實大手總牽著我
還有他佈滿鬈曲毛髮的腿。
矮小的我總是抱著他的腿
有時他會把我抱著放在他的腿上
坐在一張破舊不堪的木製書桌前看他讀書。
我只記得他總是在整理他的行李
帶回又分送出他新舊的書。
行李中有許多別人送給他的卡片
每一頁都寫滿了對他的喜愛。
然後有天他就突然變成大人了。
/媽來信。拆時慌慌的，上次接她的信在成功嶺，
當下便氣得要落淚。
媽要我買鈣片吃，
說我的膝蓋疼可能因為缺鈣。
又說小妹會認注音符號了，要我給她寫信。
小弟轉到別間國小，因為原本的學校待不下去，
他對媽說不給他轉會害他一輩子。
一語便擊中要害，只得轉了。/
我沒什麼改變，仍是害怕恐怖片。
每每看完總是要身邊的人陪我如廁
陪我沐浴
安撫我睡著。
冰雪與聰明
不巧成了淡漠與自限。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年輕的爸爸愛我
年輕的哥哥也愛我
幼童的我是他們的掌上明珠
只是我沒有倚著他們期待的方式順利長大。
上天依著他們的臉孔給我捏出了相似的面容
可我沒有繼承他們寬厚的愛與心腸。
我沒什麼改變
像小時候一樣黏人討愛
可是內心始終漂泊。
其實這也是傳承的一種。
因為無論是我的父母或兄長
都渴望自由
可是他們無法辨識彼此的語言因此等同於噤口。
只有我因為被過度疼寵
所以總是毫不猶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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