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疑問] 請問春秋諸侯的兒子叫什麼?
原文恕刪
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在出土的材料裡其實都有出現過,
只是用法跟傳世文獻有一些落差。
裘錫圭〈甲骨卜辭所見的「田」「牧」「衛」等職官的研究〉
已經將這件事分析的頗為清楚。
伯,商朝甲骨文有「多伯」,與「多田(甸)」並見,在黃組卜辭
裡常見到商王卜問跟「侯甸」、「多田(甸)」、「多伯」一起征伐方
國。到了西周時代,甸變成了與諸侯類似的身份,如令彝:
明公朝至于成周,出令舍三事令,暨卿事寮、暨諸尹、暨百工
、暨諸侯、侯、田、男;舍四方令。
這些與《尚書‧酒誥》記錄商王外服職官是很接近的:
自成湯咸至于帝乙......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
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
居(君),罔敢湎于酒!
裘文在這當中徵引了卜辭資料與文獻資料,得出侯、田、衛原本
都是職官,侯是斥候、田是屯田者、衛則是守衛。而卜辭常見的「牧」
,本來指外派水草地的牧人,也如同侯、田、衛一樣從職官轉化為諸
侯,只是牧在發展的過程中變成了口語上而非實際上的爵稱。「男」與
「任」古音相近,《白虎通》把上引〈酒誥〉的「侯甸男衛」引作「侯
甸任衛」,也許本是侯、伯所委派的,率領人專門為王朝服役的職官。
這些都是考慮到當時的宗族社會背景的環境,當一個家族被王室派
任到某自經營某事之後,假設長久未絕嗣,那麼王室應該就會一直委派
他們家族繼續獨佔這門事業,於是一個封建諸侯的雛型就出現了。
侯是斥候、伯是族長、男是任事者,那麼公和子呢?在殷卜辭中這
兩者很常見,子也是商人對於族長的美稱,花園莊東地甲骨的占卜的主
人,即此地的殷商大貴族就被稱為子。商王遣兵出征也有帶著王族與多
子族的記錄。公原本可能是對死去先祖的稱呼,武丁稱他三個庶父(陽甲
、盤庚、小辛)為三父、三介父,到了武丁兒子稱他們叫三祖,那再往後
一代呢?有些記錄稱之為三公。
到西周時,公成為活人死人兼用的尊稱,上引令彝裡面的就有明公
受命統率卿事寮,更不用說史書習見的周公、召公;作為死稱也有,像
宜侯仄簋稱他父祖為「虞公父丁」。在西周通常只見到用在畿內卿士的
身上,像武公、穆公等等。到了春秋,特殊的是秦公簋,秦國國君紀念
以上十二位先祖,均稱公,他自己也稱公。
侯在西周時就完全是個諸侯體制的事了。
克罍:「令克侯于燕」。
四十二年逑鼎:「建長父侯于揚」。
也有轉封的事蹟,像沬司土疑簋:「命康侯鄙于衛。」
宜侯仄簋:「命虞侯仄侯于宜。」
伯也是在西周金文常見到的爵稱,不過通常都是用來稱呼世家大族
的首領,像榮伯,《國語》中在厲王時搞專賣的榮夷公。在五祀衛鼎中
出來主持土地交易的五個執政大臣團就有有定伯、涼伯等。燕國初年的
青銅器裡也有「召伯父辛」,也指的是召族的族長,死後日干名稱為辛。
子在西周金文中被當作爵稱很少,可能跟這是商人的語言有關。許
國銅器有許子醬師鐘(154),但這是宋人的摹本,器已不見,恐有失真。
黃國有黃子作黃夫人行鬲(687),這可能是黃國國君作給他夫人的一件青
銅器。
男,許國在金文中也有稱男,如許男作成姜桓母媵鼎(2549),但也
僅此一見。
其它關於諡稱的問題很多,特別是一些青銅器像長思盉銘文中就提到
「穆穆王在鎬京」,最可怕的還是臨潼出土的利簋,明白記載武王伐商。
武王不可能活著就叫武王,可是這件事就真的出現在青銅器上。這些諡號
生稱器曾引起王國維、郭沫若、陳夢家等人的注意,並提出「王號生稱說」
的理論。
他們認為在商末西周初開始有給君王上美稱的觀念,死後也延用,這樣
才能解釋金文中出現穆王、恭王等明明應該是死掉才可以用的稱呼。
這個論戰至今仍未有個定論,因為屈萬里、黃奇逸、盛冬鈴等人都有
撰文在討論死諡。目前提出的應對法是青銅器不一定是當月當年所鑄成,
像曶鼎,銘文記錄三段不同時間的事,可見青銅器的鑄造不一定是當下發
生,當下鑄成。可能隔了一段時間,這些生稱器的出現,可能都在該王死
後才完成,但銘文記載的事件卻是該王活著時候的事。
*關於這方面的討論很多,從董作賓〈五等爵在殷商〉到裘錫圭等文章
都有討論到,因我學力有限,未能一一論列而及。
有興趣的朋友,可進一步搜尋,配合前文所引兩本工具書查考參看。
前文未及,再補充一點,希望我沒有修到推文。
族長為什麼稱子?林澐〈從子卜辭試論商代家族形態〉指出,指稱孩子
之詞,轉化為對男性顯貴人物的尊稱,這是在階級社會中強化血緣紐帶的關
係。像宋公欒簠(這個就是宋景公):「有殷天乙唐(湯)孫宋公欒......」郘
肇鐘(225):「余畢公之孫,郘伯之子......」這類的銘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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