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不倫戀情節，無法接受者請勿觀賞】
這篇遲到很久，請大家原諒！
當天考完文學史之後，走出教室，突然見到小維。我驚喜問他：「你不是說這兩天都沒空嗎
？」小維說：「我的寶貝要考試，再怎麼忙我也要過來啊。」
走在台大校園裡，我說：「如果我考上清大，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住了。」
「不用特地為了跟我住，就跑來讀清大。你一定會考上台大的。」
「其實我不想要跟你分隔兩地。」
「不會的。」小維摟住我的肩：「新竹離台北很近，我會常上來找你的。」
「嗯。」
我看著他。小維露出一貫的陽光笑容，永遠都是一副不怕困難的樣子，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他
。我這個人，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奪走的了，不相信小維的真心，那還有什麼可以相信？我
……
多久之前我也曾相信……
我沒有考上任何研究所的消息，讓家族裡的人感到吃驚與失望。從此之後，我不願意出現在
任何家庭聚會裡面。除了害怕親戚的指指點點之外，也害怕遇見六表哥。那段時間，是我人
生最低潮的時候。幾乎像是身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一片絕望。
乾姊知道我的事情後，想要跑去痛訓六表哥，但被我阻止了。我不願意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也不願意再聽到他的消息，讓一切這樣停止吧。我以為我的心已經死掉了，當兵的那一年，
我幾乎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思考，不知道自己在過什麼日子，甚至也沒感受到痛苦。
我一邊當兵，一邊開始唸書。我知道，如果要把自己的人生給找回來，唯一的方法就是讀書
。退伍之後，我也報名了補習班，每天除了唸書還是唸書，沒有其他娛樂可言。
到底為什麼要拚死拚活的唸書？那種感覺，現在我已經有點忘了……。是恨？還是為了自己
的理想？我分不清楚。我只知道現在我是忍辱負重。
有一次，我與某位網友碰面，他叫小克。在見面之前，我跟小克很曖昧，但是見面之後，他
卻對我失望了。那天晚上小克告訴我：「看你的外形，我以為你是個可愛的人。想不到你卻
這麼無趣，感覺你身上帶著莫名的悲哀，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天我起床照了鏡子，才發現自己這一年來變得好蒼老，老得不像話。
好寂寞啊。
我撫著自己的胸口，那一次才感覺到壓抑許久的寂寞。
乾媽說：「你知道三哥的那個二兒子吧！」
媽媽說：「知道啊，得大獎的那個嘛。」
「三舅又有好消息囉。」乾媽興奮地說：「他那個兒子啊，現在月薪聽說將近十萬，還在總
公司認識一個不錯的女生，現在在交往的樣子。」
「那個女生條件怎樣？」
「家境也不錯，外表也漂亮，老老實實的，不像他之前交往的女生。」
「只要老老實實就好了，選老婆就要選顧家的嘛。」
「我就說啊，」乾媽嘆了一口氣：「三哥這個兒子啊，以前行為比較不檢點，幸好最近幾年
變得很懂事！也不跟那些風花雪月的女人來往了，現在挑這個乖乖的，大家都很滿意。」
「真不敢相信。」媽媽說：「幾年前，誰會想到他現在變得這麼懂事？」
「這就是所謂的大器晚成吧。」
餐桌上，我一個人默默吃著飯。聽乾媽和媽媽的「閒話家常」，入口的飯菜都顯的好苦澀。
真是太好笑了，這真是一則大笑話，六表哥變得愈來愈懂事？他有了穩定的女朋友？我好想
站起來大喊，到底是誰讓他變得這麼懂事？誰讓他現在這麼有成就？而我如今變成什麼樣子
了？
「四舅，這幾天謝謝你的幫忙。」四舅開車送我到台北火車站，下車前他給我一個深深的擁
抱，他說：「什麼時候放榜？我等你的好消息。」
「如果考上了，我第一個就通知你。」
「好，舅舅就等你電話！」
下車後，我拖著行李箱，走到高鐵站。買票後，我一轉身，在茫茫人海中，我的眼睛就定格
到一個人身上。那個人的身影，就算兩年不見，我也認得清清楚楚。他穿著一身低調的商業
西裝，手中夾著四方形深咖啡色公事包，一件白色襯衫，一條紅色的領帶。他身高比我矮一
些，偏瘦，臉上有一雙漂亮的鳳眼。
我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他。
他也看見我了。雖然他的眼睛一度失焦，露出懷疑的表情。他認不出我了嗎？他大概懷疑了
一分鐘，然後才向我走過來。
我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問。
「來考試。」
「嗯。」
我低著頭，不想看他。我們兩個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沒有任何對話。我說：「我該走了。
」然後我拉著行李箱，走向閘門。
「等一下。」他拉住我。「這個還給你。」
他從公事包裡面，拿出了一個信封。我打開信封一看，裡面是當初我寫給他的〈題帕三絕句
〉。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他說：「後來打電話給你，你也不接。沒機會還給你，我就一直帶在身上。」
「這種東西丟了就算了，不用特地還給我。」我當著他的面，把信給撕了。
我說：「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家了。」我又要轉身的時候，他說話了。
「你太驕傲了。」他說：「高材生，你發現過自己很驕傲嗎？」
「我知道。」
「你理想中的愛，沒有人能給你。」
「謝謝你的忠告。」
我走了。他一定覺得，我連離去都要故作驕傲、故作瀟灑。我只是不想要讓自己那麼難堪。
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面對一個深深了解我的人。在他面前，我赤身裸體，遮掩不住什麼
，我沒辦法面對那個真實的自己，所以我沒有辦法見他。
愛一個人的時候，會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來，包括最真實的自己。你期盼一個突然闖出來的
陌生男子能夠理解你的內心，你期盼這個男人包容你、深愛你、相信你、珍惜你，於是你在
他面前赤身裸體，你在他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在分手之後你才會清醒地發現，那個坦露自
己的時刻，有多麼不堪。你就讓一個陌生的人，了解全部的你，掌握全部的你，像發瘋了一
樣。
但是那並不是真正的愛，只是兩個人在互相安慰而已。你們兩個人在對方身上尋找自己想要
的東西，找到了，滿足了，這段感情就結束了。
人在快要死掉的時候，會拚了命地尋找讓自己活下去的東西。你寂寞得快要死掉了，所以拚
了命地尋找一個男人，你那狼狽不堪的樣子全都被他看透了。
我太高傲了，所以我無法接受自己做了這樣的事。
其實我很想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但是我問不出口。六表哥，一個讓我一輩子都猜不透
的男人。
正是：「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自別後，
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躺在小維的身邊，我緊盯著他的臉。他問：「幹麻不睡覺，一直看著我？」
我說：「我覺得你長得好像一位日本Ｇ片演員。」
「嗄？真的嗎？」
「超像，跟你交往好像在演Ｇ片。」
「是哪一個啊？弄給我看看。」
我起床，打開電腦，把Ｇ片打開給他看。小維看了之後，發出一陣狂笑：「真的好像！你該
不會是因為這樣才喜歡我吧？」
「才不是呢。」我說：「喜歡你是因為你很單純，又對我好。」
「你怎麼知道我單純？」
「看眼神就知道了，你的眼神就是不會欺騙人的樣子。」
「你之前是被欺騙過嗎？感覺你好像感觸很深的樣子…」
我說：「那你為什麼喜歡我？」
「嗯…」他想了一會：「因為你可愛。」
「我可愛？你搞錯了吧！從來沒人說過我可愛！」
「你長得一副讓人想欺負的樣子！有人跟你說過嗎？」
「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了。」
「我不想看到你被欺負，想保護你，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吧。」
「你難道不覺得我高傲？」
「高傲…？」他說：「可能因為你高傲，所以讓我更想征服你。」
「我讓你征服成功了嗎？」
「你說呢？」然後他吻了我一下。我笑著問：「你為何從來不問我過去的事？」
「過去？不重要吧。」
「你不好奇我過去跟誰交往過？」
「知道了又如何？喜歡一個人，在一起，吵架，然後分開了。後來又遇見一個喜歡的人，然
後又交往。不是大家都這樣嗎？」
「你難道不介意我心中還惦記著一個人？」
「原來你是想要我吃醋啊？」
「如果你不吃醋，那不就糟糕了嗎？」
小維笑著抱住我：「你可以惦記著很多人，但是會讓你記在心裡的，大部分只是生命的過客
而已。可能那個人傷害過你，可能那個人深愛過你，可能你們曾經愛得轟轟烈烈，但是那都
是過去了。你除了懷念跟追憶，也沒辦法捕捉到什麼。我相信你應該知道，珍惜現在擁有的
才是最幸福的。」
「這番話好有哲理，你真的是念理工的嗎？怎麼感覺比我還會講道理？」
「我沒有在講道理啊！只要我愛你，你也愛我，那就夠啦！」
我也抱著他，我說：「這讓我想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平淡淡地牽著手走下去，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吧。凡是轟轟烈烈的，最終都要歸於平靜。」
「好啦，今天的感性時間結束了。寶貝，睡覺囉，明天我還要早起呢。」
我牽著小維的手，安安穩穩地睡去了。雖然，有時候我也會懷疑，小維難道就是我的真愛嗎
？如果未來我們又分手了，我該怎麼辦？但是我所緊握的這雙溫熱的手，總是會把我拉回現
實之中。就算將來分手又如何？未來的事情根本無法預料，我又何必多心？
人們常常因為懷念過去，或者憂心未來，而忘記好好欣賞眼前的美好風景。我懂了，什麼叫
做珍惜當下，就是緊緊握著這雙手。
正是：「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2011年3月底，我又來到台北這個城市。台北永遠都是陰雨綿綿，但是今天我的心情卻綻放
著大陽光。我走到跟六表哥約好的餐廳，我一開門，就見到六表哥。
「我來了。」我坐在他對面，他微微一笑，叫服務生拿菜單給我。
「今天我請客。」他說。
「那就謝謝你囉。」
服務生為我們兩人各倒了一杯紅酒。我喝了一小口，帶著滿臉笑意，告訴他：「我考上了。
」
「恭喜你。」他說：「我知道你會考上的。」
「真是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激勵，我想我也不會考上這麼好的學校。」
「哈哈，高材生，不用酸我。就算沒有我，你也會有這麼好的成就的。」
「也恭喜你。」我舉起酒杯：「祝你早日結婚。」
「應該快了，我爸一直在催婚了。到時候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當然會啊！有何不可？」
「你難道不恨我？」
「哈哈，這個問題……」我說：「我當然恨，我一直很恨你。」
「果然……」
「你如果覺得我會這麼說，你就錯了。」我帶著滿滿的笑臉：「如果我恨你，表示我還在乎
你。但是現在我已經完全不在乎過去發生的事情了，我自由了，你呢？你也自由了，你不用
再活在五表哥的陰影下了。」
「沒錯，我也不再恨我的大哥了。」他說：「一個人要走出痛苦需要很多時間，一旦走出來
後，再回頭看過去的事，就會雲淡風清。」
「雲淡風清…」我嘆了一口氣：「真的太棒了…好一個雲淡風清。」
然後，我還是問了我最想問的問題。
「你愛過我嗎？」
六表哥沉默了一下。
「那時候的事，我也記不太得了。」他說：「對你的感覺、為什麼會想做那些事…我其實有
點回憶不起那種感覺了。」
「……」
「我只記得，當時就是想這樣做。」
「做什麼？」
「為什麼會吻你，為什麼要跟你吵架，為什麼要跟你說心事，為什麼要欺負你……沒有為什
麼，因為我就是想這麼做。」
我說：「就因為你想做…就這麼簡單？」
「嗯。」
「沒有其他理由？」
「是不是有其他理由，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也是好事。過去的事，記得太清楚，多痛苦啊。乾一杯！」
我們像許久不見的朋友一樣，吃飯，喝酒。表面上開開心心，實際上的感受又有誰會懂呢？
我只是戴著一個面具在面對他，那並不是真實的我。
吃飽後，他送我到捷運站，我要去找小維。就在我上車的時候，他在我耳邊對我說：
「高材生，你還是這麼高傲。跟我相處的這幾個小時，辛苦你了。」
「……」捷運站的閘門上面閃爍著紅燈，捷運要進站了。我背對著他，不想轉頭看他，因為
這個時候我突然好想哭。沒有理由地想哭。
「這個給你。」
他將一張紙塞在我的手裡，我捏著那張紙，不知道那是什麼。捷運來了，我要走進去之前，
跟他說了一聲掰。我沒有看他，捷運走了之後，我才看了一下手中的紙，到底寫了什麼。
那是六表哥的喜帖。
我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見到小維，我才終於哭了出來。
我知道這場遊戲，最後還是我輸了。
2011年5月7日，是一個結婚的好日子。范范與黑人的婚禮也在這天舉行。六表哥的婚禮上面
，不斷播放著范范唱的新歌〈最重要的決定〉。
我常在想應該再也找不到
任何人像你對我那麼好
好到我的家人也被照料
我的朋友還為你撐腰
你還是有一堆毛病改不掉
拗起來氣得仙女都跳腳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
我們不能什麼都想要
你是我最重要的決定
我願意 每天在你身邊甦醒
就連吵架也很過癮 不會冷冰
因為真愛沒有輸贏 只有親密
你是我最重要的決定
我願意 打破對未知的恐懼
就算流淚也能放晴 將心比心
因為幸福沒有捷徑 只有經營
歌聲中，我知道，這一個故事徹底結束了。
5月7日，我動手開始寫這一個故事，從兩年前開始說起。說到這一天，5月7日，故事說完了
。
而我的下一個故事開始了沒？
正是：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
衣上酒痕詩裏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
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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