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閒聊] 閱微草堂筆記 鬼玩人妻
烏魯木齊參將德楞額說以前在甘肅甘州任職時,看到兩個人到張掖縣互告的事:
甲說乙編謊話污衊人、乙說事情有實證,
縣令問說事情緣由,原來兩人是表親,甲帶著妻子到塞外、乙跟著一起去,
晚上走到甘州東邊幾十里時迷路了,遇到一個像是大戶人家僕人,說:
「這邊偏僻沒什麼人,不過我主人家離這不遠,
不如先借住一晚,明天再跟你們說怎麼走到官道上。」
於是跟著他走了三、四里路,果然看到一座小土堡。
那僕人進去後一段時間才出來,招手說「老爺讓你們進去。」
進了好幾道們,才看到一個官人坐在大廳正座,
官人問了他們姓名、哪來的,然後說:
「夜深了沒有留飯,只能讓人住下;
兩個男的可以住在門邊小屋,女的就跟婢女、老媽子一起睡吧。」
兩個人睡著後,隱約好像聽到甲妻在呼救,趕緊摸黑要出去看,但一直找不到門在哪,
之後就沒再聽到聲音,因此以為是睡糊塗聽錯了;
可是等到睡醒,兩人卻發現自己躺在荒野中,
趕緊去找甲妻,在半里外的樹下看到,被裸體反綁著,頭髮散亂、衣服高掛樹枝上;
她說昨晚一個婢女拿燈帶她到這,那時有幾間華麗的房子、幾個婢女老太太在,
但稍後主人跟著來了、逼她坐在旁邊,
她不肯,就被婢女和老媽子硬逼抓住,衣服被強脫掉、兩手遭綁住推倒在床榻上,
大聲呼救喊破喉嚨卻沒人來,就被姦汙了,
天快亮時,主人把兩個東西放在她脖子旁,瞬間屋舍全消失不見、身子躺在砂石上,
看脖子旁邊的東西,是兩大錠元寶、各有五十兩重,
鑄在上面的年號是「崇禎」、縣名則是「榆次」(明朝時屬於山西太原府),
銀子已氧化發黑,看起來真的是超過百年歷史的東西了;
甲要乙別把事情講出去,銀子可以平分,
但後來甲反悔不分銀子,乙跟他爭到怒罵,事情因此被傳開。
甲夫妻倆堅決不承認有這事情,問他們元寶從哪來的,說是撿到,
問說甲妻身上像繩子捆綁傷痕哪來的,說是抓癢抓破,
言詞閃爍,因此縣令懷疑乙說的也許不是謊話;
於是訓示甲「按法令,撿到遺失物應該交到官府,不過念在你窮,就拿去吧。」
又警告乙「你所說的如果是假話,則元寶就是如甲所說是撿來的,該送官、你沒有份;
如果你說的為真,則那是鬼給甲妻的酬勞,更沒有你的份,
你若是再多嘴,就準備吃板子。」
然後將三人趕走。
用不判來處理,這處置不錯;
這個故事跟之前三個婦女陪睡的故事很像,
只不過前者是巧言引誘、還以高價讓她們上鉤;這個則是強逼,事後再用錢讓她息怒;
不過兩個都很會揣測人心、投其所好,手法大致差不多。
(至少這個故事裏有拿到真錢,不是紙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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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參將德君楞額言,向在甘州,見互控於張掖令者。甲云造言污蔑,乙云事有實證
。訊其事,則二人本中表,甲攜妻出塞,乙亦同行。至甘州東數十里,夜失道,遇一人似
貴家僕,言:「此僻徑少人,我主人去此不遠,不如投止一宿,明日指路上官道。」隨行
三四里,果有小堡。其人入,良久出,招手曰:「官喚汝等入。」進門數重,見一人坐堂
上,問姓名籍貫,指揮曰:「夜深無宿飯,秖可留宿。門側小屋,可容二人,女子令與媼
婢睡可也。」二人就寢後,似隱隱聞婦喚聲。闇中出視,摸索不得門,喚聲亦寂,誤以為
耳偶鳴也。比睡醒,則在曠野中。急覓婦,則在半里外樹下,裸體反接,髮亂釵橫,衣裳
掛在高枝上。言一婢持燈導至此,有華屋數楹,婢媼數人。俄主人隨至,逼同坐。拒不肯
,則婢媼合手抱持,解衣縛臂置榻上。大呼無應者,遂受其污。天欲明,主人以二物置頸
旁,屋宇頓失,身已臥沙石上矣。視頸旁物,乃銀二鋌,各鐫重五十兩,其年號則崇禎,
其縣名則榆次;土蝕黑黯,真百年以外鑄也。甲戒乙勿言,約均分。後違約,乙怒詬爭,
其事乃洩。甲夫婦雖堅不承,然詰銀所自,則云拾得;又詰婦縛傷,則云搔破。其詞閃爍
,疑乙語未必誑也。令笑遣甲曰:「於律,得遺失物當入官,姑念爾貧,可將去。」又瞋
視乙曰:「爾所告如虛,則同拾得,當同送官,於爾無分。所告如實,則此為鬼以酬甲婦
,於爾更無分。再多言,且笞爾。」並驅之出。以不理理之,可謂善矣。此與拾麥婦女事
相類,一以巧誘,而以利移其心;一以强脅,而以財消其怒。其揣度人情,投其所好,伎
倆亦畧相等。
※ 引述《mstar (Wayne Su)》之銘言:
: 有幾個住在靜海縣東邊的人,傍晚後趁著太陽下山時比較涼快而趕路,
: 遠遠看到前面某處有燈火,走過去想跟人討點水喝,
: 等接近時才發現是處豪宅,童僕都穿著漂亮衣服,堂上點燈又演奏音樂,像是在宴客,
: 遠遠看到有三個大人物坐在上座,正在喝酒吃菜,
: 一行人請守門人問主人能否借住,守門人去傳話,主人點頭同意,
: 但馬上又將他叫回、靠在耳邊像交代什麼,
: 守門人回來,悄悄跟一行人裏的一個老太太說:
: 「這邊離市街稍遠,沒辦法馬上找到女伎陪侍,
: 主人想從你們裏面挑三個比較漂亮的出來陪酒陪睡,每個人酬勞一百兩,
: 其他人也有好處,而老太太你如果幫忙說成功,更加倍犒賞。」
: 老太太馬上跟一行人說,大家貪圖錢財,就慫恿年輕婦女同意。
: 僕人帶著三人進屋,沐浴裝扮,更換服飾到大廳服侍貴客,
: 其他的人則待在另一屋子裏,也都有酒菜可以吃喝;
: 到夜深後,三個貴客各帶婦女到別的宅院去,全家也熄滅燈火就寢了,
: 一行人因趕路走得很累、加上大吃大喝,也沉醉睡著。
: 天亮了仍在昏睡,一直到太陽高照時才醒來,
: 發現昨晚所見豪宅、人群全部不見了,只剩一望無際的茂密莽原而已,
: 趕緊去找那三個婦人,看到她們都赤裸躺在草叢裏,換上的服飾都不見了,
: 還好原本的衣服被丟在幾十步距離外,還能拿來穿回,
: 再檢查昨晚收到的銀子,都變成紙元寶了!
: 懷疑遇到鬼了,可是昨晚吃的喝的都是實物,因此又懷疑是狐妖,
: 當地靠近海邊,難道是蛟龍、水怪幹的?
: 貪圖錢財而獻身,結果只賺到吃一頓飽而已,
: 當他們發現什麼都不見了、茫然互看時,回憶前一晚的情節,應該有如南柯一夢吧;
: 大哥紀晫 (字晴湖) 評論說:
: 「舞衫歌扇、儀態萬方,一切繁華在彈指之間就跟流水一樣逝去,
: 當鴛鴦分離之時,茫茫回首過去一切,全部都成空,
: 這與那三個女子裸露在草叢裏,同樣是大夢醒來全化為烏有,
: 並非只有海市蜃樓才獨有剎那間的幻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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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數人在靜海之東,日暮後趁涼夜行。遙見一處有燈火,往就乞飲。至則門庭華煥,僮僕
: 皆鮮衣,堂上張燈設樂,似乎燕賓。遙望三貴人據榻坐,方進酒行炙,衆陳投止意,閽者
: 為白,主人頷之。俄又呼回,似附耳有所囑。閽者出,引一媼悄語曰:「此去城市稍遠,
: 倉卒不能致妓女。主人欲於同來女伴中,擇端正者三人,侑酒薦寢,每人贈百金;其餘亦
: 各有犒賞。媼為通詞,犒賞當加倍。」媼密告衆,衆利得貲,慫恿幼婦應其請。遂引三人
: 入,沐浴粧飾,更衣裙侍客。諸婦女皆置別室,亦大有酒食。至夜分,三貴人各擁一婦入
: 別院,闔家皆滅燭就眠,諸婦女行路疲困,亦酣臥不知曉。比日高睡醒,則第宅人物,一
: 無所睹,惟野草芃芃,一望無際而已。尋覓三婦,皆裸露在草間,所更衣裙已不見,惟舊
: 衣拋十餘步外,幸尚存。視所與金,皆紙鋌,疑為鬼;而飲食皆真物,又疑為狐。或地近
: 海濱,蛟螭水怪所為歟?貪利失身,乃秖博一飽。想其惘然相對,憶此一宵,亦大似邯鄲
: 枕上矣。先兄晴湖則曰:「舞衫歌扇,儀態萬方,彈指繁華,總隨逝水。鴛鴦社散之日,
: 茫茫回首,舊事皆空。亦與三女子裸露草間,同一夢醒耳。豈但海市蜃樓為頃刻幻景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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