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西方] 阿特拉斯聳聳肩--原來生來平凡就是錯誤
人類可能有無數種政治經濟思想可以實踐在社會中，
但是有一類的絕對不可行：
那就是以「所有人遵循共同價值觀與行為準則，
並在實行上決不違反自己的信仰」為前提的政治經濟思想。
因為「人類」這個群體就是由許多彼此思想行為對立，
甚至會自相矛盾的個體所組成。
不能承認這個事實做前提的思想，
自然只能流於表面文章。
而很不幸的，安蘭德的客觀主義就是屬於這一類的思想。
阿特拉斯聳聳肩這本小說，基本上是極右翼（註一）的烏托邦寓言，
這種烏托邦寓言類的作品本意就不是寫出個好看又高潮迭起的故事，
而是要透過這部作品來傳達作者的思想，一古腦的灌輸要讀者接受。
簡單來說就是「佈道」。
就像那些「戒淫邪」宣教小冊子裡面瞎編的故事一樣，劇情不外乎兩種：
一是某個不遵守該教戒律的人投資失敗、婚姻破碎、身體衰敗的年輕人，
因為聽了上師的上善之道，
於是事業有成、取得小林志玲、而且還能一夜七次郎
（奇怪的是，這小冊子的主軸不是要我們戒淫邪嗎？）
二是在某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頹喪的黑暗時代，
有一小群人仍然堅守他們對上善之道的堅定信念，
面對眾多外界邪魔的考驗，卻從不屈服或是改變，
而且因為他們對上善之道的信念，他們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最終他們終於進入了上師所許諾的烏托邦世界，
從此超脫於邪魔肆虐的黑闇世界。
有沒有覺得第二個套路非常熟悉？這就是阿特拉斯聳聳肩的故事主軸：
在資本主義風氣日下、人心不古、個人主義道德頹喪的二十世紀，
有一小群人仍然堅守他們對客觀主義的堅定信念，
面對眾多外界群體主義者的考驗，卻從不屈服或是改變，
而且因為他們對客觀主義的信念，他們各個十項全能，天縱英才。
最終他們終於進入了安蘭德所許諾的極致資本主義世界，
從此超脫於群體主義者肆虐的落後腐敗世界。
既然這就是部宣教作品了，那麼劃分正邪政營，
出現大量不合理的人物與案例，
以及刻板化特定群體也都是毫不意外的了。
所以你會在書中看到，那些所謂的掠奪者（Looter），
不外乎都是一些無能至極的廢物庸才，
要不然就是些「只會拉關係」的人，沒有一個有像樣的才能。
（不知道做公關這行的人會不會討厭安蘭德？）
而且奇妙的是這些掠奪者聚會的時候，
永遠都是在討論作者眼中的群體主義與反理性主義的教條，
好像沒有其他有益腸胃的餐飲話題可談似的。
（當然也有可能在安蘭德眼中，
所有話題都可以二分成群體主義與客觀主義，
以及理性主義與反理性主義吧！）
然後這群人還像佛經中的魔鬼一般，
莫不以讓得道者屈服為己任，
就像女主角老哥結婚是為了壓迫一個有志學習客觀主義的少女，
最後少女莫明死掉還被當成「剛啟蒙就被犧牲」的象徵。
我懷疑現實世界上有多少人會無聊到為了對抗另一個政治經濟信仰而結婚。
很奇妙的是，女主角老哥外遇時的性行為被作者描述為：
「毫無歡愉可言」，原因是掠奪者「不熱愛生命」，
他們居然連性行為都不會爽，
我第一次知道政治經濟的信仰還會影響性愛的歡愉度。
很顯然的，在安蘭德的世界中，
不信仰客觀主義還會影響性能力的。
（雖然在現實世界中通常是為了工作犧牲健康的拼命三郎，
這種安蘭德歌頌的對像比較容易有性功能障礙就是了。）
掠奪者中唯一一個有點才能的，
是被安蘭德當成正義方墮落象徵的那位科學院院長，
很巧妙的是當他一墮落成群體主義者，
他的學術才能就在轉變信仰的那一刻消失了，
而不是因為他失去科學研究的精神之類的理由。
至於所謂的罷工者方，自然是上天下海，無所不能，
是善與美的極致化身。（聽起來好像莊園？）
所以像女主角，每天爆肝，也不保養皮膚，甚至也沒有在維持身材，
到了三十好幾，隨便穿上一件禮服加上偷情男友的項鍊，
（神奇的淡藍色合金項鍊…這品味沒問題嗎？）
就可以艷光四射照遍全場，一堆十七八歲的少女都比不過，
只因會場其他的女人都是群體主義的掠奪者，
而女主角「熱愛生命」，
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像是念哲學念一念變成史上最強海盜頭，
帶著一支不知道哪來的艦隊，擁有全世界軍隊都打不贏的戰略頭腦，
而且個人格鬥技也一樣出神入化，還可以雙槍連發百發百中，
為了搶回「罷工者」被掠奪的財產而搶劫，
還宣稱會照實「把黃金如數還給罷工者」，
也不需要考慮怎麼精算每個罷工者應得多少黃金，
黃金也不會耗竭在維持艦隊上，只因為海盜頭「熱愛生命」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像女主角的幾任男友，
一個有著神乎其技不可思議的投資腦袋，
可以精準算出如何集資世界的財富然後一次敗掉，
全世界的人就這樣給他一個人耍好玩，比火鳳所有智者加起來還神；
另一個發明鋼彈合金（鋼彈合金都沒李爾登合金神奇），
神奇的延展性加不可思的強韌，推掉一切訂單只為了幫女主角蓋鐵路，
剛好都是因為這樣「利潤最大」，而不是跟女主角的私情，
蓋鐵路居然不論情勢如何變遷都是利潤最大的選項；
最後一個搞出（幾乎是）永動機，
再接著神奇的發明能駭進全美國收音機的神奇機械，
被強迫聆聽他三小時宣教的人還關不掉收音機，
最後被號稱史上最強的拷問機器拷問，還能完全不為所動。
這幾位仁兄的一切自然也都能用「熱愛生命」來解釋的。
這部作品有出現信仰客觀主義的庸才或無能者嗎？
恕我記憶力衰退，似乎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儘管現實世界任何主義的支持者都是以平庸者為多數。
就像「兩腳的壞，四腳的好」一樣，
本作就是凡罷工者就是好，掠奪者就是壞，
知道這樣的原則就不會錯了。
當然，跳出烏托邦寓言作品之外，
我們可以用比較現實中的角度來看這作品中的情境。
照作者所描述的那樣，成功企業家都非常的道德高尚，
而且絕不違背自己的道德信念。
我並不否認當個成功企業家需要某些人格特質，
舉例來說，極度努力、意志堅定等等。
我指的是，那些安蘭德高度歌頌，認為這證明了企業家
是得天獨厚的一群人的那些特質：
誠實、重諾尤其是自由契約、
決不多取不屬於自己的一分一毫、
除了自衛決不使用暴力等。
誠實，這個世界上的企業多的是爆發過輕重不一的背信
或謊言行為，如果誠實才是「真正自私之人」的美德，
是一種無上的律令，那麼為什麼現實世界的企業家是選
擇利益，而不是「誠實」？
（美國有一大批企業家自認是安蘭德的信徒以及理論的
奉行者）
重諾尤其是自由契約？
就像前面講的戒淫邪小冊子的例子一樣，只要你信了上
善之道，一夜七次郎就不算淫邪，而是了不起的能力。
李爾登這位仁兄的偷情行為，根本就是在婊這條律令，
照安蘭德自己的定義，只要是自由契約，無論是價格或
其他有的沒的，只要是「自由」的情況下，無論多不爽
，多讓人厭惡，基於「契約的神聖性」，就是應當遵
守到底。結果最後理爾登一個「我發現我老婆不是真正
熱愛生命的人」，前面那些講的天花亂墜，決對不能違
背的律令，不論多痛苦都要遵守的契約，都可以用「我
不爽，所以之前的意思表述不正確」來做廢。靠，你覺
得有哪個被逼者用虧本價賣東西的廠商是很爽的？他們
就也來用這套來說之前的售價是意思表述不正確好了。
（當然也有可能只有覺醒成客觀主義者的時候，能讓之
前的契約做廢。）
作者不訂出這種道德律令就算了，反正現實世界中多的
是結婚就後悔的人。自己訂出這種契約不能反悔的律令
，然後再讓書中人物帶頭反悔是想表達甚麼？對不起我
看不明白。
決不多取不屬於自己的一分一毫？
書中的那個資本主義烏托邦社會中，一堆富豪進去後，
只能做最基層的勞力工作（例如女主角給人幫傭），都
很習慣如常，理所當然。現實世界中的富豪有幾人能做
到？你覺得今天讓比爾蓋茲可以到烏托邦，代價是那裡
還不缺電腦人才所以他得去倒水肥，但他可以享受「自
私的美德和熱愛生命的生活」，他會理你嗎？
書中的富豪行為一整個就是作者妄想模式全開。
現實中客觀主義者中有人重病、喪失工作能力，
或是為環境所迫而在短時間內必須依賴他人，
他們真的會堅守所謂「絕不要求他人憐憫施捨」，
然後開開心心的去餓死？
我想不會，他們大概會用「我不是在要求施捨，
而是在透過自己的手腕與才能獲取資源」之類，
合乎安蘭德自私定義的理由去合理化這樣的行為。
（其實我很好奇，客觀主義者要怎樣養小孩，
他們又要怎樣判定一個子女不是寄生於父母之下的群體主義者，
有沒有一個時間表能訂出客觀主義者應該在幾歲獨力之類的。）
至於決不使用暴力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真的快餓死的時候，誰理你的道德戒律啊！XD
作者描述的工業模式根本就是前知識經濟的模式，
員工都是生產線上專職的作業員，企業家不但是公司老闆，
同時也是全公司為一的發明家。
這種圖像下的公司完全不會現代分工下有的問題，
例如一大批爆肝的研發人員最後拿到低薪；
行銷人員跟設計人員等各部門皆自稱自己貢獻最大，
等利益橋不定的問題。
因為全公司無可取代的人才，集研發、設計、行銷、
會計、業務、管理的就老闆一個人啊！XDDDD
至於女主角的愛情觀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基本上就跟國中女生憧憬夢中情人一樣，
一個從沒見過但完美無缺，無所不能的男人，
其他所有男人都是這個夢中男人的替代品。
詭異的是這種國中女生式的愛情，
發生在一個被當作理智成熟典範的女角身上，
然後還真的出現這麼一個夢中情人！
（很有趣的是這個夢中情人出現沒幾幕，
所有的特質敘述都很夢幻飄渺，
只有不斷的強調他「熱愛生命」）
所以最後女主角拋下所有相愛過的人，
跑去愛一個相處沒多久根本就不熟的男人，
原因只是他們有共同的政治經濟信仰...
這跟因為都拜毛澤東所以相愛的紅衛兵差別在哪呢？
基本上，
只因為約翰高爾特是最聰明、最強、最認真的男人就愛他是很荒謬的。
不管再怎麼最聰明、最強、最認真，興趣領域差太多，
沒有共同生活情趣的人根本就是合不來。
（不然理工科怎麼那麼多宅男？）
但阿特拉斯聳聳肩中，只要都是所謂[熱愛生命]的人，
就等於有共同的興趣話題可以聊了！XD
更神奇的是那些被莫名其妙拋棄的男人，
每一個都很寬大為懷，不介意女主角變心而且對象還是自己好友。
因為「真正熱愛生命的人不會因為另一個人不愛自己而傷心」…
喂！有完沒完啊？「熱愛生命」是甚麼魔咒還是正念嗎？
熱愛生命可以趕走電腦病毒嗎？
當然這種作品還是有可看之處的，
極端立場者抨擊起對立的極端立場者的思想起來，
有時相當的辛辣和一針見血，
看作者嘲諷共產主義的不可行是挺爽的，
而且考量到作者的年代這點確實不容易，
不過本作最值得一看的也就那一段了。
註一：安蘭德本人頗不削極右翼這種歸類，
不過大凡先知型的極端立場者，都不削別人給他的歸類，
畢竟他們都太了不起了，不是凡夫俗子的歸類可以定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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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的原因是：
第一，因為她很白話，多數的哲學著作商業人士都看不懂，
但不包括安蘭德的。
第二，她切合了某些部分的美國建國以來一直存在的文化傳統，
所以她在美國一直都很紅，但在其他國家都被當作電波作。
第三，一種文化或思想紅不紅從來就它不是正確不正確，
或是有沒有明顯漏洞的問題，
而是他能不能切中社會上某些族群的心理需要，讓他們自我感覺良好。
就像社會達爾文主義以當時的演化論知識來看都一樣很嘴砲，
當年的歐洲人還不是愛得要死；
又或者像騎士文學描述的高雅、氣質又帥氣的正義騎士不存在，
那些粗鄙無文的土匪騎士還不是很愛騎士文學？
所以就算安蘭德描述的企業家根本不存在現實世界，
並不妨礙她的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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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我昨晚沒想到確實有共產主義這個唯一也最大的人類同質化的改造實驗，
所以昨晚的推文是錯的。
不過這並不違反，我的第一段，
要求人類思想同質化為前提的主張沒有可實踐性，
共產主義的實踐就只是證明這種同質化的嚐試最終會是場失敗的噩夢。
另共產主義的死忠支持者會說這些都是假的，不是真正的共產主義，
真正的共產主義沒有被實踐過。
反正就像車庫噴火龍、影型粉紅獨角獸或飛天義大利麵那樣，
天國沒有降臨前，你永遠都能說天國是存在的
－－－－
另，您並沒有看過安蘭德假想的世界，
或者安蘭德的理論學說，所以才會用古典自由去推論安蘭德的客觀主義。
（安蘭德自己也不同意自己的學說是古典自由主義）
古典自由主義並沒有假想出一個無政府的天國，
裡面的成員全都徹底擁抱完全的古典自由主義思想。
古典自由主義的基本理論架構還是放在一個現代法治的社會下，
只要能維持著古典自由主義式遊戲規則，
並不需要所有成員都信仰並且以古典自由主義為生活的準則而活，
就能算是個合乎古典自由主義理想的世界。
古典自由主義並沒有要求個體都要接受古典自由主義，
它也沒生出一整套吃喝拉撒無所不包的行為準則，
也不會將不信仰古典自由主義者斥為邪魔歪道或墮落。
（是否認同古典自由主義的理論是一回事，
但那古典自由主義確實沒有要求人類要在思想和行為上同質化）
但是在安蘭德的理想世界中，所有偉大的企業家和創作者，
都必然信仰他的客觀主義。
不論這個人出身貧民，或出生就含著金湯匙，
他們不只是行為，包括思想最細微之處都要符合客觀主義的理想。
（有看過安蘭德的其他著作的人就知道，
安蘭德認定的「正確的自私」是多麼包山包海）
如果沒有這種同質性的想定，
基本上她小說中的罷工行動根本就不可行，
更別提最後的無政府資本主義天國，
每個人口中講出安蘭德的思想都一致無誤，如癡如醉，
一付被毛主席接見的歡喜樣子。
問題是如果幾個不信仰客觀主義的人，
出現在這個無政府資本主義天國中，
這個無政府資本主義的天國還運行的下去嗎？
關於這個問題，請去玩BioShock。XD
所以安蘭德會被然批評為極右翼的思想獨裁者，
不是沒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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