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廢稿二

看板HwangYih作者roson (roson)時間8年前 (2015/10/13 11:05)推噓16(16推 0噓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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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帝國曆武威元年九月八日驕陽烈日，黃色的沙海，一望無際，沙丘起伏，一座接著一座，連綿到沙的盡頭，那一片澄澈的藍天。黃沙飛捲，不帶一絲水氣的飛沙，吸乾了一路上橫流的赤血，將一切也掩沒在黃沙之中，倒在沙上的屍骸、旗幟，漸漸被蓋上的殘損兵刃，訴說著生命的無情，也象徵著這一條血路的慘烈... 附近的沙丘上，四散著百多具屍體，這些死者在斷氣前，都大有來頭，在帝國的武者排行中，全是叫得上號的人物，現在卻都成了屍體，其中還有不少是殘肢碎塊，肝腸外流，死得極慘。周圍一片死寂，但在這片沙海中並不是只有死者。百多具死屍，鋪開了一條血路，而在這條追殺之路的終點，有幾個活動的身影，身上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與瀕死氣息，其中的兩個，尤其引人注目。一個... 無論在哪個種族，都算得上是巨漢，兩米多高的身形，肌肉糾結賁起，即使蹲跪下來，仍像是一座巨巖，給著人無可動搖的感覺。一個，穿著黑色皮甲，深紫色的短髮，嫣紅欲滴的芳唇，深邃的眼眸，交織出傾城艷姿，但背後的那雙蝠翼，還有偶然露出的白色獠牙，卻足以讓人心生寒意。在他們兩人的身邊，還有幾個人，身上血淋淋的，有的甚至血肉模糊，傷勢奇重，全然沒有血戰後慘勝的歡愉。「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一名倒在地上的重傷者，年紀很輕，看來十六七歲的模樣，意識已經因為失血而昏沉，卻猶自喃喃出聲。「我們... 不是英雄嗎？老百姓、貴族... 都說我們是戰爭英雄，為什麼最後我們...是這個下場？我不甘...」不大的歲數，卻有著滿腔的悲憤，只是心裡的不甘沒能說完，大量鮮血嗆噴出來，這個只餘下上半身的小戰士，昏迷過去。一隻蒲扇般的大掌按在他胸口，緩緩吐勁，試圖刺激心臟急救，在這股力量灌輸下，他眼睛沒能張開，只是喃喃道：「我們...是英雄...」便告斷氣。急救失敗的巨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斷氣的同志，眼中閃過悲痛，先緩緩幫同志覆蓋上圓睜的雙眼，再轉向一旁，迎上紫髮少女的碧綠雙眸。「...救不活啦...」紫髮少女兩手一攤，她看來才十六七歲的模樣，正值青春少艾，皮甲底下凹凸有緻的身段，就證明著這一點，而在她腳邊，一名傷重的同伴剛嚥氣，前胸後背分別插了十餘支弩箭，雙眼瞪得像要奪眶而出，縱死也在做著無聲的控訴。看著眥目欲裂的眼神，巨漢忍不住捶打胸口，站立起來，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吼嘯，一聲跟著一聲，像是傷後怒極的猛獸，又像來自九天的沉雷霹靂，響震雲霄，連腳下黃沙都被不停地掀揚起來。吼嘯聲中，有著滿滿的怨、怒與不甘，質問天地鬼神，為何在百族大戰中所向披靡，拯救億萬生靈於水火，不久前才被帝國高高捧奉的他們，轉眼間就成了這下場？橫掃大地的蓋世武力、機變無雙的絕代智略，終歸無用，沒法改變最後的結局，更可笑的是，在大災降臨的前一刻，他們居然個個都深信眼前的輝煌可以長久延續，碎星者的傳說將成為永恆... 「...夠啦！老金，你還要強撐到幾時？」紫髮少女擠出一個微笑，道：「你領著大家，一路殺到這裡來，給弟兄們一個埋骨所在，還拖了這麼多敵人上路，褒麗妲這趟算服了你啦！」巨漢搖了搖頭，發出了如同岩石摩擦的聲音，「我... 不是為了帶大家找墓地，才...一路...到這的...」聲音很厚重，卻也很沙啞，讓人想起古老的岩盤，就是不太像人，話說到後來，他小山般的巨軀也晃了晃，跪倒下來。巨漢的膚色異常，比之血肉，更接近金石礦物，但哪怕是金鋼不壞之身，也扛不住連續的重傷，現在這具雄軀之上，除了鮮血，到處是怵目驚心的深刻傷口，好幾處還可以見到骨頭倒插穿出來，內中骨碎不知幾凡，要不是他以驚人意志，迫勁肌肉，強行封住傷口，阻止血流，早在幾小時前就倒下了。只是，腦中的暈眩感，不是因為失血和傷重，而是因為記憶中的那些畫面，還記得當初，帶著這些人上戰場的時候，許諾他們的，是一路生死與共，與未來的自由、富貴騰達，自己一直認為是可以做到的，卻怎都沒想到，最後只能帶著他們亡命，埋骨荒漠...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如果沒有他的出賣與背叛... 此仇此恨，石爛不忘！「咳咳...」褒麗妲咳了兩聲，從口袋中拿出一捲菸來，跟著想找火，卻沒找著，只能皺起眉頭，就這麼乾吸著。眉頭輕蹙，褒麗妲坐了下來，即使身上染血，衣衫襤褸，無比狼狽，這一笑卻仍如夏花綻放，說不出的艷與媚。吸滿鮮血的黑色皮甲，破損處處，幾乎遮不住底下的青春胴體，乍看之下，似是春光綺妮，細看卻會發現兩點異常，一是嚴重破損的皮甲下，肌膚完好，居然看不到半處傷口，全不像其餘同伴的傷重；一是肌膚的色澤怪異，與其說是雪白，不如說是屍體長時間泡水後的慘白色。熟悉她底細的人都知道，這是連續受創太過，商及本源，連血族的特有恢復力都撐不住，即將崩解，才會出現的異常狀況，她的笑語，同樣只是強撐... 風吹起，似乎有什麼聲音，在遠處響起，巨漢與少女都聽見了，但都沒有什麼反應。已經沒什麼人可以守護，同伴都死絕，連自己也沒剩下幾口氣，奮戰... 為了什麼？「呸... 人生的最後一口菸，味道真差... 那群奴隸販子和賞金獵人又快來了吧... 如果這回死不去，我定殺盡他們全家大小！」葆麗妲叼著菸，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巨漢沒再開口，她也不以為意，忽然，一陣狂風吹來，這個看似精神還很好的少女，晃了一晃，仰天便倒，從沙丘上滾落下去。巨漢吃了一驚，伸手便拉，但被弩炮擊斷的腿骨，再支撐不起身體，一下踉蹌，雖然抓住了同伴，卻和同伴一起滾落下去，翻了十幾翻，不過，自始至終，少女都好好的被他護在懷裡。只覺得，平日裡那麼強悍的女孩，抱在懷裡，居然是那麼的輕柔，像是一塊水嫩到不行的豆腐，稍稍一碰就怕會壞，很難想像就是這麼一個少女，邪名震動整個大地，光是金山一役，毒殺的敵我人數相加，就是幾十萬筆血債... 世人大多不知，一代毒霸的真面目，竟然是這麼一個年輕嬌俏的少女... 「... 嘿... 嘿嘿，想不到，最後是和你死在一起... 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會活很久，活到沒朋友呢...」紫髮的少女，眼中出現水氣，「也好... 能和你死在一起，也好... 如果非得和誰埋骨一處，起碼你不是個差勁的選擇。」巨漢無言以對，小心翼翼地捧護著懷裡的少女，像捧著易碎的鮮花，只有他知道，要讓她說出這種話，是多困難的一件事。大名鼎鼎的毒霸，平日的形象，何止是毒蛇，根本就是一口吞牛的毒蟒等級，從不表露真實感受，要看她真情流露，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果可以，自己很想告訴她，自己不想和她死在這裡，不想看著她死，哪怕自己死了，都希望她活下去，可在這種時候，多餘的話對她似乎都是侮辱... 「老金！」少女一拳捶在巨漢胸口，緊繃的情感線，在這一刻崩斷，連同奔流的淚水與哭泣而傾瀉。「我們...就這麼完蛋了嗎？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一拳一拳捶過來，紫髮的少女涕淚縱橫，破例地嚎啕痛哭，像個小女孩一樣流淚。「為什麼... 仗不是都打贏了嗎？有那麼多人被我們救了，為什麼結果會這樣？打從一開始... 我們就只是被利用的嗎？我... 我好恨啊... 」少女的崩潰痛哭，巨漢不知道怎麼安慰，在心裡，他也有同樣的痛與恨，不知可以向誰說。那個晚上的畫面，還清晰在目... 當時，碎星者只是個剛想出來的名字，計畫還沒開始實現，所謂的初始成員，不過寥寥數名，卻在那個人的鼓吹下，對著營火、月色，乘著酒意，一起舉杯，喊著約定的誓言。 ...拋顱灑血，平定亂世！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盡歡！那一幕，清晰得彷彿在眼前，就連那澎湃的情感，都還在胸中躍動，卻很難想像，居然從一開始就是謊言... 天上，慢慢出現了飛行船的形影，以氫氣球為漂浮動力，如圓梭的外型，人員和武器都在底下，雖然還裝載不了太多，卻能夠凌空發射弩炮，本身飛行速度也不慢，是非常強大的軍武。也不光只是船堅炮利，從那些飛行船上，散發出高手的氣息，高級劍師... 甚至可能是大劍師，還有神射手、魔劍士，甚至還有一些非人者的氣息，來的新一波敵人，確實是下足了本，誓要置己方於死地的。在這種荒蕪沙漠中，一望無際，居高臨下，什麼也看得清清楚楚，上面的奴隸商人與獵頭者順著沿途戰鬥痕跡，很快發現這邊的兩人，大呼小叫，開始摩拳擦掌，預備啟戰，那些惡意...這邊的兩個人都能感受得到。「...我...不想讓妳死...」如岩石碰撞，他一字一字發出咆哮似的聲音。「我們... 要一起活下去，代替所有弟兄們去活，今天，我不會讓妳死，妳要振作，而只要今天我們死不去... 」巨漢握住少女的手指，像立誓一樣道：「我和妳，會重組碎星，用千萬人的血與肉，償還我們的遭遇！」　　這並不是他平常會說的話，雖然名列碎星者四武神之首，但他的殺性不重，早期更以不殺為口號，用人命來洩憤、抵怨，是他曾最憎惡、不齒的行為。　　但現在，這話他說出口了... 在他懷中，少女一度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燃亮起來，燦然若星！　　六艘飛行船，在空中環繞著包圍過來，上頭的弩炮、大量箭矢，都對準了這邊，所有人馬掌心冒汗，蓄勢待攻。　　「葆麗妲、金坷拉，今天是你們兩大魔頭惡貫滿盈之日，如果不速速...」　　猶在喊話，底下傳來一聲怒雷霹靂，如千龍齊嘯，震動大地的爆音，將上方的喊話全給壓下。　　沙塵猶如龍捲狂暴，被一股大力掀揚，鋪天蓋地而來，就在黃沙瀰漫之間，一個無比偉岸、巨碩的狂霸身軀，躍上半空，揮著他的巨拳，彷彿撞向城門的攻城戰槌，迎往漫天落下的箭雨。　　堪為大地當前的頂級戰力之一，巨漢一躍就是數十米高，雖然仍搆不著飛行船的高度，可是射過來的炮弩，讓他有所借力，凌空翻身，在上頭一蹬，借力又躍幾十米，破城重拳揮出，直接就打在一艘飛行船的尾舵上。　　尾舵粉碎，巨拳貫入，飛行船在半空中炸成一團烈焰，乘者無一倖免，如果一直維持這破壞力，真有可能像先前幾仗一樣，掃滅整團追兵，只是... 連日累積在身上的傷，太重了。　　曾是萬刃不破的剛軀，此刻難比從前，被弩炮給打穿，也被連片的弩箭釘上一片又一片，幾乎成了血淋淋的箭豬，但無論是怎樣的重創，向天嘶吼的狂嘯從未停止過。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盡歡！　　...彷彿回到許久之前，齊心組團，舉杯高呼的那個深夜。　　帝國曆武威元年九月八日，百族大戰中最惡名昭彰的碎星者兵團，最後的殘黨，於萬里沙海中被殲滅。　　斯役，碎星團四武神中的「毀天霸皇」金坷拉、「金山毒霸」葆麗妲，瀕死反撲，會戰各路追捕者，擊殺高手無數，震動全國，然最終伏誅於黃沙中，絕世兇名，伴隨碎星團的傳說，自此湮滅。　　清除了毒瘤，百姓迎向安居樂業的未來，新生的帝國，展開嶄新的一頁... 對極少數人而言。第二章帝國曆武威六年八月八日　　帝國的六大公國當中，鵬翼公國偏處西南，最南端的盤江郡，連結百萬大山、不盡雨林，是樞紐之位，境內地廣人稀，卻物產豐富，歷任太守只要沒有被刺客砍去腦袋、沒有被殺入太守府的少數民族活活燒死，穩穩幹滿八年，都能撈得滿滿，帶著滿盆滿缽金幣升遷。　　這塊危險與機遇並存的肥沃土地，在數日前迎來了新任太守薛濤，有鑑於前幾任太守，文職出身，最常在任紀錄兩年半，最短不過三天，就意外墜樓身亡，這回鵬翼國公特別選了一名武將，委以重任，成為新的太守。　　消息傳到盤江，地方上無論平民，還是仕紳、名流，都在討論此事，尤其是街頭巷尾，盤江百姓熱議著新官上任後，照例會有的三把火。　　「前任太守幹了十一個月，半夜被人把腦袋割了，死在任內，這位不曉得能幹多久？」　　「這裡的官可不好作，　　無數人的私語中，新任太守薛濤的座車，在一眾衛隊的保護下，行駛於大路上。　　薛濤武人出身，在六年前結束的百族大戰中立過功，見過大場面，頗受賞識，這回更是帶著自己的貼身衛隊與親信上任，比起前幾任太守，更具威懾力，在進入官署後數日，大致交接工作完畢後，他受邀參加本地仕紳名流所辦的歡迎晚宴，在馬車上，這位新任太守半瞇著眼睛，聽手下的幕僚整理分析。　　雖是半瞇著眼，太守大人的目光，仍透過車簾，看著自己所轄地界的景物。　　在帝國的各大都市中，盤江頂多只能算三四線，繁華氣派比起各公國首府自是遠遠不如，但走在盤江的商業大街上，卻也人來人往，別有一番熱鬧風情。　　「前任太守幹了十一個月，半夜被人把腦袋割了，死在任內，這位不曉得能幹多久？」　　「聽說是個武將出身，打過仗，見過大場面，應該比較鎮得住吧？」　　「哼，始終是外地的，鎮不鎮得住盤江，他說了不算，還得看溫大老闆。」　　「不是有風聲，這次來的太守，會給他顏色看？溫老闆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給他顏色看？想想倒是容易，之前來的那些老爺，恐怕都有這想法，但哪個做到了？」　　「不是啊，這次的是武官，聽說不一樣的...」　　手下人的整理與提點，太守聽在耳裡，眼中仍注意著外頭的街道與行人。　　這邊的建築簡陋，高不過兩三層，大多都只是平房，建材以白木、青石、黑岩為主，造出的房舍是簡陋了些，可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上兩盞紅燈籠，掛起紅紗帳，表示對新任太守的歡迎，看來倒也喜氣洋洋。　　注意到這些，薛濤自是歡喜，只是他也注意到，走在街上的居民，不但衣衫粗糙簡陋，遠不如大城市的時尚、華貴，更還有不少人只披著一張獸皮，甚至打著赤膊上街，儼然有如蠻人，哪怕身在化外之地，這樣也太過誇張。　　這幕景象，如果讓那些文士看到，肯定批評得很難聽，還會責怪太守未盡救化之責，薛濤不由得皺眉，雖然... 他很快也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雖在街上自由走動，但頸中都戴著鋼圈，有些手腳上還拖著鏈，明顯不是自由身... 　　「溫棄疾，字去病，是本地富戶，也是今日晚宴的發起人...」　　說到這個人名，報告的聲音慢了下來，就算是薛濤，之前也曾聽過這個名字，甚至可以說，剛才整理出的那些名流、要人，全加在一起也沒這人重要，而不難想像，等一下的宴席上，那些人更只會看他的眼色行事。　　「這人是有錢的，真是有錢，歷任太守都與他相熟，個個都收了他大筆金銀，他一向與官家相善，平日裡... 也算低調，帝國中如他這樣的富豪，很少會只待在一地不動的，他卻幾乎從不離開盤江，大多數時候更只待在自家莊園，眾所周知，他幼時得病不癒，身體虛弱...」　　幕僚一面說話，一面注意太守的表情，「總之，這人善於鑽營，也有心與我們結交，就只是... 他的行當... 」　　「哼！」　　薛濤哼了一聲，「全帝國前三大的奴隸商人，南境第一號的人販子，溫千刀，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周圍的幕僚與武衛，都露出尷尬表情，溫棄疾的行為算得上低調，但這人的大名卻響徹六大公國，帝國南境頭號人口販子的大名，不只家喻戶曉，還可以止小兒夜啼，若說有人對他沒印象，那也只是因為「溫千刀」、「溫剝皮」、「溫絕戶」之類的外號太響亮，蓋過了本名。　　「溫家七代都在鵬翼公國，最早是賣醬油起家，溫家老字號因此馳名，三代以後庸碌無能，家業中衰，傳到上一代，適逢大亂，家主聽人鼓吹，幹起人口買賣生意，把最後家底賠得乾乾淨淨，最後，傳到第七代的手上...」　　薛濤緩緩說來，顯示對目標人物的了解，而他所說的這些，在鵬翼公國內也早為人耳熟能詳，吹捧的說是商業傳奇，憎惡的說是天不長眼，對這名奴隸商人的崛起，有著極複雜的評價。　　蓄奴在帝國合法，百族大戰期間，戰俘無數，人口買賣熱絡，許多奴隸商人因此發家，成為一方鉅富，溫棄疾入行於戰後，沒趕上最豐美的那一段時光，卻在接下父親的生意後，以高風險的驚人手段，飛快發展，短短數年，就成了南境一霸，業績衝到帝國前三名。　　「... 這個溫千刀，自以為生意做得大，益發無法無天了，你們看看這街上，奴隸都快要比良民多了，我上任之前，就聽說盤江被此獠搞得烏煙瘴氣，眼下一見，果然不錯！」　　新任太守越說越是惱火，還在座位上重拍一記，身旁的屬下則是面面相覷，看這形勢，將軍該不是正氣大發，要為世間除此一害？但姑且不論大人為何變得如此正派，那溫千刀能將生意做這麼大，手眼通天，不曉得背後的關係網有多深，冒冒失失想踩上去，主持正義，這是會粉身碎骨的愚行... 　　想到這裡，幾名幕僚互望一眼，都想起剛剛出門之前，太守大人似乎有所準備，衛兵的數量是平時一倍，還把幾個平時輪休的硬手全帶上，本以為是小心安全問題，現在看來...卻有幾分殺氣騰騰的味道了。　　「大、大人，您該不會是想... 想... 此事，最好從長計議啊...」　　「你們不必擔心！」　　薛濤揮手道：「本官今天還不會動他，只是聽說這廝長於鑽營打點，以為上供的錢多了，就可以放肆胡來，本官今次備了特別禮物，務必將他好好敲打敲打，讓他曉得在本官的地頭上，輪不到他溫剝皮胡來！」　　話不用全說，這些幕僚全都點點頭，聽出了弦外之音，面露微笑，手指也在袖中下意識地搓起來，因為，敲打過後，接下來會有什麼好處，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之前那些文官沒見過大場面，好說話、好滿足，現在武官上任，威儀堂堂，自然不是先前的數目能夠滿足，太守大人世面見得多，懂得雨露均霑，今次敲打完後，所有人手上自然也能多點實惠。　　看見手下人都明白過來，薛濤也保留了本來預備說的話，所謂的特殊禮物，是得自首府密偵司的一項極密情報，碎星團的餘孽，近年死灰復燃，還盯上了姓溫的，預備刺殺報仇... 這消息抖出來，姓溫的肯定屁滾尿流，不怕他不俯首低頭... 　　「話說回來，這溫千刀確實擅長鑽營，我來之前就聽人說，他不只各種門路走得多，禮物送得多，身段還軟若像水母，每次上頭有什麼政策，他就搶先配合，好比兩年前，皇帝陛下推動革新，獎勵商號表現新氣象，他就把自家店名給改了... 」　　薛濤說著，皺眉敲了敲頭，道：「是叫什麼名字？本來是溫家老字號，後來改了一個很難記的怪名，叫...叫東方什麼的...你們還記得嗎？」　　幕僚們互看一眼，一人拱手道：「大人，叫東印度人力仲介有限公司。」　　「是啊！」薛濤重拍了一記大腿，「你們說，這東印度是什麼怪東西？」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答得出來，而馬車終於停下，抵達了晚宴所設的寶光樓。　　「大人，好像有些不妥...那樓...」　　站在車旁的武衛，低聲說話，薛濤推開車門，探頭一看，只見整個四層樓的寶光樓，漆黑一片，別說是人，連燈星也不見半點，應該要在那裏的賓客，一個也沒有看到。　　「,,,怎麼回事？」　　自恃武藝，薛濤也不怕危險，直接下車探看，卻見不只是寶光樓，附近幾個街區，一下靜悄悄的，不久前還在這裡走動的人聲，全不曉得到什麼地方去了。第三章　　詭異的死寂氣氛，象徵著不祥，薛濤生出警惕，雖然還不至於恐懼，可右手已經按放在腰間刀柄上。　　「大人，情況不對，是不是先回...」　　「笑話，一點小花樣就嚇倒你們，成何體統？」薛濤喝道：「衛隊聽令，分成三列，一列給我進樓去搜，一列...」　　發號施令中，卻驚聞一聲炸響，如平地旱雷，震動大地，跟著，一響連接一響，地面搖晃，像是被連續的強烈爆炸給包圍，整支衛隊剎時馬驚蹄亂，慌成一團，腦裡的第一念頭，就是有大批刺客來襲，或是己方中伏。　　轟隆炸響，連同激烈地動，那種地動山搖的效果，委實非同小可，又是在黑夜之中，即便是軍人也會驚惶，或者該說，正因為有沙場經驗，直覺反應便將事情想得最糟。　　「有刺客！」　　「非人者部族來襲了！」　　「保護大人！」　　「快走！」　　整支衛隊亂成一團，如果真在戰場上，敵人趁隙殺來，肯定是完蛋收場，但就連太守自己都被驚呆，抽刀斬斷馬車的架子，預備上馬外闖，先行殺出，但還沒來得及上馬，場面已經發生變化。　　一片慌亂中，黑暗的寶光樓，驀地大放光明，不只是亮燈，而是多處火頭竄升，整個燒了起來，一片熊熊大火，燃亮整個夜空，更讓正在慌亂的整隊人呆掉，不曉得是什麼狀況。　　火燒得既大且快，瞬息間，寶光樓開始崩解，但一道一道的亮光，卻自大火中飛射而出，直上天空，在夜空中炸開，化為明亮耀眼的一串大字。　　恭‧迎‧新‧太‧守‧薛‧濤‧大‧人‧上‧任‧之‧喜！　　焚樓大火中，一道道煙花，沖天而起。　　煙花在天頂，炸開絢爛花火，除了恭迎新太守的文字，更有無數七彩花形，炸出牡丹、玫瑰、綠菊的形狀，與晚星、明月交織，構成一幕數百里內都清晰可見的璀璨夜空。　　有煙火盛景，自然也有樂聲相合，絲竹鼓樂齊作，從本來寂靜無聲的四周民房之內，走出四支樂隊，演奏喜慶樂曲，在樂隊之後，更有數十名彩衣少女，翩翩起舞，手腕上戴著花環，隨著擺動，做出種種美妙的花形，更在每次拍腰的動作中，由腰包中掏出花瓣拋撒，為貴賓鋪開一條繽紛花路。　　樂隊、舞隊之後，就是夜宴的眾多賓客與主人，盤江郡的名流、要人，跟著走出來，齊聲鼓掌，迎向太守大人。　　薛濤本要上馬，這時怔怔地愣著，反應不過來，直愣了幾秒，這才驚覺自己的樣子很糗，手裡更還傻子一樣地握著刀，十足鳥樣，連忙將刀收回至鞘中，整了整衣冠，迎上前去。　　剛剛天搖地動，這邊全體驚惶失措，可以說是醜態畢露，本來想要展露威儀的太守大人，差點就上馬跑路，顏面盡失，現在心裡雖然怒火中燒，但對著盤江郡的全體名流，就算肺要氣炸，仍是要擺出笑臉，向這些名士、要人問好。　　「哈哈哈哈，太守大人請了，我們這夥人知道有位武藝高強、沙場建功的將軍大人來上任，個個都高興得睡不好覺，就等著要來和大人喝一杯，祝賀大人的到任，這是我們盤將之福啊！」　　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朝這邊走來的人們，往左右分開，現出裡頭一個相貌俊俏，臉色蒼白，似有病容的青年，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坐在一張輪椅上，形象甚是斯文，笑著朝這邊移動過來。　　「你...」　　薛濤大致猜得到，卻仍有些難以置信，就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朝這邊拱拱手，笑容堆滿面上，「在下溫棄疾，字去病，蒙各地朋友賞臉，給了個外號玉面小郎君，拜見太守大人。」　　自我介紹說完，旁邊的掌聲未停，卻可以聽見一些壓低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　　「...別鬧了，誰那樣叫？」　　「不會有人那樣叫你的...」　　「老闆又換新外號了，上次明明是逍遙小浪君的...」　　「每次有貴賓都要換，已經好過上上回的太上老君了。」　　這些竊語，沒有全數傳入薛濤耳中，卻已足夠令他啼笑皆非，上流社會的交往，自我介紹哪有報外號的？這是自取其辱的作為，不過，對軍伍出身的自己，倒有些合脾胃，感受得到對方刻意結交的用心。　　不過... 　　「... 本官也久聞溫老闆的盛名，但確實想不到，溫老闆本人... 是這麼年輕的。」　　「哈哈，都是我老爸不爭氣，敗光家產，連我這身體不好的病鬼，都要早早出來分擔家計，接掌生意，現在雖是二十六歲，樣子卻蒼老了...」　　溫棄疾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發現新任太守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輪椅猛看，便笑道：「我這人懶慣了，身體又虛，走路太累，去哪就都坐個輪椅讓人推著，可別誤會我有殘疾什麼的啊。」　　「理解，理解。」　　薛濤隨口應道，心裡卻一點也不信。外頭對溫棄疾的形容，多以為他年過三十，甚至四五十開外，沒說他年輕到讓人驚訝的地步，但對於他的體虛孱弱，卻是人所共知，說他因為先天寒病，後天缺德事太多，以致殘疾，氣虛體弱，不能激烈運動，去哪都是坐著那張巧匠打造的輪椅。　　傳聞中，這張輪椅出自能工大匠之手，有諸多神妙之處，但現在看來，卻也稀鬆平常，不見有何異處，想來自是傳聞不可盡信了... 　　一番介紹過後，幾名仕紳首領，猜旺、智通禪師，來請太守赴宴，表示燒了寶光樓來放煙火，表達盛大歡迎之意，真正的宴席已在附近南風院擺開，現在正好過去。　　「... 光為了歡迎本官，就燒掉一座酒樓和旁邊的房子？好大手筆。」薛濤往輪椅上的那人看了一眼，「這樣會不會太花錢了？」　　「哪的話，不花錢、不花錢。」猜旺笑道：「樓子上個月就被溫老闆買下，煙花和火焰都是溫老闆一力贊助，沒花什麼額外的錢，大人請放心，我們絕不鋪張浪費的。」　　薛濤暗道一聲果然如此，立即板起臉來，嚴肅斥喝，表示自己從公簡樸，從來就不是喜好鋪張排場的人，此舉不僅浪費了金錢，更是不可提倡的愚行，絕對有違當前帝國全力建設、開創安居樂業新時代的宗旨。　　「... 什麼煙火，還什麼女子跳舞、灑花，這些都是舊規、陋習，本官沙場建功，從不來這些虛的，如果傳揚出去，還以為本官是不恤民情的好色之徒，大大有害！」　　劈頭蓋臉一頓批評，新任太守極不留情面的斥喝，讓整個場面非常難看，他自己的幕僚更是面面相覷，照說像這樣的歡迎儀式，雖然出格了點，在帝國之中也還算不上太大場面，這位長官何以如此「震怒」？一上來就把氣氛鬧僵，讓本地名流下不來台，非但以後不好做事，眼前...至少今晚，豈不是沒錢收了？　　就只有兩名對上司了解最深的幕僚，猜到了長官的心思。　　剛剛又燒樓，又放煙火，舞隊加樂隊，好大場面，雖說是歡迎儀式，卻鬧得這邊大大失態，太守差點奪路而逃，這不只難看，整個主導權還全落在對方手上，如果再繼續被那邊牽著走，恐怕只會被看不起，「孝敬」都會砍一半。　　「... 本官帶兵只有兩個信念，一是同甘共苦，一是絕不擾民，今天搞出這麼大排場，爾等什麼奢華豪宴，本官是無心去吃了，就... 就這麼散了吧，好意本官心領了。」　　一句重話撂下，全場的人大多愣住，誰也沒想到，這位新任太守的脾氣這麼衝，如果這餐飯真的吃不成，大家就這麼散去，彼此的關係就僵了，雖然在這裡的眾人，背後各有各的關係網，也不懼一介太守，但不必要的衝突，總是能免則免。　　眾人緊急的商議，落在薛濤眼裡，心下倒也好奇，不知這些人會拿出什麼手腕來補過，過不多時，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拱手開口。　　「真是抱歉，對大人的了解不夠清楚，禮數不夠周到，讓大人如此火光，是我等的罪過，不過，大人是盤江的父母官，我等對大人的敬仰之心，也是很誠懇的，還請大人給我們一個補過的機會。」　　溫棄疾停了停，笑道：「大人不喜鋪張浪費，又素來與手下兒郎同甘共苦，在下非常佩服，既然大人不喜歡在外豪宴...不如，到寒舍吃個便飯？」　　「...去溫老闆府上打擾？這...不妥吧？」　　「大人別誤會，在下是個正經商人，做的全是合法生意，對得起天地良心，我家也不是什麼豪華所在，無非是請大人到寒舍，吃一杯薄酒，還有一點... 粗食淡飯，聊表敬謝之心。」　　「唔，本官新到，對盤江文化不甚了解，也不想拒人於千里，久聞溫家府上的不滅火爐、公海，是盤江名勝，既然溫老闆美意，本官... 就卻之不恭了。」　　薛濤說完，還特別加上一句，「切記不要擺排場，粗茶薄酒足矣。」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溫棄疾用力點頭道：「我是合法商人，不鋪張，不擺排場的。」第四章　　溫棄疾極力表示「不鋪張、沒排場」的態度，讓薛濤有些犯嘀咕，怕說剛剛的敲打會否太過，萬一把姓溫的打傻，真來什麼薄酒粗食招待，自己不免就弄巧成拙，自討沒趣了。　　但稍後的事實證明，這個擔心毫無意義，簡樸、平實、薄酒、寒舍，基本只是一個形容詞，而且是相對比較之下的形容，帝國前三名的奴隸商號，壓根就不可能有寒酸這種事。　　溫棄疾的「家」，在距離商業大街二十多分鐘外的山上，不是豪宅，而是莊園，範圍也不單單在山腰或山頭上，而是涵蓋了數個山頭，相互間建有索道，以滑車連結。　　廣及數百畝地、數個山頭的莊園，放眼看去，早已脫離了豪宅的概念，完全就是一個獨立的市鎮，內中房舍、庭園、假山奇石、彎流曲水無數，不曉得有多少人住在裏頭，以一個人的「家」而言，是全然無法想像的景象。　　朝這邊過來的車馬隊，還沒到山腳下，就被山上的人注意到，也不知做了什麼布置，「呼」的一聲，從山腳上山的道路兩旁，每隔三米亮起一串燈。　　燈的形態甚怪，看似一盞，實則一串，每一盞燈的上方，串著鎖鏈，鎖鏈盡頭鎖著另一盞燈，燈上又有鎖鍊，一串七盞，不亮的時候交疊壓著，一亮起來，熱氣蒸騰，蓮花燈飄浮起來，一盞拉著一盞，高達十米。　　這樣的蓮花天燈，每隔三米就有一串，燈火照映，從地面拉到半空，遠遠看去，就是一條輝煌的燈火天路，如火龍般盤旋上山，不管是第一次看到，或是已來過數次的客人，每次看見，都為這一幕壯闊燈景而感嘆。　　照明的燈火尚且如此，一路上的守衛當然不會少，十步一兵，執矛持戈，抬頭挺胸，蹲跪在山路的兩旁，恭迎貴客。　　薛濤棄了馬車，騎在馬上，開始見到溫家莊園的無比氣派，還有這火龍似的登天燈景，暗自咋舌，心道這個奴隸販子果然有錢，遠眺這莊園中的山水布置，大有氣象，堪比王侯，絕不是普通鄉下土財主，隨便砸錢能蓋得出來的。　　但當看到路旁的守衛，太守就不禁啞然失笑，這些守衛雖然個個粗壯，看似威武，但脖戴鋼圈，腳上還纏著鎖鍊，身上也只披著獸皮，一看就知道是奴隸，自己一眼便瞧得出，這些衛兵根本沒多少實力，仗著兵器嚇嚇老百姓、山豬野獸還可以，真要打起來，一碰即潰，比自己帶來的衛兵可差遠了。　　「溫老闆家大業大，覬覦的人不少，怎麼在安保上如此大意？」薛濤道：「奴隸幹些勞役是可以的，可用來擔當安保之責，那就誤人誤己了，以溫老闆的家業，應當請些真正見過血的戰士，這才有保障啊。」　　「大人指教得是，只不過請高級護衛花費不小，人數又不能少，真心扛不起啊。」　　溫棄疾苦笑回應，他仍坐在輪椅上，身後沒有人推，也不見他怎麼操作，這構造簡單的輪椅，竟然一直與薛濤並駕齊驅，實在詭異。　　「至於這些奴隸... 嘿嘿，不瞞大人，這些都是已經被客戶訂下的貨，您知道的，低等商品利潤不高，只能薄利多銷，所以敝商號會對商品加工，讓他學些把式，戰幾個月的衛兵，就能當士兵出售，利潤可以翻三倍... 家裡還可以省下衛兵工資，一舉兩得。」　　「...無怪乎東印度公司生意做得那麼大，溫老闆果然長袖善舞。」　　薛濤肚裡大罵無良奸商，拿自身安全來省錢，要錢不要命，還佔客戶的便宜，但嘴上不好這麼說，這時上山路走到一半，他便順口問道：「溫家七代經營，嶺南老字號溫家大大有名，溫老闆怎麼就改了寶號名？」　　「其實也沒改，醬油還是賣的，名字也沒變，只是僅做熟客生意，人力仲介是新生意，就用了個新名。」　　「那東印度的意思...」　　「那是之前有個朋友，說有一天如果販賣... 呃，仲介人力，商號就叫東印度公司，我覺得這名字挺霸氣，就用上了，至於東印度在哪，好像是個很遠的地方...」溫棄疾聳聳肩，「也或許，就在你我的心中。」　　雙方說著，來到莊園大門口，一座大大的石門聳立，石門上有許多奇形異獸的雕刻，猙獰可怖，栩栩如生，更有這些異獸的等身石像，沿著入莊園的大道，在兩旁一路排列進去，雖無刀兵，卻比山路上的大批持戈衛兵，更具肅殺之氣。　　大門口，早有莊園的相關管事，領著僕從，跪列出迎，足足數百人，溫棄疾還不停地告罪，表示自家的僕役太笨，動作又慢，不好全叫出來，否則黑壓壓一片堵著門口，賓客不好進出。　　薛濤看著幾百人跪營的陣仗，還聽說全部的人更多，也嚇了一跳，但看著這些都是普通僕役，沒什麼武力可言，上不了陣，也就不放在心上。　　當目光掃過跪迎的溫府管事，太守忽覺眼前一亮，其中一名穿著管事服色的女子，年約二二，主動朝這邊走來，碧綠如玉的長髮，傾瀉垂落腰際，額上戴著一串玉鍊，冰藍色的眸子，有著大海般的深邃，仙姿秀美，身形婀娜，是一名千中選一的大美人。　　薛濤也見過一些美人、麗色，卻沒有哪一個能和這綠髮美女相比，而且，這個大美女不僅容貌出色，一舉一動還帶著特別的氣質，像出身世家的名門閨秀，帶著貴氣，非常難得。　　「主子、大人，歡迎回來，筵席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輕輕柔柔的聲音，像傳說中的海妖歌唱，異常好聽，薛濤發現身後的手下，都露出色授魂予的表情，大為尷尬，咳了兩聲，正要說話，溫棄疾已先開口。　　「大膽！怎麼可以把我放在大人的前面？沒規沒矩，給我注意點，否則隨時賣妳落火坑！」　　溫棄疾歉然道：「大人有大量，請別和她一般見識，這是我家裏的總管，鄉下小地方來的，沒什麼見識，千萬別見怪啊。」　　「你這位總管，綠髮藍眼，難道是傲龍公國的直系血脈？」　　六大公國中，就以傲龍公國為第一，直系血裔通常不會離開國內，這些人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照理不可能來服侍人，但偶爾也有例外，薛濤謹慎許多，生怕犯了為官大忌，在無意間開罪惹不起的人。　　「哈哈，怎麼可能？她叫龍雲兒，出身是傲龍公國，但只是小地方鄉下人，沒見過世面，大人就別太看高她了。」　　大笑著否認，溫棄疾忽然壓低聲音，悄道：「別看她漂亮，這女人其實腦容量很小，人是癲的，別號東印度絞肉機，擅長沾衣十八跌，殺傷力非常強大，請大人小心。」　　「...哪有此事...」　　薛濤哈哈一笑，沾衣十八跌是失傳已久的古老功法，原本是高深內力與身法的結合，讓人沾衣即滑，難以捕捉，但因為技法深奧，久已不傳，後來有人借用舊名，以小擒拿手為基本，配合身法，套上沾衣十八跌的殼子，因為姿勢美妙，在貴族女眷家頗為風行，不過基本只是小打小鬧，裝裝樣子，何來什麼殺傷力？　　正笑著，龍雲兒上前兩步，要推著主人的輪椅進去，旁邊的人見她美貌，伸手去扶，想要示好，順便討個便宜，由於是大庭廣眾，也不能幹得太出格，就只碰到了她帶著絹白手套的柔荑。　　碰手只是個前奏，還有後續動作，但那名太守的幕僚，才剛碰到手，就發現對方的動作一下頓住，像整個人瞬間石化，他還來不及開口說話，整個人就一下天旋地轉，給拋甩出去。　　這一下造成的騷動，驚動了旁邊的人，那些盤江本地仕紳、名流，似乎早知會有這狀況，躲得遠遠，就是太守的手下連忙過來，想要將這女子制服，哪知甫一沾身，只要碰到她，就被她整個拋擲出去。　　「啊！對不起！」　　「失、失禮了，你摔得重不重？」　　「別過來，我、我克制不住自己。」　　「啊，小心！」　　似乎純屬本能動作，克制不住，龍雲兒一面歉然鞠躬，像個知書答禮的千金小姐，但只要有人與之肢體接觸，不管是按肩、抓手、扣腰，都全給她甩扔出去，如拋小石。　　也有幾名武藝不錯的太守衛士，想要終止這場鬧劇，但這大美女雖然模樣嬌滴滴的，風吹會倒，可手下力氣卻大得驚人，連彪形大漢都拚不過，被她連人帶盔甲地摔出，過不多時，她身邊就出現了一圈淨空地帶。　　薛濤目瞪口呆，美若天仙的絕色，沒見過也聽過，可長得這麼漂亮的怪力女，就真是聞所未聞。　　「...大人，如果有需要，您就把她抓走吧，任您處置，我絕無意見。」　　十餘米外，溫棄疾倒臥在地，就在剛剛的混亂中，他被連人帶輪椅直接摔出二十多米... 　　「你娘的...昨晚才被摔過人...今天又摔！」第五章　　撇除這個有些怪異的總管不談，溫家莊園大體上符合一名大富豪應有的氣派，除了新任太守的一行人，其他盤江的本地名士、富紳，全對此地熟之又熟，早不知來此遊玩多少次了。　　溫家常常舉辦宴會，宴請各方賓客，這些人物平時早都來慣了，就連莊園內的僕役們，都與他們相熟，一見到人，立刻就迎接上來，提供服務，致上他們各自喜好的香茗或佳釀，也準備好符合它們口味的美食。　　避開小徑，從門口沿著青石板路往裡走去，是一個廣場，中心是一個大爐，三米直徑，數人合抱不攏，足七米高，這樣一個大熔爐，當中火焰噴個不停，爐體上刻著大字。　　名將何哀？神兵俱壞，盡鑄屍骸惹塵埃！　　一排字，以利器刻於爐身，隱約透著無匹銳氣，留字的顯然是劍道高人，火爐中烈焰滔滔，噴吐向天，甚具氣勢，大老遠外，就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熱力。　　「這就是府上的不滅火爐？」薛濤看了幾眼，道：「聽聞不滅火爐終年不惜，無論寒暑雨雪，長燃不滅，帶有肅殺之氣，成為府上的一景，現在看來... 倒有些... 」　　就薛濤看來，放個大熔爐在家門口當擺設，這本就是很奇怪的布置，什麼終年不滅之火，如果不是底下有天然瓦斯，就是花錢燒柴，沒什麼稀奇，恐怕也只有那些愚夫愚婦，才會把這種東西當奇景。　　「很是，很是，其實這爐子又沒雕龍刻鳳，又不是什麼高價貨，就一亂扔在這裡的破爛貨色，賣又賣不掉，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外傳得沸沸揚揚，什麼人來都說要看，用這理由來白吃白喝，真坑死我了... 啊，我絕不是說大人您來白吃白喝。」　　溫棄疾苦笑道：「鄉下人少見多怪，大人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眾人登堂入室後，早已備妥的酒宴開始，內容當然也不會是什麼稀粥、野菜、乾糧、劣酒，以溫府的財力物力，哪怕事出倉促，但各種山珍海味河鮮，絕對是少不了，烹調更是一流大廚的手段。　　太守大人雖然板起面孔，斥責這些太過豪奢，不是他的本意，但主人家也出來作揖叫苦，表示這些在自己家中，確實是粗茶淡飯，如果要些比這更豪華、名貴的宴席，隨時可以擺上來，但想要比這寒酸、簡單的菜色，那就真是沒有了，殺了頭也拿不出來。　　這回答讓太守大人稍微釋懷，而當主人家悄悄遞來一個小盒，太守不著痕跡地收過後，整個氣氛一下變得融洽，太守尊重地方風俗，客隨主便，舉杯相敬本地名士、富紳，賓主盡歡。　　美食、美酒之餘，自然也少不了美人相伴，那個看來端莊嫻雅的大美人龍雲兒，雖然難以碰觸，可她輕拍兩下手掌，大批舞姬便從兩旁湧入，唱歌、獻舞。　　盤江位於國境之南，一線之隔，百萬大山、不盡雨林中，是滿滿的非人部族與少數民族，百族大戰後，這些族類在帝國大多數地方都不多見，但此刻在席間舞著鈴鼓，舞出種種美妙動作的，全都是獸耳、異瞳的獸族少女。　　或貓耳、或長耳，這些獸族少女的年紀很輕，個個洋溢青春，穿著短裙、抹胸，大部分的肌膚裸露在外，臉上掛著笑容，一面唱著具有異民族風情的歌曲，一面擺動她們性感的胴體，展現獸族的體能，跳出一支支具有誘惑性的勁舞。　　「... 這也奇了，百族戰後，這些獸蠻子不是對我人族仇視很深，加上性子又倔，被擒之後往往抵死不從，無法馴服... 溫老闆好手段，居然能養這麼多的獸族舞姬？」　　薛濤已換了一副表情，剛剛他偷偷打開了那個小盒，不枉自己一番敲打，這個奴隸販子果然識相，盒子雖小，裏頭東西的價值可不少，不但有數枚指節大的寶石，更還有九百金幣的金票，可以到各大金融商會提領。　　以帝國官場的行情，這筆見面禮可以說非常夠意思，比自己一早預期能撈到的數目還多，但看他溫府如此身家排場，這點數不過九牛一毛，有必要再多搾點出來... 　　「唉，大人也知道，這些獸族常常殺到盤江來打劫，區區蠻子，焉能匹敵我大天朝？俘虜從來不缺，我們作人力仲介的，要為父母官分憂，俘虜的教育培訓、轉職安排，正是我輩之責...」　　溫棄疾坐在輪椅上，對著舞姬群舉杯，「她們努力學習，洗心革面，以後重回社會，造福人群...其實我們不僅是正經生意，更是慈善事業啊。」　　薛濤險些當場罵出來，這個死奴隸販子，居然還有臉把這行說是慈善事業，那必然存在於這裡的地牢、水牢、拷打間，想必就是極樂世界了。　　「不過，溫老闆生意做得大，雖然心向帝國，又熱心社會，但難免招人妒恨，得罪的人多，我看你這裡的護衛素質差，安保大有問題...」　　「是啊，但盤江是邊境地方，請不到什麼高手，附近的武者素質又不好，我也非常頭痛呢！再說，好的武者都不便宜，要價很貴啊...」　　「安全問題可比錢重要，如果溫老闆沒有找人的門道，本官倒是有些軍方的高手，可以為溫老闆引薦。」薛濤道：「當然，價錢不會便宜，但在這種地方，命比錢來得重要，不是嗎？」　　溫棄疾一怔，似在確認這話有沒有弦外之音，跟著便笑道：「有這樣的美事，那就多謝太守大人了。」　　看溫棄疾想也沒想就答應，薛濤再次覺得這人果真沒有安防意識，如果是首府裡的富豪、大貴族，對於自家護衛的出身，審核極嚴，更絕不輕易接受旁人推薦，這說得好聽是引薦，焉知是不是安插個眼線進自己家？　　自己與他只是初識，就提出這樣的建議，換在首府、帝都，這都是大忌，他卻很快便一口答應，這與其說是欠考慮，還不如問，這人到底怎麼活到今天的？記取前一篇的教訓，這次特別著重在趣味性上，並且一開篇就直接扔出主角，但是，一個主角應付本地贓官，並且開始鋪開世界的戲，莫名其妙寫超多，花了篇幅卻無法迅速進入故事，以開篇來說，大失敗，因此，作廢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9.142.165.18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HwangYih/M.1444705532.A.DC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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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d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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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erob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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