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命運不過是歷史洪荒中的幽影,
不斷被遺忘的過客。
他們製造歷史,卻不被記億。」 --九把刀
這段文字九把刀為了獵命師而寫,
但我看到的,卻是普羅大眾,跟你我一樣平凡的小人物。
用特殊的人物來審視一個時代,是中國傳統評論歷史的角度,
我能理解其中的脈絡,卻極度不認同。
也因此,T兄這篇文章整整三百餘行,
卻只有下列短短的三行告訴我們,甚麼是普羅大眾的三國。
「至於三國時代,以事而論:
在人口上,這是中國戶口耗減最嚴重的時代;
在民生上,不只豪族地主隱匿亡命,就連政府也廣收農奴,
地方上人口盡歸典農,州郡徒為空設
在商業上,數十年間中原地區完全沒有金屬貨幣可供流通」
剩下的三百行,用各式各樣的英雄人物描述了所謂的「英雄三國」,
最後,「由古而今,讀史者當如是。」
身為一個讀史的小人物,我不得不說:「狗屎,真是狗屎」
戶口耗損,小人物的生命在T兄眼中大概也只值四個字吧。
同樣身為小人物,我來告訴大家到底發生甚麼事,
依目前歷史界的主流推論,在東漢末年之前,整個中國有接近6千萬人口*
*這個數字也是古代中國的人口上限
而到了三國末期,剩下8百萬左右,
戶口耗損這四個字帶過了那失去85趴的人口,
是的,你沒有看錯,是整整85趴。
「對道德的堅持與對人性的敏感,這便是三國時代人物精神的兩大面向。」
史書公認曹操打徐州一次就殺了數萬流民,記得,這是殺百姓,不是敵軍
「江淮空盡,人民相食」這狗屎還真道德阿。
只有曹操這樣?同樣看看資治通鑑...
「三輔民尚數十萬戶。李榷、郭汜等放兵劫掠,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
不過其實85趴裡面真的被軍隊殺死的是少數,更多的死在因為天災人禍引起饑荒
好一個以天下為己任的王安石,流民圖看過吧!
你知道那些流民從原籍逃到汴京要平均要逃多久嗎?要死多少人嗎?
以台灣來說吧,從台北開始逃難,到高雄最算有中山高可以走都要三百多公里
補給不足,吃得少又差,一天有兩餐吃就是萬幸了(不然為什麼逃難),
喝...當然是雨水跟溪水,
醫藥資源匱乏,生病只能等它自然好
喔,還需要帶著全家財產逃難,那些財產多半還是重金屬
重點是逃了三百多公里一定不夠,台北饑荒,高雄有可能還有糧嗎?
看看中國地圖,我看連省界都沒過吧
易子而食,真的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有本事,你對著那些活不下的85趴去談道德的堅持與人性的敏感吧
我呸!
「對道德的堅持與對人性的敏感,這便是三國時代人物精神的兩大面向。這樣的精神
像是戰鼓,一聲聲撼動後人的心弦。這樣的情緒又像是春風,化解人與人間疏離冷漠的
寒冬。若要我用十分鐘簡述三國時代是怎樣的時代,那我便會引用前文的例證;若要我
用一句話蓋述這段歷史,我便會說:「三國時代,是個英雄的時代。」」
統計學的第一個課,特例永遠舉不完。
特例只能用來輔助,幫助我們理解觀念,
但如果打算只用特例評估,無疑是犯了統計的大忌。
我不知道以前的人怎麼讀歷史,
但我從來不敢在沒讀過統計數據、沒研究過經濟理論、民生狀態下驟下評論。
自詡為一個21世紀的知識份子,我沒有興趣把我的價值觀強加在別人身上
我尊重你的善惡、公理正義的看法,但我從不奢求別人認同我的「正義」
用我的觀點來說,
我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用華麗的詞藻修飾我的看法,
因為一個時代如何不是用戰鼓春風寒冬等等能解釋清楚的,
各式各樣的統計數據,經濟模型會比浪漫無比的印象形容詞更加可信。
「也因此,我不希望數百年後的歷史學家評論到我們這個時代,用的是「功利的」、
「金錢至上的」、「冷漠疏離的」、「不公不義的」這類字眼。我希望未來的歷史學家
這麼評論我們這個時代:這時一個人與人間互相幫助、互相體諒的時代,這是一個人人
都有善的理想,而邪惡永遠無法成為主流的時代,這是一個溫暖的時代,這是一個快樂
的時代,這是一個讀了後會讓人振奮的時代。」
當東漢士人正在高談氣節社稷的時候,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翻成白話文就是:老天不給活,我們自己活,如此而已。
我沒有太厚的臉皮跟在生存線邊緣的人談良善,講禮義廉恥、公理正義
我只知道他們想要活下去。
台灣現在文盲比過去中國的知識分子還要稀有
70歲的死亡率比過去35歲的死亡率還要低
這樣的數據很功利?很金錢至上?
也許目前的社會在你眼中是冷漠疏離、不公不義,
但是學過一點點經濟、科學皮毛的我卻不得不為之讚嘆的偉大進步
你口中的功利社會養活了前所未見的龐大人口,
即便是中共,今天都至少讓13億人能夠活下去。
我們可以選擇用濃厚的情感、華麗炫目的英雄故事來讚嘆一個時代,
也可以用冰冷冷的數字模型檢視,
然後研究,探索問題,了解到底為什麼,最後改進這個社會。
身為一個渴求安穩活下去的小人物,我由衷感謝後面那群人的努力。
離版旨很遠,但有感而發,不吐不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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