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　梅峰行遊記三日（依文）

看板CampusTour作者staylight (夕留)時間19年前 (2005/09/13 10:27)推噓4(4推 0噓 0→)

留言4則, 4人參與討論串1/2 (看更多)

　大家好，我是依文，來交差已支領月曆的遊記了。　（看到立源早早po的心得讓我心虛了好幾天 ||）　說在前面，這個，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篇遊記已經變成十足個人性的東西…… 　所以，因為感覺有些突兀的關係，　本來想，照之前放自己批兔的個板就好、如果有興趣的人再請移駕　可是商量的結果還是貼過來了 b 　有點長 b 　願意看的人請隨意～另外，很高興參加了這個活動，很高興認識了你們，　感謝大家三天來的陪伴。　希望有機會的話再來個溪頭行！（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九月七號　簡樸。首先，這是梅峰給我的第一個印象，當車子進了停車場，從昏沉的倦　睡中猛然驚醒時，望向窗外，灰色的學生宿舍矗立在陰涼天氣中，一種上了年紀，　不事雕琢的氛圍──瞬間，曾有那麼一點的錯愕：這跟網頁上得來的彩色印象，　是多麼不同啊。　只是很快，些許的失望被房間分發的行程吸納。向著山壁的一側，我與秀梅、　菜穗，還有郁珊學姊一房。隨即，帶了雨具，我們往園中的原始林去。由冷杉林　間穿過，視線隨著坡度開展，對山在雲氣中坐落，半隱半現，似遠還近。落在隊　伍後頭的我，沒跟上導覽的速度，不明所以間，在廢棄的紅磚屋外，忽然停下，　低頭一見，疑真疑幻，綿延的三葉苜蓿，以明亮的青翠鋪展了一地。　「若能找到有四瓣葉片的苜蓿草，就能得到幸福。不過，請保密。苜蓿草的　白色花朵綻放於何處，而它又有幾瓣葉片……」　《Clover》扉頁的句子落入心頭。阿芬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先尋得四葉苜蓿　三人者，農場明信片一枚。靜靜望著，心中一動，宛如在三葉的翠綠海洋中浮出　一樣，成雙的葉片兩兩相對，一株四葉苜蓿，張著亭亭出水的姿態，清清楚楚地　映入眼中。伸手摘下，即使葉緣有著微缺，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四葉。四片葉的幸　運草，不同於酢漿草層疊擁擠的四瓣心型，四葉苜蓿，以端莊優雅的橢形葉，像　枚印信般地浮立指間。　 ──這麼容易，就可以得到幸運嗎？我不禁躑躇，如果幸福竟是如此容易被　象徵的存在。可是，就當作是預兆吧。當我轉身，看到學妹持著一莖姣好的四葉　草、笑得滿懷喜悅──好事的預兆，至少；雖然來得太過簡單，可是，或許在這　樣的海拔、這樣的山裡，賞心樂事，原來就是容易的啊。　往後幾天，路邊的苜蓿，總是吸引我垂視的目光。想起了比誰都需要一點幸　運的山下友人，如果說，從這裡可以帶些什麼回去，或許四葉苜蓿，就是最好的　答案吧。太過蒼白的現實中，宛如童話的勇氣。　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　　繼續往前走的原始林，藤蔓垂生、青樹離離，往上是枝葉交覆、望不見天的　濃密；往下是落葉、濕土，還有爬滿樹根的鮮碧苔蘚。我想起鄭愁予寫給嘉義的　一句詩：「儘多綠的雕飾」──這裡也是這樣的，曲折的、柔軟的、高聳的、短　矮的，多層的青、多形的綠，或披或掛，或直或立，前後左右堆疊了一林子深深　淺淺的綠。僅容一人通行的道路，我們向著光源的方向走去，出了樹林，豁然開　朗：如谷地般、被各式各樣的植物環繞著的，是一片平朗開闊的草原，叢叢簇簇、　團開如浪花的羊蹄草，在其中連生綿延，整片鋪排而去的景象，像條靜止的綠色　河流。　　回程，薄霧漸起，旁望山林，遠處的針葉林只剩下淡黑色的剪影，成排的尖　聳齒列斜斜地橫著，看著看著，忽然有了冬季的感覺。　沒有下雨。阿芬要我們帶了雨具的原始林一行，沒有下雨。這是幸運的事吧，　可是，聽阿芬說起上一團遇上大雨、困在林中等放晴的事情，忽然有種羨慕，這　片森林，在大雨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是什麼顏色、什麼氣味、什麼聲音？那應　當是完全不同的吧，我想。帶著一種秘密性質、不該生出的微微惋惜。　我們在水霧降臨的草坡上，拍照。煙氣由下方的林間，順著草坡的弧度朝上　湧來，白霧飄漫著，襲近衣外、身側，有微冷的清涼。　當夜，晚會之後，是觀星的夜遊活動。到了晚上，霧散雲收，繁星點點、清　朗明亮，晰而冷的碎鑽掛出了橫跨滿空的神話。想起好多年前，第一次在遠離城　市的山中看到星空繁盛時，難以描述的無言感動。這樣的星空，不管見到幾次，　都是無法放下的吧。宇宙的距離，星空的距離，山的距離，人的距離。以一種懷　念的心思，自然而認真地交談著──掛慮著不同未來、不同人生的我們，因為不　同的理由到了梅峰，踩過了一樣的山徑，在這樣的星空下，走著。　就這麼走到夜晚的白楊道。點起仙女棒，一整排的花火，在人間熾出了焰橘　色的星星。從小到大，仙女棒就是這麼教人牽掛的玩意，燃起的興奮、續燒的眷　戀、熄滅的遺憾，總是讓人分分享享、著著迷迷，一旦凝視，便片刻也移不開視　線。（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劃亮限量的火柴看著夢想時，所感受到的，該是比這　個深重百倍的溫暖與殘酷吧）　所有的火花都靜滅後，我們才重新關切天上的星星。言笑與靜默之間，我們　指畫著銀河的方向：匯流了無數銀點的天河，如冰綃，如雲霧，在夜空朦朦朧朧　地橫陳，既深邃、又薄幻，如一則傳自太古，萬年不醒的夢。　流星墜過。驚呼由前方的隊伍傳來，循聲抬頭時早已不見；被指稱的方向裡，　只有微光閃爍的遠近星辰，或暗淡、或明亮，事不關己地，以一如往常的寧淡靜　靜垂懸。古時候相信，流星墜落代表重要的某人死去：英雄美人、帝王將相── 　足以牽動天上星辰的，總之不會是平凡如你我的泛泛角色，最著名的故事，大概　就是諸葛亮的星落五丈原吧。現在的人則說，只要在流星消滅前許下願望，那樣　的祈願就能成真，所以多少懷願的兒女守著夜涼，只為了等到一顆流星的閃逝。　　　　可是，死亡也好，願望也好，詮釋與寄託，畢竟都只是地上的人世代累積的　意念──如此浩渺的宇宙中，窮極遠目無法辨認的角落裡，不為任何因果、不引　任何注意，轟轟烈烈也好、安安靜靜也罷，微不足道的一個小時，就可以隕落多　少天體的碎片？　 ……那些死的指認與生的意志，熱熱鬧鬧地都過去了；任人間盛衰變化、愛　憎恩怨，千百年來，銀河，畢竟連水花也不曾濺起半朵。　所以，最後，我們終究只擁有那些太過放射的心念。　在這短暫的生年之間。　第一夜，在簡單的晚安中結束。　九月八號　早晨，天氣大好，明透的陽光鮮豔了綠樹與柏油路，由樹縫漏下的光線，一　塊塊映在草間、路面，似凝或融，亮晃晃的光影，疑是地上霜。　上合歡。最令人期待的行程。雙輛小巴在山路中彎行，推開的車窗外，除去　高麗菜車時常經過的柴油味，清清爽爽，有鮮涼的空氣灌入。晨裡的中央山脈，　深邃柔美，同時有著凝止的莊嚴及流動的嫵媚。由淺而深的漸層，以適度的朦朧　疊出了前後山線。我不禁想像，在宛如隔岸的對面山上，平望這邊，也是一樣的　幻妙寧靜吧。　到了武嶺，萬里無雲，向旁望去，沒有草原覆蓋的山岳，以黑石的拔峭與猙　獰，蕭蕭肅肅，宣示出一番不可干犯的凜然氣度。瞭望台上，如鷹展翅的牌碑，　以鮮艷的釉彩搶映了滿眼的紅。然而真正令人流連的，還是玉山箭竹的綠：長不　高的玉山箭竹，以如草的姿態，鋪毯出整山頭整山頭飽滿的青，那青色，順著山　勢的起伏，在陽光下，映出了屬於織物才有的柔美明暗。　接著是石門山，登山口前，堆棲在遠山間的雲瀑，便已令人心生嚮往。隨著　時間推移，那彷若靜止的雲，也開始有了型態變化，緩慢地，向山的這頭湧來；　白色的浪花淹漲，堆著高著，像拍著了山崖而沖起……在山與山的天空之海間，　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石門山登頂的沿途，箭竹叢外，百歲圓柏老僧般地青白著，一臂弧度便挽出　一個甲子；與鳥爭食，果實澄黃帶橘的玉山懸勾子，採之嚐之，則有意想外的酸　甜鮮美。登頂後，我們三三兩兩地與三角點拍照，或坐或話，直到原本晴明無際　的天空層雲漸起。　還有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畫面。石門山上，一回頭，看見璟嘉坐在箭竹叢中　對我微笑──避開了尖刺的部份，盈盈地，一個舒舒服服的女孩子，自在悠閒地　窩在軟綠叢中，以清爽不過的神氣，告訴我座位的舒適、褥蓆的韌涼，以及環散　周身的草葉，是如何撲鼻地散發清香。　　　她笑得像朵明亮的花。　　　那分明，是豔后斜臥躺椅的姿態。　這使我想起三毛在她的撒哈拉故事中，〈白手成家〉一文的結尾：「我，走到　輪胎做的圓椅墊裡，慢慢地坐下去，好似一個君王。」　中午在小風口停留。高山泡麵，高山的陽光，高山上容易簡單的滿足。　下山的路程，大霧漫起，在太魯閣的界標暫停時，煙嵐冷白，濃霧陣陣湧來，　水氣薄沾在衣上髮間，公路對面，已見不到數尺外的山壁。沿途景物皆沉在霧裡，　只有靠得近時，才見奇石、怪樹，矗矗然浮出霧間，孤聳如黑白的島嶼，繫著沒　有人知道的縹緲故事，蒼蒼稜稜，似隱還現。　回到農場，大霧如是。整座園林籠在涼冷的白中，隱隱約約，全然不似去時　的晴。入夜，幻燈片的課程後，回房間的路上，依舊是冷冷蒸蒸，煙水濛瀧。霧　氣瀰漫的夜路，行之其中，卻有了宛若初識的迷離。　　　為霧所據的黑夜裡，小坡他側，幾步路外的岔口，有青樹兩兩對生，形如亭　蓋。尋常時候只是談笑而過、不曾加意，然而晚霧之中，樹蓋之下，一盞路燈在　地面澄澄點亮，既清晰、又朦朧，比任何時間都立體地，燈色在霧氣中輻射出完　美的漸層。樹影之外、燈影之外，融入夜幕，便是全然的漆黑，幽深廣大，暗不　可竟。　　　就這樣，樹與燈構成了份外迷離的空間感，那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難以言喻　的靜謐。我忽然覺得陌生，這樹下的小路，在如有涵意的指引中，將通往何方呢？　　不該是屬於這農場的任何一個地方吧，那該是屬於寓言、屬於童話，宮崎駿式，　無比虛幻、無比真實，深深遠遠，以神隱的姿態，一則失落在時間之外的空間。　　　……那竟是一種回家的感覺。　回房間前的彎道上，我們發現一隻棲在路燈旁的蟾蜍。在自己的王國裡，牠　選擇了多麼舒服的位置啊；燈光在夜霧中張散成迷暖的絲帳，落葉、腐草堆覆於　泥土之間，蹲踞在樹根的節瘤上，牠不慍不火，一派安然。　簡單地收拾過後，考慮片刻，決定不參加對面寢室的殺手會。一群人玩殺手，　上次做這樣的事，已經是幾年前剛進台大的事了；即使許多名字已叫不出，那時　候的人、事，說話與動作，在猶豫的轉眼，忽然地兜上心頭。是以，因為那一瞬　間的懷念，我決定對這遊戲的印象保留。　夜晚的空氣中，對房的笑語陣陣傳來。九點半多，閒來無事，告訴學姐要出　去走走後，我摸了手電筒出門。　也不外是那些白天裡都走熟的道路，然而，一個人在起霧的夜裡行走，就是　會有不同的感受。路樹，矮燈，漫漫冷冷的水霧，距離被奇異的空間感拉長。輪　廓籠統的杉林──黑色的森林，灰色的森林，當我在一片蛙鳴的遠近中佇足時，　不禁想起自己還是偏愛隱約的色調。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已是一份根植的　嚮往吧。　席地而坐，抬頭，我仰望模糊的天空：雲氣深重，無星無光。　 ──只要凝視，就會出來嗎？雲霧稍淺的片刻，盯久的天空有星光微爍。彷　彿幻覺，那瞬間，我不禁為之動搖。　再抬頭卻已星斗滿天。約莫十點，如前夜一般的時刻，大霧已在不知不覺中　散盡，清朗的天空星光明澈。畢竟是這山裡的規矩啊，霧去的時間、星出的時間，　在這山裡，也是不言自明地隨著季節輪迴的吧。　一樣繁美的星空。將隨手攜出的紙張枕在髮下，我在無人的路邊躺下。直視　天頂，有太多穿越光年的閃爍。忽然我看到流星劃落。清清楚楚的一線橫過，倏　起，倏滅。　流星有了，四葉草有了……這樣，只剩下青蛙從我腳邊跳過了吧。拍掉衣上　的木草屑，有趣地，我想著。　　　結果，在回到宿舍前，灰白的走廊上，一隻蟾蜍驀然由旁竄出──意想不到　的狹路相逢，我們被彼此嚇了一跳。意識回來、望著快速消沒進草叢的矮小背影，　我不禁莞爾：蟾蜍當青蛙，也可以充數了呀。　於是第二天的夜晚結束。　九月九號　清晨五時許，營區的聲音此起彼落。六點準時，賞鳥集合。帶著農場發放的　望遠鏡，我們分成兩隊，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宛轉鳥鳴，或明亮，或清媚，顆顆串串，遠近高低地由四面傳來。從來鳥鳴　對我而言，就只是單純的樂音罷了，然而背負了數量有限的一架望遠鏡在頸上，　便不得不認真異常地警覺起來，考驗起聽聲辨位的尋鳥功力。　可是，即使是落了滿山的鳥鳴，真正讓我們透過鏡頭找到的卻寥寥無幾── 　不如春天求偶的活躍，夏季的鳥機敏不安，很難停留在同一個地方；若是春天，　只要聽到這樣的鳥鳴，隨意往樹梢抬頭，就可以找到鳴唱的鳥。一邊繼續往前走　著，阿榮姐一邊這麼告訴我們。　 ……賞鳥這活動，要親眼看到鳥才會有趣。有些惋惜地，她說。　繼續在果園、樹林之間穿梭，陽光漸出，晨間的溼氣微漫，我們在草葉上踏　出了無數早露。一度停步，阿榮為我們解說著各式植物。到了開闊處，抬望眼，　平展面前的，卻是滿視界的朦朧晨山──那是巍峨的，寬廣的，陳躺的，朦朦朧　朧發著光的中央山脈，以水墨的筆法，沾了晨光大筆刷畫的山，既俐落，又大氣，　渲染出整天地的寬容與高傲。　在那樣的山間，因為霧林帶的緣故，泛光的水氣如輕羅的冷薄，天女綾帶般，　披橫在山與山的漸層之中，淡光掩著蒼藍，隨性而莊嚴。　隊伍繼續前行。不見鳥影，林間藤下，卻有鳳蝶翩翩起降，一次搧落，就是　一抹黑中帶紅的嫣然。在一次落後的機會下，幾乎脫隊的我，遠遠地，在斜前方　的一段枯枝上，看到了鳥。因為對蟲魚鳥獸之名的本就生疏、以及前夜幻燈片課　程不夠專心的結果，我沒有能力指稱出牠的名字，只是，那瞬間，透過望遠鏡看　到山鳥的小巧玲瓏、追尋牠姿態的俐落靈動時，我才確確實實感受到阿榮姐說　的：「賞鳥就是要看到鳥才有趣。」　 ──那真是奇異的心情。　後來，早餐過後，在梅峰最後的行程是農場導覽。這是個人的緣故吧，我對　採集室、標本間之類的參觀，實在沒有太多的興趣。但除此之外，我們走上高低　迂迴、柳暗花明的山路，跨越橫根，穿過竹林，仰首看衫樹林間漏下的成束陽光。　草畔的方池中，每枝青綠的水藻上，都停著一點圓美的水露，燦燦幻幻，折射著　鑽石般的彩色光芒。　走過溫室，到了桃園，我在綠葉成蔭的桃樹下，想像春來時花光爭紅、落英　繽紛的一片旖旎。白楊路上，落盡青葉的長道，已是深寂的颯颯秋意，纖細的空　枝，一樹樹，織出了灰褐色的濛濛雨意，接連起整條路的空靈蒼茫。　然後，我們走向綠籬迷宮，在人高的層層綠牆中行走，穿越迷宮後，一切的　尋訪便至此結束。　（不需要握在手中的紅線團、不需要誰在唯一的出口等候，完成了對成年的　我們而言如此容易的迷宮，即使是連一點點的冒險都稱不上的遊戲；或許，無限　放大來看，只要有同樣的自在，這世上終究沒有走不出去的迷宮吧？）　然後歸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04.212.30 ※ 編輯: staylight 來自: 59.104.212.30 (09/13 10:42)

推

jamesh

140.112.163.140 09/13, , 1^F

140.112.163.140 09/13, 1^F

推

genetaipei

218.166.37.30 09/14, , 2^F

218.166.37.30 09/14, 2^F

推

TzuYang

140.112.19.19 09/15, , 3^F

140.112.19.19 09/15,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