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別
放下來往的旅人，巨大的巴士毫無眷戀地從視線中駛離。身邊三三兩兩過客，
熟練地朝著自己的方向前進，只留下一個孤單身影，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徘徊。
你說只要站在原地，你就會來尋覓；而低垂暮色裡，親愛的你，在那裡？
『寶貝？』似陌生又熟悉的聲線在背後響起，一時間竟哽住了呼吸。按著劇烈
跳動的心，緩緩轉側，朝思暮想的身影，終於在眼前具體成形。
這眷戀已經多長？已經多久？
從來也沒想過，當思戀落入現實這時候，竟是凝淚成語，崩流。心頭說不出的
千頭萬緒，都隨著眼前雲霧迷濛，在你的厚實胸臆停泊……
※ ※ ※
握著你的手的感覺，為什麼這麼不真實？
即使各自坐在奔馳車陣中的前座兩側，仍緊緊牽握著不捨分離。
摩挲著厚實的溫暖掌心，貪戀著近在咫尺的明朗笑意；每次呼吸都要再三提醒
，每次眨眼也要茲茲算計。
親愛的你，要多少自制力，才能將靠近你的巨大渴求壓抑？
『寶貝，妳再這樣看我，我們可能會錯過最後一班摩天輪喔……』
停佇紅綠燈前，當你臉上的笑意轉換成認真的執著，理智悄然遠去 ── 只想
靠近你……任脣舌熾熱交纏、任身後的喇叭聲聞若未聽……
※ ※ ※
一起搭摩天輪，是好久以前的約定；是留在心裡某個角落的，等待圓滿的缺。
明知道該一人坐一邊，但你的膝上、胸懷與頸彎，卻更像是天生的歸屬，可以
永久依賴踡居的所在。時間早被遺忘，夜景亦不復記憶 ── 只有你眼中的光采，
是今夜到永遠、最明亮的辰星。
十指交纏的遊戲，如此幼稚卻難以饜止；而你的脣呵！像是永遠啜取不夠的佳
釀，猶如此生賴以存活的藥癮。
像是唯有呼吸著你呼吸過的空氣，這生存才具有意義；唯有沐浴著你沐浴過的
星芒，這世界才真正明亮……
※ ※ ※
肩併著肩，走在過了午夜而暗下街燈的小公園裡。
雖然光線昏沈，總算因為附近大樓上幾盞依然亮眼的燈而不致一片漆黑。堅持
著陪你走過平常運動的路線，看過你生活著的世界，走過屬於你的空間……才覺得
自己真的在你身邊，不再只是盲目的自我欺騙。
溫涼的夜，感受真實的體溫，嬉鬧著不著邊際的笑語，享受著終於在一起的靜
謐；偶然張望，突然看清車子停泊的地方，竟就在小小溜滑梯的外緣；於是想起，
那幾乎被遺忘的記憶……
惡作劇似地伸直了手，輕輕掩住你的雙眼。細語呢喃呵護引導，讓你摸索跌坐
在溜滑梯的斜坡尾端 ── 放開手，看進你牽起驚訝的微笑，知道你也想起那個冬
夜裡，在電話那頭陪著你一起跑步時胡鬧玩笑的話語……
還以為需要很大的勇氣，才敢撩起長裙；但望著你的笑容，牽起嘴角的笑意，
才發現把自己投入你懷裡的措舉，是如此自然、彷若呼吸……
※ ※ ※
緩緩睜開眼睛，還感受得到睡眠中的你，深沉穩定的氣息。
輕撫著在胸前霸道環繞的手臂，心中洶湧的情緒幾乎潰堤。深深呼吸著，直到
心跳平靜；悄悄溜下床，在昏暗裡著衣。
在床畔靜靜佇立。貪戀著凝望著，祈求上蒼，可以將你的容顏留在內心最深的
角落裡，可以陪伴著你、不要任你傷心……
將深藏已久的信箋留置在枕畔，在熟睡的你額前留下最後的輕吻。像是將一生
的時間用盡，才走到門口；像是將一身的力氣用盡，才打開門扉；像是將一世的堅
強用盡，才能不回頭、蹣跚而去……
那麼不捨，卻不能不捨，掩上門的那一刻，深刻的痛楚幾乎切碎了心跳 ──
怎麼能狠心轉身離去？怎麼能忍住淚到如今……
※ ※ ※
望著窗外飛逝而過、似熟悉又陌生的遼闊風景，嘴角噙著微微笑意，映著眼中
淡淡水光，感受著行車中輕微的顛簸搖晃，體會著心頭似平靜的洶湧波動。
終於，看見了你、擁抱了你；終於，被你環繞、被你充盈。
輕輕環住仍微微顫抖著的身軀，似乎還感受得到你在深處衝撞的悸動；輕輕撫
觸仍微微腫脹著的雙唇，似乎還感受得到你流連不去的啜吻。
如此自然，像是脈搏一直存在血液深處，像是旅人終於回到家鄉港灣。
為什麼會愛上你？雖明知是飛蛾撲火，卻自然彷若呼吸。只一個笑容，就悄悄
進佔、流連不去……
遙遠的距離不僅沒能澆熄彼此心中狂燃的烈焰，話筒中的細語呢喃像是能燒斷
線路似的星火漫延 ── 想著你，揪著心，甘心淪入背德深淵，只求能貼近你，只
想做那個屬於你的自己……
※ ※ ※
永遠都記得，在那個清冷的台北冬雨夜，在那個黑底白字的世界裡，是怎樣手
忙腳亂著認識了生活在南台灣艷陽下、笑容一如陽光般燦爛的你。
你一向笑著，容忍著照顧著新手般生疏笨拙的舉措；也一向笑著，容忍著滿足
著孩子般任性撒潑的要求。沈穩嗓音裡滿滿暖意，是永遠不變的疼寵。
什麼時候開始，讓你悄悄駐進心底？什麼時候開始，不甘只是姐姐而已？
日日魂不守舍的思念，夜夜無盡纏綿的低語。貪圖著你的眷戀，捨不下你的深
情；所以越陷越深，所以窒息沈溺。
親愛的你，當你發現床畔冰冷空虛，會不會疑憤不平？當你看見那紙絕情囈語
，會不會悸慟傷心？
親愛的你，可知道離開你是世界上最困難的決定？如果可以，即使十年呼吸換
一夕相依，亦甘之如飴……
※ ※ ※
親愛的你……請原諒這最後的離開的決定。
愛上你，是此生最美麗的際遇，今世最甜蜜的歸依。
如果可以將此生的位子換到你身邊，即使用幾世幸福去換，亦無悔無怨。可終
究，已經虧欠他太多 ── 今生，就該先還盡該他的；才能祈願，來生，可與你長
伴同行……
對你的思戀，是支持著繼續走下去的動力；昨夜的相依，是印證著真實存在過
的痕跡。
親愛的你……
如果願意，請將昨夜也留在你的記憶裡，即使只是一小片痕跡；如若不願，請
遺忘今世裡，留待來生，尋另一次機會，重新疼你、愛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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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創作 在虛空中以文字書畫想望~
我的經歷 是人生中或美麗或鬱藍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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