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無題
清晨的空氣好乾淨，店裡飄著麵包香，窗外來往的人群，讓繁忙的都市感覺上又走得更快
了些，啊！今天還要烤餅乾。
好香！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路口的十字街角多了一間咖啡廳，秋天午後，總會有淡淡的咖啡香
飄來，我喜歡那種味道。
藍山、拿鐵、卡布奇諾…大概就是那一類的吧！
其實我不是很懂咖啡，但是這個香味的確很吸引我，我想我會喜歡。
這裡有許多老顧客，二十四街的大嬸就是其中一個，她每天總會來買剛出爐的法國麵包，
她說她的女兒很喜歡，嗯，我自己也很喜歡。
有幾次我很想問大嬸，她的女兒怎麼不自己來買呢？但最後我都沒開口，我想他們有自己
的原因，事實上，我比較想說的是，法國麵包放著也挺好吃的，尤其是我做的，這個我可
是很有把握！不過我想她還是比較喜歡剛出爐的吧。
啊！來了。
那個身穿西裝的年輕人腳步還是那麼急，看來應該是個上班族，每天都是那麼衝忙地趕路
，他從來不曾往店裡瞧，但是我每天都能看見他慌張的樣子，一邊盯著手錶，一邊往街角
走去，他晃過店門口，不過短短五秒左右。
每次他飄過門口後，公車就會出現，不曉得是否是他要搭的那一班，我都不知道這年輕人
到底算不算準時。
他是把時間盤算很好的人呢？還是，純粹只是個喜歡到最後一刻才動身的人？
哈~無聊的時候觀察一下人群也是種樂趣。
只是，上班時間過後，這裡的街道就會有點冷清，沒什麼人，一直到下班時刻來臨。
我因為喜歡安靜所以選擇了這裡，不過有時候看著人來人往的生活，好像也能感受一點忙
碌的感覺，好有趣的生活呀！
嗯~好香！
街角的咖啡廳又在煮咖啡了，真希望有一天能親自去喝一杯。
只是咖啡廳老是在下午就打烊，時間早得讓我驚訝，所以我也沒能有機會親自品嘗。
老實說，除了店裡的麵包與街角的咖啡香，我也很喜歡中午來的那傢伙，不知道他算不算
個街頭藝人，他總會帶著一把吉他在店門口唱著深情的歌，只是我聽不懂他歌詞裡的內容
。我喜歡他的音樂，我喜歡他的聲音，也喜歡他的深情，所以管他內容是什麼，都不是那
麼重要。
只是直到晚上，好像都沒什麼人捧場，只有我有時候會隔著玻璃聽他唱歌，這或許就是他
每天都會來店門口的原因吧！
對了！還有一個人，她也會來聽他唱歌。
那是一個賣花的女孩子，我每天都會向她買一朵玫瑰，這是因為她的玫瑰總會讓我想起她
的美麗。
她很有氣質，留著烏黑的長髮，還有白皙的皮膚，尤其是淡淡的粉紅色嘴唇，總是讓人捨
不得離開那甜甜的微笑。
可惜她是個啞巴。
女孩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大家都喜歡跟她買他手上籃子內的玫瑰花。
女孩會靜靜地聽完一首歌後，在男孩的吉他箱裡放下一朵玫瑰，然後才離開。
或許是在等待女孩吧！男孩總會唱到女孩出現，直到玫瑰落下的那一刻，才心滿意足地結
束那天的演唱。
男孩與女孩從未打過招呼，也從未有所互動，我懷疑男孩是否知道女孩是個啞巴，也懷疑
女孩是否真的只是為了一首歌而放下一朵玫瑰。
這些事情，都是在前天以前發生的！
昨天大嬸沒有來，我很驚訝，因為大嬸的出現，已經像是街角咖啡廳的存在，還有我店裡
麵包出爐的時間，一樣地自然。
不只有大嬸，那中午該有的音樂也消失了，下午應該飄來的香味也少了，晚上會出現的玫
瑰也跟著不見了。
一天之內，平凡的生活突然變得不平凡，安靜的日子讓人覺得不安靜。
原來，失去習慣是怎麼地不習慣。
今天，我依然打開大門，法國麵包也是剛剛出爐，我希望昨天的一切，不過就是所謂的“
新鮮”。
但是大嬸沒有出現，而是公車緩緩從店門口駛過。
公車走了。
年輕人氣喘吁吁地從店門口追過，這次，他終於比公車慢了。
年輕人雙手撐著膝蓋，看著遠去的公車，就好像一切的希望通通被載走。
他仰天長嘆了一口氣，露出了無奈的苦笑，他拉下領帶，解開外套紐扣，彷彿世界在那一
瞬間被解放，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年輕人的眼神注意到了我的店。
他好奇地往店裡瞧，他向我微微笑，而我向他點頭示意，確定了我們正在營業，然後才打
開門，走進店內。
他好奇地問我店裡的香味是什麼？我告訴他是麵包香。
他說他經過這裡無數次，卻從來沒注意到這麼香的味道。我笑了笑。
原來，一個人的心不在，就算你離得多近，就是會被忽略。
他說他是一個保險業務員，為了客戶以及上司的要求，他的時間必須拿捏得很緊，他不想
一直趕，卻又不得不這麼做，否則他就會失業，直到公車在他面前消失，他知道他一直維
持很好的高塔，竟然如此脆弱。
他不禁苦笑。
最後他買了一條剛出爐法國麵包，很滿足地離開。
離開前，他告訴我，原來一輩子追著時間，到後來才知道自己才是被時間追著跑。
他說他決定要去旅行，第一站會是法國。
大嬸終於出現了，這是她最後一次來向我買剛出爐的法國麵包。
我很驚訝，但卻比不上我的難過。
大嬸說，她的女兒在很久前受到病毒感染，病毒侵入了她的骨髓，間接讓她失去了說話的
能力，還讓她不能在烈日之下曝曬太久，雖然病毒沒有馬上奪走她的生命，卻讓她過著晝
伏夜出的生活。
說著，大嬸流下了眼淚，拿著法國麵包的雙手也微微顫抖。
她想起女孩的堅強，即使命運如此待她，她一點也不低頭，晚上的時候，依舊拿著籃子四
處賣著玫瑰花。
我看著大嬸離去的背影，想起那淡淡的粉紅色嘴唇，突然多了一點病態的美感。
前天買來的玫瑰花，還放在收銀台的玻璃瓶內，如今看來那鮮紅的顏色，居然這麼傷人。
男孩知道了吧！已經中午了，該出現的吉他聲還是沒聽見，那深情的聲音只為某個人響起
吧！
如果男孩知道女孩是個啞巴，還會願意為他歌唱嗎？
如果男孩知道女孩生命短暫，還會默默地收起吉他離開嗎？
如果女孩知道男孩為她歌唱，還會靜靜地聽他唱完一首歌嗎？
如果女孩知道男孩很喜歡她，還會僅僅放下一朵玫瑰而離開嗎？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們會是怎樣？
我想起男孩很滿足的表情，也想起女孩甜甜的微笑。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如果”，我們又會怎樣？
啊…我想應該去喝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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