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mango521 (芒果)》之銘言：
: 修行到底是修甚麼?
: 修行變成了神好像也不是不會死遇到神魔大戰還是會戰死
: 而且死了算是魂飛魄散沒有重來機會
: 修行到底是修甚麼?
來說些我的主觀想法。
首先是，什麼修行？怎樣的修行？
廣義的修行，可以囊括很多面相。
但凡藉由特定的刻意克己鍛煉以圖超越某個臨界點之後的躍升的，
都可算得上是修行。
例如重訓。
實行特定的動作乃至利用器材輔助，
在汗水與痛楚中，
肌肉的撕裂與重組造成之後更為發達的狀態，
也算得上是一種修行。
例如字斟句酌推敲磨鍊筆下工夫，
在絞盡腦汁搜索枯腸撕碎好多稿紙刪除好多段落之後，
靈光一閃的乍現讓自己讚歎自己的作品，
也是種修行。
武者修行、職人修行，可以有很多奇怪的修行。
當然，修行不保證能成功。
我有一陣子一直想學駢驪那套搞些有意思的對偶句，
但後來發現我詞彙太貧瘠，結果這「修行」就廢掉了。
修行也不必然只是痛苦。
一般而言除非天縱英才否則在這克己鍛煉的過程大概都會有些苦痛，
但也時時會玩出興趣
── 未必非得有成果而就是過程中那沉浸專注的享受感。
不過走向蛻變或至少追求走向蛻變確實會有著徘徊停滯掙扎的經歷。
而修行就算有成，也可能偏離了當初的目的。
例如最初玩重訓可能只是希望之後能吸引女生，
結果後來確實體能練得較佳了，卻還是吸引不到女生，
這種目的與結果的背離在人生很多事中都可看到。
這裡順帶說說，許多佛教徒指責所謂「無益苦行」的說詞，
在我看來都像是紮稻草人，沒有另一方的辯解只是自己的想當然耳。
拿個啞鈴在那上下舉，搞得手臂痠痛，無不無聊？但就是有可能有些效果。
不過是否能有效果則方法也是重要的。
重訓方法不對，還好的只是白花了代償力氣沒練出成效，
弄得差的則運動傷害終身難以復原。
某些特殊的苦行我猜測亦復如是。
若無方法配合，確實很可能搞半天只是徒勞甚至自毀。
當然，即使成功了，其「效果」是否就是「目的」也確實是個問題。
（例如本來目的是想解脫但修行效果只是變成無聊仙人 ── 有點微弱的術法）
當然這些各種各樣的廣義修行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我要說的是狹義的出世法的修行。也就是原po質疑的修行。
不過在講出世法的修行之前，
我先抨擊一種狀況：
一部份佛教徒對所謂「向外追求」的「外道」是等同而鄙視之
（除了少數他們自己熟悉的或者話語權強大的算例外），
但我卻覺得這裡面大有可分別的。
某些信念可能直接帶你到惡趣中（例如較粗淺的順世外道），
某些信念可能可以讓你享欲界之福，
某些信念可能可以讓你遠離欲界定境深遠至非想非非想天，
這都可能很不一樣。
當然有人會傲慢地聲稱那都不究竟都會繞回原點，
但我就不這麼認為。
至少在你傲慢地看別人的同時可能別人的某些訓練甚至還超過你了。
跳出佛教的框架，
哲學層次或訓練模式乃至美學而言，
也還是各各有別。
一概而論的含混很沒意思。
當然啦佛教本位者確實大可對這種區分嗤之以鼻就是。
是的我要說的就是我特別欣賞的，
在印度與佛教大約同時甚至稍早的，主張素食的耆那教。
（當然耆那教也不是只有素食這個膚淺的東西，他還有很多別的，
然後不說那些吹噓素食的亂蹭名人，古希臘的畢達哥拉斯至少該是有關的。）
耆那教在印度艱苦卓絕屹立不搖，甚至影響到印度教都多少接納其一些東西。
而其思想也絕非一些後起的膚淺無聊的宗教或甚至自稱不是宗教的宗教可比。
但眼界狹隘的臺灣人對此欠缺認識，也只會把他當怪物看待。
當然，耆那教的實踐之難，我承認我也做不到。不過我很讚歎他們。
還有就是苦行實踐想搞一步到位恐怕也未必好。
就像重訓，
在能力不足的時候就想舉太重的槓鈴，
要嘛到頭來動作不正確練了白練要嘛只搞到受傷，
確實還不如小重量但動作正確老實一步步晉級實在。
好，說了老半天進入我要說的正題：為何要出世間的修行。
那麼這裡就不再提那些世間法的修行了，即便二者方法與成效或許有些交集。
（例如定境或許對世間法的心情穩定有好處之類的，這都不是我要說的。）
為何要出世間的修行？
我們打出生開始，生命的直覺不就告訴我們就是在此世間求生存求爽？
這裡提兩個觀察點。
第一，向外觀察。
看看這食物鏈的恐怖世界，
所有生命不斷掙扎就是為了自己能生存，
而自己要能生存，也就不得不破壞其他生命的生存。
從細菌之寄生到植物之搶陽光乃至動物之互相傷害皆如此。
而掙扎了老半天，終歸是壞滅或變化：
無論是生命自體或遺傳基因，一直為保住自己而掙扎到頭來卻根本沒有自己。
這種瘋狂荒誕，沉浸其中的或許覺得很好玩，
但至少我是覺得很沒意思。
第二，向內觀察。
就不管什麼其他生命什麼感受了。反正都與我無關。
可是很確定的經驗是，
「我」的存在也受到各種生命欲望所束縛。
餓了不吃會難受，渴了不喝會難忍，身體時不時或癢或痛，
性衝動造成我一堆蠢行為。
凡此種種，都讓我想到，
到底是不是能有徹底擺脫這些欲望束縛的根本的自在的狀態。
以上兩點，
活在太艱困的掙扎中的生命不容易反思（只想著我要活著，其他都是想太多），
活在太爽的開掛旅程中的生命也不容易反思（食物鏈頂端，又享受各種欲望），
但至少這對我確實是很困擾的。
不過光是上述兩點也確實未必導向修出世法。
首先是，既然這個世界這麼無趣，那自殺不就得了？
假如前提就是人死燈滅，確實這就是個最佳解。
但怕就怕這樣的做法並不能終結惡夢，只是由一場惡夢換到另一場惡夢。
再來，如果覺得自殺也不是解，也有可能根本無解。
是的。許多生命即使觀察到上述兩點也就是採取這個立場了。
也就是「世界很恐怖又如何？我被欲望束縛了又如何？那就是這樣啊。」
然後繼續過著他的生活。
所以加上兩個（假設性的）前提：
簡單自殺並不是最佳解，但有可能透過某些途徑徹底超越離開這個世界。
從這兩個前提出發，至少是我個人認同修出世間法的思考路徑。
至於實踐是否有效乃至其後的身心認識變化
（例如到後來會覺得當初的困擾不是困擾之類的）
那又是後來的事了。
順帶提看到有人提到呼吸是否停止云云。
當然，某些魚類就是能兼用皮膚呼吸，皮膚不必然不能呼吸。
你可能會說我們是人又不是魚，鳥骨架輕能飛人能用前肢飛嗎？
但總之在我的修行觀（這當然可能只是我的錯誤設想），
先不說是否皮膚呼吸，
修行的最終，確實是要徹底改變身心，確實有些神秘成份在。
至少至少，
得要能「自由決定是否呼吸」而不是「不自主地只能憋氣幾分鐘就受不了」。
這麼講很詭異，
但就好比，
一個鎮裡絕大多數人都有嚴重酒癮，一天不喝酒都會全身難受。
他們聽說有個傢伙居然不喝酒也無所謂，也會覺得很奇怪。
當然，呼吸不是酒，它是更根本的生命的依賴。
但我說的「自由決定」是指，
「假設」真正達到自在，
應該只是「由於覺得這個身體還得留存，活著還有些功能」而決定呼吸，
而不是「因為受不了不呼吸之苦才非得呼吸」。
也就如同入深定的決定出定是由於知道再定下去肉身會壞滅才出定，
與像我這種層級很淺的坐不住腳麻難忍就放開的不同。
最後還是再補一點其他。
上面我說的是修出世法，與什麼超能力或神魔大戰都無關，
（雖說我很喜歡這方面的題材，然後我覺得這方面的修行未必是出世法）
但不說離欲出世法，
其實就算是在欲望方面也有修行。
也就是說，即便不說否定欲望，而是順著感受走，也有強化的方向。
比方，對我這個尚未完成出世法修行的傢伙，
我還是有著性欲，
而偏偏我的性欲也不高級，大概就是野狗那種隨時想爽一下的蠢衝動。
可是有些傢伙的性欲就是能有著細膩又狂野的靈肉合一的深邃，
這種「境界」也是我所能觀察能想像卻又不能達到的（雖說以我的目標也不想）。
性欲如此，其他食欲等許多方面亦然。
像我就是隨便吃甜食就好，什麼深度品酒啥的我都無感，
可有些人就是味蕾敏銳還不斷精進。
欲界天恐怕也有其往頂飛昇的「修行」，也不是說入世就全都簡單方便。
（另外有些人類自大的調調說只有人類享受性欲，
其實海豚或猩猩之類的可以舉出好些反例，他們也會自慰。
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是，欲界確實也是愈往高層走欲精致，
而愈低層級的愈簡單粗暴就是──就像我自我省思覺得我大概就是野狗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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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er mit den einfachsten Beispielen anfangen.
David Hilb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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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
如果你覺得你日子過得很爽你對這個世界沒半點不滿，
那你就不用修行了。
反正你居於食物鏈頂端，不用怕隨時有什麼傢伙取了你的性命。
反正你的感官都是提供你享受的工具，你絲毫步懷疑這些是痛苦的來源。
人類制度這麼美好頂多就修修補補，你就在這個世界好好活吧。
甭去想什麼修行啥鬼的。
修行是像我這種神經病，
對其他生物有過多的同感，對自己的欲求有太多的反感，
自我矛盾太多想搞個徹底抽離這世界的傢伙所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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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也許他感覺很輕巧，享受著他的「輕安」，
完全無法體會別人或別物的生命有多沉重呢！
當然他的輕也還不是不可承受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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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無可能。甚至不要說桶中大腦論，還可能根本只是設計遊戲。
（其實電腦模擬簡單的競爭演化似乎已有人在玩）
甚至最單純的也許反正就人死燈滅，那自殺還真就是最佳解！
誰知道呢！
但或許至少某些鍛鍊，試著由粗轉細的過程，
即便到最後發現無所謂粗無所謂細，
這過程還是有點意思的吧。（就不說意義了，只說是有意思。）
※ 編輯: khara (114.37.227.205 臺灣), 12/20/2021 12: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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