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竹馬青梅
【王柏威】
當教授問我要不要去國外交流的時候，第一個瞬間我想到的是李語晴。
很沒意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起她，然後想起那天我對她說的話。
我向教授說了聲會好好考慮之後就回了我們的租屋處。
教授向我說我還有幾個禮拜的時間考慮，和家人談談吧，我也說了聲好。
如果說跨了幾個城市就已經讓我有些遙不可及，
那跨過了一個海洋的距離讓我是難以想像的。
我本來想撥通電話給李語晴，但我記得她今天得去表演。
自從我帶她去小酒館之後，她找到屬於她的舞台。
偶爾我會提著吉他上去幫她伴奏，但後來實驗室太忙，所以她就自己去了。
沒有我的表演，一個人的自彈自唱。
國中死黨阿屁偶爾會去小酒館幫我看看李語晴的表演，
也偶爾會把她的演出錄影下來，然後傳送給我。
過了二十歲的李語晴，
不知道是愈來愈有魅力，還是愈長愈漂亮，但我覺得以上皆是。
她的表演慢慢地充滿自信心，自彈自唱也愈來愈流暢。
但我不知道為甚麼卻也有一種她愈來愈遙遠的感覺。
－
路小雨是個奇妙的人，也許該說她和李語晴某些時候有點相似，但大多數時候大相逕庭。
小雨是個坦率的姑娘，但大多時候會坦率地讓我有些難以招架。
像是情人節的時候會自己做蛋糕給我，
或是在我生日的時候錄了一段自彈自唱的生日快樂。
自從我意外得知她也考上我們學校之後，我就有特別關注她的動態。
那次她說想徵個吉他家教，我也是開開玩笑說我可以教她，但她卻很認真地和我討論細節
。
後來聊天才知道她重考一年，然後來我們學校一年後才知道我原來已經在這裡待了一陣子
。從那之後她就開始叫我學長，但我明明也才大她一個月多一些。
教她吉他的時候其實我大多數時間都不收錢，但她自己過意不去都會請我吃飯。
通常我都隨便找間麥當勞吃吃，然後再去學校的團練室和她練習。
她雖然不是很有天分，但她是很努力練習的那種人。
所以我在教她刷和弦到自彈自唱只花了一個月。
但多數時間在教她的時候我總想起和李語晴在房間內打打鬧鬧的時刻。
小雨不太一樣，她總是很認真地聽著我說話，然後很努力的練習。
還會偶爾和我討教一些技巧，和節拍的掌握度。
偶爾她也會跟我說說笑話，聊聊天，分享她前幾年自己讀書的心得，和這一年的校園心得
。還有偶爾會聊起那個涼亭，那場雨，和我不告而別的夜晚。
通常講到這裡我都會尷尬地笑笑，然後切回來吉他教學。
第一次在小雨面前提到李語晴的時候，我本來以為小雨會有些情緒波動，但她沒有。
只是靜靜地聽我說，微笑的看著我。
我提到那些日子裡的上台表演，我總在李語晴的右後方。
她風靡了多少少男，我拍掉多少蒼蠅。
小雨安靜的聽著我說的那些事情，而大概是我講得太雀躍，所以小雨提問的時候我有些愣
住。
「你們上床過嗎？」
「嗯？」那瞬間的我有些反應不及。
「如果感情這麼好不是都會上床嗎？」她說。
「我們現在算同居吧。」我說。
小雨噗哧的笑了出來，然後捏了我的鼻子。
我傻在當下，歪過頭面無表情。
「我想也是。」她轉過頭，把吉他收好，然後起了身。
那天她沒多說甚麼話，總是笑笑地對我。
所以那時候的我沒有多察覺到甚麼，也跟著輕鬆的笑著。
－
李語晴那天出現在團練室的時候我有些驚訝，但我還是介紹了小雨給她。
但李語晴臉上充滿了尷尬的笑容，我當下馬上就發現了。
在我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異樣的感覺，
所以我只能坐在樓下的超商，試圖從手機訊息裡面打些甚麼。
但我發現不管打出怎樣的內容，卻都很奇怪。
不久後接到李語晴的電話，說著要吃麵。
找到台階下的我急急忙忙趕去全聯買些食材回家，然後做好給她。
我用著一些簡單的句子去推敲李語晴的心情。
雖然明顯有些芥蒂，但她正在試圖隱藏起來。
想來有些可笑，畢竟都認識了二十年，哪有甚麼東西可以藏在彼此之間。
飯後她吻上我的時候，我卻有些慌亂。
我不明白她這樣的意思，她想佔有我嗎？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做愛而已？
我呆滯的任她擺布，但腦海裡總在思考。
我想和她做愛嗎？想。
我可以佔有她嗎？不知道。
就在她脫下衣服的時候我輕輕的將她推開，
雖然力道很輕，但她也察覺到了。
她愣住的時候我就用著個姿勢把她抱進她的房間，然後放下她。
我可以感受她神情的悲傷，但我總覺得這樣有些詭異。
如果是單純的慾望排解，我接受。
如果是因為愛我而找我做愛，我也接受。
但這樣的處境就像是她騎上我，用做愛證明我是她的。
這感覺很詭異。
如果想證明我是她的，其實她只需要開口，然後跟我說我是她的就好了。
而不用大費周章地爬上我，像是要宣示主權那樣。
我電視關起來之後也回到我自己的房間，然後把吉他拿了出來。
不知道為甚麼我彈起一些不知名的曲子，試圖轉移注意力。
她的房間很安靜，安靜到我聽不到她在想甚麼。
也許她也在等我開口吧，我想。
也或許，她也只是想保持這樣的關係。
慌亂的我就這樣彈了整個晚上的吉他，最後抱著吉他沉沉的睡著。
－
也許是冷戰和課業開始忙碌的關係，我和李語晴的交集間接的少了許多。
該說冷戰好像也不對，只是多少會多了一些分際線。
但我還是會偶爾幫她帶晚餐回來，或者多煮一份叫她回家吃。
大三的生活因為被抓去研究室幫學長姐做實驗而繁忙了許多，
多的空閒時間我還是會去社團那邊看看，
偶爾會和社長聊聊天，或者小雨會要我陪她練琴。
那天社團活動時明綸社長帶著我們一起去小酒館，
他向小酒館老闆介紹我時，總說我是吉他社看板，我只是莞爾的笑著。
老闆問我要不要上台露個兩手，我就揹著吉他上了那個小小的舞台。
社長和社員們加上小雨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剛坐下望向觀眾，熟悉的感覺又這樣湧上。
大概是想起高中那些日子，自己自彈自唱的感覺有些奇怪。
或者說，我的左前方少了李語晴，那是很難習慣的事情。
表演結束後酒館老闆問了我要不要留下來當酒館駐唱，我委婉地拒絕了。
「對薪水不滿意嗎？」他問。
「我知道有個人比我適合。」我說。
那天晚上我回家看著李語晴在房間內，於是我就走進房間陪她聊聊天。
我提起了社長想要我接他的位置，以及小酒館的事情。
可能太久沒和她好好聊天，所以她很開心地聽著我每件和她傾訴的事情。
隔天我帶著李語晴去小酒館，感覺得出來她很喜歡那裡。
剛進去就發現小雨在吧檯邊和老闆聊天，然後看到我就熱情地打了招呼。
「待會要上台嗎？」小雨問。
「嗯。」我說。
「我很期待。」她說。
「我也是。」我說，然後看著在台上準備的李語晴。
我上到台上坐在熟悉的右後方，輕輕撥和弦時，李語晴轉過身來對著我笑。
那個表情我好像很久沒見過了，那是她最自然而美好的笑容。
「妳可以的。」我對她說。
「甚麼時候不行了？」這大概是我為甚麼會這樣喜歡她的原因吧。
那天的如雷掌聲，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她配合的表演。
數年如一日，而我也愛她如初。
在我下台後看著老闆對我微笑的表情，然後小雨興高采烈地向李語晴說著話。
我沒多聽，只是靜靜的發呆。
老闆好像希望我們配合，會給我們駐唱時間和費用，但我只說給李語晴就好了。
看見李語晴尷尬的表情大概知道小雨肯定是對她大大的誇獎了一番。
「留在這裡唱歌吧，至少我能看見妳最美好的表情。」我是這樣對李語晴說的。
－
最不習慣北部的生活，大概是冬天的雨會冷到刺骨。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從研究室窗外看見的雨已是滂沱。
想到那天是禮拜四，於是簡單的收拾之後就打算找個方式去等李語晴下班。
我本來是想要直接過去小酒館那邊拿著傘接她，但因為研究所學長突然找我聊天耽擱了一
陣子。
拿起手機結果發現小雨打電話給了我，然後我沒多想就回撥。
「李語晴被載走了。」她淡淡地說著。
我沒多說甚麼話就只是呆呆站在門口，提著傘。
記得那時我好像有撥了通電話給她，但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我是沒有多想甚麼，或者生氣些甚麼，只是單純地站在門口等著她。
不久後的她回來了，我其實也沒有思考過了多久，大概一個世紀那麼長。
我的手機還在電話的頁面，然後李語晴正撐著傘看著我。
大概有思考了五百多句的詞吧，但好像沒有一句是適合說出口的。
「有回來就好。」大概是五百多句裡面最無害的一句話。
那天晚上有些煎熬，但我不知道該歸類到甚麼情緒。
該說吃醋嗎，那又不像，
更何況我也不知道該拿甚麼角度和身分去執行這件事。
該說生氣嗎？
倒不如說，那就是一種不得不悲傷的情緒正蔓延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
我很喜歡她、很在意她，但我們好像甚麼也不是。
－
那個周末我只待在房間裡刷著和弦，
原先計畫和李語晴要一起回家但我只想慵懶的躺在床上。
午後時分的我被手機聲音吵醒，是小雨打了電話給我。
接起來後的她沒有多說甚麼，只問了我餓不餓。
「還好。」
「我多買了一碗麵。」
於是不知道為甚麼的小雨就這樣出現在我房間裡面，
然後坐在我對面的地板上吃著那碗很香的牛肉麵。
「妳今天去哪玩了？」我看她穿著小洋裝然後又化了妝。
「去練琴。」她說。
「噢。」
「你還好嗎？」她看著我。
她問了我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所以我只是沉默著。
「所以你們為甚麼不在一起？」
她又問了我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大概是怕任何關係的生變，所以才會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底下吧。」
等她吃完麵之後我才默默地對她說。
「如果我可以終結這些呢？」她沒頭沒尾的對我說。
說完話後的她把東西都收拾完之後，就這樣拿出我的琴刷著和弦。
小雨的表情讓我有點難以解釋，一種美好而遺憾的樣子。
她輕聲唱著，一首不知名的自創曲。
「會把你的痛苦終結，使你成為更美好的，樣子。」她唱著。
她放下吉他後走向我，坐在床上的我反應不及被她吻著。
她的唇和李語晴的感受不太一樣，閉起眼睛的味道也不盡相同。
嬌小的她緩慢的跨坐在我身上，沿著床沿將我撲倒。
我沒有抵抗的原因是我的思緒仍在混亂當中，
如果能夠終結這些情愫，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緩慢地將洋裝脫掉，然後持續的吻著我。
我的鼻腔內被她的髮香佔滿，生理上也起了很大的反應。
但，我看見小雨哭了起來。
於是我推開她，然後重新將她的衣服穿好。
「我很喜歡你。」小雨說。
「我知道。」我也將我的衣服穿上。
「我也很喜歡，那個喜歡李語晴的你。」
「嗯。」我說。
「我也很喜歡李語晴，很羨慕她，很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她的那個模樣。」
「妳是小雨，是小雨就好了，不必是誰。」
「你就是這樣，我討厭你對我永遠都很溫柔。」小雨開始淚如雨下。
她將我抱著，然後過了許久才放開。
而我終究只是淡然地看著這一切，接著送她離開。
「那首歌，叫做終結，有一天我會把那首歌寫好送給你。」她說著。
－
回來後的李語晴沒有多少改變，依然會去酒館駐唱。
小雨也是和平常那樣會找我練習，或者陪我聊聊學校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我剛好在學校待了有些晚，小雨提著一份晚餐來研究室找我，說著早上我陪她
練琴要給我回報。
我本來說不用，但是她就這樣提著過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在她面前吃完。
「那是我做的。」她在我吃完之後說著。
「我以為是甚麼日本料理店包的。」我對著她微笑
「浮誇。」她打了我的頭。
「下次別那麼麻煩了，我好手好腳的。」我對她說。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雨又是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我怪尷尬的。
「下午教授問我有個交換的機會，問我有沒有興趣。」我隨口提了下午的事情。
「要去哪裡？」
「加州大學。」我淡淡地說著。
小雨則是靜靜的看著桌上剩下的飯菜，然後不發一語。
我把碗筷收拾好之後還給了她，才發現她眼角泛淚。
「妳還好嗎？」
那是我第二次看到小雨對我哭，早上我輕輕推開她是第一次。
只是這次她的眼淚沒有停下，只是輕聲的問要不要陪她回家。
回家的路有些漫長，止住哭泣的小雨沒有太多話，只是問我關於未來的事情。
像是會待多久，有甚麼規劃，甚麼時候要畢業，畢業之後想幹嘛。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慢慢到了該思考這些事情的年紀了。
送我到門口的她，看著我。
「你會因為李語晴而留下來嗎？」小雨總是知道該問甚麼問題。
我沉默著，明白問題點終究會回到李語晴身上。
我們就這樣佇立在門口，彼此對視。
「我想離開她。」許久後我才開口。
「為甚麼？」她問。
「我害怕她只是依賴我，而不是真正喜歡我。」我說。
小雨尷尬地笑著，但那個表情有點不算笑容。
她欲言又止，然後輕輕拉了我的手臂。
「可不可以不要為了離開她，也跟著離開我。」小雨還是說了出口，而我只是低下頭。
遠處傳來的引擎聲，不久後的一台高級轎車停在門口，下來的人是李語晴。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小雨轉頭看到是李語晴，就轉身走了過去。
她們接耳了一句話，小雨就離開了，李語晴只是神色迷濛的看著我。
那是我長大之後第一次當著李語晴的面轉過身離開。
－
那個夏天我們分居了。
其實也沒有突然，我本來就規劃去交換一趟。
但我沒有和李語晴說，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和房東委婉地告知不續約之後，我媽就打給我。
劈哩啪啦地說我和李語晴是不是吵架了，我只是悄悄聲的說我要去交換。
電話那頭的媽媽只是安靜了下來，然後問我關於結婚的事情。
一個我想不透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那個晚上李語晴帶我去全聯買菜，說要煮給我吃。
我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內心其實有些糾結。
雖然我們這陣子有些尷尬，但我其實心中很明白我喜歡的就是她。
也只有她。
晚餐後我們酒酣耳熟，酒精催化之下她吻了我。
也許是隔了太久沒和她太多肢體接觸，又或是我內心上總是渴望佔有她。
我像是最後一次見到她那樣的把她撲倒，然後激情的在她體內進出。
我從她眼裡看到了思念、愧疚、和不捨。
但我只是用著下一次的撞擊，去略過那些表情。
我太喜歡她了，
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
她的微笑、喜好、眼淚、自信的樣子。
她的美好、每寸肌膚的觸感、每個濕潤的瞬間。
她的每一聲呻吟、呼喚我名字、和緊緻的那幾秒。
我最後抱著她睡著了。
睡得很沉很沉，直到隔天早上醒來。
出了門的那瞬間我哭了起來，為我的所有自以為是。
－
回到家之後我媽只是問著我為甚麼突然要出國交換，我也只是淡淡的帶過。
沒想到晚餐後直接到我房間約談我。
「你跟晴晴怎麼了？」我媽敲了我的房門就直接進來。
「沒怎樣啊。」
「依照你的個性，你要去交換一定會問晴晴要不要去。」
「......。」我沉默。
「你不喜歡她了嗎？」
「甚麼叫不喜歡她了嗎，我有說我喜歡嗎？」我質問。
「你是不是擔心晴晴太好，總覺得她適合更好的對象？」我媽說。
「......。」
「我看你們長大的，也知道你們的個性。一個愛逞強，一個溫溫吞吞。」
「我沒有溫吞。」我向我媽抗議。
「你啊，總是會想的比較多。媽總是希望你能勇敢一點，不要因為你好像都在追著晴晴的
腳步走著，就覺得她是個遙不可及的人。」
「晴晴我也是從小看到大，有些她在做的事情是想要激勵你，然後你也把她照顧得很好，
你們陪伴在彼此身邊我也很放心。」
「我知道你很喜歡她，所以會很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寵著她，然後你害怕她只是依賴你
對吧。」
「但不是這樣的，晴晴雖然很依賴你，但她其實可以很獨立，會依賴你的原因是因為很喜
歡你，像她這樣愛逞強又死心眼的小孩，會願意待在你身邊你還不懂嗎？」
她說完之後就走出房間，然後留下我一個人。
我不斷地咀嚼她說的話，看著天花板放空。
那個晚上我反覆的按聯絡人和返回鍵，
始終沒撥出那通電話，那是混雜了膽怯、期待、不安的情緒。
－
準備離開台灣那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我把行李收拾好就花了一天，然後還是把自己的吉他揹著。
老爸和老媽看起來有些不捨，但我心中始終在掛念著李語晴。
雖然依照我對她的瞭解，沒意外的她應該會出現。
一個短暫的空檔，我看見李語晴出現在機場內，並向走向我。
雖然不是太意外她的出現，但對於她真正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感動。
「不跟我講，跟小雨講，欠殺？」她直接在我頭上打了一拳，然後開始哭。
「大三下，實驗做得不錯，被教授推薦海外交流一年。」我緩緩地說著。
「嗯。」
「抱歉。」我用手拭去她的眼淚。
「為甚麼又不帶上我。」
「妳有妳的生活。」我說。
「你就是我的生活。」她說，讓我的心揪了一下。
「妳還記得嗎？」
「記得甚麼？」
「國中的時候，我模擬考贏妳，妳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她點頭。
「我要許了。」我真摯地看著她。「好好照顧自己，然後等我。」
說完的那個瞬間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然後擦了眼淚。
「這是兩件事，兩個願望。」我也跟著她笑著，這個時間點也只有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妳先好好照顧自己，試著過沒有我的生活。」我說。
「我很喜歡你，王柏威。」她眼淚又開始滴答落下。
「我也是。」我說。
「那我也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要你等我。」
「我不要再變成那個總是渴望你照顧的李語晴，我想成長，想要在你給我自由的同時也給
你自由，想要成為陪伴你的最後那個人，換我照顧你，成就你每個成長，參與你每次的喜
怒哀樂。」
聽完之後的我有些愣住，但我最後笑了出來，然後緊緊抱著她。
「妳一定會的。」我說。
在出關前我回頭看著她，大概是她的貼心，所以總是用笑臉看著我。
我知道她回家之後會看見我替她寫的譜，那是我要留給她的話。
在我轉過身之後，我明白我們之間也會有些許的變化。
好的壞的，是否能夠成長，那就留給以後吧。
－
到了美國的第一個月後，終於把所有事情安頓好的我躺在床上呼吸著。
時差的問題大概花了兩天調整，而繁雜的手續總讓我有些疲憊。
偶爾李語晴會打電話給我，問問我的近況。
更多的時候，會把小酒館的事、學校的事、家裡的事都跟我講一輪。
我只是靜靜地聽她的聲音，然後有些泛淚。
她總對我說，她在這裡很好，有把自己照顧好，會沒事的。
也提醒著我，我也要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讓自己太累。
每每聽見她這樣說，心不知不覺的舊空了一大塊。
在每個她的中午，我的午夜裡，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光。
那天晚上的我有些失眠，一旁的室友原先開著視訊也關了起來陪我聊天。
他用流利的英語告訴我這附近有個酒吧，問我要不要去一趟。
我本來有些慵懶，但聽他說那邊有提供駐唱，就想起過往在小酒館的時光，於是下床。
走路到那裡之後，穿過人群進到酒館裡，
跟台北的小酒館不一樣的是，這裡有著更為陳舊的感覺。
擁擠但不吵雜，夾雜著各國的面孔。
找了吧檯的位置坐下，我和室友隨意的聊聊天。
我跟他說了過往我在吉他社的種種，他津津有味地聽著。
後來我聽見刷和弦的聲音，周遭聲音逐漸安靜。
我沒想太多，只是搖了搖我眼前的酒杯。
和弦刷著，那個旋律我有些似曾相識。
清亮的女聲隨著和弦環繞在酒館的空間裡，
那是我熟悉的語言，和我家鄉的腔調。
「
淡淡地，如同你對我的溫柔。
遠遠地，像是那巨大的壕溝。
那些不屬於我的，美好。
在夜半時分，讓我侵蝕。
那些你給予我的，微笑。
總打擊著我，最後理智。
但我會輕輕地說，
悄悄的說，
會把你的痛苦終結，
使你成為更美好的，樣子。
」
台上的人讓我訝異許久，
久到我甚至忘記我在哪裡，或者該說甚麼話。
「I'm Rainy, see you next week.」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但她是貨真價實的存在著。
「嗨，好久不見。」走下台的小雨是這樣對我說著，帶著一絲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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