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 接體員大小事 part20已刪文
一家四口
今天如同往常一樣
在同樣的工作場合
做著同樣的事情
不一樣的是
我遇到了熟人
我的同學後來大家發展的都不錯
有次我去監理站牽被拖吊的車時候
遇到我高中同學
他剛好在那裏上班
所以我遇到他
跟他說
「遇到上班的你超倒楣的。」
他傻眼的看著我
「遇到上班的你才可怕吧！」
我想想也是
又一個大學同學他是在監所上班
我跟他吃飯總是開玩笑說
「我不想被上班的你開車載。」
他也傻眼回
「被上班的你開車載才可怕吧…」
可見在殯儀館工作的是人生邊緣組
大家都不想看到上班時候的你
但是八字嘴硬的一定不是我們
那天我聚會我跟一個台鐵的同學聊天
他問了我在這裡上班八字要很硬嗎？
我說
「不會呀，八字硬的都在你們台鐵……」
他想了想
眼淚掉了下來
那個熟人是個阿姨
那是我長照的時候認識的阿姨
很年輕不到五十歲
我會認識他
是因為我照顧過他兒子
他兒子小時候就有癲癇
等到長大後
他父親自行判斷他癲癇很久沒發作了
應該是好了
所以讓他自行停藥
有一次他跟他父親看球賽的時候
癲癇發了
一時之間沒法控制
等到送到醫院後
就裝了氣切
下半身癱瘓
一輩子只能在床上了
他的父親十分愧疚
覺得他害了他唯一兒子一輩子
所以他父親辭掉工作
送他到我們這裡
住了單人照顧病房
請了台籍看護
還有我們這些照服員
還是不放心
自己也下來照顧
原本家境小康而已的他們
陷入愁雲慘霧
一個月大概多了十多萬的支出
缺少了父親一個月六萬多的進帳
於是這個阿姨開始兼職兩份工作
當時大學還沒畢業的女兒
也休學工作了
但是愧疚不已的父親完全無視家裡經濟
只是想如何讓兒子恢復
不管是求神
花錢改祭
或是民間偏方
或是先進醫療方式
或是積極復健
完全不問錢從何而來
只在乎兒子是否好的起來
我當初離職的時候
聽說他們已經開始要賣房子了
所以我也是很壞心的想說
這樣子的一家
不知可以撐多久
所以今天看到這個阿姨
我內心其實覺得不意外
甚至還有點你也撐太久的感覺
當然哀傷的他
沒有認出我來
只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
為什麼那個內疚的爸爸沒來
是不是承受不了那個打擊
所以不能來呢？
想著想著
覺得真的很慘
所以我也不去想了
只是填寫資料的過程中
我發現有件事情怪怪的
往生者的名字不是我認識那個弟弟
而是一個女生
是她的女兒……
我看了旁邊的老司機
問他這件是怎麼一回事
老司機做了一個眼睛往上飄
舌頭伸出來的表情
一時間我也明白了
手續辦完
當遺體要推入冰櫃的時候
那個阿姨說
我想再看看我的女兒
我也只能打開給他看
記得那時候
她脖子的繩子還沒拆下來
那是條麻繩
無法解釋那張清秀的臉為什麼脖子上不是美麗的項鍊
而是條麻繩
也不曉得當初為什麼她有辦法那麼有勇氣的把它套在脖子上
只知道她的母親
看著她
卻哭不出淚
隔天驗屍的時候
還是只有阿姨來
而且還是很早就來了
當她在家屬休息室的時候
只看著她拿電話不發一語
然後不斷的在撥電話
直到法醫來了之後
她才對著電話說
「你確定你連你女兒自殺你都不來看她嗎？」
不知道是在留言
或是在自言自語
一直到驗完屍之後
那個阿姨還是沒認出我
出了法醫室那種詭異的笑容
跟那種沒有生氣的眼神
讓我不禁跟老司機說
「你們過不久，又會有生意了……」
等那個阿姨走掉後
我想想這一家四口
一個永遠只能躺在床上的兒子
一個為了心中的遺憾努力照顧兒子到發狂的父親
一個撐起那個家的母親
一個受不了走上絕路的女兒
這時我心中有個簡單的數學題
我一直算不出來
究竟這一家四口
姐姐往生了
他們的家裡
剩下幾個活人？
幾個死人？
長照就是一場拔河
不知道是被照顧者的肉體先死
或是照顧者的靈魂先死
其實今天是心裡很有感觸才發了這個文
之前我記得我有說過一個吸毒孫子要不到錢
拿家裡的爐子把阿嬤的頭砸爛
我聽到這新聞後
其實我很擔心我外婆
因為我外婆家就是高危險群
今天是我
而我外婆家
其實蠻坎坷的
我媽媽是最小的小孩
上面有一個哥哥跟三個姐姐
我外公在我媽出生後
就暴斃往生了
我外婆一手拉拔五個小孩長大
沒有改嫁
也沒有送別人養
等到我舅舅長大結婚後
我表哥出生不久
我舅舅就暴斃過世了
然後不到一周我舅媽就跑掉了
因為那麼年輕守寡又要帶一個小孩
他受不了
我大阿姨很早嫁
我剩下的二阿姨跟三阿姨
發誓不結婚要照顧我表哥長大結婚
可惜我表哥也是一樣
好像我外婆家也受了詛咒一樣
在我表哥差不多二十歲的時候
我二阿姨癌症死了
而在他不到三十歲的時候
他心臟有問題
開了刀後開始工作不順
再加上心臟動刀很多工作不能做
所以他得了躁鬱症
從此不工作
在鄉里常常鬧事
沒人治的住他
他196公分130公斤
當年現金卡盛行的時候他去做債務協商
怎麼協商我不知道
不過那時候我在他車上看到電擊棒，手銬，鐵棍，繩子
所以當他病發的時候
不是拿著刀去超商買東西
就是去砸別人車
報案後
警察車都來兩台
常常鬧得鄉里都來看熱鬧
看得我外婆完全抬不起頭
每次鬧事的都是我外婆跟我三阿姨去處理
他樂著當米蟲
所以其實我母親節禮物都有三份
我媽一份，我外婆一份，我三阿姨一份
因為他們真的很辛苦
而我外婆也是很樂觀
常常我想說自己命很苦
有個年輕時候賭到過年過節沒有朋友
只有債主上門的爸爸
然後中風之後我又要照顧他到往生
都會想起我外婆說
「我送過爸爸媽媽，送過老公，送過兒子，送過女兒，送過孫子（我大阿姨的其中一個
兒子也在壯年的時候暴斃去世），現在唯一傳香火的又這樣，你說慘，你也沒比我慘。
」
今天我外婆93歲生日
我跟我媽回去幫他慶生
我回去之後
發現我表哥又去住院了
這次比較不一樣的是
我發現我外婆眼睛腫起來了
原來是我表哥躁鬱症又更嚴重了
居然連我外婆都打
我不發一語
說我想去安置處看我表哥
我三阿姨載這我去
在車上
我三阿姨就說
那天我表哥吃晚飯後不吃藥
我外婆就拿藥給他
他直接丟垃圾桶
外婆唸了他一下
他就一拳打了下去
還問我外婆想不想要再來一拳
我聽着也不說話
心裡想
他生病了
到了醫院後
我跟我媽拿著零食跟飲料給他
他也是一直無所謂的樣子
最後我媽忍不住
問了
「為什麼你要打阿嬤？」
他只回答說
「沒打死可惜。」
然後我就跟他在醫院的會客室打了起來
打到一堆護理師跟保全來拉開
護理師知道來龍去脈
跟我說
「你知道他生病還跟他計較，他好不容易好多了。」
我說
「如果聽到他說了這種話我還不計較，那我想我也生病了。」
護理師也是搖搖頭
叫我不要跟他吵了
不過我離開之前看著五花大綁在病床上的他
一直說不想活了要自殺
我還是忍不住說
「要死死一死，不然阿嬤不在了我一定讓你餓死，現在是米蟲最大是嗎？」
然後我就被醫生推出去了
回到外婆家之後
我外婆看到我嘴巴旁邊腫腫的
也大概知道什麼事了
我媽跟我外婆都是超級樂天派
我媽說沒關係還好打在臉上
我臉那麼黑烏青看不出來
我外婆說
那天她被打才腫幾天
我那麼胖被打幾下還好啦
我想想也是算了
後來晚上我們一家子幫外婆過生日
我看著她的傷
她看著我的傷
我們不約而同的笑了
笑的很苦楚
我問我阿姨我那個表哥什麼時候回來
我阿姨說兩個月後
我問說有辦法一直讓他在裡面嗎？
我阿姨說衛生所說了治療兩個月
有好轉就要回家
有問題再通報隨時都可以進去
我一直在想「有問題」這三個字
因為太多「有問題」後不是衛生所到
而是我們殯儀館到
我從進去到現在看過不少精神異常的殺害自己親人
往往收到的時候
那個晚上都會很難睡
不是因為摸樣太可怕
是因為離我生活太近了
離開之前
我找了個機會跟外婆獨處
我告訴他要好好保重
有問題立刻打給我
外婆想了想
說
「你現在很棒，都在做好事，如果哪天發生了什麼事，你來載走我就好，不要有怨懟，
你表哥生病了，那天他說要打死我的時候，我真的準備讓他打死，我老了活夠了，不想
再送走你們任何一個了。」
從懂事後
我沒在外婆面前落淚
除了今天
因為我想像不到一個93歲的老人聽到唯一的內孫說要打死她的心理有多痛
而我好像是個局外人在見證一個社會案件的發生
我看著我表哥從關起房門當米蟲，到出去外面鬧事，到連家人都打
我不知道下一步他會做什麼
而社會局也是有做事
安置治療兩月後評估正常必須出院
但是出院後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
我一直想
要守護一個人
是需要多讀點書
還是多賺點錢
還是拋棄現有的一切陪在他身邊
或是趁危險沉睡的時候
給他致命的一刀
我不知道
常常有人說
活著就有希望
但是當希望是像前面那個爸爸
或是像我外婆一樣的時候
活著其實是煉獄
這邊補個飄點好了
我表哥當年心臟出了問題
沉睡了很久
醫生說那不是昏迷
是沉睡
因為他的手術要動到心臟
所以算是大刀
好不容易等他醒了可以做手術後
手術完了他又開始睡了
我三阿姨花了快幾十萬在所謂神靈身上
連祖墳都遷了
前面找的都很沒用
但是後來有一個在鹿港找到的師父
蠻厲害的
他說我外公他家有冤親債主
他們要這一脈五條命
現在拿了三條
我表哥是第四條
過不久就會被拿走了
除非要做法事續命
那時候我阿姨說好她來給他續命
法師又說
阿姨關係太遠了
就算救回來以後可能是個瘋子
阿姨說沒關係
法事一共過了兩天
我表哥在法事後一周真的醒了
但是整個人都變了
現在來看的確是一個瘋子
過幾年後我大阿姨的兒子突然暴斃
這是我們這一脈第五個了
有時想想第五個是我多好
至少沒有太多煩惱了
人生很難
我是大師兄 我們下次見
--
無聊抒發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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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好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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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哥應該算是第四個，只是他沒被收去，應該是我三阿姨用她的命換的，第五個是我大
阿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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