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末日編年史】：西藏血 (21)(休刊中內詳)
抱歉等很久了！本篇兩萬字。本文有歌曲，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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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1年末的那場未完成的音樂季，在歷史上深具意義。如果沒有那麼血腥的收尾，
它就會以更為優雅的藝術慶典的形式，為後世所紀念。】
--2071年發行之【白子媗回憶錄】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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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1年的秋季，有一場音樂界醞釀已久的大型搖滾盛會，他的訴求是
「環保、團結、打破壁壘。」
三個訴求對象分別是希望以海綿城市綠化沙漠，團結離鼎盛人口不到百分之五的人類，
以及跨越政治藩籬，打破資訊壁壘。
文化圈人士奔走許久，包括了許多活屍戰爭前的知名歌手以及樂團。
2010後半的十餘年，是全世界的文化乾旱期，全世界的人類都在奔走逃難，
失去了教育下一代、傳承文化以及相互競爭的機會，各類藝術作品的水準都顯著下降，
而這2020年代後期，人類在澳洲這個最後的根據地終於稍微站穩腳步，
但是各邦為了戰爭準備，對外爾虞我詐，對內限縮人權，在種種限制下，
自由的程度以及創作品質，相較於於21世紀初期，已是大不如前。
「2031胡士托音樂節」(Woodstock2031)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誕生，
上百個藝文人士自費周遊各邦，遊說了許久，終於在2030年末，獲得各邦代表首肯，
與音樂節代表簽署了諒解備忘錄，規範了胡士托的舉辦要件。
音樂節人數眾多，為防必然的脫序以及失控，
各邦傾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舉辦在各邦直轄領地之外的區域舉辦，
並且容許各邦聯合軍隊的從旁「保護」，以防發生暴動的可能性。
這幾年來，恢復奧運、世足賽的聲浪不斷，
官方本來在夏秋之際的艾莉絲泉國際會議上會進行時程的討論，
然而發生了蓋亞之子涉嫌重大的爆炸案件，相關的討論自然全部暫停。
不過在民間，許多熱愛運動的人士不斷倡議，
他們也打算在這次的胡士托音樂節中，連署請願，希望利用眾人的力量，
對各邦的膽小鬼領導人施壓。
是的，膽小鬼領導人。
自退守澳洲後，各邦所有的戰略考量大同小異，
全部都以「活屍攻擊的可能性高低」以及「對手政府的疫苗開發進度」
作為內政外交的首要決策裁量，雖然沒有政府宣布戒嚴，
但在民眾的觀感上，實質意義上現在的人權限縮已然等於戒嚴。
這一個世代的政府領袖，沒有一個敢於突破傳統，
因為他們有一個好用的擋箭牌：「活屍的威脅」。
滿臉鬍渣的胡士托是巴西人，才華洋溢的他是這次音樂節的名義負責人，
音樂節賺不了錢，全部的器材張羅，各邦的聯絡疏通全都得花上不少銀兩，
他聯合了許多音樂人，自掏腰包，一手撐起了胡士托音樂季，
在各界不看好以及官方的冷眼相待下，終於在不到一年的時間，
即將舉辦這個劃時代的音樂季。
胡士托非常興奮，他的名字由來，
就是因為當年他父母在第一屆的胡士托音樂季中認識結緣，
幾年後結婚就以這個歷史性的音樂盛會，來幫兒子取名。
他手上拿著對講機，而對講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舊產品，不過堪用就好，
胡士托並不奢求，包括在離穹廬五十公里外，最貧瘠的台灣社群周遭舉辦。
穹廬是中國和俄羅斯動用傾國之力，建起的超大型建築，
有錢人或是政府高官住在高樓層建築，不但空氣品質較好，
而且還有直升機停機坪，若是發生異變或是建築物倒塌，可以迅速逃離。
不過隨著時間過去，權貴階級開始買通英美聯以及澳洲政府，
讓他們在澳洲境內，或是英美聯管轄區的南部海濱建屋置產，
因此產生了政府高層平常住在轄區外，上班才進駐轄區的怪異現象。
而穹廬的租金單位，也透過不斷地轉手租賃，越發昂貴，
雖然居住品質當然遠遜於英美聯所在地，
但至少比沙漠區隨便搭建的破落居住單位來的可靠，例如台灣社群。
活屍戰後，遷徙來澳洲的台灣人總共約莫二十萬，
台灣社群目前的人口僅剩四萬餘人，之所以會萎縮超過七成的原因，
主要來自於許多台灣人已經入籍中俄同盟，
台灣政府在當年的中子彈事件當中惡名昭彰。
當時，各國正在研發如何一次大量清除活屍的方法，打算找一個人口絕跡，
活屍充塞的島嶼投放核當量較低的中子彈。
台灣政府為了在外交上討好各國，以增加自己的能見度，
竟然無視台灣仍有為數眾多的難民，施放了中子彈。
當時死守臺北盆地的葉將軍[註一]，不負名將威名，將活屍阻隔在淡水河之牆外。
台北幾乎是世界上最後抵禦活屍的死地，但他所率領的軍隊，
最後並沒有與活屍力戰而亡，而是被人類轟炸而死。
這樣的醜聞，明目張膽的惡行，導致了台灣當局，
總統以下的閣揆官員全部下台總辭，也因為人口大幅減少，財政困窘，
政府單位大幅縮編，加上撤退來台泰半政要或是權貴，
而這些人與中國的關係極度良好，因此併入中國的聲浪不絕與耳，
台灣被分配到的居住地是沙漠中一處周邊都是岩石的礫原，
一般等級的沙塵暴尚可抵檔，但是沙漠惡劣的氣候以及劇烈的日夜溫差，
讓許多老弱婦孺，活不過第一個冬天。
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是有許多台灣人堅持下來，
一個以「聶氏基金會」為名的鉅額捐款，挹注了大量資金，
協助台灣社群有基本的水電可用，
但是聶氏基金會背後的金主究為何人，誰也不曉得。
即便如此，台灣社群也只有最基本的生存條件，
許多人不惜賄賂中俄同盟官員，也要住進穹廬當中，
但隨之犧牲的，就是逐漸被裂解的國家主權。
「台灣人剩不到十萬，這個國家還能幹嘛？」
「搞不好一個大型沙塵暴襲來，就把我們這邊全部掩埋了，還不如被吞併算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2028年的歷史級沙塵暴，
台灣社群有超過六成的區域因為缺乏防禦措施而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原本已經欲振乏力的台灣，人口銳減至四萬餘人，
台灣面臨了嚴重的滅族危機。
胡士托音樂季，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賑濟、綠化台灣社群。
「每人種一樹，埋下希望的種子！」
「珍惜瀕危民族，重視多元文化，拯救台灣！」
胡士托三年來的賣力奔走，終於讓這個資源極度匱乏的區域重新振作，
讓他贏得了前一年的諾貝爾和平獎。
但因前些日子，才爆發多人罹難的恐怖攻擊，
各國的官方態度對這場撤退澳洲以來，最龐大的自主性集會其實充滿憂心。
但民意難違，如果貿然取消胡士托音樂季，當局研判，
以胡士托這幾年的高人氣以及賣力奔走，
人民可能會因同情、沮喪的負面情緒無處發洩，導致更為嚴重的暴動，
所以評估之後，加以音樂祭的舉辦地點位置偏僻，
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放行。
當時牙籤、阿虎等人已經透過聶氏基金會，加入了蓋亞之子，
忙於與各邦激烈鬥爭，雖然關懷家鄉，但是因身分敏感，
無法踏足社群，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用自己的方式替人類奮戰。
音樂季的這幾天，就是台灣的翻身機會。
各地人潮蜂擁而至，媒體估計超過三十萬人前來朝聖，
等於是僅存的人類，每一百人至少一人參與此次盛會。
因此，主責安管的中俄同盟不敢掉以輕心，與各邦開會後，
決定分別調派軍警，嚴陣以待。
台灣社群就在中俄同盟邊陲，中俄同盟也因此派出了近萬人的軍隊，
這樣的兵力動員不算過分，但比較令人意外的是，
英美聯僅派出了數百名警力以及一千名志工前來支援，
如此稀少的編制，讓中俄同盟的高層有點不解。
按理說，現在蓋亞之子各地蠢動，艾麗絲泉的恐怖攻擊才剛平息，
英美聯理應更加謹慎，但這樣近乎刻意壓低的兵力，
難道是不想刺激中俄同盟？英美聯何時變得如此含蓄？
中俄同盟原本對於英美聯的派員已有估算，大約是自己兵力的五到六成，
但現在連一成都不到，人數少得匪夷所思，
中俄同盟決定遣使詢問英美聯的動機。
英美聯回覆時，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情資。
蓋亞之子可能利用這個間隙，進行頻繁而深入的駭客攻擊，
情報單位分析後，決定將重點放在滲透內部，嚴防遭侵，
同時也告知各邦提高到最高資安等級。
英美聯的資訊管控一向是世界最強，他們都做出這樣的事件判讀，
各邦都有點坐立難安，但是音樂季不可能中止
(若臨時停止，只怕憤怒的樂迷暴動會更加直接地影響政權。)
胡士托音樂季的時間，網路傳訊，只要提及，蓋亞之子的各國語言，
或是「炸彈」、「活屍」等超過七千多種敏感詞彙，
都會被追蹤管控，甚至連相關主題的圖片和影像檔，皆有可能被屏蔽封鎖。
最有名的幾個例子，就是連「深水炸彈」、「血腥瑪麗」等調酒，
都會被監控程式鎖定，造成許多家以電子化作業點餐的連鎖酒吧的系統當機，
這些荒謬的行為，可看出當時各邦政府對於
「蓋亞之子可能駭客入侵」這條情報的高度認同，
他們高度戒備，希望這幾天能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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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1年，胡士托音樂季首日。
胡士托在舞台的中央高台拿著望遠鏡，謹慎的四處張望，
音樂季即將在一個小時後展開，中央高台負責各舞台的的燈光、聲控等舞台效果，
以及人員的調度。
尚未開演，人潮迅速湧入，群眾已經超過十萬人，比預期中快了許多。
中俄同盟深怕有人滋事，派出了大量軍隊，以同心圓狀，從中央看台附近，
輻射到外圍，不過幾乎沒有看到英美聯的人員，
人數少到胡士托去電新華盛頓，問是不是迷路或是記錯派駐時間了？
英美聯窗口的回答謹慎而保守，這些政客，
永遠有辦法將一分鐘就可以解釋清楚的話語，用一小時含糊帶過。
但總而言之，目前的各邦軍警佈陣，應該是有默契的。
不過，那麼大陣仗的動員，也未免太過勞民傷財，這些高官們，
真的擔心被蓋亞之子攻擊嗎？
蓋亞之子的目標應該是以強力手段監督政府吧？
胡士托心想，從逼迫中俄同盟正視種族歧視，
四國同盟的印度改善婦女權益，都是類似的方式。
雖然手段激烈，但是立意良善，最後也真的達成了效果。
至於媒體所報，蓋亞之子挾持西藏人質，或是艾莉絲泉爆炸案，
胡士托其實非常保留，現在這個時代，還有誰會完全相信媒體啊？
這些新聞，只陳述著表面的事實，但是卻未見蓋亞之子的訴求，
這也是民間持續對這些官方媒體存疑的地方。一個音樂季而已，
竟然要全球資訊大封鎖，自己真的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嗎？
他非常嚮往年輕時候，撤退前的自由氛圍。
胡士托有另外一個信任蓋亞之子的理由，那就是他曾經參與過蓋亞之子的聚會。
當時他經由聶氏基金會的邀請，也來到了新國聯的第二開羅，
與許多優秀的人士見面，包括了名演員兼劍道師畢萊德[註二]、
名作家白子媗、以及牙籤，相談甚歡。
只是因為當時他已經在開始為胡士托音樂季奔走，
擔心自己力有未逮，最後還是推辭了。
這些人，不會是濫殺無辜的瘋子。
胡士托的思緒轉回現場，稍後綠洲合唱團準備要當開幕，
這次會是他們兄弟分家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合作，但他們憊懶的風格依舊，
過去幾次的彩排全部缺席，雖然如此，許多人仍是昂首以待這個英搖天團的表演，
就連他自己也非常期盼。
不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顧，胡士托2031主視覺的巨型舞台背板還沒有送到，
喇叭好像還有問題，志工們的對講機數量不足...
胡士托忙得焦頭爛額，一邊拿對講機不斷確認現場情形，
一邊環顧四周觀察有無疏漏
--然後，他看到了牙籤。
應該是說，透過望遠鏡，他看到有個身型、長相都像極牙籤的人，
出現在遠處的主舞台後方。
胡士托揉了揉眼睛，敢情是自己看錯？
蓋亞之子...現在不是全球追捕中嗎？
他記得牙籤和畢萊德一樣，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緝犯，
牙籤在他印象中十分聰明，
在戰前，全世界前十名的智庫，有多達七家想與他合作。
他出現在這，要在音樂季中做什麼嗎？胡士托自問他的理念和牙籤相近，
但是看著應該在躲避追捕的舊日好友，出現在自己奮鬥多年，
好不容易催生的音樂季...他還是有點擔心。
胡士托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他所在的中控台離舞台極遠，
他嘗試用對講機聯絡螢幕旁的志工，
但不知為何，呼叫了幾聲，仍是沒有人回應。
他決定派人去看看狀況，但因為距離極遠，牙籤也很有可能在段期間消失，
胡士托安慰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或是誤認了，
不過，這裡的台灣社群，有哪個人像他那麼高嗎？
要...告訴樓下的軍警嗎？
「這邊都沒問題吧？」
二個警員上來簽到，中控台的媒體甚多，出入的工作人員更多，
為防有人搗亂，中俄同盟除了在周圍佈下層層警力外，也會按時上來巡邏。
說是巡邏，另一方面也是監視。
音樂季的主辦單位擁有同時投射資訊給三十萬人的能力，
如果他散播的是什麼反社會、反國家的訊息(當然不是在歌詞中散播)，
那麼在資安的控管上，是非常危險的。
這場音樂季，各邦媒體都有前來，全程現場直播，
預計收視率將突破百分之五十。胡士托早已宣布音樂季的轉播權利金，
全部捐贈給綠化基金，電視媒體樂見其成，不但賺到廣告收入，
也搏得關注環保的美名。
「沒...沒問題。」
「先跟你們說，螢光棒...上頭認為會有危險，所以可能沒辦法在音樂季時給大家。」
螢光棒會有什麼危險？怕聽眾吃了噎到嗎？
胡士托覺得十分荒謬，當然，下訂二十萬根螢光棒的費用付諸東流，
不過，狗屁倒灶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不差這一件，
對於沒辦法改變又不會影響音樂會主調的進行，
無論多麼不合理，胡士托都會心平氣和的接受。
「再四十七分鐘正式開始。」
「太好了，半小時後我交班，等下就可以聽到Oasis的歌了！
你知道嗎....2009年解散那天，我的爸媽在現場，他說...」
嗯，現在沒有空與警員閒扯，努力了好幾年，
該補正的細節在最後關頭絕對不能放手，
胡士托決定專心處理現下的所有問題。
至於...剛剛瞧見的牙籤，就當作是太久未闔眼，眼睛看花了吧...。
「嗯，幾位長官。」
「怎麼？」
「主舞台那邊，還是...可以去巡一下嗎？謝謝。」
頓了幾秒，胡士托終究還是轉念，腦海中剛剛那個身影始終抹不去，
這個音樂季是love and peace，可不要出現什麼意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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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士托音樂季，一公里外，主舞台側。
「天啊，這個搖滾盛會比我想的規模要大太多了！
好懷念戰前在nashville聽獨立樂團演出的日子啊！！」
「牙籤你是在觀光還是在進行任務？
注意，剛剛經過的每個人都對你的身高側目，
現在開始你必須駝背，身高太過顯眼會影響計畫的。」
最後之地，眾人透過牙籤戴的雲端數位眼鏡，為防人多嘴雜，
由阿虎負責與現場的牙籤溝通，即時判讀狀況。
這個透過向宣改良的數位眼鏡，比目前市面上商業化的機種要先進許多，
當然，他並不完全是自力研發，許多的靈感巧思，
是來自於同樣的廠商提供給政府的軍用版本。
軍用科技領先民間技術好幾年，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情，
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可以自力研製改進，
他的技術力也不得不讓人佩服，特別是不到一天之前，
柴向宣幾乎都是在痛哭流涕的狀態之下。
「這眼鏡太厲害了，我已經進來主舞台了，以我為圓心，半徑一百公尺內，
會產生用間歇性的電訊干擾，他們會以為是設備故障而非有人侵入，
不過...這樣維持不了多久啊。」
「嗯，我們會盡快通知你。」
「盡快？我這邊隨時都有危險啊，昨天那個『stwof』提案，
沒有那憤青天才，根本就不可能成行，不久就要開場了，
第一首歌結束的時候行動，真的來得及嗎？」
最後之地內，感受到了數百公里外牙籤的焦慮，阿虎和白姐對望，
看著某一扇緊閉的門，掛心著門後的向宣。
而達瓦木然地坐在遠處，昨天的自剖，已然將他此生的經歷通盤拖出，
他沒有保留，當然也不管是否難堪了，阿布坐在達瓦旁，
好奇地看著大螢幕，透過牙籤傳回的現場畫面，覺得十分有趣。
「那孩子...還躲在房間？」阿虎盯著螢幕，問著白姐。
「...嗯。」
「沒吃東西？」
「看起來是。」
「一整天了，離計畫開始只剩下一小時，他得振作啊！」
「他有說計畫開始前五分鐘叫他，除此之外，不許任何人吵他。」
阿虎和白姐的對話，柴向宣在房內都聽在耳裡，但他實在無法控制自己。
達瓦...不，父親的那些行為，怎麼會是父親做的呢？
活屍，是中國研發的生物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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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之地，20小時前。
「我不會忘記的...你的父親，殺了我的兒子。」
達瓦說著，時間已經淡去，但十餘年前的那種喪親至痛，
從他的沉痛的深邃眼神當中還是感覺得出來。
「....！」
柴向宣心驚萬分，他看到了大量的監視器影片，影片也全部加密，
但是技術極度落後，顯然沒有預期到還會有人花費心力來解密。
柴向宣按照達瓦的記憶，好幾個影片同步播放，達瓦的呢喃追憶，
在影片無聲地播送的同時，就像是對一段悲劇電影的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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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2014年，狐尾山，乾坤實驗室。
達瓦清洗了被啃噬分屍的人類肉塊，整個透明的空間布滿了腥臭，
地面上的排水孔流進的都是大量的鮮血，
許多頭皮碎片連著毛髮沾黏在地板上，
那怪物的蠻力竟然可以用手將人的頭皮給撕開...
想到這，達瓦差點又止不住胃裡的翻騰。
為什麼要把藏族人拿來實驗？
(2031年，達瓦說話的同時，阿虎研判達瓦進駐實驗室已經是中後期。)
退休...我一定要退休...達瓦都聞到了自己的胃酸擁到了喉頭，
清掃完後，他走出了透明空間，不明白為什麼藏人活該受到這樣的虐待。
藏人給國家的，還不夠多嗎？
達瓦強姦過一個比丘尼。
那是在文革的時候，他可以聊堪自慰的是，別人強暴的比他還多，
他在施暴的時候，感受到強烈的罪惡感，交織著叛逆的興奮與刺激。
中共要的，就是解構這個古老民族，為了褻瀆信奉數百年的宗教，
他們利用年輕人的血性胡作非為，以成就政治目的，
這些事達瓦從來都沒跟其他人講過。
日後他看到在中共暴政下，許多喇嘛自焚的消息，達瓦總是別過頭，
忽視這些爭取自身權益的同胞身上所受到的痛苦，會讓自己比較心安。
青藏鐵路建起了，交通更便利了，
國家每年大量預算外補助西藏地區，
這可是內地同胞享受不到的特等禮遇啊！
很少人知道，鐵路的興建，讓更多漢人以及觀光客蜂擁入藏，
西藏的漢化以及習俗的逐漸被稀釋，已然不可逆。
達瓦還記得小時候，爸媽帶他去轉法輪，那種心境的平和以及安詳。
很少人知道，國家的補助，幾乎沒有進到當地人民的口袋，
大量的經費都流入了官員的私人帳戶，
達瓦也因此在福州有了幾棟房子，
在當年房價飆漲的時候，紮實地賺了好一大票。
達瓦賺的是虧心錢，但他甘願，他沒有回頭路了，
良知沒有飯吃，這個國家並不講究道德勇氣。
但是兒子有，他佩服阿布的敢言，他知道兒子口中的西藏現況，
可能比外界知道得更為慘烈，但他不可能給予任何正面的嘉許，
這太反動也太危險了，反抗政府的結果，他年輕的時候看過。
但是，兒子這幾年到底去哪了呢？
達瓦很快就知道了阿布的下落。
藏人實驗每周會進行一次，一個月過後，達瓦已經稍微能夠適應這樣的環境。
前幾次他看到有人被撕開頭皮，
有人直接背脊遭到活屍活生生咬開，整個脊柱被啃爛。
達瓦在第二次參與實驗時，差點想要逃開，因為他看到那個藏人低著頭，
張大眼睛，低頭看著活屍探頭鑽進藏人的胸腔中，將臟器生吞活吃，
那人一息尚存，口中噴吐出不可思議大量的鮮血，
隨著血量的漸次減少，那人也終於失去意識。
第三次是一個顯然是活屍的女性，將自己親生的小孩吃掉。
領導們想將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恐怖怪物作為武器使用，
可是測驗怪物有沒有母性，達瓦覺得完全多此一舉，
那怪物都已經不是人了，還會想著眼前的食物到底來自何處嗎？
那嬰兒剛出生不久，渾身沾滿了未褪的胎兒皮脂，臍帶還未剪去，
達瓦完全不敢想像這個婦女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
他發現第三次實驗，他已經可以壓抑住因為噁心而湧起的胃酸了，
如果再多知道一些訊息，那可能又要連做一個禮拜噩夢了。
所以，當第四次實驗的時候，有著前幾次殘忍的震撼經驗，
這次...應該怎麼樣都可以忍得住吧？
「第三十一次藏人實驗，男性，二十二歲，有大麻、冰毒等用藥經驗。」
這次是個倒楣的年輕人，達瓦在心裡嘆道，而且還有吸毒，
看起來應該是抓監獄的囚犯來施打吧。
達瓦總是這樣以旁觀者的角度，
盡量避免感染或是「試圖體會」他人的痛苦，
這幾十年來，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那些自負正義，想要打抱不平的人，全部都葬身在時代的洪流中，
冷眼旁觀世界的流動，才能生存哪！
突然間，耳畔好像傳來了阿布的聲音。
透明的「屠殺實驗室」的周圍材質，做了特殊的吸音防噪處理，
外頭的人除非接上耳機，就跟那些已經麻木的軍方科學家以及領導一樣，
否則很難聽得裡面的聲音。
但是兒子的聲音太過熟悉，背對著實驗室的達瓦，頓了幾秒鐘他終於回頭，
期盼只是自己聽覺出了問題，
那不會是兒子的...兒子...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被領導們實驗呢？
眼前的景象讓達瓦失望了。
阿布的兩粒眼球都被怪物暴力給挖了出來，怪物手裡也一顆，
嘴中剩下半顆，怪物在他的臉上像是吃肉條般，
將一片片皮膚撕扯下來，每撕一片，阿布的表情都越發痛苦。
「阿布...！」
達瓦低吟，他僵在原地，耳邊傳來領導們對兒子的評價。
「這人哪來的，很倔強。」
「上個月烏魯木齊暴動，藏獨和疆獨份子沆瀣一氣，
聯合策動，維穩時一起抓進來的。」
達瓦看著兒子驚慌的表情，再沒幾分鐘，阿布就要死了。
倒在地上的阿布，胡亂揮舞著雙手，拼命格檔，他的鼻子已經被咬下，
原本年輕帥氣的臉龐已然血肉模糊，眼眶和梨狀孔，都湧泉般地滲出血水。
怪物的手穿進了阿布的腹腔，阿布痛的全身抽蓄，
哀號聲經過了隔音減弱，但還是傳到了達瓦耳中。
我兒子就要死了，我只能站在這，我救不了他。
恐怖痛心的實境殘虐秀就在眼前，達瓦卻完全無法動作，
他原本以為阿布還在國外，
沒想到幾年不見，父子相見竟然是這樣的情形，達瓦痛心萬分。
不，不是相見，兒子看不到，兒子眼瞎了。
不管了，我要救他，停止這個實驗，快停止啊！
達瓦想要說話，抬頭看著那個領導，領導不知何故也往達瓦這邊一望，
他渾身彷彿墮入冰窖，領導難道知道自己的身分嗎？
可是...再繼續下去，兒子就救不回來了，他發現他怕得要死，
幾十年來的官場文化，服從、奴性在他體內交戰，
告訴他這樣是搗亂、反動的，而反動是要倒大楣的。
達瓦一陣暈眩，「難道連兒子快死了，我還是如此軟弱嗎？」
他覺得羞恥萬分。但是，就算自己職卑位低，自己的孩子還是要啊。
「領...啊？！」
達瓦正要說話的同時，那怪物在阿布的肚子胡亂翻嚼，
突然間，像是抽皮帶一樣，他從阿布體內抽出了一條腸子，
接下來是各種臟器，被胡亂用暴力掏了出來。
而現在，阿布就算活佛來救，也不可能有生機了。
愧疚、自厭、憤怒、惱羞，複雜的巨量情緒在達瓦目睹兒子遭到分屍時，
像是炸彈般爆開，達瓦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軟，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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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1，最後之地，音樂祭開幕19小時前。
望著這些突如其來的資料，牙籤一干人也愣住了，
他沒想到身邊包括達瓦在內，有那麼多人，
跟十幾年前這個讓人類近乎滅絕的大事件有所牽連，實在令人驚訝。
即便現在時間急迫，還是看著「末日前夕」當時的第一手影像，
柴向宣將最後一段的監視錄像點擊放大，
畫面視點到一個穿著白袍的科學家，他不知為何趴在活屍的觀察鏡前。
然後，這個科學家將自己鎖在活屍實驗室中，接下來他做了一件驚人之舉，
他按了幾個掣鈕後，眼前所有的活屍觀察鏡、所有拘束裝置全部解除，
活屍們恢復自由之身，立刻俯衝下來攻擊那位科學家。
「這、這人是誰？他要自殺嗎？」
但科學家也不反抗，在他所剩不多擁有人類意識的幾分鐘內，
從影片上看來，倒是想要作勢擁抱這些怪物。
再把其他監視錄像一起並陳觀看，就可以知道，這已經出乎外頭兵士的意料，
許多兵士不明就裡，急於強勢解開鎖住的實驗室，
但等實驗室開鎖後，那些活屍，包含還披著沾滿血漬白袍的科學家活屍，
全部衝上前去，開始攻擊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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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你，你幹嘛啊！」
阿虎暫停了影像，將柴向宣架離控制台，柴向宣驚怒交加，
臉脹紅成豬肝色，看起來羞怒異常，情緒並未從強烈的衝擊中回復。
「一小時到了，該上工了。」
「你沒看到嗎！？十七年前！我爸...！」
「看到了，他們都死了。早就死了。你再不動作，我們也要死了。」
阿虎自己的父親也在活屍戰爭的時候死掉，當時他在美國，
眼睜睜看著家鄉的親友逐漸死絕，台灣變成孤島棄子，
柴向宣的痛心，他能感同身受，但是現在無暇感性。
無論如何，這些史料即便多麼珍貴，一旦蓋亞之子被剿滅，
組織本身都將成為歷史遺痕，遑論還原歷史真相。
柴向宣終究太年輕了，他被一干人拖著才離開主控台，
他兩腳癱軟，邊走邊嘔吐，地板上滿是穢物，
精神上的衝擊讓柴向宣完全崩潰了。
白姐讓他到房內小歇，此刻的他，需要有一點時間冷靜一下，
就算組織危在旦夕，這個年輕人還是要先安頓一下自己的心緒。
牙籤暫停的畫面重新撥放。
螢幕上是無盡的廝殺，眾人沉默以對，達瓦跪地掩面，
他在當年的實驗室昏倒後，就以體況不佳的理由申請退休，
準備帶老婆移民出國。
牙籤等人都不禁有點震驚，這個老人，曾經如此接近末日的源頭。
但，對於達瓦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達瓦出國的時候，因為兒子失蹤，導致長期陷入憂鬱的老婆，
死都不想離開，她哭喊著：
「阿布都還沒找著！移民什麼，哪天兒子回來看不到我們了怎麼辦？
我要做菜給他吃！可憐的阿布...爸爸都不想再見到你...」
我見到兒子了，兒子死了，被國家殺死了。
看著妻子歇斯底里的抗拒離開，達瓦滿是遺憾，卻又不敢道破實情。
現在的他，對這國家、對黨已經沒有任何留戀，
而面對妻子，又有說不出的愧疚。
權衡之後，達瓦決定先赴澳洲辦理移民的作業程序，
再回國將妻子接出國外。這次，不能再容妻子拒絕了。
達瓦的心願，並沒有達成，他在澳洲看到活屍戰爭爆發時，
就知道，那個實驗室裡的怪物，全部都跑出來了。
有錢有什麼用？
妻子、兒子都沒了，而達瓦連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簡直恨透了自己。
後來，東亞大撤退的消息傳來，
對於死了超過十億人的祖國，他一點都不同情。
因為在這裡頭，自己關心的一個都沒有。
他只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度過餘生，輾轉數年，
他來到了國力衰弱的新國聯，在人生的垂暮之年，
他收養了一個黑人棄嬰，他給這嬰兒取了跟兒子同樣的名字，阿布。
也因為滿滿的虧欠感，他將所有的愛全部給予阿布。
幾十年過去了，這是他第一次回顧自己如此難以面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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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1年，胡士托音樂季二小時前。
最後之地，C室。
房間並未開燈，柴向宣臥倒在牆邊，冷汗直流。
現在的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健忘的人，可以輕易把所有記憶片段抹滅。
父親真實形象的大逆轉，讓他極度不適，
父親...不只是整個計畫的執行者，從這段戰前的影片來說，
活屍根本是從這個狗屁實驗室爆發啊...
全世界幾十億條人命，都要算在爸爸身上...
不！是制度殺人，要不是他的黨指派這個令人髮指的專案給爸爸，
他也不需要為這些事負責！
柴向宣心思迅捷，許多想法在腦中繞了幾圈，但不論怎麼解釋，
都無法說服自己，那個腦海中的偉大父親，形象早已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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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士托音樂季，現在。
牙籤有點焦慮，透過可調整焦距的眼鏡，發現遠方有軍警開始聚集，
並且往主控台這邊走來。
「音樂季揭幕五分鐘後，才能啟動任務嗎？」
他提醒自己必須駝背，否則明顯比一般台灣人高的身材，
即便穿著制服，配戴證件，還是不難被發現。
「一定要，這是唯一的機會，這畫面不只要讓現場看到，全世界都必須同步目擊。」
牙籤的任務是將「stwof」嵌入舞台配備中。
「stwof」是向宣設計的侵入裝置，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
奪取主控台的權限，並強制播放英美聯在艾麗絲泉的殘虐影片。
為防主辦或是協辦方的破壞性干預(例如直接將螢幕毀壞)，
阿虎還特別剪輯了三分鐘的影片文字導讀。
同時，有一些轉播單位因為國家政策的關係，為防突發狀況，
會技術性的延後實況轉播五到十分鐘，向宣的「stwof」，
可以讓訊號強制由同步直播的電台發出，
等到延時轉播的單位發現不對勁，影片早已播畢。
如此便能向全世界揭露，前些日子艾莉絲泉的「恐怖攻擊」，
英美聯隱瞞疫苗開發進度、殺死現場目擊者的醜事。
至於蓋亞之子自己縱放活屍的事實，阿虎他們也不打算隱瞞，
不過在政治觀點上，他們都判斷英美聯的舉措，會讓所有其他友邦都極為憤怒。
影片的最後留了一個伏筆，來自於柴向宣的傑作，
不過，先決條件是牙籤必須在指定的時間，將stwof安置進去主控台。
「...我好像被注意到了...現場可以獲得授權，提早啟動任務嗎？」
牙籤假裝在架設舞台燈光，他幾乎可以肯定那群軍警的行進方向是朝向自己。
「盡量撐，開會時我們都知道，群眾觸及率會是直播前的百倍以上。」
牙籤的冷汗直流，他現在必須找地方掩護以度過剩下的四十分鐘。他決定跑進後台。
後台現在許多前置工作正在收尾，大多數都是台灣人，
胡士托音樂季承諾現場工作人員盡量都用台籍的專業人士，
以減低台灣人失業率高達百分之六十的問題。
「欸，新來欸？」
突然間，牙籤被一個嗓音叫住，那人是個中年男子，穿著白色無袖的上衣，
渾身滿是汗漬，臉上有著經過歲月侵蝕的皺斑，看來是個單純的工人。
「丟、丟啊。」
對、對啊。
牙籤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原本躬著的背忽地挺直，
身形立時高了不少，讓那個工人嚇了一跳。
「靠么！生價你管？！」
靠么！長那麼高？！
工人的俐落台語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他並未刁難牙籤，
反倒是掏出了菸，遞給牙籤，言談舉止間，充滿了老派台灣人的鄉土味。
「咩假婚某？」
要吸菸嗎？
「後。」
好
工人幫牙籤點燃了香菸，然後貪婪地蹲在地上吞吐雲霧，
他說他已經好幾年沒抽到菸，大談音樂季對台灣社群的好，
如果不是胡士托這個大善人，可能台灣這幾年就要被收編進中俄同盟了。
「那時候只想來澳洲一年打工賺點錢，
我都在農場採草莓，一天要採好幾畝！沒想到有次到市區，
發現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那個電影裡的殭屍都跑出來了！」
「...是活屍。」
「哎呀，都差不多啦！」
活屍戰爭前，因為薪資的落差，許多台灣青年甘願遠赴澳洲打工，
以換取二三倍以上的酬勞，據統計，因此而留在澳洲的青年接近二萬人，
但他們家境並不優渥，許多人最後都淪為幫傭或是打零工，
更有不少女性為了生活而走上賣淫之路。
牙籤在與工人應付式的閒話家常的同時，也不時觀察那批軍警的動向，
現在只剩下百來公尺，如果現在被發現的話，將會功虧一簣。
「叫這人掩護你，軍警人三分鐘內會與你接觸，將stwof準備好，
最壞的狀況就是交由你決定，評估嵌入裝置的時間。」
最後之地的命令讓牙籤緊張屏息，他必須盡快決定。
「阿兄，我昨天把一個主控台的配備拿出去轉賣，
現在他們來調查了，可以幫我擋一下嗎？」
牙籤委婉地央求這個工人，左手緩緩地從腰際掏出手槍，
只要工人不同意，他就必須立刻反應，以避免影響任務進行。
那工人在煙霧中思考了一兩秒，咧嘴一笑，說道：
「三八兄弟，這年頭日子歹過，誰人沒歪哥軌？台灣人丟喜要挺台灣人啊！」
難過 貪汙過 就是
說話的同時，那工人將他領至舞台左側臨時廁所的後方，
他腳跟一跺，地面出現了一絲細縫。
「卡緊進去，之前帶小姐來，被查勤的時候，咱攏躲在這！裡面味道不好聞，忍一下！」
趕快 我們都
牙籤半推半就地被推進了地窖般的地底隔間，
緊接著上方的孔蓋就被闔了起來，牙籤在匆忙間突然發現自己被關進地底了。
這下糟了，他心裡暗暗叫苦，如果那工人告密，
或是時間拖得太久，都會搞砸計畫。
「怎麼了，你的訊號變弱，在地底嗎？」
「嗯...問題應該不大。」
地底隔間極為悶熱，混濁的空氣中充滿著難聞的鐵鏽味。
牙籤靜靜地聽著頭頂上傳來的不祥的軍靴踏步聲，
他必須鎮定，也要讓最後之地的戰友們安心。
「欸，各位好，所謂何事？」
頭上傳來了交談聲。那工人用流利的英語與對方對談，倒是出乎牙籤意料。
「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出沒？」
「沒有，大家都去狂歡看偶像了，誰有空來後台呢？」
「...主辦單位說有個疑似恐怖份子成員潛入，
黃種人，超過一百九十公分，你沒看過？」
牙籤心頭一緊，誰認出了我？難道是胡士托嗎？這工人會怎麼說？
「哇，那麼高一定很醒目，但我沒看到呢。」
「嗯，看到可疑人士記得上報。」
「OK！」
對方離開後恢復了安靜，牙籤正躊躇該不該說話的同時，
上方光線一亮，那工人將地窖入口抬了起來，向牙籤友善地眨眨眼。
「起來吧。」
「謝謝...！」
牙籤拍了拍身上的髒汙，赫然發現自己比工人高了快兩個頭，
剛剛說的一百九十公分黃種人，不是他會是誰？
「哎呀，入罪於民這招誰不會啊，我們台灣人被欺負那麼久了，
各種迫害都看過，你個子是高了一點，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恐怖分子啊！」
「嗯嗯...，謝謝。」牙籤說的心不在焉，他發現時間只剩下最後十分鐘。
「而且，恐怖分子，英美聯才算是恐怖分子！
他們之前故意不讓中俄同盟蓋好穹廬，你知道嗎？
將建材全部押著不放，那年剛好遇到沙塵暴，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嗯...有聽說。」
「咦，你不是本地出身嗎？」
「啊...嗯，之前在四國聯盟念書。」
「喔喔，聽說那邊不錯啊，對了，剛剛說的沙塵暴啊，
我跟你說，我也不怎麼喜歡中俄同盟，
中國人一天到晚想吞併我們，但那個那個什麼，
有句話...政治不能超越...性愛！」
「...人性，政治不能超越人性。」
「對對對，還是讀冊人比較了解！
英美聯根本是故意讓中俄同盟的穹廬來不及完成，死了幾百億人啊！」
「...」
牙籤很想糾正他，中俄同盟也只有幾千萬人，
就連戰前世界人口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八十億人，
而沙塵暴不可能讓整邦全部人死光，但是現在分秒必爭，
有必要阻止這個太過熱心的工人干擾進行。
「阿伯，那邊好像有個妹啊。」
「啥？哪裡？」
那工人回頭的時候，牙籤拿出槍托，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擊暈了他。
他感到有點愧咎，畢竟他雖然粗鄙，但倒是個好人。
等等，帶這個阿伯一起走吧？牙籤暗忖。
「倒數三分鐘，等綠洲合唱團上台後開始動作！」
請按音樂連結後，再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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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新華盛頓兀自爭論不休，多爾蒂主持高層會議，
對於到底要何時出動活屍始終拿不定主意。
「趁開幕之前施放最好，媒體還沒有轉播。」
揚克採用軍方一貫的保守作為，但是馬上被幕僚長安東尼奧否決。
「不，我們就是需要媒體轉播。」
安東尼奧右手折著骨節，發出突兀的格格聲。
「但，該處是開放空間，貿然施放，不僅殃及無辜，
一旦失控，活屍將可能四散。」
多爾蒂提醒道。
「只有一隻活屍，了不起只會讓一二人感染後，
我們就會採取動作，跟T台已經交涉好跟拍了，不會發生這種擴散的狀況。」
嘖。跟安東尼奧溝通，壓力實在不小。
「但，如果有意外呢？」
「呵呵，你忘了嗎？別的邦先不論，邊境還有隨時可以啟動的電漿牆啊。」
部署於英美聯北方邊境的電漿牆，第一階段於去年底完工，總共七段，
這條長達數百公里的防護網，足以彌補人力上的不足。
電漿牆在戰時授權啟動，只要偵測到一百公尺內有物體侵入，
電漿牆會在極短時間內將重氫加熱，使之變成溫度極高的電漿能量團，
再運用電磁將電漿團射向目標物。
這個明擺著用來對付活屍的裝置，雖然稍微耗電，但在防禦上極為有用，
也因為需要大量電源，英美聯境內的電廠周圍，
都配置了超高密度的防空火力以防萬一，在陸空兼顧的情況下，
英美聯的邊境可說是銅牆鐵壁。
在未來的二三階段工程，電漿牆還會繼續擴大建築範圍，
但這也凸顯了英美聯獨善其身的自私之處。
英美聯的位置位於澳洲富饒的東南角，遠離了沙漠以及活屍，
最可能登陸的北領地共管軍區，但電漿牆優先配置於境內，
終究顯示了英美聯因為政治優先的自私考量。
「...所以，你建議於何時發動？」
「第一天散會後，許多人會搭帳棚夜宿會場，媒體也都會在，
這時較不壅擠，大幅減低群眾感染風險，我們只是要效果，
並不是要人類滅亡啊。」
無論如何，這策略都很狠毒啊，多爾蒂心想。
不過，安東尼奧的脈絡相承，一直是這樣現實，有時候，
她總覺得他將整個國家當作各種陰謀的實驗場。不過，
他們彼此政治立場相近，在黨內也是相同的派系，
安東尼奧的野心當然不僅止於幕僚長，跟安東尼奧交好，
以目前的情勢來說，是個不會賠錢的政治博弈。
「所以，我們有共識了嗎？」
「嗯，如無意外，我們就這樣執行吧，下次會議，三小時後，散會！」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幾個低階的幹員上氣不接下氣，衝了進來。
「怎麼？！」
「深紅警戒！！現場有異狀！」
會議室的大尺寸螢幕一亮，全世界超過一半的電視台訊源都被截收，
看著電視上撥放的畫面，眾人面面相覷。
「大家稍安勿躁。手機先放一邊，沒有權限的人請離場。」
安東尼奧臉色陰沉，他看著多爾蒂，而後者也回望著他。
「行動提前，現在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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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士托音樂祭，開場。
當綠洲合唱團站上舞台，全場沸騰，
Gallagher兄弟先後上場，觀眾們更是嗨翻天。
「嘿，上次好像是在巴黎，我們在後台大吵，
希望這次的演唱會，不會突然又中斷。」
綠洲合唱團，這個知名的英國搖滾樂團，在上世紀九零年代崛起，
在樂壇捲起了一股旋風，但因兄弟理念不合，
在2009年的一場突然取消的演唱會中，爆發激烈的爭執，
在那之後，兄弟倆就各自分道揚鑣，二十多年後，
再度聚首，許多老樂迷們熱淚盈眶。
六十歲的Noel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依舊玩世不恭，
嘴角漾著叛逆的微笑，隨著吉他弦的第一聲播送，
全場數十萬人陷入了狂歡與暴動中，Liam的低語呢喃也開始傾洩...
「這前奏...！是Falling down！」
胡士托在主控台，看著各大國際媒體進駐，同時轉播，
心中也激動莫名，這幾年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
像是夢境成真一樣，終於，可以走到這一步了...！
「The summer sun, that blows my mind,
Is falling down on all that I’ve ever known...」
慵懶的唱腔開始詠唱，
然而，部分的群眾開始注意到了360度環繞的巨型螢幕上的影像變化。
綠洲的團員顯然已經嗨了起來，並沒有特別注意到騷動的發生。
螢幕上的畫面，便是之雅當時被蓋亞之子帶走，
醒來時所看到的「艾莉絲泉血腥紀實」。
長達數分鐘的影片，經過了阿虎的剪輯引導後，
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這段影片想表達的真意。
因為現場人數超過三十萬人，所以環場以及會場間螢幕扮演非常吃重的角色，
主控台的胡士托，馬上發現一個怪象，那就是只剩靠近主舞台，
直接面對綠洲合唱團演出的觀眾仍舊兀自舞動狂歡，
其他各區的群眾，全部都望著螢幕，安靜了下來。
「We live a dying dream...If you know what I mean...」
台上的樂手演奏的渾然忘我，並沒有發現現場詭譎的事態，
同一時間，所有現場媒體發現，他們完全無法操控，甚至截斷訊號的傳播。
當活屍跳出，日本天皇遭到感染而被射殺，而後美國總統遭到活屍啃咬，
看著這些聞所未聞的驚悚畫面，群眾傳出了陣陣驚呼，
但在之後，當畫面轉至理應異化的總統，
被身邊侍衛用針筒注射之後，竟然安然無恙，群眾開始爆發疑問。
「過去十年，世界的科學家堅稱，活屍疫苗的開發還有許多問題。」
螢幕上亮出一行明顯的黑字，導引風向的效果明顯，不少人開始傳出憤怒的質疑。
而在場監控的大批中俄同盟官員更是錯愕，
他們雖然驚訝於一開始的駭客入侵行動，但隨著影片的播放，
他們開始交頭接耳，而來自英美聯的人民以及士兵們，也同樣驚訝，
他們不知道英美聯開發出了對抗活屍的疫苗。
許多人開始躁動，紛紛掏出手機，對著螢幕錄影，
現場英美聯的官員層級太低，兵力又過少，
群眾正在狂熱中，現在的情形根本無法阻止幾十萬人用手機。
「Time will kiss the world goodbye...
Falling down on all that I’ve ever known...」
接下來，最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影片繼續進行，
當人數占絕大優勢的英美聯將活屍掃蕩後，
面對其他邦有關活屍疫苗的質疑，他們竟然槍殺了包括萊斯隊長在內的一干人！
萊斯隊長外型高大挺拔，曾是英美聯的軍隊形象看板人物，
辨識度極高，也因此當群眾看到萊斯被自己人射殺，
許多人簡直不敢相信，這太荒謬了。
而最後的大爆炸，也並非媒體所云，
「蓋亞之子陰謀策動，意圖殲滅各國政要」，那場傷亡慘重，
世界現任元首死傷超過一半的爆炸案，
看起來根本是英美聯意欲隱藏已然成功研發活屍疫苗的滅口行動！
「去你媽的英美聯！」
「混帳東西！原來真相是這樣！！」
群眾的憤怒開始渲染，在短短的幾分鐘內，
就連台上的表演者也開始發現異狀，而當Gallagher兄弟也回頭張望時，
影片已經結束，螢幕浮現了一個巨大的QRcode符碼，
而QRcode的中間，寫著truth，真相。
「這是...？」群眾們議論紛紛，而透過現場轉播，
電視機前面的數千萬民眾也同時看到了這個意象，
他們紛紛用手機掃描程式，
向著現場或是電視螢幕上寫著「真相」的QRcode對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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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好奇心，我現在就來重新定義。」
牙籤的耳機裡，傳來柴向宣冷靜異常的聲音，
直到目前，他昨天推演的計畫，盤算的每一步，都精準命中。
在五分鐘前他也自發的打開房門，眼睛浮腫，
顯然曾經大哭一場過，現在這個QRcode，是整個stwof的最後一步棋，
如果成功，他們將可以取得大幅度的進展。
「向宣...stwof到底是什麼啊。」
牙籤對於這個奇怪發音的名字一直很好奇，但是向宣似乎暫時不想說。
「等最後的事件觸發，不用我說，你就會看到答案了。
但現在你要馬上聽我的指示，聽到沒？」
向宣的語氣充滿信心，跟昨天的低落情緒截然不同。
「裝什麼神秘...所以要幹嘛？」牙籤嘟嚷著。
「現在，立刻，馬上，跳進離你最近的一輛車中，不要遲疑，快點！」
「怎麼...那麼突然？是要撬開車門嗎？」
「不管你怎麼做，二十秒內，一定要進去。」
「不進到車內會怎樣？」
「會被撞死，快點。」
「...？！！」牙籤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看著遠處有輛中俄同盟的警備車，
因為螢幕上的影片異狀，警員們全部往前維持秩序，
造成警備車陣裏頭有部分警力中空的空間。
牙籤見機不可失，立即打破車窗，而警備車發出了被盜警示，
這時開始有警員注意到牙籤，牙籤暗暗叫苦，
依現在警力的絕對優勢，他完全無法應對。
「欸，再幾秒我就要被抓了啊，你們那有看到嗎？」
「再幾秒...五、四、三、二、一，零！」
隨著向宣興奮的倒數結束，牙籤在的車輛車子彷彿突然注入靈魂一般，
引擎啟動，也因為車窗被牙籤打破，所以牙籤也同時聽見外頭所發生的異狀。
起初，像是地鳴一樣，整個區域出現了像是猛獸吼叫的聲音，
那聲音甚至蓋過會場喇叭的聲量，但仔細觀察，
卻發現那並不是自然現象，而是會場舉目所及的，
幾乎所有車輛，都同時啟動引擎！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牙籤傻眼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包括他所乘坐的車子在內的周遭所有警備車也開始啟動。
「喂，向宣，這是你弄的嗎？拜託你說這是你弄的！」
現場情況太過詭譎，牙籤坐在車子裡面，看著外頭的巨大混亂，慌張地說著。
「stwolf，就是set the world on fire，我們要震驚世界！」
向宣充滿傲氣地說著。
原來，向宣最後一步棋，就是駭進現場數萬輛的車中，取得控制權！
當影片播放時，配合阿虎的文字煽動，
群眾很快地在幾分鐘內進入狀況，
並將他們的心情引導至蓋亞之子想要的情境，然後，
最後的這個QRcode，是一個call to action，
將看完影片發現事實真相的人，因為好奇心，而想進一步地去掃描符碼。
然而，這個QRcode並未有任何新的資訊。
2020年代後期，智慧型手機與汽車連動的技術開始成熟，
許多動力車輛的應用，例如，停車、倒車，
都可透過手機的流動應用程式(APP)來自動化服務，甚至包括加油、
以及自動駕駛都已經具有與人類相仿的路況判讀與操縱技巧，
而向宣，就是自動駕駛的核心開發者。
如果手機掃描QRcode，將會在一分鐘內，奪取手機所有者的車輛控制權，
而現場的群眾，幾乎都掃描了這個符碼，
在一分鐘內現場近十萬輛車，全部都被向宣所控制。
「系統伺服器運作的很爽啊！」向宣興奮地說著。
「所以你有那麼多車，要去哪？現在我們手上有幾輛車？」
「超過五百萬輛。」
「五、五百萬輛！現場也沒有那麼多人啊啊！」
牙籤邊扣好安全帶，像是坐小時候遊樂園的雲霄飛車一樣，
看著許多車輛開始呼嘯而過，一起快速並行。
「胡士托音樂季全世界同步直播，收視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啊！」
向宣像是身處在電玩遊戲般，興奮地說著。
「那這些車你到底要怎麼做？」
「演算很複雜，你不會懂的，我也懶得解釋，
但這批跟你同夥的一萬八千車，會先開往最後之地接應我們。」
「你這沒禮貌的死小鬼...，等等，一萬八千多輛？！
我們的人才幾十人，需要那麼多嗎？」
「你這沒智商的死老頭，就跟你說這會透過複雜的演算，
讓敵人不知道這些車最後的動向啊！」
「什麼，你叫我老頭！你！！啊啊啊！！」
這時，車子突然做了一個非常大角度的甩尾，牙籤被拋起撞到車頂，
然後他看到外頭彷彿動物大規模遷徙般的奔流車潮，突然疑問陡升。
「最後的定案到底是，到最後之地接應你們，然後呢？我們要去哪？」
「英美聯啊，把尼柯諾夫和那個兇八婆救出來啊！」
牙籤花了一些時間才搞懂向宣口中的「兇八婆」是之雅，不禁有點莞爾。
看起來，在幾乎頹勢絕境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逆轉的曙光，
牙籤查了一下距離最後之地以目前的速度還要幾個小時才會抵達，
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未曾闔眼的他，終於抵不住沉重的眼皮，
迅速墮入沉睡的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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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台周遭，影片撥放後二分鐘。
「混蛋的英美聯！」
「你說什麼？！」
「英美聯該下地獄去！惡魔！」
「呿！誰知道這個影片是真是假？！」
記者們分成兩派開始互罵，英美聯以外的記者嚴厲斥責，
而英美聯的記者也不甘示弱，畢竟後者的媒體產業佔全球大宗，
數量和氣勢竟毫不輸人，但即使如此，還是可以聽得出來，
英美聯的記者語氣中帶了點心虛。
記者有空彼此攻訐，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訊號被截斷，
而目前他們所配的寫稿平板電腦全部都跟總公司連線，
現在斷訊，他們完全無法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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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高個絕對是牙籤，這場音樂季，看起來在揭幕就有了不祥的開頭。
胡士托忍住心中的怒火，持續地命令設備、工程師趕工，
拼命試圖奪回現場螢幕的播放權限，
但就連現場的工作人員也都被影片內容所吸引，而嚴重怠慢了修補的速度。
為什麼？！
這個音樂季耗盡了多少的心力，為了一個宗教狂熱的政治理想，
就要把我辛辛苦苦、一手撐起的音樂季給搗毀嗎？
憤恨、矛盾，糾結在胡士托的心裡，他絕對知道這個影片的重要性，
但是在這個他用生命去奮鬥拚來的場合，
卻完全因為這個血腥影片而完全失焦，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玷汙，
被嚴重污辱，彷彿全世界只有他一人重視這個音樂季。
胡士托感到非常孤獨。
血腥影片。
血腥，嗯？
不只是形容詞，胡士托真的聞到了異常的血腥臭味，似乎從地面的通風口傳出。
他看了看身旁周圍人的反應，發現並不是只有自己這樣覺得。
四周的群眾因為末世般的音樂，加上驚悚的影片，
所有人都被這氣勢所攝，只有胡士托皺眉地瞪著腳邊的通風口。
音樂季還沒結束，他有控場的責任，他覺得那通風口有點問題。
是動物的腐屍嗎？之前...沒有清過嗎？
影片播畢，在人們都在舉起手機，掃描片尾的QRcode之際，
胡士托認份地彎腰屈身，將通風口的閘門打開，
他可以肯定那味道是從通風口的深處飄散而來，而且越來越靠近，
通風口剛好容納的了一個成人，他匍匐向前，
渾然不知身後有一些英美聯的士兵默默地將槍枝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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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通風口傳了激烈的哀號聲，緊接的是一連串密集的碰撞聲，
接下來，那詭異的惡臭似乎越發強烈了。
中控台在會場正中央，距離停車的外圍場域最遠，因為情勢極度混亂，
導致無人回報，所以中控台的人們，無法及時知道外頭的數萬輛車子遭到入侵，
當惡臭以及通風管內的爬抓聲越發明顯，所有人這才回神，
有一雙血肉模糊，傷至見骨的手從管內爬了出來。
「好、好痛...救我...或殺死我...」
望著一半臉皮已經被撕扯的胡士托，許多人驚詫的退後，呼喊著軍警前來支援。
「你、你怎麼了...？！我馬上找醫生，醫生！」
胡士托的部屬們紛紛往前關心，
但胡士托卻似乎用盡全身精力般，聲嘶力竭地阻止。
「別、碰我...有活屍...後頭...咯咯啊啊！」
胡士托嘔出大量血水，痛苦地說。
「活屍？！胡士托被活屍咬了！這裡有活屍啊！救命啊！！」
聽聞此語，顧不得場控的任務，許多工作人員拔腿就逃，
而擠在中控台周圍的記者群，雖然有機會搶得獨家，
但保命要緊，絕大多數，在中俄同盟的軍隊進駐時，就已經逃開，
但，有一些不怕死的記者們待在原地，而如果仔細觀察的話，
會發現留下的記者，清一色都是英美聯。
「記者請退出，這個傷者隨時可能會變成活屍。」
所有的槍枝都瞄準了胡士托，軍警們雖然有坎培拉公約的保護，
可以在人類造到活屍感染，將死未死的那段時間先行射殺，
避免擴散，但那畫面終究不雅觀，因此按照標準作業程序，籲請記者群離開。
然而英美聯的記者們，可能因為有槍械憑恃，卻一反常態地，堅決想要拍攝現場。
「這裡的資訊我們有義務要傳遞到全世界！」
「可不是嘛，這證明音樂季的控管維安出了問題！
莫非...是因為在中俄同盟主責，所以不准我們拍攝嘛？」
「...請退到我們身後。」
中俄同盟第一線的指揮官無暇應對這些文化流氓，
他全神貫注，盯緊隨時可能異變的胡士托。
胡士托的身軀像是蛆蟲一樣，詭異地扭動，但那似乎並不是管中似乎有股力量，
將他猛力往外推擠。
「後...後面還有，呃呃啊啊...」
胡士托腦中一片混亂，他痛得幾乎休克，方才被活屍突襲後，
自知再無倖存之理，屈辱，憤怒，參雜極度的痛楚，只求盡快解脫，
他好恨，好恨生在這個時代，恨自己的夢想被革命所殲。
音樂不就是最好溝通的語言嗎？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意識慢慢淡去，在最後一絲人性退場時，他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槍擊聲
他感到頭部、脖子、軀體像是無數根細針戳入，
劇烈的疼痛在剎那間達到巔峰，下一秒，
胡士托的意識隨著生命的消失，永遠地墮入黑暗當中。
【待續】
[註一] 葉將軍之故事，於【撤退】篇有詳述，
葉將軍年輕時的往事，可參考平行主題【異物坊】：彼女樹
[註二] 畢萊德的過往，可參見【來自明朝的你】，作者重修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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