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生命之源(下)

看板marvel作者addison90279 (艾迪生)時間9年前 (2014/07/31 20:50)推噓7(7推 0噓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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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兩年前的實驗，我死了，體驗過死亡的滋味。在永恆的黑暗下，我失去時間觀念，彷彿度日如年，似上似下地飄盪，非左也非右，有點像入睡了卻無夢不醒；呼吸了卻又和吐氣一樣內外合一。漸漸的，世界有了溫度的變化，黑暗被驅於後頭，光亮沐浴著我，如同自己浸泡在溫暖的水流中，越往前走，模糊的畫面越加明朗…… 我訝異著，心想：「是一座生命力旺盛的島嶼。」這時，我總算產生了思考能力，萬物的聲音也清晰地聽見。不知不覺我登上沙灘，但沒有踩上沙子的感覺，我垂頭一瞧才發覺我竟然沒了形體，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一團不規則的輪廓。我尋思：「如果這就是靈魂，那這島上也太多太多了。」因為除了我以外，還有數以萬計的靈魂從海上登陸，每個個體都能相互穿越，在我思考之時，便有無數魂體越過了我。見這景象，我深感徬徨無助，幸好此刻，遠方的鐘聲敲響了我探索前方的慾望。眾多的靈魂就這樣跟著鐘聲傳來的方向飄移前進，我們好比綿延不絕的魂流，流竄在島上各處，特別是一些特殊景點，光是一個小空間內，就疊滿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魂體輪廓，我來到的教堂便是其中之一。我仰望著雪白高聳的它，雖然不確定是不是教堂，不過外觀很像，入內後，裡面沒有任何藝術品，僅有方形的窗台，白色的牆面，無修葺的痕跡，四面八方相當空蕩，倒是待在這裡，心靈是非比尋常的沉靜、安穩。隨後部分魂流照著風向進到森林，我是納入樹根階梯的那條支流，我飄阿飄著，眼看一條條四分五裂的魂流慢慢匯集，我的直覺告訴我，島的中心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我們。然而，用飄的是很輕鬆，反之以活人的身份腳踏實地的走在樹根階梯上是十分累人的。何況現在回到現實裡，登島的六人中，屬我的體力最差，彼得扶著我，在找到樹根階梯後，大家接二連三快步趕路。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我們即將走出森林，風向也悄悄地轉變，空氣變得流通許多，島中央吹來的徐徐微風，帶來花草香氣令人嚮往。不久，隊伍前頭的達羅斯隊長飲口水，回頭吆喝道：「瞧！我們要到了！第二休息點！」走到有氣無力的眾人一聽，各個很是興奮，我們加緊腳步，地上那參差不齊的樹根逐漸平緩，取而代之的是肥沃的土壤、生意盎然的草皮，發著綠光的原野正在眼前等待著我們。我大口喘氣跑著，第一抵達草原的是隊長達羅斯，其次依序是達克、米蘭琪，她高興地直接撲倒在草地上，接著要輪到我通過的時候，殿後的肅清者諾比哀嚎了一聲，倒數第二的彼得立刻返回關切他。「怎麼了？」我停下問道。「別靠近、都別靠近我。」諾比滿頭大汗，他一動也不動待在原地，彼得離他不到幾公尺距離，我轉身招手，隊長警覺地率先跑來。只見諾比緩緩蹲下身，他放下槍撥開右腳邊的雜草，輕聲道：「有陷阱。」我吞嚥，跟著彼得探頭的方向看去，有一圈像是石製的繩索套住了諾比的軍靴。「古老的機關，小心點，說不定一稍微觸動它你就會被拉到樹上，腳踝可能會脫臼。」彼得彎腰拿出銳利的軍刀，他驚訝道：「不曉得割不割得斷，我從沒看過石頭做的繩索，這是何種工藝技巧……」沒想到當隊長來到我身旁，彼得準備劃下第一刀的瞬間，有股強大的外力將石索往森林裡收，彼得猛然一驚退後跌坐在地，我和達羅斯則眼睜睜看那石索如幻影般，神奇的穿過諾比的軍靴，一路拖著空氣東扯西扯地快速消失在林內。「諾比！諾比！」彼得起身的同時，諾比卻應聲倒地。我和隊長立即向前察看，彼得也檢查他的呼吸心跳，儘管體格壯碩的諾比看似全身安然無恙，但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早已回天乏術，沒了生命跡象。彼得搖搖頭，伸手將諾比的雙眼闔上，隊長也把他的步槍交給我。「這、這到底是什麼狀況？」趕來的達克見到諾比的屍體後悲憤難耐。隊長達羅斯神情緊繃，他低聲道：「別大聲嚷嚷，兇手也許還在森林裡。」「哼！那最好不過。」達克臉曝青筋，不理會達羅斯的警告，把槍口對準了林內，怒火中燒的他恣意地掃射，頓時槍聲大作。「這莽撞的傢伙！來，撤退到空曠的草原上。」隊長達羅斯見達克失去理智，他拉著我遠離達克，彼得和米蘭琪分開護在我兩側，我們四人背對著草原緩步後退。噠噠噠…… 噠噠噠…… 很快地，瘋狂的達克射光了彈藥，一切恢復寂靜，明顯地除了雜草樹木他什麼也沒打著，聽著槍響結束，我們退到了草原。達克呼著氣，他丟下槍皺著眉頭惡狠狠盯著被他弄得滿目瘡痍的森林。「達克，先歸隊再說。」隊長達羅斯喊道。正當發洩完的達克打算回來與我們會合時，才走沒兩步，又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石索穿透過層層厚實的大樹幹，硬生生地套在他的上半身。眾人一陣錯愕，只看到達克掙扎不到幾下，他臉色慘白喃喃數句，我們還來不及反應，石索就被拉了回去，草叢因石索拖行產生碎動，於是達克本人兩眼無神，身體依然呆立在原地，幾秒後就倒在滿地的彈殼上了。「我的天啊……」達羅斯自責地望著兩個隊員的屍體，他說道：「靠緊，先離森林遠點，提防那套索的威脅。」我們四人圍成一圈，小心翼翼注視四面八方，彼得口頭一邊教我用槍，一邊問道：「對了，剛有人聽到達克他講什麼嗎？也許是想告訴我們有關敵人的線索。」我搖頭，隊長也無語。而米蘭琪冷汗直流，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她顫抖道：「我知道，我從他唇語讀出：『鐘聲，迴盪的鐘聲，誰聽見了？』」「鐘聲？」彼得一臉質疑地看向我，他問：「你說你聽過，那達克是怎麼聽到的？」我和米蘭琪面面相覷，隊長達羅斯插話道：「別忘了，我們先前討論過，島上無論鐘聲還是教堂都不是人為弄成的，恐怕是將死之人才能聽見或看見。」彼得握緊槍枝，咬牙切齒地說：「這麼說來，突如其來攻擊我們的這班混蛋也不是人囉？就算它們是死人，我也不會放過它們。」「也許，我們現在可以確認了。」米蘭琪說話之時突然腿軟扶住我，但實際上她並不是真的腿軟，是雙腳陷入了一灘濕軟的土壤中，她眼眶泛淚說道：「它來了，水坑下，有東西在劇烈震動。」我著急地抱著她、安撫她，至於一旁的隊長達羅斯發出了將死之人的宣言：「糟糕，我好像也聽見鐘聲了，而且還有一道光芒。」「沒錯，這到底是……太美了。」連原先復仇心切的彼得也變得和達羅斯一樣，兩人抬頭失魂落魄的看著島中央目不轉睛。「光芒？」我朝同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尋思：「我明白了，他們看到的是『生命之源』。」它位於島的中心，是一道直竄天際、巨大且柔和的光柱體。無數的靈魂以它為圓心、被它吸引，在它的四周環繞，度過漫長的歲月。我想或許經過時間的滌淨，直到了無牽掛後，能跟部分的魂流般，一同融入生命之源，昇華向上散發世界各處，重新轉生。此時，米蘭琪在我的幫助下終於脫離了險境，我們腳下的地面開始裂開晃動，水流從土堆的裂縫中湧出，好多塊畸形的大石頭也蹦了出來。這些石塊落地成形，當然，我一眼就認出它是我們第二休息點——石柱水池，不過如今稱它是「石池巨人」比較恰當。它的頭頂是盆形，由上流下纖纖細水，盆上的石刻在青苔的覆蓋下，能勉強看出粗糙的五官，兩手各有三根指頭纏著雜草和石索。我看它不懷善意，便拉著米蘭琪的手腕狂奔吼道：「跑！」石池巨人發出沉沉地咕噥聲，手臂一揮甩動石索，一口氣套住了毫無抵抗力的達羅斯和彼得，米蘭琪不斷地回頭看著同伴，跑得跌跌撞撞的她放聲哭喊著，但一切始終無濟於事，石池巨人的石索迅速地了結了他們的生命。我牽著米蘭琪，我們越往生命之源邁進，周圍的石池巨人就越多，那生命之源的光源也越耀眼，表示我們一點一滴更加接近死亡。「呼……呼……」米蘭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也分不清是淚水或汗水，她輕拭眼角，說道：「可能，我必須問你最後一件事情了。」我們短暫的停下喘息，對現況也不感樂觀的我說：「好，妳問吧。」「你來島上的第一句話，是問我怎麼回去，我很抱歉，形勢很糟，方法已經沒有了，現在換我問你了，實驗的那一次，你來島上是怎麼回去的？」米蘭琪握著我的手，勉強露出笑容，她說：「我不信你真的有千里眼。」我一聽也笑了，據實答道：「當初我是飄來島的中央，想接觸那光源，在比這還外圍的地方就被一股外力拉回現實。」「懂了，命不該絕。」米蘭琪說完話就鬆開我的手，淡淡一笑並溫柔地吻了我，然後她臉色一變，持著槍有所覺悟地說：「快走吧，去做你上次沒做到的事，這裡我擋著。」「米蘭琪……」我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的身影。眼看石池巨人逼近，米蘭琪扣下板機試圖擊退它們，她大聲喝斥道：「等什麼，別以為我會有什麼手鍊留給你，快走！」我看她如此堅持，只好沉痛地點頭，轉身奔向生命之源。不用多久，那溫和又巨大無比的光芒漸漸吞噬我，石池巨人的黑影也退開了，整個空間白茫茫一片，已經沒什麼能映入眼簾，而耳邊此起彼落的槍聲，就是米蘭琪真正留給我的東西，她的英勇犧牲我永遠銘記於心。最後，進入生命之源的我，時光宛若停滯般，我的雙腳離地，實質上是沒了形體，也不明白身處何方。在無止盡的白晝中，僅剩我活著時的記憶像灰色的片段在我周遭立體浮現。首先，我出生的那一天，醫院的病床上，我默默看著呱呱墜地的自己，全部過程有如三十秒的影片快轉回憶著。接著到了讀幼稚園的第一年，感受拿著故事書坐上小板凳的喜悅，一連串過往則有如三十分鐘的影片快轉回憶著。直到我長大成人，那回憶的速度越來越快，許多感觸湧上心頭，我心情抑鬱傷感，毅然決然想停止回顧這一切有關我的荒誕人生。頓時，記憶點來到現代，生命之源眨眼間由白轉黑，沒了回憶可看，但我倒醒了…… 「先生，先生。」一名女子呼喚著我。我睡眼惺忪，嘀咕道：「米、米蘭琪？」「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讓我清理一下桌面嗎？」那留著俏麗短髮的便利商店店員一手戴著銀色手鍊，另一手握著濕抹布，她彎身認真地清潔餐桌。「好……」仍有點恍惚的我退開桌邊，心想：「我離開生命之源了……」赫然間，我觀察到落地窗上映著的那位落魄年輕人，才驚覺我回到了過去。「先生。」女店員再次叫著我，她笑容甜美關心道：「你臉頰有睡痕，我們店後面有……」未等她話說完，我打斷道：「有廁所……謝謝，我知道。」「不客氣。」女店員繼續擦拭桌面。我看著她想了想，鼓起勇氣，把握時間問道：「請問，以前在這家店沒見過妳，可以……和妳交個朋友嗎？」「嗯……」她秀眉微蹙，尷尬道：「不好意思，我在上班。」「好吧。」我難掩失望，但還是伸出空蕩蕩的左手指向窗外，提醒她說：「等下會有車，妳不要站在這裡，我們最好換個地方。」「這個嘛……」女店員兩手緊握，表情為難的她說道：「不是有沒有車子或房子的問題，是我、我有男友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在上班。」看來她誤解了我的好意。我深吸口氣，下一秒，當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時，什麼都來不及了。不過這一次，我不會撿起手鍊，因為早已有人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的東西，那東西和現在的情況類似，是一段關於生離死別的經歷，縱然它此時此刻還沒發生，但是是專屬於我的勵志故事。所以眼前血流滿地的她，如同上次一樣，回歸生命之源。而豁然開朗的我，將展開新的人生。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4.162.66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marvel/M.1406811031.A.54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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