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無理可循 - 1

看板lesbian作者pinktooth (阿發)時間9年前 (2015/03/16 23:20)推噓29(29推 0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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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品柔人生中第一次聽到同性戀這個詞是這樣的：「不要臉!跟人家搞什麼同性戀!」　那是在國中一年級的某天晚上，還不想回家讀書的吳品柔照例在道館待到快關門。這個點的道館已經很空蕩，人幾乎走光了，連教練也不知道在辦公室裏面幹嘛，待了好久，沒有人陪自己玩一點勁兒也沒有，她決定還是回家。沿著短淺的走道，經過樓梯和廚房就是辦公室，那裏對吳品柔而言並不陌生，卻也不是沒事會想去的地方。她一邊拿著卡通圖案的毛巾繞過脖子，懶洋洋地走到辦公室想跟教練說再見，還沒到卻先聽得一聲怒斥。她驚愕的停下腳步，意外隔著玻璃，看到教練對他的女兒咆哮了這句話，伴隨著一個巴掌，看的出來留過情，但畢竟是那樣瘦弱，抽了高卻還沒長胖的女生，結實的大掌碰撞在那受削的小臉上，看著她都忍不住要倒吸一口氣。打人是不對的。可是那是教練啊，大家都應該要乖乖聽教練的話，而且教練有時候本來就會打人，何況那是她女兒。可是…那麼大力，會受傷的。　膽子大神經粗的吳品柔並不是會輕易被暴怒這樣的情緒嚇著的女生，但也正因如此不知好歹的闖過太多禍。正當她感到情況不對，在踟躕之中想起媽媽告誡過她不要多管閒事，於是想悄悄溜走時，辦公室的門被安靜地打開，像是不帶任何一絲怒氣，教練的女兒面無表情的踏著筆直而堅定的步伐走了出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吳品柔就這麼石化在原地，呆滯的瞪視著那人紅腫的半邊正面，蒼白的側臉然後是背影，直到那抹身影穿過敞開的大門，那頭柔順服貼的短髮融入漆黑夜色中，最後再也看不見任何一點她的去向。不能追上去。吳品柔是熱心有活力的女生，但那個晚上，那個背影這麼告訴她。沒有經過理解的善意可能會造成另一種破壞，她還沒理解這點就先被女生的纖細卻倔強的模樣震懾住。那是一張相當細緻而且白皙的臉，好看的唇倔強地抿成一直線，低垂的眼斂住所有起伏，那樣的畫面太過短暫卻深刻，但那臉上的表情，一直到很後來的後來她才好不容易解讀出來。　教練的女兒沒再踏進這裡一步過。　彼時的吳品柔還小，同性戀以及因之而來的怒氣對自己而言實在太遙不可及了，雖然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但畢竟覺得不干她的事。那天晚上最為目擊者的她替教練的女兒晚上不知道該去哪裡這樣的事擔心了半個小時最終仍在練習帶來的厚重疲倦感中沉沉入睡。　這小小的擔心在她隔天上學時看見教練的女兒一派理所當然的經過她的教室走進自己教室時被解除。那之後，除了暗自臆測總是跟教練女兒攪和在一起的那個漂亮女生是誰，她們兩個是不是那種關係之外，這件事並沒有佔住吳品柔太多的思緒。　儘管事後她才了解，這並不與自己無關。　　　教練的女兒名叫李曼淳。　長的與教練完全不像，無論氣質和長相上都與這間道館的氣氛完全不搭嘎，女兒體格纖細，抽高之後瘦長的四肢看不出有什麼肌肉，幾乎有種柔弱的錯覺，臉也清秀，大概沒人會否認這個小女生長大一定是個美人。　儘管如此，或許是天分嗎?教練的女兒在道館裡表現得比誰都亮眼，紮實的基本功，漂亮無懈可擊的動作和難以想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有的沉穩冷靜，從國小開始就在縣運裡拿了不少獎牌，吳品柔沒看過她比賽的模樣，卻也知道當女孩站在道館裡綠色巧拼墊的中間時，無懈可擊。在那個跆拳道屢屢在奧運拿下獎牌的年代，大概每個教練多少都曾想著有朝一日培養出這麼一個選手，在世界的舞台上發光。　教練看著他女兒的神情大概就是如此。　李曼淳的每個動作幾乎都精準無比，招招到位，然而在那少有的差錯之中，就會聽到教練不滿的咆哮，伴隨更嚴苛的菜單。事後回想那樣的訓練方式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未免太沉重，但李曼淳只是平靜的接受所有訓練，沒喊過痛或叫過苦，好像這一切是理所當然。　　相對比之下，教練對自己好得多，總是罵中帶笑，用一種粗魯卻溫和的方式，可能是因為爸爸跟教練是好朋友，但吳品柔自己卻覺得，更有可能是因為教練對自己沒什麼期待。　其實這也不意外，吳品柔從小好動歸好動，練起跆拳來也有天分，進度快速超過很多進來很久的人，沒一陣子就拿到紅帶，儘管如此，對吳品柔而言，後踢後旋之類的動作也就是有紀律一些的遊戲罷了，對於對手她一點侵略性和殺傷力都沒有，偶而練習對打時不小心笑出來，也只會得到教練無奈的喝斥。後來教練也不再教訓她的態度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吳品柔相當羨慕李曼淳，甚至可以說到了渴望的地步。　在和同學打鬧的空檔裡，吳品柔常常偷瞄李曼淳練習。她的每個動作都簡潔俐落，沒有任何多餘的喘息或小動作，精準到幾乎可以說是冷漠的地步。有次教練心血來潮，要準備升紅黑帶的自己和李曼淳自由對練，她莫名的緊張異常，但與自己過招的李曼淳卻只是面無表情的，冷靜的等著她的破綻，在自己慌亂地出腳之後迅速反擊，那樣毫無情緒的冷靜態度，好像眼前沒有對手，只有自己對著自己，朝著目標心無旁騖的走去。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不開心，好像一點都不喜歡練跆拳道? 　是什麼目標呢?什麼樣的目標可以讓她即使不開心還能持續著這樣辛苦的練習? 　　吳品柔猜想是獎盃吧，畢竟，道場裡大部分的人都是以此為目標的啊。那麼，想要得到名次是為了什麼? 　她不得而知。或許有些人就可以這樣，或許女生只是面無表情，也或許這本來就不是吳品柔該揣測的問題。　李曼淳被教練甩了一巴掌的隔兩天，就是中小學聯運。儘管比賽那天她和教練手裡捏著識別證和大會手冊，一直有意無意的瞄著會場入口，李曼淳始終沒有出現。她以為自己可以第一次觀摩到高手比賽的，但缺了李曼淳，陌生的孩子們對打起來似乎莫名的不令人驚嘆。　吳品柔一直覺得，如果不是李曼淳缺賽的話，現在獎牌應該是被放在道館裡的。結果反倒是剛升黑帶沒一陣子的自己誤打誤撞的一路闖進決賽，拿了個銅牌。　幾個星期後，即便是沒神經的吳品柔都開始慢慢察覺到自己的訓練量變重了。教練更常對自己這裡投以關注的眼光，態度也嚴肅了起來，對她的動作要求更多，會在自己分心時怒斥，偶而在大家都在練習時把她叫到一旁單獨訓話。　這些舉動的意義不言自明。雖然多少覺得有點委屈或是壓力什麼的，但吳品柔仍乖乖聽從教練的每個指示。因為教練指著櫃子裡那些獎牌，壓低了聲音認真地說，只要聽我的話好好訓練，明年一定可以拿金牌。　吳品柔自己沒有發現，可是在第一次參加中小學聯運，她跟教練兩個人眼巴巴地盼著那人最後卻失落的看到獎牌被另一個人領走的那天過後，她也變的很想拿金牌。　那一定是一個很重要，有魔力的東西。　然後吳品柔如願了。　隔了一年之後的中小學聯運，她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意外的拿了金牌。今年籤運不錯，也沒有什麼太具威脅性的對手，何況，她可是為此連功課都不顧，苦苦練習了一整年哪。　當天晚上教練笑吟吟地將獎牌掛到櫃子裡，獎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好像也高興的在笑著。　可是吳品柔笑不出來。　因為在那瞬間，她轉頭，不經意瞥見了李曼淳。女孩就站在道館外幾公尺的地方看著這一切，表情在黯淡的街上叫人看不清，黑髮白衣，彷彿是過往來的鬼魂，不會錯，是她。　然後鬼魂飄走了，吳品柔眨眨眼，知道自己不該教練正在興頭上提這個。突然之間，嘴角似乎再也揚不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某種快樂的能力好像被抽走了。原來期盼獎牌和誇讚都無法讓她感覺高興。她一直以為，只要拿到金牌，好像就可以擁有一切，但此刻她卻覺得莫名空乏。　她甚至莫名的感到愧疚，彷彿自己背叛了什麼。　事後想想，或許在那個晚上，自己可能寧願是站在門外看著這一切的。－－－－－－－－－－一直看賴姊賴妹你們不覺的油膩嗎XD 這是我第二篇長篇，回頭一看也是舊事了，很多時候不知道自己想要這篇被更多人看見或者相反的讓她藏在我的電腦深處再也不要見人不過有同學點了，所以我會盡量把這篇更完，可以讓你有一些寄託是我的榮幸希望你們看的開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2.70.44.55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26519214.A.E5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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