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目睹海嘯向我們襲來
我看見海嘯正慢慢向我們襲來,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我知道他們都
不會相信我。
那時我人在輔導室的陽台,剛跟輔導老師聊天完,她剛問我如果再讓我經
歷一遍高中這三年,我會想改變什麼?我在回答時跳到我自己的身後,試
著讓那回答中的我掩飾另個逃亡中的自己。
然後我就在陽台這看到海嘯了。當已經上大學的同學們發呆、還沒上的同
學埋首書中、學弟喧鬧時,我清楚地看到那面準備吞噬一切的藍色巨牆,
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不斷逼近。
我卻不怎麼驚訝。沒有任何驚慌,我只想蹲在牆角,樂觀一點練習換氣,
悲觀一點準備我的遺言(但該寫在哪裡呢?)。
畢業典禮後我們就會被沖走了。成績單會切割我們現在的位置,每個人得到
的都不一樣多,我想我會緊抱著這專屬我的位置,然後試著在洪流中再攫取
一些流逝的過往。
當雙手抓滿滿後再一口氣放手,等洶湧海流在某個地點停止而消退後,這些
沿途散落的回憶,哪怕只是十三秒的片段,都會是引領我回去的線索。
其實這正是我們親手策劃的海嘯啊,因為有過太多難堪的存在,我們才會密謀
這場毀滅。除了毀屍滅跡,我們還能順著這場毀滅游向下一個開始,然後固執
地相信:這新的開始會更好。
更好。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此刻在陽台上的我,能改變什麼呢?在這場毀滅後,我們
各自都會是那僅存的生還者,又有誰會去找尋他們世界裡,我那敗壞的屍體?
我從牆角起身,決定找一個瓶子,在剩下的五十四天每天寫一封信,最後再將
它們封在裡頭,順便封進所有此時滅頂前的焦慮。這封瓶中信沒有特別要給誰
,因為裡面文字在我寫下的同時就不屬於我了。
就像對你的思念,其實沒有很想要給離去的你知道。也許我只是在透過思念這
個儀式,提醒自己也曾在你身旁目睹過那麼美麗的風景,然後試著用這想法讓
自己相信,等這場洪水結束後,會是另個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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