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酉陽雜俎 ─ 復仇魔嬰
太和(註1)三年的時候,壽州(註2)有位名為景乙的武官,在當地擔任虞候(註3)
,景乙當年被派至京城西邊駐防,入秋才結束任務,返回壽州。景乙的妻子當時身染痼疾
,久病不癒,一見景乙踏入家門,便馬上對他說:「我的半身被砍掉帶走了,現在在園圃
那邊,你快去追。」景乙一聽大驚,連忙衝出家門,往園圃跑去。
景乙抵達園圃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黑不明,朦朧之中,景乙看到園中存在著某種東西
,那東西身長六尺(註4)多,身形就像是嬰兒一般,赤裸裸地矗立園中,手中提著一籠竹
器。景乙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情急之下,也就朝著那東西揍了下去,那東西被景已
一打,便奔逃而去,身後留下剛剛拿在手上的竹器。景乙於是彎身一探其中究竟,沒想到
竹器中所裝的,竟是自己妻子的半身。景乙嚇了一大跳,跌坐於地,剛剛還在眼前的竹器
與妻子半身,再看時已消失無蹤了。
景乙旋即回家查看妻子的情況,只見妻子身上浮現出一條裂紋般的痕跡,始於髮際,
穿過眉間,一直向下延伸到胸口,寬度跟手指差不多,上面覆蓋一層紅紅的皮膚,妻子這
時又對景乙說:「先生去買兩升(註5)乳水,倒在園圃裡面,剛剛看到那東西的地方。我
上輩子是別人的後妻,養育前妻所生之子時,卻念其非我親生,吝於哺乳,最後導致那孩
子夭折。那孩子死後歸於地府,訟於陰曹,陰司判決我應該還他半個身體,要是今日無夫
君相救,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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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釋:
1. 北魏孝文帝的第三個年號,也是他在位期間最後一個年號,西元477年年初~499年年
末,太和三年為西元480年。
北魏孝文帝是南北朝時代北朝最重要的皇帝,沒有之一,考試會考 :I
老兄在位期間大刀闊斧進行了包括上次提到的均田制在內,許多重大且影響後世深遠的改
革,史稱孝文帝改革。這次改革的內容大多為嚴格的漢化政策,範圍極廣,橫跨官制、語
言、首都,甚至文化,但不限於此,也包含了均田制、三長制在內的經濟與地方行政體系
革新。
北魏孝文帝改革的主要動機有兩個,第一是政治性的,目的在於壓制鮮卑世族門閥,藉此
調和胡漢衝突,並進一步鞏固中央王權;第二是文化性的,雖然北魏王族拓跋氏源於鮮卑
,但就跟李唐王室一樣,中間有經過胡漢聯姻、混血的過程。孝文帝是阿嬤養大的,他的
阿嬤是馮太后,魏文成帝的皇后文成文明皇后,她本身就是漢人,她的阿公是五胡十六國
北燕昭成帝。實際上,孝文帝改革中的均田制、官祿制,跟三長制,在她代王攝政期間就
開始推行了,孝文帝親政後,才接著繼續發揚光大,並引入其他改革。
但說到底,這次改革跟歷朝歷代改革的動機都很類似,不外乎是穩定內部,強化中央統治
權,而漢民族外儒內法的禮教思想,還有自其派生出官僚、行政制度,與文化實踐,是鞏
固王權最好用的工具,用過都說讚,大家都想用。
孝文帝改革約略內容,除了已經講過的均田制之外,概述如下:
(1.) 班祿制改革:
簡單來說就是公務員領固定薪水。在這之前,官員是沒有固定薪水的,這聽起來
很誇張,實際上的運作也很誇張。因為沒有固定薪水,官員的收入來自於對於民
間的強取豪奪,或是收受賄絡,想當然耳,這種亂象最終導致吏治嚴重敗壞。
這種掠奪制度來自於鮮卑族作為一種草原民族的征服、掠奪文化,這種文化在廣
大又企求內部穩定的農業帝國中,自然是行不通的,實際上在當時也加深了胡漢
衝突。
(2.) 三長制改革:
五胡十六國是段混亂的時期,其中出現過一堆暴君,其末期更是天下大亂,當時
大地主們為了自保,便各自建立起城堡類的防禦性建築,並收容前來依附的人民
,作為生產與武裝力量,有一點點中世紀歐洲莊園的味道。這個情況持續到北魏
,已經整個定型了,北魏君主雖然手握大權,但對這些地方勢力實在沒什麼辦法
,也就只好就地合法,承認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威,這就是北魏時期所謂的「宗主
督護制」。
這個制度對於中央來說是權宜之計,雖然地方宗主可以有效維持治安,但他們架
空了中央在地方上的部分控制力量也是不爭的事實。另一方面,這種地方堡壘最
後化成了一層不透明的面紗,中央難以精算其中人口,更別提地方勢力當然會利
用這種不透明逃稅,使得稅捐繇役在稽徵上面臨重重困難,同時對內也存在有壓
榨人民的情況。
三長制破壞了這種地方藩籬,重新設定地方制度,五家為一鄰,五鄰為一里,五
里為一黨,各設有鄰長、里長、黨長,負責進行人口清查與稅捐及繇役稽徵。這
次的改革能夠成功,是與均田制賦田予農,使得農奴轉變成自耕農,兩個制度相
互配合的結果。
(3.) 遷都洛陽:
北魏原本的首都在平城,位於今日中國山西省大同市,約莫北京西部兩百多公里
處,其實地理位置也不差,但就是會被各種世族門閥牽制。孝文帝為了削弱、擺
脫這種牽制,強化並聯手漢人世族的力量與之抗衡,所以才會想要將首都遷到洛
陽。當然啦,鮮卑世族們也不會不知道這點,所以遷都一事在當時受到百般阻
撓。
後來孝文帝硬幹的方式很聰明,他舉著閥齊的口號,拉著三十萬大軍南征,瘋狂
行軍一個月後抵達洛陽。終於抵達洛陽後,麾下人馬都已經快累死了,卻看到孝
文帝還一臉老子今天就是要把齊給揚了的樣子,搞得眾人都跪在馬前求他快住手
啊啊啊啊啊,這時候孝文帝先嘴了他們一波,然後才說:「喔好啊,那不然我們
這趟的目的就改成遷都洛陽吧,總不能大軍都開出來了,結果啥都沒幹就回家吧
?這能看嗎?」這已經不是情勒了,而是公然開逼,大臣們沒辦法,當然也只好
答應了。
(4.) 胡語、胡服、歸葬禁令:
胡語禁令就是古早版的我要說國語不說方言,三十歲以下不得說胡語,如果當官
的說胡語還會被貶黜。
胡服禁令簡單易懂,就是要穿漢服,不能再穿胡服。
歸葬禁令則是遷都洛陽後的事情,跟著南遷的胡人死後不能歸葬北方的故鄉,只
能下葬黃河以南。這規定是在下認為最過分的,從物理上斷絕人民與故鄉的聯繫
,連死後都不能歸鄉。
從這裡也可以看到孝文帝漢化改革激烈之程度,放到現在,應該會該當種族滅絕
的文化滅絕態樣。然後在下寫到這裡才發現在下反人類罪與大屠殺的教科書不見
了,想要翻閱結果找不到,嗚哇哇哇 QQ
孝文帝還有其他軼事,像是與宦官趙黑的君臣之誼,但這次打得有點長了,下次再與大家
聊聊。孝文帝的改革讓人印象深刻,但也容易讓人誤以為他相對年長,實際上孝文帝是個
少年明君,5歲登基,駕崩時才31歲,是個相當年輕的皇帝。以上資訊如有錯誤疏漏之部分
,還請有識先進不吝指正。
2. 各朝的壽州指的地方不太一樣,唐朝的壽州約莫位在今日中國的山東省境內,隋朝的
壽州則是約莫位在今日中國的安徽省境內。
3. 南北朝時期北魏的一種官職,類似主武官隨侍性質的副官,官位不大,之後的朝代還
是零星有在使用,多是低階軍官(原資訊有所偏誤,已修正,感謝o07608大提點指正!)。
4. 唐朝大尺一尺為36公分,小尺一尺為30公分。六尺高約莫是180或216公分,跟現在的
成年男性差不多,甚至還要高一些,這魔嬰好大隻 :O
5. 唐朝大量器一升600毫升,小量器一升200毫升。兩升的乳水約莫是400毫升或1.2公升
,還挺普通的,差不多是超商買得到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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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五‧諾皋記下 第十九段
太和三年,壽州虞候景乙,京西防秋回。其妻久病,饞相見,遽言我半身被斫去往東
園矣,可速逐之。乙大驚,因趣園中。時昏黑,見一物長六尺餘,狀如嬰兒裸立,挈一竹
器。乙情急將擊之,物遂走,遺其器。乙就視,見其妻半身。乙驚倒,或亡所見。反視妻
,自髮際、眉間及胸,有璺如指,映膜赤色。又謂乙曰:「可辦乳二升,沃於園中所見物
處,我前生為人後妻,節其子乳致死,因為所訟,冥斷還其半身,向無君則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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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意外的熱,帶來一個小小靈異故事消消暑,希望大家看得還開心 :)
傳統中國以至今日台灣的傳統宗教有個很有趣的地方,也就是怨靈有冤訴陰曹,得到判決
後執行的部分,不像是凡間由國家公權力執行,而是放給怨靈,某種程度上給予他們復仇
的權利跟正當性,像是拿黑令旗索命之類的故事,皆是如此。不知道這樣的現象是不是人
類本能上復仇心理的投射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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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
人々は溶けかかったアスファルトの上に己が足跡を刻印しつつ歩いていた。
ひどく暑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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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去查了一下,宋朝還有在用,似乎是管一都(一百人)兵的低階小軍官。感謝o大提點指正!
● 附上相關原文供參:
《宋史》 志第一百四十一‧兵二 (禁軍下) 第五十五段
侍衛司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各一人。馬軍都指揮使、副都指揮
使、都虞候各一人,步軍亦如之。自馬步軍都虞候以上,其員全闕,即馬軍、步軍都指揮
使等各兼領其務。馬步軍有龍衛、神衛左右四廂都指揮使,龍衛、神衛左右廂各有都指揮
使,每軍有都指揮使、都虞候,每指揮有指揮使、副指揮使,餘如殿前司之制。其所領騎
步軍之額如左。
※ 編輯: TodomeKoichi (101.3.144.212 臺灣), 01/13/2024 20: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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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朝各代應該有所不同,但在宋朝時差不多如r大所言,拿到現在來看,百人的部隊約莫是一個連或是一個中隊,都虞候差不多是連長或中隊長的職級,可以釘大頭兵,但官不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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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odomeKoichi (101.3.144.212 臺灣), 01/13/2024 21: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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