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子不語 擬匿
楚陶
乾隆十一年 (1746) 夏天,江蘇江陰縣的徐甲家中出現黑霧狀怪物,
煙囪被火燒、飯鍋塞滿糞便,整晚傳出怪吼怪叫聲,使得附近鄰居都受不了,
縣令劉翰長是廣西知名文人,親自向神明祈禱但沒有效果,找道士來設壇施法也無效,
找好拜託之後當到工部侍郎的劉星煒 (駢文名家,當時是舉人) 寫訴狀,
縣令齋戒沐浴後向城隍祈求,然後丟入火爐燒掉,再住在旁邊廂房等消息。
睡到隔天都沒看到或夢到什麼,但是發現火爐裏的灰燼浮起成「楚陶」兩個字,
縣令問徐甲說「難道是你跟姓陶的江南、湖廣人有冤仇嗎?」
徐甲大驚,老實承認:
小時候要去湖北武昌投靠親戚,但路上感染惡疾,
被一起去的人遺棄在路上不理,已經做好打算會死掉被丟到旁邊水溝裏了,
還好有個眼窩很深、身形壯碩的乞丐把乾糧分給他吃,還帶著他一起行乞,
如此一個多月,病症才痊癒;
乞丐又恐嚇逼迫其他同夥,因此賺得的比其他人多許多,
可是自己卻很省著用,把多的錢全給徐甲,讓他當回家鄉的旅費,
徐甲才得已回家。
之後徐甲幫人工作,懂得用腦子思考,因此錢賺到可以娶妻、家境逐漸小康;
可是當年那個乞丐突然找上門來,還帶著很多行李,可是神情非常慌張,
問他怎麼回事,他說「當年跟你分開後,我投身綠林,在湖廣一帶幹了二十年,
但終於被查獲了,目前官府正火急追捕,請讓我躲一下。」
徐甲口頭上答應,私下問兒子該如何,
兒子說「律法規定藏匿盜賊者跟盜賊同罪,不如請他離開逃去別的地方。」
徐甲還在考慮未決定時,突然就衝進幾個捕快把對方抓走了,
正大驚不知怎麼回事時,突然有人邊拍手邊走進門,是剛嫁進門不久的媳婦,
她說「我知道公公大恩還沒報答,你們父子倆都不忍心舉報他,
所以我已經先通知捕快、叫他們快來抓人了,
可以收下他帶來的錢財,而且又有賞金可以賺,有什麼好怕、好考慮的?」
事已至此,徐甲也無可奈何,
知道會被怨恨,但沒想到竟然作祟得如此厲害。
劉縣令說「強盜打劫,如果你舉報使得他被正法,他是死於犯罪,完全不能對你怎樣,
可是你們拿了他打劫的錢來花用,則你們也算是他的共犯,
他當然能向你們作祟,神明一點都無法阻止。」
之後作祟得越來厲害,徐家整個都被毀壞,
媳婦跟兒子先後死掉後,作祟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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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丙寅夏,江陰縣民徐甲家患黑眚,火焚其突,矢盈於甑,嘯嗥無寧夕,里人咸患苦之
。時邑令劉君翰長,粵西名士也,禱於神,不應;延羽士賽祈,不應;乃托劉少司空星煒
為文,禱於城隍。令齋沐投爐,宿神廡下聽命。
翌日,無所兆,但爐灰墳起,作「楚陶」二字。令謂曰:「汝豈與楚人陶姓有冤乎?」
甲大驚,吐實云:「甲幼年訪其宗人某,往武昌,路患惡疾,同行者委之於道,分轉溝壑
死矣。有一丐者,雄軀深目,分糗糒食之,攜與同乞。月餘,病良已。丐者以力凌其曹偶
,所得獨贏,因省嗇為甲作歸計,竟得歸。甲素有心計,為人傭租,得婚娶,且小阜矣。
亡何,丐忽至,挾巨橐,顏色窘甚。叩之,曰:『曩別後竄身綠林,浮沉湖、湘間二十載
。今事敗捕急,請從子而庇焉。』甲唯唯,語其子。子謂:『功令:匿盜者與盜同罪。不
如放之使逸。』甲方囁嚅未決,忽伍伯數人入,縶其人以去,甲大驚。有拍手笑於房者,
其子婦也,曰:『大恩不報,新婦知若父子不忍,故已通知捕快,召之入矣。獲厚資,且
得賞,何懼為?』甲無可奈何,顧常大恨,不意其祟至於此也。」
劉令曰:「盜劫人而子殺盜,盜當其罪,何厲之能為?顧汝享其利,則汝亦盜也。神人烏
能庇盜?」無何,祟益甚,毀其家殆盡。子若婦先後卒,祟乃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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