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閱微草堂筆記盜遇盜

看板gallantry作者mstar (Wayne Su)時間2年前 (2022/04/24 17:40)推噓8(8推 0噓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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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農家大多在水源附近開墾田地、再在田地邊蓋房子，所以每家都相隔很遠，常常同一家蓋了幾棟房子，四週都沒有鄰居，像是杜甫詩裏所說的「一家村」，民人不用負擔徭役，土地也沒丈量過，往往繳三十畝的稅就能耕作幾百畝田產，越是深山幽谷，這類農家越多。有次吉木薩的官兵到山裏打獵，看到有一家的大門緊閉，但院子裏拴了十幾匹馬、馬具都裝好好的，心想一定是瑪哈沁 (馬賊) 闖入了，立即鼓譟圍攻，馬賊發現官兵人多，丟棄輜重、騎馬突圍而去，大家怕他們拼死抵抗，所以也不敢追上去；進去農家一看，遍地都是人的骸骨、沒有發現活人，只隱約聽到哭聲，循聲找到一個約十三、四歲的小孩，被脫光衣服綁在窗櫺上，將他解開放下後問他情形，說是：「馬賊四天前來，長輩打不過他們，全家都被抓住捆綁，他們一天抓兩人到山溝裏清洗再帶回來，然後割下肉燒著吃，將七八個人都吃完了，今天準備要走了，將我洗好正準備要吃，但其中一人突然揮手阻止，我不懂額魯特話，可是看他們指指點點，似乎是想將我分解、各帶在馬上當糧食，還好官兵來了，他們才丟下我逃走，才得以活命。」小孩邊講邊哭不停，官兵可憐他小小年紀就孤苦無依，帶回軍營讓他做雜役，他說家裏還有東西埋在地下，軍官派人由他帶路去挖出，有許多銀幣跟衣物，再仔細詢問小孩，才知道他家父親跟兄長都是專門打劫的；專門在官道靠近山邊下手，只要發現一兩輛車單獨行走、前後十里沒同行的，就衝上去殺死人，再用原車把屍體帶進深山，一直到車子沒辦法走的地方時，合力用大斧把車子砍碎分解，把車子碎片、屍體跟不值錢的被子等東西丟下懸崖，用馬把值錢的載走，如果到馬過不去的地方，則把馬具拆下丟掉、放馬自己跑走，再背著贓物走獸徑回去，這時已離搶劫的地方有幾百里遠了；贓物帶回去後埋藏一兩年，再假裝成商人、帶到闢展等地方的市集賣掉，所以打劫多年都沒被人發現，沒想到竟是被馬賊滅門。小孩因為年幼所以沒遭到報應，但後來牧馬時跌落懸崖而死，全家就都死光了，這案子是我當時經辦的，因打劫的整家都死了，因此以不再查辦；現在回想：這家劫匪行跡極詭祕，根本很難追查，結果被馬賊滅門，成為慘殺的報應，馬賊吃人不吐骨頭的，卻有一個小孩存活、好說明這家人為何會遇到這禍事的原因，其中似乎有神明在，我不認為是偶然。年代久遠，劫匪一家姓什麼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小孩摔死時，呈報名字是「秋兒」。 ---- 烏魯木齊農家，多就水灌田，就田起屋，故不能比閭而居。往往有自築數椽，四無隣舍，如杜工部詩所謂「一家村」者。且人無傜役，地無丈量，納三十畝之稅，即可坐耕數百畝之產。故深岩窮谷，此類尤多。有吉木薩軍士入山行獵，望見一家，門戶堅閉，而院中似有十餘馬，鞍轡悉具。度必瑪哈沁所據，噪而圍之。瑪哈沁見勢衆，棄鍋帳突圍去。衆憚其死鬭，亦遂不追。入門，見骸骨狼籍，寂無一人，惟隱隱有泣聲。尋視見幼童，約十三四，裸體懸窻櫺上。解縛問之，曰：「瑪哈沁四日前來，父兄與鬭不勝，即一家並被縛。率一日牽二人至山谿洗濯曳歸，共臠割炙食，男婦七八人並盡矣。今日臨行，洗濯我畢，將就食。中一人搖手止之，雖不解額魯特語，觀其指畫，似欲支解為數段，各攜於馬上為糧。幸兵至，棄去，今得更生。」泣絮絮不止。閔其孤苦，引歸營中姑使執雜役。童子因言其家尚有物，埋窖中。營弁使導往發掘，則銀幣衣物甚多。細詢童子，乃知其父兄並刼盜。其行刼必於驛路近山處，瞭見一二車孤行，前後十里無援者，突起殺其人，即以車載尸入深山。至車不能通，則合手以巨斧碎之，與尸及襆被並投於絕澗，惟以馬䭾貨去。再至馬不能通，則又投羈紲於絕澗，縱馬任其所往，共負之由鳥道歸。計去行刼處數百里矣。歸而窖藏一兩年，乃使人僞為商販，繞道至闢展諸處賣於市，故多年無覺者。而不虞瑪哈沁之滅其門也。童子以幼免連坐，後亦牧馬墜崖死，遂無遺種。此事余在軍幕所經理，以盜已死，遂置無論。由今思之，此盜蹤跡詭祕，猝不易緝；乃有瑪哈沁來，以報其慘殺之罪。瑪哈沁食人無饜，乃留一童子，以明其召禍之由。此中似有神理，非偶然也。盜姓名久忘，惟童子墜崖時，所司牒報記名秋兒云。 -- Sincerely, Wayne Su http://blog.pixnet.net/msta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9.85.171.4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650793240.A.A1B.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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