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人物誌-李蓮英 第一章(2)

看板gallantry作者 (血染天使翼)時間9年前 (2014/09/25 08:49), 9年前編輯推噓7(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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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胡李夫婦看著兒子像喝口涼水似的把「當老公」三個字輕輕地從喉嚨裡送出來,知 道他是不曉得當老公有多可怕。他們是見過老公的,而且曹氏當姑娘時,在娘家就聽大人 講過他們村中一家人家因為窮,連動手術的禮金都備不齊,為了給孩子找一條活路,進宮 當老公,他老爹一狠心,索性自己拿刀把兒子閹了。一個活繃亂跳的小孩子,被幾個大人 扒光衣裳按倒在床上,啥手術器械都沒有,就只有一把磨得雪亮的片兒刀,閹割時,兩人 摁手,兩人摁腿,一人摁頭,把小傢伙草草按倒在床上。他老爹找了一根繩子,一頭繫住 兒子的小雞兒,一頭牢牢綁在窗欞上,繩子扯得筆直筆直。當然小孩的小雞兒也被扯得緊 緊繃繃,他老爹就那麼揚起片兒刀,「嗨」一聲喊,手起刀落,小孩身物兩分。一聲撕心 裂肺的慘叫劃破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鼓,那絕對不是人所能發出來的聲音。曹氏許多年 來一直這麼想,那種手術不是人所能承受的酷刑。那個小孩的事至今讓曹氏的心有餘悸。 儘管她不好意思明說閹割的痛苦情景,但她極力勸阻道:   「兒啊!當老公這條路咱們不能走,你是不曉得當老公該咋樣才能當。說起來幹的是 皇差蠻有氣勢,那受的可不是人受的罪呀!弄不好連命都保不住,還得受人冷落譏笑,媳 婦也娶不成,男不男女不女,死後連祖墳都不能入,兒啊!咱要不是被逼到非當老公不成 ,說啥也不能去當,就真的逼到那條路上,就是咱自己把自己殺了,也不能去做那丟八輩 子人的事。」   曹氏說著聲淚俱下,彷彿兒子此刻就像她小時候聽說的那個小孩子一樣被綁在床上等 候閹割,而她則是小孩的母親。   胡胡李也只是在一旁悶腔。「不入空門入皇門」,就是說兒子要想活下去,就只有這 兩條路可走了。在胡胡李眼裡,這兩條路都不好走,走到底都是斷子絕孫,這個……胡胡 李陷入了沉思。要說呢?相比而言,入空門似乎要好一些,免受皮肉之苦,但入空門做道 士或者和尚,一輩子就得吃齋念佛,長年伴隨古佛青燈、緇衣麻卷,心靜如水,據說修煉 到無喜無怒、無憂無愁、無心無肝方稱得成正果。但要真成那樣,人活著還有啥意思,那 不成了一截木頭。不知道什麼是憂愁固然是好事,可是碰到天大的喜事也高興不起來可就 壞了。人活著就是圖個高興。要真出家出到這份上,何如當初不要這個兒子,眼睜睜地看 著長這麼大,等於沒了,成了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動物,榆木疙瘩。作算是有喜有憂,兒 子一入空門,戒律森嚴,就那麼在深山古剎呆一輩子。就算能出來雲遊一番,手裡也沒有 一文錢,吃口飯都得可憐巴巴地向人討要。雖說能遊遍名山大川,不能享受,又有啥意思 ?!入空門一輩子就沒半點福分,實在太苦了。這樣一想,胡胡李又覺得入宮門當老公似 乎要好一些。入得宮門,吃香喝辣,一呼百應,僕從如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住在深 宅大院,且能長伴皇上身邊,那可是無上的榮耀和實惠啊!可是當老公,且不說兒子受那 一刀的洋罪吃不吃得消,就只做老公這個稱謂就得讓李家從此抬不起頭來,給李家添垢蒙 羞,他胡胡李要做李家的敗家子搞到讓兒子去當熱公,他覺得還不如自刎的好,再活也沒 臉沒皮了。可是,空門和皇門這兩條路是確定的,二者必居其一,等於是挖好了兩個陷阱 讓你跳,隨便跳進哪個你都不可能活命。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可走?第三條路在哪裡…… 胡胡李只是一邊苦苦思索,一邊聽妻子勸小靈傑,他自己卻一言不發。   小靈傑的瘡,喝了江湖郎中的藥,一天天見好。但越是瘡好一分,胡胡李夫婦倆的心 情卻沉重一分。若是郎中的藥不靈,他們尚可據此懷疑郎中「不入空門入皇門」的可信度 。如今丸藥一靈,他們想推翻郎中的偈語都找不到證據。好在是入空門還是入皇門不是迫 在眉睫的事。家裡的日子雖總罩著一層陰影,卻畢竟又有幾天平靜。   這一天,胡胡李從外面回來,一進門直嚷著叫老婆給他沽酒,他今天要灌兩口黃湯。 靈傑他媽以為丈夫心情不好要借酒澆愁,可見他面帶喜色,便沒好氣地說:「撿到金元寶 啦,這麼高興?」   胡胡李笑嘻嘻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說:「金元寶沒撿到,倒讓我撿到一錠銀子!」   曹氏看著這白花花的一錠足有五兩重的銀子,兩眼直盯著丈夫,胡胡李連忙說道:「 孩他娘你別怕,這銀子不是偷的,而是在京城當差的一位同鄉送的。」曹氏更是不解,進 李家十幾年,不曾聽說同鄉有在京城當官的,來京幾年了也未聽胡胡李提起,如今從哪裡 冒出個當差的同鄉呢?胡胡李知道自己越是這樣簡單地說,孩他娘越糊塗,他便向曹氏詳 細敘述了當天上午的際遇。   一連幾天,胡胡李被兒子入空門還是入皇門的事纏得心事難受,索性出去散散心,思 忖之間出了院門,走到街上,無心瀏覽街道兩旁的景物,憂心忡忡地一直往前走,他也不 曉得自己想往哪裡去,只顧漫無邊際的往前走。   轉過一個街口,他魂不守舍地跨上了路當中,就在此時,突然一個騎士飛馬而來,胡 胡李根本就沒有想到避讓,一下子被撞了個仰巴叉,這下他是清醒了,但清醒後發覺自己 躺在街當心而且渾身覺得火辣辣地疼,他不由自主地「哎喲,哎喲」地叫喊起來。   關上騎士飛身下馬,他身材魁梧,但臉蛋上光光的像個大姑娘。胡胡李正愣神間,那 個騎士已指著他叫起來:   「嗨,我說你這個人怎麼搞的,連路都不曉得讓,把你踢死了怎麼辦!」   胡胡李知道錯在己方,看那騎士雖然高聲大氣,卻並不是怒言令色。心裡更覺得愧疚 ,趕忙答道:   「對……對不起老爺,小的是鄉下人,沒見過大世面,衝撞了老爺的大駕,您多多包 涵。」   哪知這麼一說,那騎士連手中擎著的馬鞭也放下來了,和顏悅色地走上來把胡胡李攙 起,並問他:   「你是哪的人,怎會口音這麼熟?」   胡胡李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自己是大城人,那人立刻喜笑顏開:   「嘿嘿嘿,我的耳力不錯吧?咱們是老鄉啊!我是崔張吉莊子人,就靠著子牙河啦! 」   胡胡李一聽是老鄉,淚水扑嗒扑嗒就下來了,在離家這麼遠的地方,遇到一個在京城 當差的老鄉,真是驚喜過望。那個騎士叫崔玉貴,在皇宮裡當差。說來說去,胡胡李和他 還是沾著親帶著故的,胡胡李一個堂姐,嫁給了崔玉貴的一個堂兄,因而兩個人還算是表 兄弟。胡胡李和崔玉貴就站在大街上互訴衷腸,到最後崔玉貴臨走時,掏出一錠銀子,非 要送給胡胡李不可,說:   「我還有公事要辦,不能久呆,這點銀子你先用著,以後有事儘管找我。」   說罷上馬揚鞭而去,胡胡李也不散心了,高高興興地往家趕。   小靈傑不曉得崔玉貴是何許人,只聽得老爹說他在皇宮裡幹事,以為是啥大官,要不 出手咋這麼闊綽,素未謀面的老鄉一甩手就是五兩白銀的見面禮,心裡十分好奇,於是便 問老爹:   「爹,那麼崔玉貴是幹啥的?」   胡胡李隨口答了一句說崔玉貴是老公,這下小靈傑眼睛不禁一亮,十分驚奇地問:   「當老公就這麼有錢呀?」   「是呀!孩子,你崔表叔天天侍候皇上、太后的,是個內監管家,皇上出手多闊綽, 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那隨便賞一次還不是千兒八百兩銀子,咱們庶民百姓想都不敢想呀! 」   曹氏在一旁直朝胡胡李使眼色,胡胡李一愣神,反應過來,發覺自己說走了嘴,馬上 打住話頭不說了。只是讓妻子去買酒買菜。   胡胡李這幾句話著實在小靈傑的心裡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如果說以前他願意當老公 還是一個朦朧的想法,現在則越來越清晰了。   這一天的晚飯,是胡胡李直吵著讓老婆買酒買菜的,所以比較豐盛,全家正圍坐在一 起興致勃勃地吃飯。胡胡李一口酒剛送到嘴邊,小靈傑冷不丁來了一句:   「爹、娘,我想去做老公。」   胡胡李一聽,到嘴裡的酒嗆得直咳嗽,他沒想到小靈傑在這當口又舊話重提,一時不 知說什麼好。曹氏不抬眼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嚷道:   「吃飯,今日娘難得弄幾個好菜,你們吃吧!」   小靈傑見爹娘打岔,不回答他的問頭,便執拗地說:「爹娘不答應我當老公的事,我 就不吃飯!」   好好一頓晚餐,叫小靈傑這一攪乎,胡胡李夫妻倆誰也沒興致吃,倒是那四位弟兄狼 吞虎咽地吃了一頓。收拾好碗筷,胡胡李夫妻倆便坐在炕上,認真地商量起究竟是讓小靈 傑入空門還是入皇門的事來了。   本來,入空門還是入皇誨,胡胡李認為這都是送孩子入火坑,可是今日見了同鄉崔玉 貴,似乎又覺得讓兒子當老公或許也算是一種前途,起碼也能脫離苦海。說起來,幫助兒 輩們脫離苦海,是他不容推卸的責任,但眼看膝下鴨一個、雁一個的一群孩子,嘴巴接起 來有簸箕那麼大,他確實沒有這個本事。現在兒子被逼到去當老公的路子,不一定就是壞 到底的事情,依眼下看,要想出人頭地也似乎只有當老公這一條路可走。要說讓自己兒子 當老公免不了要背李家敗家子的名聲,那他即使九泉之下見著列祖列宗他也會振振有辭。 這是情勢逼的。既然兒子心意已決,他也就想開了,反倒心平氣和地對小靈傑說:「你想 咋辦就咋辦吧。」   曹氏雖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但在婦從夫的觀念支配下,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唯一的要 求是,找一個好的淨身師,讓兒子少受些痛苦,能夠安全地活下來。   胡胡李夫婦覺得靈傑決意當老公的事不好挽回,便開始張羅著送他淨身的事。頭一次 幹這種事,具體有啥環節、要求、必備品都不曉得,向外人打聽又不好意思,所以胡胡李 去找了一趟老鄉崔玉貴。崔玉貴聽說胡胡李要送兒子淨身當老公,開始勸阻了一陣子,見 他似乎已考慮好了,也就不攔他,便把淨身的注意事項,凡此等等詳詳細細給胡胡李說了 一遍,並且答應淨身師那邊由他負責打點。但是還有許多事情還要胡胡李自己忙活,胡胡 李一聽崔玉貴願意出面請淨身師,放心多了,其餘的事他都一一應承下來。   北京城有兩家赫赫有名的「閹人世家」,一個是南長街會計司胡同的畢玉,一個是地 安門外方磚胡同的「小刀劉」。這兩位都是祖輩傳世的手藝,受過皇上的親自封賞。他們 倆全是六品頂戴,比縣太爺還高一級。畢、劉兩人據說每年要向清廷內務府供奉一百五十 六名太監。   崔玉貴當年是在「小刀劉」那裡淨的身,他認為小刀劉的刀法還算可以,不太痛苦, 所以他給小靈傑介紹的是小刀劉。   淨身之前還要有一個拜師禮的活動,拜師那一天,崔玉貴沒出面,只是讓另一位老太 監沈玉蘭領著胡胡李父子去小刀劉的那裡。胡胡李買了一個豬頭,提了一斤白酒,天剛濛 濛亮就領著小靈傑出了門,日上三竿時趕到了目的地。   崔玉貴本來說好不讓胡胡李帶任何東西,啥他都備得有現成的,胡胡李覺得那樣太不 好意思,所以還是帶了這些禮物,不過銀子紅包他實在無法拿出來,就免了。沈玉蘭在胡 同口接著他爺倆,直奔小刀劉的家,路上還直埋怨他爺倆一通,說東西他都已放到劉家了 ,還花這冤枉錢。   沈玉蘭領著胡胡李父子倆左拐右拐,拐到了小刀劉的家,一進屋,便是一個布置得極 為華麗的寬闊大廳。在這裡,小靈傑見到了他要拜的師傅--小刀劉。一眼望去,見他短 短的身材,年齡三十開外,酒糟鼻子,滿臉疙瘩,一臉橫肉,活像一個殺豬的屠夫。   進屋後,沈玉蘭就回頭目注小靈傑:   「孩子,這位就是你的劉師傅,還不快跪下來磕頭請安!」   小靈傑二話沒說,撲地跪倒:   「師傅你老人家好!」   小刀劉眼睛笑成了一道縫,一邊當仁不讓地受著小靈傑的好幾個叩頭,一邊又謙遜地 說道:   「豈敢,豈敢,崔總管何等身份,怕是要折殺劉某人。」   雙方寒暄幾句便開始正式拜師。其實拜師儀式也很簡單,或許是因為小靈傑是崔總管 介紹過來的人,淨身師特別照顧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特別煩瑣的禮節。正式拜師時,只見 一個家丁上來把崔玉貴讓沈玉蘭帶的東西擺在一條香案上,然後小刀劉便大馬金刀、堂而 皇之地拉過一把太師椅端坐在香案旁邊,小靈傑先拜祖師爺,然後又口喊師傅跪在小刀劉 面前連磕三個響頭,儀式就算結束了。本來拜師時,淨身師還要對閹割者進行「目測」和 一系列的盤問,以測試受閹者的相貌、智力,更要緊的是要立一個生死文書,以防發生意 外,引起麻煩,可能由於崔玉貴交涉過的緣故,這些都免去了,只是說定了淨身的日子- -二月十九日。   淨身的最好時間是在二月或八月。因為淨完身後,下身不能穿任何衣裳。怕磨擦傷口 容易引起感染。冬天太冷,就是燒著炕,也會把淨過身的人凍個差不多。淨身若是選在夏 天,天氣又太熱,空氣流通厲害,也容易引起傷口感染,使之不容易癒合。再說淨身之後 數天之內得床屙床尿,要多髒有多髒,要是夏天,那一股難聞的氣味會把人熏死。這樣一 來,天氣涼爽的二八月就成了淨身的最佳時刻。   咸豐六年陰曆二月十九,早晨。   是陰天,風刮得特別大,剛剛顯露出來的一點春意也不知被大風捲到了何方,還沒有 發出嫩芽的乾樹枝在風中噼噼啪啪地用力摔打著、碰撞著,街上行走的人都彎腰曲背,一 個個舉步維艱。天陰得像蒙在鍋裡,看不到雲彩,但那種厚重的、壓抑人神經的感覺卻無 時無處不在,抬起頭來,凝神看一會兒,你會猛然害怕天會塌下來把你砸死。   胡胡李找了輛排子車,大清早就拉著兒子小靈傑走到小刀劉那裡去做淨身手術。一見 面,小刀劉問肚子騰淨了沒有?原來必須提前一天不吃飯,把肚裡的東西拉屎一空,才能 淨身。當小靈傑回答無誤後,小刀劉即把他領到後院的「蠶室」,準備施行閹割手術。   「蠶室」是個半地下的地窖,地上有窗戶,糊著用桐油油過的窗紙,還算明亮。室內 正面供著華佗的神像,屋角有生著的火爐,爐上鐵鍋冒著水氣,滿屋暖融融,透著一股腥 味。靠窗一條磚炕,炕上有一塊一尺多寬的木板,用磚搭起,離炕四、五寸高。木板中間 有一圓洞,是用來手術流血連大便用的。木板的上中下都有套鎖,是用來捆綁淨身者手腳 的,以使他在手術中不能亂動。木板下鋪著一層厚厚的芝麻秸灰,以便乾涸流下來的穢物 。屋樑上有一小小滑輪,吊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小靈傑眼瞅著那把刀子發山呆。一剎那間他想到這把刀已喝了不少人的血,有許多不 是老公的就是因為它的出現而魂飛膽喪,之後就成了老公,現在輪到他了,那把懸在房樑 上的刀很快就要喝他的血了,那把刀喝著他的血時會是怎樣的滋味?他被那把刀喝著血時 又會是啥滋味?這一切很快就會變成現實。小窗口還在向裡灑著淡黃的光景,等到窗子外 邊的天空和小屋裡一般黑暗時,他就已經成了老公。到那時現在的一切揣測都會一一得到 校正和驗實。小靈傑企盼著那個時刻的到來,但心裡畢竟有些發怵:當老公我是自願的, 但我能活著走出這黑暗的小屋嗎?啊!漫長而又令人害怕的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在別人 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不小心就會讓他從指頭縫頭裡悄悄溜過去,可是這兩個時辰對於小 靈傑,可是舉足輕重的,他以後的所有人生之路就要看在這兩個時辰之內獲得通向何處的 通行證……   正在小靈傑凝神遐想之際,「小刀劉」在神像前燒了三炷香。起來後即命靈傑躺在木 板上,扒下褲子,將胳膊腿、腰用繩鎖套住。緊緊捆牢。再用熱水擦拭一下下身,又給他 喝了一碗黑黃色的藥水,喝後靈傑頓時覺一陣酸麻,渾身顫抖不已,彷彿全身每個部位都 都顫動,每個關節都在酸麻。   原來這藥水是用山大麻葉、文蒿、蒲公英、金銀藤等草藥熬製而成的具有某種麻醉作 用。小靈傑聯想到在家鄉用鐮刀割草時,曾和小伙伴們捉住一條蛇,給它嘴裡塞進煙袋油 後蜷曲哆嗦的情景,又想到閹割師傅割豬、騸馬時那個殘忍勁,心裡不禁開始戰慄起來。   「小刀劉」乘靈傑不備,從一隻葫蘆形的皮套中抽出一隻月牙形的手術刀,在爐火上 反正烤了烤,算是消毒。近得身來又摸了一下靈傑的下身,問:「後悔不後悔?現在還來 得及!」被那臭大麻水麻醉得迷迷糊糊的小靈傑只是含糊地答道:「不,不……」這究竟 是表示不後悔,還是代表不願意,靈傑自己也搞不清楚,作為例行公事的「小刀劉」當然 理解為「不後悔」,他抽動著滿臉橫肉道一聲:「好小子!」然後鬆動繩子,吊在樑上的 刀子徐徐下落,彷彿刀子下來後,才給他淨身的。   靈傑睜大眼睛,注視著徐徐下落的刀子。他又想到過年過節時殺豬宰羊的情景,他彷 彿忘了當初淨身入宮的幻想,而感到這分明是挨宰殺。此時此刻,似乎脈博跳動一下也十 分困難,想掙扎不能動彈,一絲反抗力量也沒有……   刀子徐徐下落,這刀子似乎又大又亮,令人心寒。當刀降到半空,小靈傑等著挨它的 宰割時,忽然覺得下身一陣發涼,心裡一陣空虛,眼前一片黑暗……原來「小刀劉」使的 是障眼法,把靈傑的注意力引到空中懸著的刀子時,乘其不備,將手中暗藏的那把月牙刀 下手了……   靈傑剛剛喘過一口氣來,忽然又是一陣撕心裂膽的奇疼,湧入全身,彷彿一隻牛耳尖 刀插入心臟,使他頓然大汗淋漓。剛要叫喊,一顆預先剝好的雞蛋塞在他嘴裡,使他透不 過氣來,只覺得一陣昏迷,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原來「小刀劉」動此手術分兩步進行:第一先割睪丸。在球囊左右各割開一個口子, 把裡面的筋割斷後,淨身者感覺疼痛,一疼痛必然要叫喊,剛等你張嘴要叫喊,一個熟雞 蛋堵住你的嘴,叫喊不出來,又透不過氣,必然鼓起腮幫子滿身用勁掙扎,身子打挺。就 在這拼命掙扎的一剎那,他順勢將睪丸狠勁擠出來,可這一擠淨身者是疼痛無比的啊!第 二步是「割勢」,即割生殖器。他用手將生殖器的根部掐緊,一刀割掉。這一刀技術性很 強,割的部位既不能深,也不能淺。割淺了,痊癒後生殖器根部鼓出來,進宮後還得「掃 荏」,其痛苦不亞於第一次;割深了,痊癒後留下後遺症,尿道部分塌一個坑,小便時非 常不便,甚至淋水,臊氣難聞,令人討厭。「小刀劉」技術精沈,就在於他下刀部位準確 ,行動利索,但再準確、再利索,那疼痛是免不了的,而且不會減少分毫。   靈傑片刻從昏迷中醒來,「小刀劉」的手術已經完成。他又給靈傑的尿道上插上一根 鵝翎管,以防痊癒後肉芽將尿道長死。再把豬苦膽劈開,敷在傷口上作以消毒之用。最後 他將一塊窄木板,放在小靈傑的兩腿之間,把球囊托起來。此時靈傑已完全恢復知覺,但 恢復知覺倒加劇了疼痛的感覺,渾身抽搐戰慄,像針扎一樣,火燒火燎痛苦難挨,嗓子像 冒火一樣,又乾又辣。「小刀劉」又給他喝一點臭大麻水。原來這種水有既有麻醉作用, 又是極好的瀉藥,這樣,可使淨身者多拉稀,減少小便,以保證傷口早日癒合。   「小刀劉」把割下來的血淋淋的陽具和睪丸像寶貝一樣收存起來,把它放在一隻柳條 編的升裡,覆蓋著石灰,然後用紅布包起來,吊在房樑上,據說這叫紅布(步)高升,預 祝靈傑走紅運,升高官。將來這個被割的徒弟,一旦發迹,他這個師傅就要沾光發財了。   靈傑淨身後在「小刀劉」那裡呆了頭對頭十天,剛剛脫離危險期,胡胡李就用排子車 去接他回家。他拉著兒子慢慢地從陽光下穿越。這一天天長不錯,靜風日暖。小靈傑又疲 又累。適應了陽光後他覺得很舒適,四肢百駭暴露在暖融融的陽光下說不出的痛快。他想 讓老爹一直拉著他在陽光下走,他閉著眼睛,他不顧忌別人看到他,但他不想看見任何人 ,他用手把耳朵眼堵住,因為他也不願意聽見人聲。他睡著了。   小靈傑回到家,一邊養傷,一邊靜候著秋後皇宮挑選太監的日子。   一年外邊要向皇宮送童監近百人,以補充宮中、王府中的缺額。清朝咸豐年間,太監 還算少的,有二千三百人,而明末崇禎年間,皇宮大內就有太監九萬人。清順治帝鑒於明 朝的宦宮積弊,廢除了司禮監、御用監、尚衣監、兵仗局等十三個衙門,減為九千人。到 了乾隆時期,只留太監二八六六人,嘉慶時期,有二六三八人,到先緒時就不足二千人了 。   皇宮裡要這麼多太監幹什麼?皇帝、皇后還有嬪妃、皇子等一干人,都是衣來伸手、 飯來張口的人,得人侍候,這且不說。拿皇宮庭院、殿宇的清掃,花卉、盆景的整修,就 得大批的人。人稱皇宮內的房子九九九九間半,比如宮,就有榮仁宮、永壽宮、承乾宮、 翊坤宮、鍾翠宮、儲秀宮、延禧宮、啟祥宮、永和宮、長壽宮、咸福宮、毓慶宮、齋宮等 十三宮,宮廷的灑掃、陳設、坐更都得用太監。   皇宮中人的膳食又需要大批的太監伺候。俗話說:富家一席酒,窮人半年糧,其豪華 奢侈程度可想而知。而這宮裡住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還有皇后、嬪妃,他們的膳食的奢 侈程度就更叫人咋舌!《宮廷瑣記》述記有慈禧太后一人專用的御膳房一日的食品消耗:   每日用盤肉(豬肘子)五十斤、豬一口、羊一隻、雞鴨各二隻、新細米二升、黃老米 (紫米)一升五合、江米三升、粳米麵三新、白麵十五新、蕎麥麵一新、麥子粉一斤、豌 豆三合、芝麻一合五勺、白糖二斤一兩五錢、盆糖八兩、蜂蜜八兩、核桃仁四兩、松仁二 兩、雞蛋二十八個、枸杞四兩、乾棗八兩、香油三斤十兩、麵筋一斤八兩、豆腐二斤、粉 鍋渣一斤、甜醬二斤十二兩、青醬十二兩、醋五兩、鮮菜十五斤。此外還有燕窩、魚翅、 銀耳、海參等山珍海味多種。   《清宮瑣記》還提到慈禧的一次膳用清單。計有:   火鍋二品:八寶奶豬火鍋、醬炖羊肉火鍋;   碗菜兩品:燕窩萬字金銀鴨子、燕窩壽字五柳雞絲、燕窩無字白鴨絲、燕窩疆字口蘑 鴨湯(即萬壽無疆)   杯碗四品:燕窩雞皮魚脯丸子,雞絲煨滷麵,木樨炒肉、炖海參;   碟菜六品:燕窩炒爐雞絲、蜜製醬肉、大炒肉燜玉蘭片、絲炒雞蛋、溜雞蛋、口蘑炒 雞片;   片葉二品:掛爐雞、掛爐鴨;   餑餑四品:白糖油糕壽意、立桃壽意、苜蓿彩壽意、百壽糕;   隨克食(小吃)一頻,豬肉四盤、羊肉四盤、蒸食四盤、爐食四盤;   還有野味十數種,如鹿脯、鹿胎、山雞、熊掌、蘆雁、天鵝、地鵏、哈司螞(雪地蟾 )之類。   這麼多菜肴,是吃是看,不去說它,反正要大批的太監準備。這還是慈禧太后一人的 食譜,此外皇上和每個貴妃、妃、嬪、貴人等等的膳食,也得太監伺候。如此一算,宮中 兩千多太監還真吃緊哩!   趁靈傑在家養傷的日子,胡胡李又找了同鄉崔玉貴,求他幫忙,等宮裡挑童監時,給 靈傑找個好主子。崔玉貴應承之後,暗地裡塞給內廷總管劉多生二十兩銀子,要他多加關 照。劉多生屬意將靈傑安排在長春宮懿貴妃(即後來的慈禧太后)那裡。不過叮囑崔玉貴 ,我有這個意思,能不能選得上,就看他個人的造化了。崔玉貴立刻通知胡胡李,讓他靜 候小刀劉處送童監的消息。   八月初,內務府來人到了小刀劉家,按著名單,把準備選送的這些小太監,挨個兒上 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檢查合格後就把他們帶走了。小靈傑在宮內有人照應,自然順利地 過了這一關。咸豐七年八月的一天,小靈傑隨同其餘入選的三四十個大大小小充作太監的 人,被內務府的人帶進了紫禁城。   這批充作太監的人,一律穿著寬大的藍袍子入了皇宮,他們由一個老太監引導著,大 門小門地過了不知多少個,來到一片空地上。小靈傑暈頭轉向地喘了口氣,一抬頭不禁被 眼前的景色怔住了。紫禁城果真不愧是紫禁城,端莊、威嚴、氣象萬千,太陽光薄薄地灑 在他們這三四十個人面前地板上,地板是青一色且一樣大小的青磚砌成的,整整齊齊,且 不說那些高大雄偉、麟次櫛比的房屋,就只眼前這整塊整塊地延伸到無窮無盡處的青磚就 夠小靈傑讚嘆的了,皇上真是富裕,要當上皇上多好。   他忘了低頭,引導的太監一聲怒斥:   「李英泰,莫非你想找死不成!」   小靈傑又是一個愣神。「啊」喊李英泰是我,說實話,他知道自己有個名字叫李英泰 ,但那從來沒人叫過,今天第一次有人叫,他還一時轉不過彎來,等他剛反應過來準備低 頭時,只見正前方走來一群旗裝麗人。他邊低下頭,邊用餘光掃著那些越走越近的一群麗 人。   「叩見貴妃娘娘。」引導太監一邊指使小靈傑他們跪下,一邊自己嘴裡念念有詞地跪 下來了。一聽是貴妃娘娘來了,三四十個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小靈傑趴在頭一排正中,聽著一陣珠落玉盤的歡笑漸漸地逼近。到他面前,他看到一 雙鞋。香氣陡然鑽入他的鼻孔,他聞不出是啥香氣,也看不明白那鞋該叫啥樣的鞋,但他 分明覺得看著很舒服,聞著挺香,他大著膽子用餘光掃了那一雙穿著漂亮鞋的腳,又看到 了那女人露在腳背上的玻璃絲襪……   他忘了自己今天是來皇宮應聘的,也忘了自己現在正跪在一群女人腳下聽任差遣。暈 暈乎乎的好像在做夢。忽然裡聽到一聲鶯啼燕囀:   「李英泰!」   第二次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大名,而且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小靈傑不禁腦子一熱,竟 忘了老太監教他的對答時應用「奴才在」或「嗻」,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回應:   「嗯--哪!」   這是大城縣人晚輩以對長輩教誨恭聽時的謙詞,但在此處卻大錯特錯了。他抬起頭來 看見了一張千嬌百媚的臉,哪是人嘛!簡直是九天仙女下凡,小靈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 麼好看的臉,怎麼形容呢?他不曉得反正看著人心裡就是癢癢,他真想蹦上去照著那張粉 臉上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來。   他不但沒掐一下,而且還立刻為那一眼付出了代價,那個麗人就是懿貴妃,她可是咸 豐帝最為寵愛的貴妃。他看到懿貴妃粉臉一寒:   「哪兒來的小野種,給我掌嘴!」   立刻有兩隻手從背後閃電般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摔了個大馬叉,他有整張臉都被磕在 地上,青磚上很涼,絲絲冷意滲入膚肌,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又被揪了起來, 揪他的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兩個太監,其中一個抓住他的脖子,另一個左右開弓,「噼哩叭 啦」一頓狠抽,小靈傑心裡數著足足有二十多下了,才聽見懿貴妃幽幽嘆了口氣:   「算了,鄉下人不懂規矩,饒他一次吧!」   小靈傑如蒙大赦,兩個太監一鬆手,又把他結結實實扔到地上,再次摔得頭暈眼花, 金星亂冒,小靈傑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遭一頓痛打,他又聽到懿貴妃說話:   「李英泰!」   「嗯--哪!」   「這個沒教養的土包子,再給我掌嘴!」   兩個年輕太監上來如前法炮製,又是二十多個大耳刮子。小靈傑覺得自己臉腫了,脹 得難受,火辣辣的卻不覺得怎麼疼。嘴角似乎流了血,他不敢抹,也不敢去抹,不但現在 不抹去嘴角上的血,而且在兩次煽他耳光時他既沒有求饒,也沒有喊叫,只是默默地承受 著。   「李英泰!」   「奴才在!」   挨了兩次耳光,似乎打清醒了,終於記起了老太監關於如何回主子話的囑咐。   「好!還不是個榆木疙瘩!小安子,記下來,這個小子我要了!」   懿貴妃不知是看中了小靈傑一口一個「嗯--哪」的鄉土憨厚氣,還是欣賞他挨打時 忍受痛苦不叫屈的犟勁,反正鬼使神差地選中了他。   小靈傑大喜過望,心想早知有這個好結果,再挨幾十記耳光又何妨,他忙不迭地磕頭 謝恩,懿貴妃卻再不理他,又往下點了一串人名,卻一個也沒相中。小靈傑趴在地上不停 地磕頭,自始至終,懿貴妃臨走之前終於發現了這個頭磕得梆梆的小人。她似乎感到有些 好笑,後邊有幾個侍女模樣的人已經吃吃地笑出聲來,懿貴妃說:   「李英泰,--這個名兒怎那麼彆扭,我給你改個名兒,以後你別叫英泰,叫蓮英吧 !」   小靈傑又是雞啄米般一陣磕頭,環佩叮噹漸去漸遠他也沒聽到,那個引他來的老太監 把他從地上扯起來,小傢伙抬頭一看,懿貴妃早已沒人影了,只有那濃郁的香氣揮之不去 ,仍絲絲沁人心脾。他仍呆站在那裡知所措,老太監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對他說:   「懿貴妃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氣,慢慢混吧!前途無限量啊!」 -- 黑暗的我如是位慾火鳳凰,我願與你交換位置 我願沉睡而交換你的甦醒,我已壓抑過久.... 讓甦醒的你帶著沉睡的我一起鬧個天翻地覆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195.200.132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gallantry/M.1411606197.A.5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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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又是我頭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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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慈禧太后什麼都好,但唯一缺點就是她太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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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字典裡面可沒有"家和萬事興"的字,什麼都要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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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惜樹敵眾多也要殺,清末腐敗之元兇就是西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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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這樣和順...早被肅順擺平了...沒的輪到她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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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皇后就是什麼都不管…什麼事都交他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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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就這性格最後也不見容恭王,一腳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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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可惜…如果道光選嫡是六爺,朝偉淑貞就真的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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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佳人皇帝皇后了,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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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偉? 不是家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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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書裡寫的..東太后德大於才,西太后才大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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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輝啦!哪是朝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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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到蘭兒的芳心,一定要靠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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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講我早上在打的時候還沒早餐店,那堆菜單超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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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兩個錯字,已訂正,奶豬打成秀豬,福氣打成棒氣… 歡迎挑錯唷~因為近幾日有一些些拖到,所以打的比較沒有嚴謹,萬分抱歉… ※ 編輯: Darring (123.195.200.132), 09/25/2014 2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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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割那段 跟宮女往談錄張福閹割的用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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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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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K8sQrLe (gallant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