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盛唐今語(二十四)-狀元駙馬(下)

看板gallantry作者Lorenzia (爆走金魚)時間14年前 (2009/11/03 02:29)推噓52(52推 0噓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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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皇帝的女兒不愁沒人要』，但是宣宗其實還滿擔心女兒沒人要的，十年之後他要嫁第二個女兒永福公主時，跟女兒一起吃飯，結果不知道是廚師做得不是公主的菜、或者那天老爸在那邊嘮叨讓公主很不爽，於是公主就折了筷子丟在案上「靠腰啊！拎鄒罵不愿吃啦！」「拎娘咧！死嬰仔！真正剪角不成才！把妳嫁給士人，真是嚇細嚇緊！」宣宗也就跟著翻桌了，(╯‵□′)╯︵ ┴─┴，然後叫人把永福公主帶走，不待新女婿退貨，就主動換個性柔順的四女兒廣德公主出嫁，後來永福公主的下落也就不知道了。在這個故事裡，有兩件事是需要注意的，首先是永福公主的未婚夫于琮是走鄭顥的路子起家的，他以進士身份娶公主也是鄭顥推薦的。其次則是宣宗一直覺得士族不喜歡做他親家，事實上，在大中十二年，永福公主要出嫁時，宣宗又想讓女兒嫁士族，結果士族全都裝死，要不是說都有婚約要不就說我家兒子不帥不聰明請不要選我們，於是宣宗只好把女兒的婚事託付女婿大人鄭顥了。那麼士族為什麼對宣宗的女兒敬謝不敏，恐怕也是從鄭顥身上而起。話說唐大中二年！（驚堂木一拍）這一年對唐帝國來說其實是滿重要的一年，一方面是新君終於平安度過第一年，一反武宗滅佛的政策，讓唐帝國的社會回到武宗以前的狀態，也趕走了李德裕，讓朝廷暫時只聽皇帝一個人的。另一方面是此時的吐蕃勢力被敦煌張議潮所擊退，武宗末年回鵠汗國也已衰為，雖然內亂已在醞釀，但是還是可說是晚唐少見的安穩日子。而唐宣宗本人的家庭生活上，也還算安樂，他當時至少六個兒子與六個女兒，只有長子李溫已出去自己住，其他兒女都還在宮中。而他從藩邸帶入的妾室約有八人，以吳昭儀統領後宮，其他則有張婕妤、晁美人、梁美人、羅才人、史才人，並有兩個只封郡夫人的妾室，這兩位應該是身份極低不好給予宮官的身份，只好以外命婦封冊，要不然就是女官、奶媽等不是妾室的婦女，這在唐制上並不常見，但是五代與宋就很常有這種外命婦與宮官同列的狀況。中晚唐的皇帝們除了愛長女、溺愛小孩之外，還有一個特色就是不立皇后，憲宗的阿嬤昭德皇后是唐代最後一位在老公神智清楚時冊立的皇后。到了宣宗，依然承襲這個傳統，此時唐宮中除了宣宗的妾妃，還有老爸憲宗留下的妃妾，如嫡母懿安太后、生母鄭太后，也有穆敬文武父子四人留下來的妃妾，不過這些女人不知為何，多不長壽，至宣宗繼位時，敬文武三兄弟的娘都已經去世，也沒留下多少後代，在文宗時曾經一宮三太后的熱鬧已經過去，此時的後宮除了宣宗妃妾外，就是一群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女人，十分淒涼。不過這不代表宣宗就不需要面對處置前朝妾妃的問題，他一即位首先遇到的，便是姪子武宗最寵愛的王才人在武宗一斷氣後，便將所有賞賜分送一空，然後殉武宗而去。有一個這樣的貞烈例子在先，無疑是給後宮的女人一個壓力，而由帝祖母降為帝嫡母、由太皇太后降為太后的郭氏，更是宣宗的燙手山芋。宣宗跟郭氏的關係只是普通，但是他被郭氏的子孫踩在腳下四代，自己的老母也仰郭氏鼻息半世之久，一朝大權在手，宣宗自然是力圖抬高自己母親的身份，也就不可能對郭太后多恭敬了。然而郭太后基本上無力反抗，正如當年穆宗去世時，她嚴正駁斥臨朝稱制一樣，除了是認為她沒有野心外，恐怕謠傳她要像武則天一樣臨朝的傳言是來自於宦官，畢竟太后臨朝首先衝擊的便是宦官體系，郭太后的駁斥與退居，事實上顯示她無力駕馭宦官，而失去兒孫為後盾，她自然更不可能反抗與宦官同一陣線的庶子，於是搬到基基當年養老的興慶宮，直到大中五年去世。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大中二年的時代氛圍已經開始了對婦女參政的緊縮，對於貞烈道德也開始大力提倡，武宗王才人追贈賢妃便是一個極佳的例子，王才人在武宗在世時是專房之寵，甚至差點要成為皇后，她與武宗形貌相似，都是身材纖瘦，王才人在宮中的人緣並不好，但是她的殉死與追贈，卻象徵著宣宗對於宗族婦女的要求與壓制。宣宗將長女嫁入滎陽鄭氏，我想也帶著自洗門風的意味。兒女問題向來是人生最大問題之一，宣宗在後來被稱為小太宗，他追求名聲、附庸風雅的行徑確實與李世民很像，不過在處理兒女問題上，宣宗顯得理智果斷許多。為了長女的婚事，宣宗簡直操碎了心，他不可能不知道女婿半途被追回的事，大約是後來正式見面後，真正是丈人爸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真是太捨不得不把這個少年人收過來做女婿，所以鄭顥在短短不到兩年之內，從校書郎遷右拾遺，並在大中二年娶公主的時候，躍升為起居郎。起居郎就是寫起居注的，換言之，他必須天天跟在皇帝屁股後面，甚至跟宰相密談都可以一起進去聽，這個官職極少授予駙馬，目前史料中，一娶公主就任起居郎的，只有鄭顥跟懿宗的大女婿韋保衡，而韋保衡的妻子同昌公主與大姑萬壽公主一樣，是老爸最最心愛的，同昌公主出嫁一年就掛了，懿宗因此殺了御醫一族，記得牽連了一百多人。總之，由此可知，駙馬任起居郎，可說是皇帝對女婿的特別照顧，想多多培養一下一家人的感情。萬壽公主在大中二年下嫁給鄭顥時，我們不清楚她當時的心情如何，也許是帶著嬌羞與期待出嫁的吧？畢竟她老爸不可能說「嘿！寶貝啊，拎北給妳選了一個好男人，什麼都好，就是之前訂過婚然後被阿白弟追回來。」，而鄭顥雖然當時是右拾遺，卻還沒大尾到足以入宮，所以我猜測她應該在出嫁前並沒有太多機會跟鄭顥相處，只是她一定知道，這是一樁老爸非常滿意的婚事，她的未婚夫在出身、家世和外貌氣質上都是頂尖中的頂尖（鄭顥在進士時就以舉止文雅出名），也許她就像當初鄭顥走在官道上一樣，曾經望著太極宮海池邊的柳樹，悠悠地幻想著自己的丈夫。即使再凶悍的女孩子，在想到情人時也會臉紅，如果不帶任何偏見，那麼人客不妨想像著一個少女年紀的公主，認真地拿著禮單審視著自己的嫁妝。妝匣有沒有掉漆？禮衣有沒有脫線？鞋底是不是乾淨的？花釵的珠飾都完好嗎？她一再查核，要確定一切都很完美，如同老爸再三跟她保證的幸福一樣。天下還有什麼是老爸拿不到的呢？還有哪個男人敢不聽老爸的呢？又有哪個男人敢對她不好呢？即使再三確認，還是免不了有點小小擔心，到了相見的那時候，她要說什麼？要怎麼讓他覺得她是這世上最好的？但是不管公主想的是什麼，她還是在大中二年嫁給了鄭顥，雖然在她的婚禮上，依然有老爸刻意搏名聲的痕跡，像是車子的裝飾從白金變成銅，她也從老爸那邊接到了一份有著告誡意味的詔書，要她善待丈夫、要她別干政、要她戒慎恐懼地遵從鄭氏家法……萬壽公主收下詔書，拜辭父母，她在那時可能沒有把詔書當一回事，年少如她，可能也就是要個溫柔體貼相貌斯文的丈夫而已。一連串的儀式與禮節中，她一直聽到一個淡然冷靜的男人嗓音，吟著催妝詩、和詩，直等到他吟完卻扇詩，一直擋在她眼前的團扇取下時，她的心跳大得連自己都聽得到，她低下視線。十多年來，她伴隨著父親走過心驚膽跳的武宗朝，努力地做一個聰明貼心的好孩子，但是旁邊的這個人她並不熟悉，卻要把一生交在他手中，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該微笑嗎？還是低著頭含笑呢？等到被儐相們推到他身邊，她才抬眼看去，他沒有看她，側臉看不出笑意，她困惑地皺了皺眉，他怎麼了？對鄭顥而言，那一日才算是他宦途的真正開始，從那之後，他很順利地晉升為禮部侍郎，並主持兩次進士試（也就是說，至少有六年是在侍郎等級的位置上），搏得了士人的信任與敬意。鄭顥的主要工作是在為丈人爸做名聲化妝師，他一方面主持進士試替丈人爸網羅人才，一方面讓士人來家中吃吃喝喝閒聊，席間跟大家說丈人爸的好話，博取大家對皇帝的好感。對於宣宗來說，女婿其實就是他跟士人士族對話的窗口，因此他當然非常重視。鄭顥有兩件逸事也都與此有關，都發生在他第一次主持進士試時，他當時應該不超過三十歲，這麼年輕就要主持進士試，在唐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宣宗為了女婿跟自己的名聲，還是任命了。所以鄭顥先拜託另一位資深的官員，請他幫忙通榜，通榜就是草擬錄取名單，因為唐代的進士試除了考試之外，還有就是考生們將自己的文章獻給名人，請他們幫忙在主考面前說好話，這叫行卷，唐代在試場規則上很通融，並不認定一時的表現是絕對的表現，因此行卷可以說是現代的推甄一類，而通榜就是從中挑取合適的人選，列出名單後給主考參考。鄭顥早早就拜託了這位官員，然後一邊主持考試一邊挫咧等，考完試後，他打開其中一份考卷「疑？這個字跟我丈人爸好像。」唐代考卷是不糊名的，所以他一看名字，赫然寫著『鄉貢進士李忱啾咪！羞(#￣▽￣#)』，鄉貢進士就是考過了州試具備進士考資格的考生，李忱則是鄭顥偉大丈人爸的名字，鄭顥感動地拭了拭淚，旁邊的小吏問「是洋蔥嗎？」「不，是我丈人爸，他對我真好啊！」鄭顥說，悠悠遠目後，等到大家都退去後，偷偷kerokero笑「丈人爸！真夠意思啊，下次宵夜我請！」到了要放榜的前一天，鄭顥一大早就在家門口等，奇怪，怎麼還沒看到通榜名單送來？結果等阿等，一直等到日落，坊門都快關了，才看見那位官員家的小廝慢吞吞地走過來，鄭顥連忙問「名單呢？」「咦？我們家官人沒有給我名單啊。」「那你來幹麼？」「我家官人叫我來我就來，而且叫我在駙馬家住一夜。」小廝無所謂地說，鄭顥急得跳腳，跑回房去準備自己擬名單，結果怎麼擬都覺得不夠好，一直等到半夜，小廝才笑嘻嘻地跑來「駙馬，名單在這裡。」原來是那位官員惡整駙馬爺，鄭顥倒也不在意，大喜過望，連連打躬接過名單，打開一看果然非常穩當，連忙抄了，隔天送入皇城謄寫成金榜。鄭顥在宣宗朝因為官運實在太好，免不得也就有些囂張起來，但是他死得早外加人緣好、相貌好，所以機掰他的人並不多，套句現代的話：馬的！人帥真好！而他與公主的感情如何，我們不得而知，目前只知道鄭顥有兩個兒子，次子鄭凜沒有官銜，長子鄭韜光確定是萬壽公主所生，是晚唐五代的大官，以兵部尚書致仕，歷事十一君，鄭韜光活到八十歲，而他出生的時間是在大中十三年末到十四年間，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是遺腹子。此時，距離鄭顥與萬壽公主的婚期，已有十一二年之久。在此補充一下，鄭顥的子嗣資料來自於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鄭顥後面附了韜光與凜，並沒有說誰是長子,但是既然表裡是一前一後，也就暫時認定是長子次子。但是這兩人中只有鄭韜光有確切的生年，在舊五代史列傳又說，他是萬壽公主所出，而且 "生三日，賜一子出身，銀章朱紱"，也就是說一出生就有極高的散官或勳官。這在唐代公主的小孩中也是十分少見的，所以鄭凜確實有可能不是萬壽公主的小孩，可能是庶出或者過繼的。萬壽公主在此之後，就只有在一次家庭糾紛中出現。事情是鄭顥的弟弟生病，宣宗得知此事後，趕快派人去探望（奇怪，你女婿的弟弟生病關你屁事啊？），結果內侍回來後，宣宗就問「欸，我女兒有沒有去她小叔子慰問一下？」「沒咧！」「驚！她在哪裡？」「喔呵，聽說在大慈恩寺看戲場看歌仔戲（後面是我說的）！」「蝦覓！」宣宗大爆走又翻桌，(╯‵□′)╯︵ ┴─┴，然後靠腰說「啊…… 我還怪我寶貝女婿他們士族不跟我做親家，哭哭，都是我自己沒把小孩教好啊……」說完，馬上派人去把萬壽公主帶回宮，公主一聽老爸在爆走，進宮後叫步輦快跑，到老爸所在處後，站在台階下不敢說話，然後就這樣站著一直等到晚上，宣宗才把她叫進去，公主一看到老爸，就哭哭了「嗚嗚！阿爸，我錯了，我回來了，不要罵我啊……」「拎北係安哪尬裡欸！」宣宗繼續大爆走，又翻桌(╯‵□′)╯︵ ┴─┴，戳著女兒的額頭說「死孩子！妳小叔子破病妳還跑去看楊力花！」「就今天有唱身騎白馬過三關哪……」「靠腰啊！妳給拎北回去苦守寒窯十八年！」宣宗把桌翻了又翻翻了又翻，才把女兒趕回去，到底公主看了之後是就待在家裏照顧小叔，還是看了沒死就走了，目前不知詳細情形。只是史料上說公主從此後十五年間都很認真持家，可喜可賀是也。到底此事是發生在公主結婚後的什麼時期，目前不得而知，但是所謂十五年後，恐怕萬壽公主也不是太長壽，畢竟她跟崔顥怎麼算都沒有十五年夫妻緣份，大約是在此事發生後十五年，公主也就去世了。這是萬壽公主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史料中與其父有過對話，此後她就沒有下文了，也沒有對這個婚姻有過任何說法或表示。而鄭顥對這件婚姻的強烈不滿，可能也不是一直都這樣，大中五年，白敏中調出去外面統兵，臨行前跟宣宗說「老闆，我要走了，但是我要說，你女婿不想娶公主，所以一直怨恨我，我走之後，他不管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我跟我的姓一樣很白，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啊！」「拜託！我早就知道了，你現在才跟我說，人家都彈劾你N遍了。」宣宗叫人拿出一個匣子，遞到阿白弟手上「來，這是我給你的禮物，你放心，我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啊，把小鄭騙到手的事，我也有一份，不會虧待你的啦！安心上路吧！」阿白弟接過匣子，回家打開一看，都是鄭顥彈劾他的文章，之後去外地時，有一天閒聊時，拿出匣子對幕僚說「我的老闆對我真的很好啊……想當年……」於是他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人聽，結果這個人又拿摸乾乾好把事情說給別人聽，於是這個事情就被記到史書去了。是說阿白弟，你在人家女婿跟女兒都還在的時候，公然跟人說"哎呀，駙馬很討厭公主，還在惦記著當年的婉君表妹所以機掰我唷忽！"，這不是找死嗎……果然是把額外income傻呼呼寫在詩裡的阿白的弟弟，果然姓白，白目的白……難怪後來掛點後被人諡為醜。而鄭顥不爽公主的事，也僅此一件，如果萬壽公主真的被老爸砲轟一次後認真照料家務，而鄭顥也因為丈人爸的提拔平步青雲，也許也就不會這麼討厭老婆了，那麼可能在大中中晚期後，他們的夫妻關係有一定程度的改善，所以才會前面沒有孩子，卻最後留下個遺腹子吧？如果是這樣，說來也有點令人難過，好不容易磨合到雙方都能夠接受對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鄭顥卻死了，那麼萬壽公主和她的兒子又是怎麼度日呢？雖然衣食不缺，但是在萬壽公主婚後，宣宗下令不准有子而寡的公主縣主改嫁，所以萬壽公主也不可能再嫁，雖然可能有情人，但是她心中對於少年結髮的丈夫，又是怎麼看待的呢？如今都不知道了，除非等到萬壽公主的墓碑墓志出土，否則我們應該都不會有更清楚的理解。而宣宗與鄭顥的翁婿情誼一直延續到宣宗去世，當時鄭顥那時的本官是河南尹，檢校禮部尚書是一種加銜，等於是他的薪俸與品階視同禮部尚書。本來鄭顥應該在洛陽，但是他在大中十三年跟公主回到長安去為丈人爸祝壽，回來之後睡午覺，夢到跟一群朋友在家裏涼亭納涼，一群士人閒著就玩詩句接龍，醒來後，鄭顥只記得其中兩句是：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就把它寫起來，不過感覺詩句有點不太吉祥，就不敢跟人說。過沒幾天，宣宗身體不舒服，然後就掛了，鄭顥身為女婿兼河南尹，絕對是繼續留著參加喪禮。送宣宗移靈時，他可能在一個清晨經過宮門，猛然發現清晨的薄霧拂過宮門，而宣宗生前所住的宮殿下因為喪禮關係多日沒有除草(唐宮都是夯土地基)，冒出了短短的苔蘚與野草，正是他那兩句詩的場景。詩句本身可能沒什麼含意，但是看在人眼中，難免附會成讖語。鄭顥回家後十分感嘆，便把這兩句續成詩：間歲流虹節，歸軒出禁扃。奔波陶畏景，蕭灑夢殊庭。境象非曾到，崇嚴昔未經。日車烏斂翼，風動鶴飄翎。異苑人爭集，涼臺筆不停。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若匪災先兆，何當思入冥。御鑪虛仗馬，華蓋負云亭。白日成千古，金縢閟九齡。小臣哀絕筆，湖上泣青萍。這首詩說實在的，寫得不算高明，頗有點做作，不過我們沒有他的其他作品做對比，也就只好委屈了他了。從詩文間，隱約透露出鄭顥應該是熟悉佛學的，這點跟宣宗一樣，而白日成千古，也顯現出他對宣宗的死亡其實沒有心理準備。而後不久，鄭顥也死了，掛點的時候應該不到四十歲。鄭顥雖然是中國史上唯一的狀元駙馬，不過說實在的其實沒有很決定性的作用，他與懿宗朝的韋保衡一樣都是皇帝因女推愛而扶搖直上的空降部隊，只是他有出身跟相貌才學上的優勢，加上與宣宗一起掛點，避免了後來清算的問題，也才能夠有些身後哀榮。鄭顥的資料不多，而且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個案，在審視他的資料和官歷時，必須考慮到他的特殊身份，否則很容易以為唐代有很多官員靠臉吃飯，就能如yy言情小說中，三十歲就是侍郎尚書，四十歲還是個小縣令就只能淪落演個狗眼看人低的小龍套。事實上，唐代官員要想混到宰相，沒有個五六十都是不可能的，二十出頭中進士，三十歲當第一任官，然後守選兩三年，再當第二任官，能在四十歲當個縣令或監察御史都是相當不錯的，然後守選個兩三年，大約在四十五歲左右回到中央任中書舍人或六部二十四司郎官，接著出去當刺史或州司馬，在五十歲任侍郎，大部分的人能做到這一步都已經是很不容易的。少數人還能在做完侍郎後做尚書門下侍郎中書侍郎侍御史，然後在六七十左右拜相，這就是唐人理想的任官模式。這還不包括去節度幕府做幕僚、為父母祖父母守孝、被貶的時間，因此，八十拜相在唐代也出現過很多次。所以說，鄭顥可說是唐代官制研究上一個極其少見的特殊案例，也由此可知，宣宗要打破這些慣例是多麼不容易，也可知道史料上說鄭顥在宣宗朝恩澤無對寵異無比，其言不虛也。只是在這對十分融洽的翁婿中，萬壽公主為人女為人婦，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對我來說，是更感興趣的，沒有更多的史料得以重建她的心理狀態，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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