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盛唐金語(二十一)藝界人生(上)

看板gallantry作者Lorenzia (爆走金魚)時間16年前 (2008/05/29 01:59)推噓12(12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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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來寫盛唐今語了，因為很久以前有人客要求聽李龜年的故事，說了李龜年，不說其他人，好像對不起唐代那些一線A咖在天之靈，昨天梨花槍K姊姊在丟水球聊天的時候，又冷不防替大家殺了我一記回馬槍，於是我女人家（老的叫老人家、小的叫小人家，女的當然就是女人家了）善心大發，不但寫李龜年，還買一送多，索性把開天時代的藝人全都講講算啦，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份上，人客您再不連著精華區一起猛看狂看用力看，把小混球武大娘基基旦旦是誰搞清楚，還有天理王法嗎？（不過是說天理王法在中華民國似乎不怎麼常見就是了，君不見，酒駕造成四死五傷的王八蛋，判個三年就完了，還能緩刑，真他奶奶的沒人性）好啦，不多廢話，請各位看官買好雞排奶茶，歪著個舒服的位置，金魚要開始說書啦！叩！（驚堂木一響！）話說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平地一聲雷，大唐驚變，平盧、范陽、河東節度使兼河北採訪使、東平郡王安祿山帶領手下十五大將、八千曳落河並三鎮十五萬將士，攻破洛陽、陷河北諸郡，直逼關中門戶的陝州，玄宗急命哥舒翰守潼關、魯炅駐葉縣，作為屏障關中老家的最後防線，又命郭子儀、李光弼領朔方軍往東，出三受降城、攻馬邑，直擊安祿山的范陽老巢，但是就在唐軍在西線堵住去路、又從東邊夾擊，眼看著要來個關門放狗狠揍一番時，玄宗跟楊國忠竟命哥舒翰出潼關收復洛陽，哥舒翰年老體弱，又有中風現象，在君命催促下，只能率軍迎戰，沒想到於靈寶一戰，西線唐軍潰敗，哥舒翰被俘、潼關失守，安祿山攻入關中，赫赫揚揚的百年王朝一夕之間天下大亂，長安城中也是一片驚惶。 "剉咧等"一詞，用來形容此時高齡七十的老皇帝玄宗基基是在適合不過的了，他這一輩子過得不可不謂高潮迭起、峰迴路轉，關於他如何崛起，我就不多說啦，掛的時候多麼悽慘落魄也請看前面，因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是他身邊的那些A咖B咖們的藝界人生。正如江蕙阿姨唱的那首藝界人生裡說「浮浮沉沉藝界人生，冷冷暖暖多變人情，舞台上燦爛笑容，舞台後落寞心情」，在我們講述基基身邊這票盛唐群星故事前，有必要先來說一說他們的演出舞台。話說自從姬旦先生確立了禮這檔子麻煩事後，此後幾千年的朝廷都各有一大套繁文縟節，即使到了今日，也還是一大票奇奇怪怪的禮儀在我們的時代上場，有禮就要有樂，音樂被當作一種儀式進行的層次分別，我個人認為也許是有種提示的作用存在的。人這種生物，說起來有點賤，有一就要有二，有二就要有四，娛樂完了耳朵，眼睛也要娛樂，娛樂了眼睛，當然不可以忘記嘴巴，娛樂了嘴巴，又怎能不娛樂跟嘴巴相通的鼻子呢？所以各位可以看見，姬旦先生製禮作樂後，有了音樂就有舞蹈，後來舞蹈越變越複雜，從雜耍、跳火圈、彩帶舞……等應有盡有，之後覺得這樣一次只能看一種實在不夠刺激，於是又出現了戲曲這種結合影音聲光效果的娛樂，有了戲曲就要叫好，不叫好是對不起自己的喉嚨也對不起演員的喉嚨，可是叫了好就會渴，於是看戲就要喝茶喝酒配點花生米瓜子，吃了東西嘴髒手髒，所以戲園子就要提供手巾把兒，手巾其實都很髒，所以戲園子會在熱手巾上噴上一點花露水，可是負責送手巾把兒的不可能滿場亂跑，接著就發明了扔手巾把兒這項獨門絕技，故而各位人客到清末民初的戲園子裡看戲，就看見台上生旦淨末丑神仙老虎狗打成一團，台下扔手巾把兒的把手巾扔得滿場亂飛，還有賣戲考的、賣玉蘭花的、賣點心的、送茶水的、送瓜子的…… 各有各的不傳之秘，精彩得很。但是這些在今日都看不見啦！不但看戲不能吃東西喝飲料，連手機鈴響了都要被瞪，須知這在以前的戲園子裡哪裡算得什麼？以前人看戲根本是挑想看的看，通常只有壓軸跟大軸的老闆跟搭班二路的戲才會真的鴉雀無聲，要不然其他三路角兒的戲，根本就是台下講台下的話，除非真能雛鳳清於老鳳聲，在拔尖的時候亮一嗓子，台下才會齊聲叫個好，然後暗暗覺得這角兒有可看，下次來看就會專心點。（在這裡順便提醒人客們一句，去看戲曲表演的時候，請在主角或者名角兒亮相的時候就拍手或叫好，這叫碰頭好滿堂彩，如果名角亮相沒遇到碰頭好，他們就會很受傷或者覺得這場沒行家，就隨便對付啦！不過叫好這檔事是需要訓練的，現在能把一個好叫得又促又脆，大概都是老杯杯了，叫好叫得不好會被杯杯們瞪，所以好孩子們還是拍手就好啦！另外，就是看戲的時候千萬不要被西方表演的規則影響，以為到最後才拍手，通常唱快板、急板完都是拍手的好時機，或者拔尖、大段唱的最後也都是拍手好機會，一定要拍手，就算不知道什麼時候拍，聽到人拍手就跟下去就對啦，金魚就曾經看過一場大學生過半的秦香蓮，結果大家都很害羞不拍手，連包青天唱「駙馬爺近前看端詳」，這段子是花臉的名段，唱完之後包青天大概以為會有個滿堂喝采，結果要有人拍了才響起很猶豫的掌聲，下戲後，駙馬爺就囧了「這場戲，不好拍手吼～～～（拉長音）」，所以說，下次去看戲千萬別害羞。）哎呀，一下子扯得太遠，回到唐代來，唐的樂舞演出就跟今日一樣五花八門，就國家的樂舞做討論，民間的有空再說啦。 (一) 燕樂-國家宴會所用的樂舞，重視程度最高話說貞觀十六年，唐代局勢穩定邁入黃金十年後，小混球終於有點時間心力來處理禮樂的事兒。原先，在小混球的老爸阿婆時代，唐就有所謂九部伎的編制，後來伐了高昌後，把人家的伎樂抓過來，編為高昌伎，於是就完成了十部伎的編制，在大宴小宴時候，就出來歌舞一番。這十部分別是：燕樂伎、清樂伎、西涼伎、天竺伎、高麗伎、龜茲(音秋慈)伎、安國伎、疏勒伎、高昌伎、康國伎。十部伎如何淘選出來的，目前不清楚，但是貞觀十六年這場十部伎超大音樂會，開啟了唐樂的新紀元，表現了唐樂綜合中原音樂與胡樂的特色。十部伎以地區為區分，表現出音樂舞蹈的多樣化與獨立性，能夠成為十部之一大約都有相當明顯的特色，不夠有特色或者太簡陋的就會被淘汰掉，比如原本十部中有扶南樂，但扶南樂太粗陋，就淘汰掉改以天竺樂補上，又把扶南樂的一些曲目轉成天竺樂的風格，保留扶南樂中的精品。貞觀之後，除了十部伎這種以演出內容風格的區分之外，也出現了坐部與立部伎兩種以表演形式做區別的分法，坐部立部之分眾說紛紜，但大致上是說，坐部是坐在堂上演奏，而立部則在堂下站立演出，坐部的演出是比較高雅的笙歌音樂，而立部則多是鼓樂，有時也有雜技等，坐部的地位較立部高，被重視的程度也比較高，太常寺定時會有查考，如果坐部伎不好好練習，就降為立部，再偷懶就趕去雅樂。然而，坐立兩部的地位分別，又與時間推移、國情由尚武改為崇文有極大關係，比如立部的五方獅子舞、秦王破陣樂，都是在盛唐以前相當重要的演出節目，因為人數眾多、規模宏大，是很受重視的，但是秦王破陣樂到了玄宗基基手裡，就不太常再演出，基基把阿祖的秦王破陣樂改寫成破陣樂，改為坐部伎演出，只在堂上以四個舞者表演，到中晚唐以後，國力更無法支持秦王破陣樂那種人海戰術式的演出，無魚蝦也好，於是玄宗破陣樂就變成常演的，立部伎當然也就更沒地位了。 (二)雅樂-國家各種祭典所用的樂舞，重視程度次之雅樂也是唐繼承隋而來的樂制，隋的雅樂又繼承了南朝的傳統，李阿婆掀翻了表哥的天下後，還是覺得該有的應該留下，於是叫太常寺去研究研究隋的雅樂怎生演的，到了貞觀二年，雅樂終於研究完成，並且舉行了免錢的成果發表會。成果發表會後，當然就有檢討會啦，御史大夫杜淹總是在一些奇怪的點上爆掉，杜大夫說「我覺得雅樂這種東西根本不應該存在！南朝跟隋會被打爆都是因為愛聽音樂！尤其是《伴侶曲》跟《玉樹後庭花》這兩首曲子，當時的人聽了都說是在靠北，後來南齊跟陳就真的被打爆了，所以說這種聽起來很靠北的音樂根本是亡國之音，在萬眾一心、將士用命的現在，來演奏這種曲調，根本就是唱衰大唐，應該統統砍掉。」「這……有那麼嚴重嗎？」小混球抓抓頭，其實他自己就是個愛聽歌愛跳舞的人，所以聽到杜大夫的發言，小混球就有點坐不住啦，不過他說的話還是滿清醒的（大概這時候還沒開始嗑藥吧～），值得我給他拍拍手「可是我覺得，音樂這種東西完全是在人聽啦，你心情爽的時候聽孝女白琴也爽，心情不爽的時候聽快樂頌也不會爽，快亡國的時候就是會有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民眾看到這些事當然就悶啦，心情悶聽到什麼都悶。現在這兩首曲子都還在，來來來，我親自下海彈給你聽，相信你聽了一定不會悶啦！（聽了如果你還悶，是不是對我有不滿啊？=___=+）」尚書右丞魏徵這時候就出來中肯一下，他說「古人說『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禮樂難道取決於玉帛鐘鼓這種器物嗎？)』，我個人是認為，音樂是建立在人的情感上，不是在音調上。」「樓上中肯！」小混球說。貞觀之後，歷代逐步編定了雅樂的規模、應用範圍與歌詞，主藥用在祭祀宗廟、封禪、典禮、郊祀等祭祀活動上，雅樂規模大約到肅宗時代正式確定，此後一直延用到晚唐，後來黃巢同學帶著滿城黃金布啦甲，殺進長安時，把樂工都嚇跑了，能夠演奏全曲的資料跟人也都散失殆盡，之後雖有修復的工作，但是都沒有辦法再恢復當年雅樂的規模，於是唐雅樂也就這樣消失了。 (三)散樂-娛樂性較強的演出，也稱百戲，重視程度最低其實散樂就是雜技，不過宮廷雜技都有配上音樂，就像現在表演彩帶舞或者扯鈴的，背景音樂都要配個陽明春曉一樣，散樂還包括了比較原始的戲劇，須知真人演出的戲劇在中國起步滿晚，一直到唐都還停留在帶面具、半笑鬧、角色很跳tone的狀態，比如踏搖娘、參軍戲等，反而是傀儡戲、皮影這種擬人的戲發展到唐已經很成熟，因此後代的戲曲表演其實受擬人戲劇的影響頗深，在一些動作和習俗上還可以看到痕跡，比如說：戲曲演員走路、進門大多不是直線，而是S型，這與傀儡戲的動作是有一致的（S型才不會被線頭纏住），或者動作中會用定格表現驚訝、欣喜之類的情緒等等。至於傀儡，在唐代有詩為證「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髮與真同，須臾弄罷渾無事，還似一生一世中。」，這首詩的流傳是因為基基當年被關在興慶宮，覺得就像個傀儡一樣被擺布，而且今昔相比恍如隔世，所以常常念這首詩，也由此詩可以看見，傀儡在唐代的製作已經相當精細，腳本可能也已經有了完整的故事架構，可以流暢地表現出一段故事，甚至還有水傀儡，類似東南亞一帶的水上傀儡秀，是在水上搭舞台表演傀儡戲。百戲的內容眾多，甚至爬竿、吞劍、跳火圈、表演魔術都算是其中之一，在唐全國來說是重要的娛樂活動，但是受到重視的程度非常低，甚至大多持著一種輕蔑的態度。以上三種表演形式，是唐代官方的禮樂，而演出的組織則是教坊，教坊最盛的時期是在基基時代，由來卻是從隋開始，隋在文化與典章制度的發展上，是集大成的時代，也是南北胡漢的交集點，唐代的音樂受隋影響頗深，典章制度也多有繼承。隋在統一天下後，便把魏與南朝的樂人子弟收到太常寺配置下，設教坊集中管理。李阿婆得天下後，把教坊改名內教坊，專門去處理雅樂的研究與教習，是由太監來控管的，所以我們也可以猜想，貞觀年間那次雅樂的成果發表，應該就是這批內教坊來演出。後來幾次改名，神龍革命後，分成內外教坊，基基時代，內教坊設在宮中，外教坊遷出宮外，又分做左右，右教坊在光宅坊裡，位置偏南，大多善歌，左教坊在延政坊，位置偏北，大多善舞，光是左右教坊的人數就超過一萬。左右教坊因為在宮外，他們雖然是政府機構，卻也會被派出去表演，甚至到外地巡迴演出。其實基基時代的教坊有點像現代劇團中所謂一團二團三團，左右教坊是到處巡演的三團，又大多世代繼承，當然技藝就沒有這麼強了。內教坊又有等級差別，最高級是梨園，是最頂尖的男女伎人，因為基基本身就是愛唱歌跳舞的人，對於承襲了百年的教坊歌舞覺得沒有新意，於是他就挑出了教坊中的精英，組成梨園，因為他常泡在梨園當老師，所以梨園弟子也稱皇帝弟子。他們平常練習的地方就是梨園，男伎人大多有家，這些男女伎人有的是從內教坊外教坊等次級組織慢慢升上來的，有的是地方進貢的特殊技藝者，也有的本來就是宮人，從宮女中選出來的女性梨園弟子則組成宜春北院。梨園弟子是唐代伎樂中最靠近皇帝的一批人，後來也有不少情義相挺一路跟著基基到四川回長安又陪養老的。其次是宜春院，宜春院不是妓院，是女樂人的集中機構，與宜春北院中，出身良家子的宮女不同，宜春院的女樂人大多是在民間倡伶等，因為有名才被徵召入宮，宜春院又有等級差別，最高是前頭人，也稱內人，負責領舞，她們的地位很高，進宮後家人可以得到四時補助，當紅的內人甚至還有賜第賜田，在每年的固定時間也可以與家人相聚；接著是宮人與掃彈家，宜春院專門支援女歌舞，因為盛唐時代流行大規模的群舞，所以宜春院的存在是有必要的。最後是太常別教院、東都梨園新院與小部音聲，太常別教院大約就是內教坊中沒選到梨園與宜春院的人組成，他們負責支援一般的場合演出；東都梨園新院的情況不明，但主要演出的是俗樂，就是些民間小曲之類的；小部音聲類似於少年合唱團，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少年，人數只有三十餘人，大約都是梨園弟子的小孩，他們很受基基跟楊阿肥的喜歡，最有名的表演曲目是荔枝香。教坊的全盛時期在開天之間，安史亂後的君王無心也無力支撐這樣龐大的組織，不斷收編、裁汰教坊，原有的一些待遇也都取消，演出節目也不再傾向大歸模的群舞，教坊自然也就慢慢沒落了。介紹完唐代藝人的舞台，我就累了……留半截明天再寫，如果忘了寫……就掐著再等半年啦……（圍毆） -- p.s. 無名倒站了,所以我把個板搬家到楓橋跟BS2,歡迎舊雨新知前來做客楓橋驛站： bbs://bbs.cs.nthu.edu.tw 版名：IS_asbransa 金魚缸 BS2: bbs://bbs.cs.nctu.edu.tw 版名：P_asbransa 金魚缸 -- ┌───┐ ┌─┐ │┌─┐│ 每一個人的世界都是自己的世界， │┌│┌────┐ ││┐││ 每一個人的紅塵也都是自己認定的紅塵，　│└┘│ ┌┐│ │└┘││ 跳脫了自己，就站到了紅塵的盡頭。 └──┘ │┘│ └──┘│ ┌┐ └─┘ └──┘ 　　　　　　　　　　　　〈紅塵盡處〉金魚／字．mayacafe／圖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6.1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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