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選譯《A Stranger to Myself》:新年

看板Warfare作者 (希德嘉)時間15年前 (2008/10/06 18:07), 編輯推噓16(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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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inok在Tim河畔。在新年一開始我們就遭遇到整場冬季戰爭中的最低溫。 我們得每半小時輪班站哨。我們的駐紮的房子位於此地最邊緣的一條路之 外;幾乎就在河岸邊。在我們面前,平原延伸出去,偶而有稀疏的建物或樹 木掩蓋。就算俄國人沒來打我們,我們也沒日沒夜的無法休息。有個士兵站 哨時累垮了,睡倒在乾草堆裡,依軍法槍決。另一個士兵因為找不到自己的 部隊,朝黑暗中打了些信號,被控陣前退縮,處死。任何人只要偷食物,哪 怕是一片麵包,都會以劫掠的罪名處死。那陣子很緊張。命令說為了嚇退俄 國人,戰俘被吊死在樹上,掛得到處都是。這場戰爭已經進入精神錯亂的境 界;這都是謀殺,根本不在乎究竟對哪一方的人起作用。因為害怕敵人,連 叛逃都沒有勇氣,畢竟對方根本不在意俘虜這件事情。 食物很少,爛營房根本暖不起來。我們的生命存在就只剩下一個拼命抱怨戰爭 的軀殼可言。可是上帝也沒用祂的羽翼保護我們。我們僅有的休息時間都窩在 火爐邊睡覺。蝨子倍增,髒亂和疾病越來越嚴重。無人能倖免於壞疽和淋巴 炎。但只有那些骨瘍患者才能送醫治療。凍傷在火爐的加熱下惡化發臭。沒有 乾淨的軟布。同一條繃帶,浸過了膿汁和癬,還有腐爛的組織,又乾又硬,重 複用了一次又一次。我們只得用藥膏來稍稍減輕痛苦。有些人發黑壞死的組織 已經從腳上剝離。於是就剪掉那塊肉。骨頭露出來了,但腳只要用衣服或布袋 包住,這些人還是得出去站哨或戰鬥。 我們沒有冬衣,從來沒有真的取到暖。永遠都冰冷的腳總是痛。每一步都痛, 但我們還是得走路、得移動。患上凍瘡可以被解釋為一種自殘的行為。我們冰 冷的腸胃沒辦法消化食物。每個人都腹瀉,有些人得白喉。有個士兵在就診的 路上衰弱倒地凍死。年紀大一點的人則患上風濕,經常痛苦哀號。可是這裡一 個都不能走。 我患了下背痛,被移到村里第二條路上的另一單位去。在那裡我在火爐邊躺了 三天三夜,痛得根本不能睡覺。次日晚上我聽到槍聲與尖叫,還有俄國人URRAH 的呼喊聲。我只能四肢並用的爬出去。戰鬥持續了四個小時。我坐在房子裡,猜 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怎樣我都不在乎了。逃跑的士兵進來了。他們把 手放在火爐上,用雪摩擦他們的腳,在最後一刻避免發生凍傷。他們把我架起 來,直到我的四肢鬆弛到又能開始走路。我們逃向Dubrovka。 我們留下了大砲、拋棄了機槍。也留下了我們的毯子、麵包袋、水壺,還有最近 收到那些後方寄給「勝利者」的耶誕信件。 Dubrovka。我們移入新地點。面對雪堆的房子,加上一些麥稈,就是我們的據 點。在我們逃來的路上,我們闖進一個作戰中的部隊,他們已經跑了好長一段時 間。他們人很少,幾乎沒有力氣,他們之中一些人掉頭回去,在一個村莊的廢墟 裡迷了路,在雪地裡睡著後凍死。其他一些人爬向火爐,因為四肢都凍壞了,沒 有辦法離開。可是火爐是一定要炸掉的,那些哀號的傷患們就被放在雪橇上拖 行。在野戰醫院裡面這些人都被截肢,而且,都死在手術台上。 這是一場防禦戰。所謂的前線,本來是一串分散很廣的村落。俄國人很容易就能 穿過我們個別據點之間,向前推進,推到希格雷鎮那麼遠。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我們找到了食物。在地窖與倉庫有些馬鈴薯,我們還宰了綿羊和牛。可是日配給 仍然只有四片麵包,馬鈴薯跟屠宰物是不准吃的,這是為了備糧,未雨綢繆。我 們繼續挨餓,腸胃肚子從來沒有治好過。每天有幾個小時在戶外值勤、清理槍 械,但也得要撿拾柴火和尋找食物。我們等郵件等了一個月。 俄國人攻向Dubrovka。他們晚上來的。我們沒有準備抵抗,因為戰鬥、犧牲、戰 爭,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們剩下的幾個人逃過Belaya的平原。有坦克靠近 我們。我們把冬裝外套綁在步槍上揮舞,打算要投降。不過來的卻是德國坦克。 他們逼我們上車。我們乘坐坦克又開回Dubrovka,再次奪回那裡,俄國人傷亡慘 重。另一群逃亡者則成了我們的砲靶子。 我們原本住過的房舍毀了,屍體像垃圾般散得到處都是。我們把己方陣亡者用防 水布蓋上,至於哥薩克,我們就脫下他們的毛靴和毛帽,當然還有內褲外褲,全 部拿來穿上身。現在大家集中在少數還沒倒的房子裡。有個士兵找不到禦寒能力 一流的毛靴,次日他發現一具凍硬的紅軍屍體。他拉扯屍體的腿,但是脫不下靴 子。他找來一把斧頭,把那屍體的大腿以下砍下來。肉屑飛濺四處。他胳膊下夾 著那兩條腿回來,把那腿放在我們煮午餐的鍋子邊解凍。等到馬鈴薯煮熟了,那 兩條腿也解凍了,於是他便拉下了那雙血淋淋的毛靴。關於我們午餐鍋邊有死人 腿這件事情,倒沒造成什麼困擾,這種小小的困擾不過就像是有人在餐間處理 他惡臭的凍傷,或是捏死一隻蝨子罷了。 死者留在原地。幾周後這些死者被搬上雪橇,跟馬匹的屍體一起堆在一間廢棄的 房子裡,潑上汽油後燒了。 除此之外,每天都過著同樣的日子,千篇一律的站哨、睡不飽、擔憂食物與燃 料、還有那些我們得做的勤務。我們越來越窮。最後,毯子以及其他必須的裝備 分批到了。想家和勞累使我發瘋,在恐怖的寒冷中站哨時,我精神崩潰,對著影 子開槍,最後被人發現我精疲力竭失去意識倒在一場風雪裡。這算是得救了。最 大的難關過去後,我很快就好轉,再次恢復信心與求生的意志。恐怖依附著絕 望,自捧成一種反諷的英雄主義,連實實在在的毀滅也要發狂了:這就是待在俄 國的人們最偉大之處,也是這些人靈魂的自毀。 我們防衛Dubrovka谷地,看起來像一群鬼魂,介於屍體和吊死者之間。月兒缺 了,寒冬正準備最後一次進攻,不過它的敵人都沉默了。 我想忘記,想忘記每件事情,只為了保持自己還是個人。在這樣的想法驅動下,我 在日記裡寫下每一件事情,為了發洩、為了丟棄。沒有用。我只知道俄國的其中 一面,那些毀棄的教堂,還有冬季的光景。但我相信戰爭就非得這樣不可,為了 某個未知的將來準備。我在奇異的幻想中迷失了自己。我化膿的雙腿使我被判定不 適合繼續服役。我被後送到後勤單位,接受治療。 這就是我所知的冬季戰爭的結尾。最後一刻我被拯救了。但我輸了。 (第五章完) --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http://hildegardtschen.blogspot.co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2.128.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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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先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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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18:48, , 2F
看一半先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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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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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19:48, , 4F
認真閱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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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19:59, , 5F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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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20:28, , 6F
文筆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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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20:37, , 7F
不錯耶!燃起看原書的慾望
10/06 20:37, 7F

10/06 20:51, , 8F
@@ 赫然發現戰史版的中文版名.......(抖抖抖)
10/06 20:51, 8F

10/06 20:51, , 9F
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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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20:52, , 10F
小妹擔當不起啊哇哇哇~~~(害羞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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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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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推還是該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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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00:08, , 13F
推佛手柑大大~~~(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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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00:28, , 14F
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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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08:01, , 15F
好文章, 好翻譯, 大推!
10/07 08:01, 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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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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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戰爭 該死的希特勒 不過還是要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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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 23:05, , 1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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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8wUDFTU (Warf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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