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是神仙托生的罷 --寫惜春

看板Redology作者 (人間以上,妖怪未滿)時間18年前 (2005/12/08 01:05), 編輯推噓17(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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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醒,有人猶戀其中鶯鶯燕燕、花紅柳綠 俺卻獨愛惜春 -- 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不成。 可知他們是不能了悟的多。 嗚呼,單這麼一句話,羞殺多少不知自尊 --不知虛妄的共相符號下隱藏的殊相 --且拿這符號充當自尊之流! 因俺常碰到這種人,尤其聽些祿蠹嘴裡動不動蹦出名人名言時常覺渾身發癢, 因蒐羅各處佳句,刪訂成章,是以為惜春正傳,供各位笑談。 ----- (一) 更深夜長。 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聲音悠遠突兀。 惜春睡覺輕,聽見丫鬟婆子衣袂摩挲,細碎的腳步聲就再也睡不著。 於是醒了,揭開簾幔。 入畫。 她叫道。 入畫是她貼身的大丫頭,就睡在外面暖閣裡。 入畫應聲而至。 惜春看她只穿一件單穿紅綢小棉襖兒,兩隻手臂露在外頭,腳下也不齊整, 便道,仔細凍著。我雖叫你,何至於就慌成這樣? 左右什麼大事也到不了咱們這來,犯不著。 你來,到我這裡焐著。 惜春拉住她的手,又用被子給她掖一掖,問暖和些了嗎? 入畫服侍惜春幾年,知她性格冷僻,有萬人難近的不到之處。 今天這樣的體己話也少說。 入畫心裡一熱。 出什麼事了,外面糟糟切切的。 叫人睡覺也不安生。 惜春玩著入畫的鬢髮,冷冷清清地問。 回姑娘的話,東府那邊好象出事了。 又鬧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了? 惜春心裡咯噔一下,好象有根弦斷了。 痛,卻沒有聲音。 姑娘,不行這樣說,珍大爺是你的哥哥,你是東府的正經主子, 除了珍大爺,誰能高得過你去? 惜春似笑非笑地盯住她,噯,你瞧我可稀罕? 趕明兒我就剃了頭做姑子去。 入畫,你可捨得跟我去? 入畫為難了。 雖然智能兒她們常來,清齋茹素的,臉面上清清爽爽倒也不難看, 可是少了那一頭烏黑的秀髮,就像開滿花的樹卻被掐去了花朵,只剩崢嶸的枝椏。 做女人,就要有個女人樣,沒頭髮還像個女人嗎? 不願意,就算了。 豈不云佛渡有緣,走開走開。 惜春別過臉去。 一顆冷淚從她的眼眶裡輕輕滑落。 姑娘,我錯了! 入畫手足無措地說。 她已經從床邊坐起來,站在地上。 她站在那裡,希望惜春能轉過臉看她一眼。 惜春沒有。 一直沒有。 就在那天晚上,東府的珍大奶奶沒了。 (二) 秦可卿死了! 惜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畫畫。 心一顫,手一抖,那朵曼佗羅花就這樣毀了。 花意已失,畫意已失。 她怔仲著,看著那朵殘花,眼淚簌簌地下來了。 上好的宣紙,上好的畫被洇得不成樣子。 花自飄零水自流。 姑娘,老太太叫請! 入畫在門口候著,清細的嗓音,透過湘簾晃晃悠悠傳到她耳邊。 入畫不敢進來。 闔府都知道,四小姐脾氣古怪。 平時不過冷漠少言而已。 只有一點,默經作畫時容不得別人打擾。 上回尤大嫂子來,偏巧沒人,尤氏一徑走了來,惜春看見,立刻摔下簾子, 趕著叫丫鬟們端茶送客,把個尤氏躁得站不住腳。 告到老太太那去,年輕輕的小姑娘,不愛調脂抹粉,偏喜歡默經作畫。 畫的還多是山清水冷,白色的曼佗羅飄零如雪,成什麼道理? 老祖宗倒眼明心亮,笑著打圓場,四丫頭小,少不得我這老婆子給她賠禮道歉罷。 四丫頭但凡是個小子,我再不許她這麼著, 成天裡默經作畫不是正經功業,辱沒了祖宗的規矩。 蘭兒不用說,饒寶玉兒身體那樣弱, 我還叫珍哥兒多帶他去練練呢,偏又是個姑娘家,不用開科取仕,以武報國。 這樣心靜倒難為她,小小年紀有大家小姐的氣韻。 傳我的話下去,以後四丫頭默經作畫,外人不要打擾,給她個清淨吧。 老太太一番話說得尤氏啞口無言。 誰也沒有料到老太太會護著惜春。 有老太太護著,這事只得一笑作罷。 自那以後尤氏卻再也不主動去惜春處惹氣,背地裡稱她為冷人兒。 就來。 惜春收斂了情緒,淡淡應道。 一面取出帕子拭淚,走到銅鏡邊抿了抿頭髮。 神色如常地走出去。 (三) 出抱廈,穿回廊,過影壁, 到了賈母處,鴛鴦早早地迎出來,一手攜了惜春,一手命丫鬟婆子外面候著。 寬廣的堂屋中有清冷陳舊的香,是那種人口不多的高貴人家的氣味。 可笑市井話本演說富貴,什麼玉堂金馬,錦簇花團,不過是寒酸人夢想中的傖俗。 真富貴卻是如此,不動聲色,燈火熹微的遙遠樓閣。 只有垂地的湘簾偶爾微微一動。 雲榻依舊是雲榻。 只是賈母的身邊再沒有繞膝的兒孫。 她好象睡著了,可是惜春覺得她任何時候都是醒著的, 她清醒而敏銳,像絕世的龍泉劍,越是危難時越可倚助。 平時,她寧願躲在華麗的鞘殼下,讓兒孫替自己揉肩捶腿, 聽那些俏皮動聽的話兒從身邊人的嘴裡飛出來。 她享受著天倫之樂。 惜春的腳步輕而又輕。 她實在不忍驚動這老人,儘管有如山一般的沉著,如海一般的智慧,可是她畢竟老了。 再睿智老人家也抵擋不住疲憊,老人家需要多休息。 惜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老太太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在暗暗的堂屋裡亮如星辰。 如惜春所感覺的,她能洞悉這府裡一切,一草一木,每一個人。 四丫頭,過來,到祖母這兒來。 她招招手。 惜春的眼淚落下來,靠在慈和的祖母身邊,淚如雨下。 瞧瞧,四丫頭怎麼也和林丫頭一個樣? 愛哭。 鴛鴦, 賈母道,吩咐廚房做幾道四丫頭喜歡的點心,別讓人說我把孫女餓哭了。 鴛鴦笑著去了,隨手掩了門,囑咐階下的眾人候著,沒得老祖宗叫不許擅進。 寶二爺和林姑娘來了也擋駕,就說老祖宗在歇中覺。 這是鴛鴦的精細處。 賈母單獨找惜春來,又不叫她侍應。 必有緣故。 鴛鴦想得不錯。 屋子裡賈母正在勸慰惜春。 嗚咽聲漸漸細了。 惜春,伏在賈母身上痛哭一場。 然後她決定遵照祖母的吩咐去給秦可卿守靈。 (四) 夜寒風冷,在風的鼓惑下白綾不住翻飛。 惜春覺得那風是幽藍色的,一絲絲朝她逼過來。 逼進她璩隙四起的身體裡。 慢慢地,身體裡什麼東西也不存在了,無所不在的風已將他們滌蕩乾淨。 佛家說,色為色相,身是皮囊。 她感覺佛言無虛。 她現在正像一隻漲滿氣的皮囊,卻不知是否已經洗清罪惡。 死了麼,終於死了麼? 她問自己。 我是想她生還是死呢? 那個女人,躺在棺材裡再也不能起身的女人。 我是愛她還是恨她。 蓋棺定論,可她就是蓋了棺也無法給她定論。 惜春站起來,走向那棺木。 她還想再看她一眼。 這一生,她是她第一個愛的,也是第一個恨的女人。 也許,也是最後一個。 惜春,撫摸她的臉。 她像生時一樣美豔。 生前,她們並沒有機會進行這樣密切無礙地對視。 她和她之間隔了太多人。 惜春撫她的眉,撫自己的眉。 像她能聽見似的,和她交談。 可卿呵,你的眼角也有了細紋。 我長大了,你也老了;可卿呵,我們的眉目,你看有幾分像呢? 還有嘴,都是小小的,紅豔豔的;可卿呵,你的嘴,他一定含在嘴裡怕化了。 惜春這樣說著,笑著,手指在秦可卿和自己臉上脈脈遊動, 像一條靈巧而妖異的魚在漂浮的水草間嬉戲。 (五) 時間夠了,你該回去了。 惜春的身後傳來深沉的男音。 在長長地疊疊層層的白幡掩映下,一個男人,提著燈籠走過來。 黃泉路,奈何橋。 這個人,是她的引魂使者。 惜春渾身戰慄,她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這個男人帶來的恐懼。 她的手在秦可卿臉上抖,劃破了剛才的鎮定與冷漠。 珍哥哥,你來了! 惜春轉過頭,迎著他看。 賈珍一身縞素,披麻帶孝。 是的,四妹妹,你可以回家了。 你嫂子知道你來,一定會瞑目的。 嫂子! 惜春胸口發悶,咬牙忍住作嘔的感覺。 就回呢,珍大哥哥。 惜春刻意將哥哥二字叫得清楚甜膩。 賈珍面色如常,只燭火明明滅滅,兩個人的臉都顯得陰森。 惜春說回,卻沒有走的意思, 轉過身彈彈秦可卿的臉,笑道,好一副吹彈即破的好皮囊啊。 好一個絕色的佳人兒,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這下可叫東府的男人們怎麼過? 四丫頭。 賈珍變了臉,想想又忍住了, 對惜春道,死者為尊。四妹妹說話不要衝撞了死人。 我送你回去。小廝外面套好了車。 是的,她死了! 惜春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逼到賈珍的面前去,問,我回去! 我回哪去? 我算是哪府的主子,我是個什麼東西,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賈珍一直握燈籠的手不停地顫抖,惜春有句話刺到他心裡去,刺得很深很深。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燈籠碎了,落地化為灰燼。 賈珍伏在棺木上痛哭不止。 他知道,他愛著秦可卿,愛得深切,超過了他此生遇見地任何一個人。 尤氏根本是擺在房裡個可有可無的花瓶,煩躁時泄欲的工具。 他深知,無論可卿做過什麼? 她死了,他依然痛不欲生。 惜春看著他,看著這個她一直痛恨的人被擊敗,沒有一絲的快感。 其實他們是一棵惡樹上結出的兩顆惡果。 秦可卿是他們的根。 她想到兩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歉意陡生! 哥哥,惜春伸手攬住他。 賈珍將她推開,惜春摔倒在地,她看見賈珍因愛而妒火崢嶸的臉。 他發出淒厲的叫聲,一點也不像平時溫文執禮的大夫。 你滾,你滾,你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為什麼要到東府來? 我永遠不希望你到東府來。 你給我的痛苦像釘子深深釘入眼裡, 它勝過可卿的離去,你的出現讓我想起本該隨時間覆亡的一切。 賈惜春! 你不該生在這世上,你是罪孽的化身,背叛的果實。 我詛咒你,與你的出身一起消亡,帶著你所有的罪,永世不得超生! 眼前的男人,靈柩,整個東府都化做猙獰的巨獸向她撲來。 惜春縮在地上,她恐懼之極卻無法喊叫,她不能驚動任何人。 她用雙臂抱住自己。 她記得賈母曾經說過,孩子,如果你冷,你害怕, 你就自己抱住自己,像你母親抱住你那樣溫暖自己。 惜春問,我母親呢? 我為什麼沒見過她,她為什麼也不抱我? 賈母幽幽地告訴她,你母親死了。 然後緘默不言。 惜春不知道賈珍什麼時候走的,一切好象從來沒有發生。 惜春對前來接她的鴛鴦說,她太困了,跪著跪著就睡著了。 〔六〕 姑娘姑娘,不好了! 我在燈下抄佛經,每抄滿一張紙就將左邊銀碟裡的豆子放一顆到右邊的銀碟子裡, 一邊放滿了再換到另一邊,兩隻銀碟子一模一樣,放錯了也不要緊, 就如這凡塵,生死輪回,誰說得清? 姑娘! --是入畫。 怎麼了? --我放下筆,揉了揉手腕。 不好了,姑娘,抄家了! 抄家? 我吃了一驚,既而又笑:別人抄家,你慌什麼? 姑娘,是我們家抄家了! 什麼? 我嚇了一跳,下了炕。 二奶奶帶了人關了院門挨門搜呢! 哦?你知道是為何事? 說是丟了東西。 我不說話了,順手拿一起一顆豆子。 已經到大奶奶那裡了,只怕就到我們這裡來了。入畫說。 我不相信是丟了東西,這府裡什麼東西沒丟過? 連二哥哥丟了玉也沒這麼關了門來搜,再說丟了東西怎麼連大嫂子那裡都去了? 姑娘。入畫又說。 我坐下來,看看炕桌上的經書,還沒滿一頁。 我把手裡的豆子放進碟子裡,輕聲說:你出去吧,二嫂嫂來了,就說我睡下了。 我不再理會入畫,真的上床去了。 搜著搜吧,原本與我毫不相干。 只是我知道,不會是因為丟了東西,他們都打量我小, 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們全是癡人兒。 林姐姐寶姐姐還有三姐姐是何等聰明的人,成天起社作詩,好象這樣就是一輩子了, 殊不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像這園子,總有一天也會成為斷牆頹苑,被荒草掩埋。 誰還會記得誰呢? 這院子是為了接大姐姐回家建的,那天是如此的繁華和熱鬧, 世人想大姐姐在皇宮裡不知道怎樣地安享富貴, 哪知道大姐姐卻說那是不得見人的地方兒, 大姐姐也不知道,這園子裡何嘗又是得見人的地方麼? 很久以前,智能兒跟她師父進府裡來,我拉著她給我講外面的故事。 後來進了這園子,我就選了僻靜的蓼風軒, 這兒靠近高牆,我常常想,牆外面是不是另一番天地? 可是那天來了個劉姥姥,她說,這園子比畫上的還美,能住上一天死了也情願。 我笑了,原來,原來不過是幻覺,原來不過是人心不足。 果然有人拍門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我聽見婆子們開門了,我也聽見二嫂子的聲音了,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劉姥姥來的那天,老太太說我會畫畫兒,要我畫一張大觀園。 那一刻,我有點心酸,我不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 我也習慣被他們遺忘,誰會記得誰一輩子呢? 只是我沒想到老太太還知道我喜歡畫。 外面有翻箱倒櫃的聲音,搜就搜吧,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下了床,拿過燈,走到那幅畫前,掀開?子,畫只畫了七分,我拿起筆,把顏色細細地描上去。 我總是在夜裡一個人畫,畫上有林姐姐,有二哥哥,他們都說不像,說分不清誰是誰, 只有我知道,我畫的不過我的紅塵夢。 旁邊的櫃子上還有幾個篾籮,裡面裝著的都是寶姐姐說的東西,各色的畫筆,各色的顏料, 寶姐姐也是個癡人,要這麼多東西不知道作什麼用, 難怪林姐姐要笑她要拿鐵鍋來炒顏料吃,寶姐姐哪里知道,畫畫用的是心眼,而不是筆。 這是什麼? 外面突然有人高聲說道,是周瑞家的。 二奶奶,這是我哥哥的東西,是珍大爺賞給我哥哥的。 入畫哭了。 我放下筆,側耳細聽。 是你哥哥的東西怎麼到了你這裡? 二嫂嫂問。 我走出去,問:出什麼事了? 二嫂嫂連忙拉了我的手,笑道:沒事沒事,妹妹別怕。 她估量我小呢。 這是珍大爺賞我哥哥的。 只因我老子娘都在南邊,如今只跟著叔叔過日子,我叔叔只知道喝酒賭錢, 我哥哥怕交給他們又花了,所以每常得了,悄悄煩了老媽媽帶進來叫我收著的。 入畫哭著磕頭求情,我看著她,然後說:我竟不知道! 這還了得,二嫂子,你要打她,好歹帶她出去打吧,我是聽不慣的。 入畫不哭了,抬起頭看著我。 我知道入畫在想什麼,她一定是在想我怎麼突然變了樣子。 我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連是哪個婆子送進來的我都知道, 我這麼說,是為了入畫不挨打,那天二姐姐的奶娘就是因為二姐姐討情才受了重罰。 可是入畫不知道。 二嫂嫂果然反倒替入畫求起情了,說等明天再議。 看著他們走了,我說:關上門,睡覺吧。 入畫還跪在地上,我也沒見她,往常都是她服侍我睡覺, 她睡在外床,陪著我,打小兒就是這樣,可是今天她沒動。 我也沒叫她,小丫頭子們膽膽怯怯地過來,服侍我躺下,我說:你們去吧。 入畫一直沒有進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了小丫頭去請嫂嫂,嫂嫂來了後我把昨夜的事告訴了她,叫她帶了入畫去。 嫂嫂聽了,只是罵入畫,我說:你們管教不嚴,反罵丫頭! 這些姐妹,獨我的丫頭沒臉,我如何去見人? 你帶了她去,或打、或殺、或賣,我一概不管。 我說得越重,入畫才會越平安。 可是入畫不知道,她哭了,求我看在從小服侍我的份上,留著她, 嫂嫂也幫著求情,我只是不肯,我還跟嫂嫂說:連我也便往你們那邊去了。 嫂嫂急了,追問我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 還怪我不幫著責問,我說:我只知道自保就夠了,不管你們,從此以後,你們有事別累我。 跟她來的婆子們都說我年輕糊塗,我冷笑:我雖年輕,這話卻不年輕。 嫂嫂也生氣了,說:你就狀元榜眼,我們都是糊塗人! 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不成。 可知他們是不能了悟的多。 我說:我不了悟,我也捨不得入畫了。 嫂嫂說我是口冷心冷心狠意狠的人, 入畫也看著我,她眼睛裡有怨恨,我知道她也是這麼看我的。 我不在乎,我只要入畫走。 入畫走了後,屋子裡顯得清冷了許多,那些小丫頭們突然有點怕我了, 我知道她們怕什麼,她們怕的是跟入畫一樣, 卻不知道在我心裡,沒有人能比得上入畫,連入畫自己都不知道。 晚上,我不要小丫頭們侍侯,我說我要一個人呆著,我要抄佛經。 入畫,你知道麼? 我雖然有姐姐,可是她們眼裡何嘗有我這個妹妹? 我只有你,從小我們一塊兒吃一塊兒睡一塊兒玩,老太太賞的點心我捨不得吃給你留著, 有好玩的我也要跟你一起玩,你難道真的以為我狠得下心來趕你走麼? 入畫,你還記得那年智慧兒來的時候給了我什麼嗎? 她給了我一隻蠶繭,她說裡面有只蛹,時間到了,蛹就會破繭而出,變成一隻美麗的蛾。 我把那只繭一直放在枕頭下捂著,你還笑過我,你還記得麼? 可是我等了好久,繭仍然是繭,而智慧兒卻變成飛蛾飛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入畫,我們一塊兒長大,你應該知道我雖然小,可是我的心不小。 我知道這家裡丫頭們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你是家生子,一輩子都得跟著我, 而我你是知道的,我是佛祖的人,這裡不是我的家, 你跟著我只有吃苦的,這時候不走什麼時候才能走? 你爹娘都在南方,你這一出去正好可以見到爹娘,而我呢? 我不知道爹娘在哪里。 你這一走,就能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入畫,我是走不了的,我就像那只繭裡的蛹,變不成蝴蝶,你何苦跟著我? 我取下頭上的簪子,輕輕地仔細地挑剔著燈心,以後,陪伴我的將是這燈了。 燈心亮了一點,屋子裡也跟著明亮起來,我罩上罩子,屋子中間,有一團明黃色的溫暖,我笑了。 入畫,你知道麼? 我聽說,西方靈河岸邊,有一棵美麗的樹名喚婆娑, 入畫,你看,名字都這麼美,那靈河該有多美呢? 我還聽說,婆娑樹上 結滿了長生果。 LH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44.76 ※ 編輯: lindenhikari 來自: 140.112.244.76 (12/08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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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逐入畫的心情轉折,有不同的見解,特見原PO慈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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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不錯~可是好像錯了耶~是我自己弄錯嗎?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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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真不錯^^b 很少有人會挑惜春做文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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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推!只是可卿是蓉大奶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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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對惜春稱可卿為"嫂子" 這是"不寫之寫"啊!! 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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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大奶奶是尤氏, 沒了的應是蓉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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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太好了 不推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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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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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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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意思是惜春是賈珍和可卿扒灰扒出來的...!!!(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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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那句"嫂子"真是千頭萬緒丫 作者高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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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不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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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真好...讓我看見不同面貌的惜春...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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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在大觀園應住藕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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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者 真無言 只能推一下表讚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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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害得我眼眶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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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3bnPhzP (Red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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