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巨流河》提到的臺鐵縱貫線自動化過程
台大外文系退休教授齊邦媛的自傳『巨流河』當中提到一些早期臺鐵的資訊
尤其是CTC中央控制行車系統的建置
因她的先生羅裕昌（武漢大學電機系畢）是鐵路局臺中電務段長，
此時為1953年。
「那時火車進出車站仍靠站員揮動紅綠旗，各站之間全靠列車長身手俐落地
在火車頭噴出的濃煙中接遞臂圈，他們是『看火車』兒童心目中的英雄。局
裡下令電務方面研究科學技術設備以取代人力（那時城裡的道路連紅綠燈也
不大普及），但無人知道由何研究起。運務處長陳樹曦是交大畢業，相當驕
傲，對部下的口頭語是：『你懂嗎？』，提到西方鐵路有些已用CTC系統，但
無人見過。當時大家默默無言散會。」
裕昌回到臺中後，心中對此念念不忘。中央控制行車制是電訊工程新觀念，
只有在美國可找到資料。我知道楊俊賢（註：作者大學同學）的哥哥在美國
教書，也許可以幫我們尋找資料……
我寫信給在臺北的俊賢，不知楊大哥能不能幫這個忙？誰知兩三個月後，一
個又大又重的郵包送到我們復興路25號的門口……裝著十多本美國鐵路協會
出版之《美國鐵路號誌之理論及運用》，其中第四章即為CTC之詳細說明及圖
表，共177頁。此書得來不易，楊大哥以學術研究之理由購得。」
（以上引文略有刪節）
夫妻兩人花了半年時間，將該章翻譯成書，共166頁、含百餘圖表。
「裕昌去局裡開會，得知局裡已正式向美國鐵路協會購得一套CTC說明。但不
知從何著手研究，計畫也無從做起，全部電務主管人員二、三十人都未受過
全自動控制號誌的教育，甚至連聽也沒聽過。據說戰後日本國鐵在美國佔領軍
協助下裝了一套半自動控車系統。
局裡先派裕昌等人去日本，再由陳德年先生率領去美國考察。1954年後，以
臺灣鐵路實際狀況開始擬出安裝CTC系統設備的計畫，先由裕昌詳列由彰化至
臺南（當時仍是單軌）142公里，27個車站的號誌機與行車轉轍器的第一期計
畫。控制部招國際標，由瑞典的易利信公司得標，1957年起開始在彰化動工裝
設。動工前一年，鐵路局分批派許多電務員工前往瑞典實習。瑞昌所譯的《
中央控制行車制》（1959年正式出書）原為自己興趣研究的手稿，已被印成簡
易手冊，作為工程人員必讀。到瑞典驗收待裝的設備時，易利信的負責人認為
，Mr.Loh對此通訊系統之了解精確完整，「可以對話」，對臺灣鐵路施工與使
用有相當信心，雙方合作愉快。」
作者回憶，當時易利信派來臺灣的工程師Jacobsson先生來臺前，在機場與家人
道別，他的媽媽哭得生離死別一樣，因為對當時瑞典人來說，覺得臺灣還是神
秘不可知的落後地區。他到臺中幾個月之後覺得「可以活下去」，才把太太接來
。不過太太還是不習慣舉目無親生活，半年後離台回瑞典去了。
1959年八七水災，大肚溪鐵橋被沖垮，水淹彰化市區，CTC主機房岌岌可危。當
時羅裕昌在彰化留守，打電話回臺中給太太，要他通知兩位瑞典專家（Jacobsson
與另一位Andersson）到河邊，由臺中電務段人員用小船載他們渡過大肚溪到彰化
，同時還要帶上餅乾水平電筒與換洗衣物，因為大家得在彰化住到水退。齊邦媛
回憶，看著小船渡過激流到了對岸，第一件是趕快告訴兩位在家啼哭的瑞典太太，
先生已經平安渡河了。
「第二年（1960）七月廿五日，是台灣鐵路史上極具紀念意義的日子。在盛大的
啟用典禮之後，由省主席或行政院長那一類的大官按鈕，一列火車由彰化開車，
由全亞洲第一座全自動控制行車的號誌指揮駛往下一站——6.6公里外的花壇站
……裕昌回家說，他們的工程夥伴站在層層官員後面的鐵軌上（站台太窄），全
都熱淚盈眶，當天晚上全體喝醉酒。」
不過第二天起，總控制房的調度人員仍然為了新系統的複雜，感到困擾不已。作
者回憶，先生經常一回到家，電話就追蹤而至，常聽到他對著電話喊：「怎麼那
麼笨！叫他不要亂按，我立刻就來！」然後自己抓起雨衣衝進敞蓬吉普車，開車
往彰化飛奔，常常被公路局司機伸出頭來罵是不是不要命了？
果然盛大啟用後不久，行車控制已到二水站，因颱風來襲，大肚溪堤防再度潰決
，彰化又泡在洪流中。CTC機房失靈，所有客貨車全部誤點。有一列軍事專車被迫
停在斗六的石榴站，數百乘客在炎陽下困了半日，用水全無，苦不堪言。一位軍官
說再不開車，就要用大砲轟調度室……
水災後四個月，一切似乎上軌道，突然發生人為災禍：兩列貨車在濁水溪橋上追撞
，後列的火車頭傾倒在大橋的衍樑上，拖吊搶修極困難。而且追撞的第二天原訂
全面列車改點，新時刻表已經印發……
當時調度部門進入空前的大惡夢：大淹水之後又加上調整班次，車站上貨物堆積如
山，一旦CTC總機無法「自動」，就要退回舊制人工指揮，貨車停在站內的時間往往
比行走還長，各站貨物堆積如山。彰化總調度室有24個車站，58座站場繼店室的電話
揚聲器，檢修人員、車站、列車的人都在嗓門比賽，調度室輪班四小時下來，人人
聲嘶力竭，七厘散不離身，回家休息有時夢囈呼叫令家人惶恐。局內當初反對改革
的人批評電務部門不自量力，讓大家丟臉。報紙上每天責備，冷嘲熱諷，還有漫畫
是旅客下車撐傘走路，還比火車先到站。
度過陣痛期之後，1964年起由原班人馬裝設第二套CTC設備（彰化到竹南的海線），
1969年再完成山線CTC，共323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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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的看法是：齊教授究竟不是鐵道迷
這一段因為她的先生實際參與，她自己也居中協助不少
所以記得最清楚
至於書中還是有些小瑕疵：例如齊老師提到，後來隨夫搬回臺北
但是還在臺中中興大學上課
所以每周一搭當時最快的光華號南下，周五再搭「自強號」回臺北....
這是民國五十年代喔......
至於所謂軍官要「砲轟調度室」，我覺得那只是曬太陽快曬死的罵人氣話，不必當真
至少來臺之後，透過政戰體系與其他措施，其實軍人早就沒有為所欲為的威風了
當然比起現在唯恐軍民糾紛的軍方，當年的態度鐵定強悍得多
※ 編輯: CLIPPER 來自: 118.165.216.173 (02/22 00:55)
又，齊老師的書中也提及，CTC剛上路的窘況，有部分是她引用蔡仁輝先生
（當時調度員）的『閒話臺鐵五十年』一書
所以猜想軍官揚言「砲打調度室」可能也是裡面出現過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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