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李敖:在我看來大陸文化人都微不足道
編者按:
2007年的李敖,這位中文圈子的明星學者、臺灣政壇的老頑童,似乎要謝幕了,繼他高調
參選臺北市長一無所獲之後,在鳳凰衛視開設了兩年的《李敖有話說》節目也宣告停播,
有網友說,李敖已經「廉頗老矣」、「江郎才盡」。然而,李敖不會退出江湖,
他表示,「決定在我的餘生裡面再次維護中華文學的尊嚴,去整理一些中國好的文字方面
的東西。」英雄遲暮,壯懷不已。日前,李敖接受了記者的採訪,談起華語文化界,李敖
不改狂狷本色,語言依然潑辣嗆人。
我為知識份子揚眉吐氣
南都週刊:您曾經說過,五百年來,寫白話文的第一名是您自己,現在您還堅持這個
看法嗎?
李敖:可以稍微客氣一點,不講500年,490年也可以!(哈哈)
南都週刊:在您的比較範圍內,是否包括大陸的作家學者?
李敖:大陸的學者分為兩類,一個是走科學的路子的,這就比較單純,比較符合世界
水準的。一個是走文學、哲學、歷史、社會科學這條路的,這一批人,除了考古一部分的
之外,頭腦都不聰明。「文革」以後,大陸出現了所謂「傷痕文學」,「哭哭啼啼,沒有
出息」。所以一涉及這方面,越來越糟糕,因為老的還有「文革」情結。
南都週刊:您認為中文圈子裡,還有沒有文化大師?
李敖:有!我要照鏡子就出現了!
南都週刊:您可以評價一下大陸的文化名流嗎?
李敖:大陸沒有文化名流,他們有時候會逃避現實!出現一些暢銷書的作者,也許會
有。可是那個在我眼裡看起來不算。他們可能因此賺到一些錢,可是不能算是(文化名流)
。像餘秋雨(blog),逃避現實,他有沒有能力碰到一些核心問題,而不是光遊山玩水,光
寫一些遊記之類的文章?在我看來大陸的文化人都微不足道。
南都週刊:最近大陸的季羨林老先生,在最近面世的《病榻雜記》中辭謝「國學大師
」、「學界泰斗」、「國寶」三頂桂冠。您認為季老算不算文化大師?
李敖:他不是國學大師!他是個很弱很弱的教授,他就是語文能力還不錯。別人全死
光了,他還沒死,所以他就變成國學大師了!這些桂冠,他三個都不及格的,根本輪不到
他!中國有句老話:「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可是廖化後來怎麼樣?廖化投降了!
你看三國志,70歲以後,阿斗先投降,先鋒也投降了。季羨林只是個老資格的人,根本輪
不到他做大師。
南都週刊:您頭上的高帽子也挺多的,是不是想有一天也表示要「脫帽」?
李敖:我和他們不是一類的人!他們可能是學者,我不是!我是中國有史以來可以為
「臭老九」揚眉吐氣的人!哪個臭老九像我那麼神氣啊?臭老九給人的感覺不是寒酸就是
死掉、窮困、投降,都是這些!我是中國有史以來為知識份子揚眉吐氣的唯一一個人!沒
有人像我一樣,能夠為知識份子爽!我自己心態也好,從來不生悶氣,像我的老師殷海光
,他是得胃癌死的!得胃癌什麼原因呢?很大原因就是心理不愉快!他是哲學家、思想家
,結果得了這個病死掉了,就好像神父得了梅毒死掉一樣。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得這個病
嘛!你當個思想家怎麼可以想不通呢?所以我一直都保持一個很快樂的狀態。
我希望我未來怎麼死掉呢?我就想以後自己能夠死於別人丈夫的槍下!(哈哈)
南都週刊:您在大陸很受歡迎,但也有一些大陸學者對您晚年的表現持批評的態度,
這些反差是為什麼呢?您自己是否有感受到?
李敖:我覺得那都是他們不懂,他們跟不上我的境界。(笑)就像易卜生那個小說(《
人民公敵》 ——編者)裡的斯多克芒醫生一樣,他是個先知者,等到你走到斯多克芒醫生
這個境界的時候,你找不到他了,因為他又往前走了。他比你走得遠也比你走得快,這批
人跟不上嘛!對我批評的人是一個很好的標準,可以鑒定這個人的頭腦是屬於哪一類的,
可以鑒定他的文化水準,由他對我的批評可以做個很好的測驗。
他們「做人成功,做文失敗」
南都週刊:您對大陸年青一代的精神狀態怎麼看?
李敖:「文革」以後的年輕人,他們的精神狀態應該是能夠享受到他們從沒享受到的
安定和發展機會,現在他們又面對另外一個問題,當這個社會越來越上軌道的時候,興風
作浪的機會就愈來愈少。像英國的哲學家羅素說,一個人苦悶的時候要有很多選擇,其中
一個選擇就是做海盜,海盜也是一種非常快樂的生活。現代人哪有那麼多機會可以自己選
擇?當整個社會都進入體制化裡面,而個人的特色都很難顯示出來,都被埋沒掉了。
南都週刊:您覺得臺灣的文化人與大陸的文化人有什麼明顯的不同?
李敖:所受的遭遇不一樣。可是,我認為他們水準都不行,都是一類的。臺灣的文化
是受了國民黨文化的影響,大陸有那種文藝團體由政府來控制,臺灣也有中國文藝協會,
也是被控制的。這批跟著國民黨走的人,我曾經講他們:「做人成功,做文失敗。」為什
麼呢?因為他們互相捧,你捧我,我捧你,像余光中這些人,余光中還算有些散文寫得還
好的。
可是你不進入這個核心,你就沒有機會了!典型的例子,例如:臺灣的聯合報,聯合
副刊,過去都被(國民黨)政治工作人員所壟斷,別人都沒有機會,所以臺灣這些人在我看
來,沒有特立獨行的人,可是又有一些知識份子認為他們是在救國。
我的一個好朋友做過國民黨時期的臺灣「外交部次長」,也是「駐南非大使」,他從
南非回來時已經80歲了,他當時送了一個很好的象牙給我,他告訴我,他一直打從心裡佩
服我,卻不敢和我來往,因為得好好做官,但他見我時已經80歲了,他說:「我現在已經
不當‘大使’了,所以我要把我對你的崇拜之情(表達出來),送一個禮物給你!」他就是
很典型的例子,他們分不清自己保護的是國家還是蔣家的天下。他們根本不敢問,問了之
後怕自己會很失落。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這五大信念,都沒有了!他會失落
。
南都週刊:您曾經說過女人不該搞政治,而您最欣賞的女人陳文茜卻驕傲地說自己搞
政治比您成功,您怎麼看呢?
李敖:女人搞政治成功沒有什麼意義,我覺得我搞女人成功才有意義!(哈哈)
陳文茜他們都算失敗的,他們都是靠民進黨起家的,她當時做民進黨的文宣部長,臺
灣的「廢省」和她是有關係的。當時民進黨的黨主席許信良和李登輝是有秘密交易的,「
夜奔敵營」這個典故就是說她和許信良的。臺灣變得沉淪,陳文茜要負一部分責任。
臺灣沒有一個搞政治很優秀的人才!這裡面有累積的效果,不像北洋時代那批人,因
為他們看過清朝時代的那些官,至少他們有官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臺灣的官長得都像老鼠一樣,我罵國民黨的官都是人面獸心,民進黨的官都是獸面獸
心,長得都和賊一樣,樣子不成樣子。
南都週刊:您前年在北大演講的時候,曾經說過北大變孬了。依您的意思,並非單單
針對北大的領導,而是指向北大背後的某些人。對此,您是否有更詳細的說法?
李敖:這樣說起來,應該說全體都要負責任。那些領導還在領導你,而你又拿他沒辦
法,這就證明你孬嘛!我們要用改變的方法去對抗阻礙我們發展的勢力,要有技巧地去對
抗它。
我很看不慣大陸人有很多人帶有那種酸氣,孟子說過:「既不能令又不受命。」講話
酸溜溜的還怨天尤人,我覺得這種人是最沒出息的。但這種人在大陸比例還極高。
要看到西方的長處和精華
南都週刊:2006年大陸的國學熱與讀經熱風起雲湧,請問您如何看待國學熱的興起?
李敖:這很正常嘛!因為這是逃避現實的一種很好的方法嘛!清朝為什麼搞四庫全書
呢?因為本身有相當的趣味,他們就捲進去了,和政治無關嘛!因為它是逃避政治的一種
工具。當然我也承認,國家強了之後,它會結合民眾的精神這一部分的力量。像以色列一
樣,要學習希伯來文,希伯來文是個已經死掉的文字,他們為什麼要學呢?就是為了凝固
他們自己的意識:「我是以色列人!我會我們的古典。」所以有這個作用。
南都週刊:前陣子有幾個博士生發起公共信,呼籲抵制耶誕節。對於這種中國文化與
西洋文化的交鋒,您如何看?
李敖:要是會看書的人,就能看到西方的長處和精華的地方,然後做某種程度的比對
和融會貫通。這種東西要你讀很多書,而又不把書讀死,才能有這個效果。好比莊子說:
「竊國者侯,竊鉤者誅」。英國的文學家蕭伯納說:「偷一條麵包關進監牢,偷一條鐵路
進入國會」。又好比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耶穌說:「把你喜歡的給別人
!」同樣的一個觀念,耶穌就比孔子積極。你若是做這種文化上的比對,你會覺得挺好玩
的。
南都週刊:您是胡適先生的追隨者,但大陸民眾的感覺可能覺得您的行事風格更接近
魯迅,您是如何看待他人的這種印象的?能否評價一下您心目中的胡適與魯迅?
李敖:他們這種評估都是很落伍的。他們不瞭解真相,你什麼時候看過魯迅罵過日本
人?魯迅到臨死前還是拿著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的錢,不是嗎?魯迅有個很有趣的事情,
你發現沒有,他的書從來沒有被禁過。所以我不肯定魯迅。我肯定的是五四運動時的胡適
。因為胡適的頭腦比他們都好!他們那時候提到了「德先生、賽先生」。魯迅反對議會政
治,那是民主嗎?連基本的民主結構都不懂,這樣作為思想家是不及格的。
大陸多數到今天還談魯迅的這些人,頭腦真是不行。科學部分以外,物理、化學都有
客觀的評價。但一涉及社會科學:思想、文學、哲學,這些方面,是不及格的。
我太老了,不會做很遠的規劃
南都週刊:您涉獵很多領域,從政治、娛樂、文化,每個領域裡您似乎都很成功,都
有很大的名聲。但其實您真正的身份還是應該定位在知識份子?
李敖:無法用嚴格的學術標準來看我,我也看不起那個東西,我也非常討厭,什麼學
術?我不談那個,學術和我無關,我也討厭學術,可是我覺得真正把有用的知識能夠活用
能夠融會貫通,我是獨一無二的。
你從我演講的時候就能看得出來,那東西是做不了假的,現場做的,那個反應,那個
語言神態那麼快,那是技術問題。你要是說那樣不是學術講演,我也可以說:我又不是來
做學術講演,我是來逗你們玩的!中國有句古話:「能令公怒,令公喜。」我要你高興你
就高興,我要你生氣你就生氣。我有這個本領啊!你看我在北大演講就知道了,一開始大
家很高興,覺得我在挖苦連戰,大家聽得很樂。最後才發現,我在挖苦北大。
南都週刊:您在那次演講時也曾經說過:等老得不能再工作的時候會回到大陸(如海
南島)安度晚年,現在這個初衷有所改變嗎?
李敖:是啊!我喜歡住在中國的島嶼上面,因為它是大陸的一部分,距離大陸很近,
可是它又孤身在外,不即不離的感覺,就是一種特別的感覺。
選擇海南島還因為蘇東坡在那裡住了三年,他當時窮到連寫字用的毛筆都沒有,就那
麼狼狽。海南島引起我的興趣,當然海南大學也對我非常好,也給我聘書,並且給我一個
房子,但我不敢接受。上海大學也給了我一個終身教授的聘書,所以比較起來,北京大學
對我最不好最不友善(笑)。當時我在北京大學演講,我問他們:「為什麼連戰來的時候有
紅地毯,我卻沒有?」他們回答我說,因為我是去學術講演。可是我不承認我是學術講演
,我說,那我現在開始講,講得好就是學術;講得不好,鋪紅地毯還來得及。很顯然這麼
講是在挖苦北大。
南都週刊:您近期之內還會去大陸嗎?
李敖:這個坦白說我也不知道。鳳凰衛視希望讓我出去做些巡迴演講,包括美國、英
國、馬來西亞。我也沒說不去,我對生命很短視。在臺灣我這個鬼「立法委員」的位置還
必須做到今年年底,接下來再選不選還不知道,因為我若是說我不選的話,別人就不怕我
了,所以我還是必須表示我還要選。我已經太老了,一般人65歲就退休了,我已經70歲了
。像我看見和我同年紀的人都朝不保夕了,所以我不會做很遠的規劃。很多東西我已經不
感興趣了。
(南都週刊 特約記者 陳婉容 發自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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