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教改的議題
教育部說教改失敗在民眾觀念沒改, 我認為教育部的回答是對的, 但是我們必須追究,
教育部有沒有花心思在改變民眾的觀念上面? 如果沒有, 那你叫個屁!
以下是小弟兩年前寫的文章
教改失敗在哪?
教改的理想美意我們不應抹煞，但是方法完全錯掉了，如果我們用動機論來衡量「教改志
士」，他們毋寧是可敬的，如果以結果論來衡量，他們就像宋朝主持熙寧變法的拗相公王
安石一樣灰頭土臉。王安石是具有卓越眼光的政治家，可惜時不他予，大時代不屬於他，
孤掌難鳴，孤燕不成春。教改志士們的眼光能不能上比王荊公尚且存疑，但他們的改革的
大失敗卻是不惶多讓王荊公。
我是唸歷史的，一般人看事情是平面的，我們看事情必須是立體的，也就是看到過去。為
了釐清問題，我們必須將時光倒回兩千年。中國的政治制度是相當早熟的，從漢朝開始就
懂得從民間找人才，因此有了「查舉」、「徵僻」、「孝廉」等的舉才制度，這讓中國社
會的階級流動順暢，布衣可為卿相，由此觀之，甚為理想。但是聰明的中國人卻反被聰明
誤了，早熟的舉才制度讓中國人把教育和做官給連在一起，好像受教育就是為了做官，說
好聽點是「經世濟民」，說不好聽就是功利主義。這種功利主義更被隋代以後的科舉制度
發揚光大，到了宋朝，重文輕武的統治方針和功利的科舉結合，兩者相生相息相互發明，
開啟了中國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有人說，日本人是「成就取向」，凡
事精益求精，做到最好就是他的成就，用中國話來說就是「行行出狀元」；中國人卻是「
地位取向」，愛名利，求地位，地位之尤高者莫過於官，這種逐利的地位取向，早熟的政
治、取士制度難辭其咎。傳統社會中，一人中舉是全族的光榮，一個人的地位不是一個人
的，而是全家全族的，「光宗耀祖」是大孝，一個教育制度功利到這種程度，怎麼能沒有
流毒呢？科舉考試從西元七世紀大行其道直達二十世紀，一千三百年的功利思想已經內化
入中國文化的深層，至今仍然「發光發熱」。
一百年過去了，我們來檢視大學聯考，我們發現這簡直是科舉的借屍還魂！從第一類祖到
第三類組的第一志願分別是法律、電機、醫學。為什麼是這些而不是哲學、歷史、物理、
化學？很簡單，因為法律、電機、醫學取代了古代科舉的進士科，變成最能賺錢的學問，
一旦讀書變成賺錢的「終南捷徑」，這個社會的學術水平必然低落。現代人的觀念裡，為
什麼要考高中？因為要考大學！為什麼要考大學？因為要找工作！找工作幹什麼？賺錢！
賺錢！賺錢！唸什麼最好找工作？法律、電機、醫學！這就是教育失敗的深層因素，他是
千年的文化遺毒，為了賺錢，非讀大學不可。除此之外，近代中國飽受欺凌，因此知識份
子想靠著科學救亡圖存，讓科學一路走紅到現在，我們也不能忽略這種「救國教育觀」的
影響。歐美國家就不會這樣，他們不讀大學也不一定會餓死，因此沒有非唸大學不可的觀
念，他們的教育制度也是在這個文化之中產生的，他們的考試制度當然也是根基於此。我
們的教改志士，遺憾地，看不到這深層的因素，妄想移植歐美的考試制度來接我們舊式教
育制度，當然扞格不入，牛頭不對馬嘴。
我大膽地說，只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還在，只要「唯有大學高」的觀念還在，學生的
壓力絕對永無止盡，考試機會再多都沒用。一次考試一次壓力，兩次考試兩次壓力，一百
次考試就一百次壓力，考試制度的改革給學生的不是機會，而是壓力。那麼，把大學窄門
放寬有沒有用？當然沒用。依照中國「地位取向」的文化，大學開放的結果就是大家都要
唸研究所，研究所再開放，就是大家都要唸博士，這是「肉包子打狗」的治標做法，除了
無法滿足人們的功利慾望，還會降低學術品質，大學的程度像高中，研究所的程度像大學
。這樣的教育，怎麼得了！我認為教改的第一要務不是別的，就是「移風易俗」！改變「
非唸大學不可」的觀念才是治本的做法，而且非改變不可。因此，我的看法剛好與現在的
教改志士相反，我們不要廣設大學，而是要廣設職業學校。職業學校的專業技能水準提高
，讓無心於高深理論的學子們培養高超的專業技能，讓他們不用唸大學也能靠自己的專業
技能取得成就，這就是把中國文化的「地位取向」扭轉成「成就取向」。如此一來，大學
可以從賺錢的「終南捷徑」回復成學術殿堂，讓大學成為高深基礎理論的教學研究機構，
還大學一個本來的面目，不要讓大學變成職業的附庸。當然，不是說唸大學就不要找工作
了，而是把可以在職業學校訓練的專業就交給職業學校，非大學不可的才在大學。絕對不
能把什麼都丟給大學，也絕對不是什麼學校都可以因為虛榮心沐猴而冠為大學。
不用唸大學也可以找到好工作，也能靠自身的成就獲取社會地位。這樣才能改變傳統觀念
，唯有改變傳統觀念才能讓正確的教育制度順利地施行。我們不能光從制度面下手，想要
以十年表面之功，革千年深層之習，實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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