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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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 /文:嘉世強
電影【陽陽】的片名十分有趣，陽陽是片中女主角的暱稱。其實陽可諧音作「Young」
、「洋」或音譯近似「陰陽」(ying YANG)。女星張榕容飾演的張欣陽，是個年輕的高中
生，她是台法混血兒，但生父不詳。
有洋人血統的張欣陽，更因混血兒的外表，使她成為被觀看的對象。因為她不識生父且
不識法語，這個空白成為她被注目觀看的心理陷落；陽陽習慣被觀看，又為此感到不自在
。自幼單親敏於察言觀色，觀眾會發現陽陽常利用角色扮演來欺騙、躲藏，甚至自我矛盾
。她佯裝樂觀，像燃燒的太陽，其實她心靈暗處有個「愛的空白」，她甚至不夠愛自己。
陽陽相斥，成為矛盾。觀眾知道，因為我們雙眼緊追著她，不僅是容貌與說話，從容貌到
腳趾再到臉龐，大搖晃的手持鏡頭，以及精心安排的場面調度，讓這個窺視慾望沒有休止
，這個攝影風格像精密的監視器般，時時捕捉陽陽，唯恐錯失任何細部訊息。「陽陽真的
人如其名，是個樂觀有活力，被愛與溫暖圍繞的女孩嗎」？
雖然陽陽在片中處處出現「台灣人」或「法國人」的身份認同難題，但電影比較是主角
個人追尋自我和愛，無需上綱為國族身份認同。身份的自我辨認與被觀看，構成影片主軸
，也形塑攝影風格。本片大量手搖攝影，開場婚宴一鏡到底，揮灑風格為電影定調，其後
維持全片一致，極少古典交叉剪接。配樂也是電音氛圍左搖右擺，沒有陽陽Theme，因為
她的追逐沒有停歇。全片用這套神經質的攝影風格在追問，「陽陽」是誰？我看到的「陽
陽」可以相信嗎？長鏡頭處處營造被觀看者，甚至觀看者的緊張。片中陽陽追逐自己的身
份，我們追逐著她，沒有停下來。陽陽再度互斥，「陽陽」宛如一個哲學的詭辯，沒有終
戰的一天，片尾她又跑了起來。
中國哲學認為天地之道在於陰陽，彼此消長互生構成世界。「陽陽」之名，自然是不協
調的存在，或者出生，「陽生陰抑或陰生陽」，陰又何在？以上就算當我是穿鏧附會，但
「陽陽」絕不該只是「渺渺」而已。事實上，【陽陽】就電影結構也是兩段式，上半段是
「繼父」，下半段是「想像的父」，父為陽，法文亦同，無父缺乏竟名陽陽，十分衝突。
「父不詳」自然沒有身份，沒有信仰，沒有根源。
前半段陽陽母親再嫁，進入新家庭的她，繼父正好是田徑教練。繼父立下規則，要求陽
陽在校不准叫他父親。這個名不為父、實不為（生）父的前半段，陽陽是「異鄉客」，逼
迫她衍生一連串宛如【雙面女郎】（Single White Female）偷竊身份的橋段。陽陽間接
搶走繼父女兒的男朋友，張睿家飾演的田徑隊學長魏紹恩。
前半段內容大抵落得描述青春愛情，亦如【九降風】【藍色大門】【愛麗絲的鏡子】，
或早期的王小帥。但也刻劃出陽陽被視為慾望的對象，被以異國情調甚至酷似的A片女星
消費著。陽陽與小如及母親，這個都是女人的世界，卻多是陰險與冷漠。迫使陽陽必須離
開，投靠另一個男性。
【陽陽】後半段較為精采，即黃健瑋飾演的吳鳴仁與陽陽的關係。吳鳴仁出場即以黃紹
恩「八屆」大學長身份亮相，而且是敏感被觀看的陽陽，發現他在運動場「看台」拍照。
吳鳴仁以經紀人身份照顧陽陽，要捧她做藝人。這個無父之名但有父之實的「想像的父」
，以一場關鍵的計程車戲，神奇地終止了遺棄。甚至讓我想到楊德昌電影【一一】裡愛拍
人後腦勺的張洋洋。想像之父已在，也許陽陽生父一直就在，在台灣，在黑門。
影片後段陽陽問：「我父親愛我嗎？」吳鳴仁沒有回答陽陽，這個問題觀眾也沒法回答
，也許導演也只想提問，無法回答。不過，陽陽此時心中己有個想像的父。後來，她在戲
中戲裡更因為一句「我女兒是冠軍」而流下真誠的眼淚。片中的法國導演怎麼想出這句陽
陽心中最想念的對白？因為他來自「法國」？
不論是來自法國想像的父，或是身在台灣想像的父。陽陽不再逃避。她再度穿上運動服
跑步，繼續踏上自我辨證的旅程。影片開場是母親再嫁婚宴時，陽陽心酸的眼淚，結尾是
陽陽宛如尋到生父，心暖的眼淚。
飾演女主角「陽陽」張欣陽的張榕容，本身就是台法混血的她，彷彿拿到量身打造的角
色。張榕容去年以【渺渺】提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表演風格自然不做作，【陽陽】從角
色性格到造型變化都更複雜且富於層次。張榕容從外型到演技完全能壓得住觀眾。黃健瑋
飾演的吳鳴仁，試片時不停搏得笑聲，應該別有業內的絃外之音。值得一提，吳鳴仁角色
性向模糊且未與陽陽發生關係，這個想像的父因之沒有性別，陽陽彷彿升格宛如神的孩子
。
作為第二部長片，導演鄭有傑以極具存在感的攝影，透過優秀的場面調度和演員表演，
讓【陽陽】敘事流暢且具有視覺張力。感覺上鄭有傑導演確實是從自我挖掘出發並尋求對
話和出路的創作者，【一年之初】裡對未來無望的年輕人，有賴導演妙筆一揮後上演大復
活；新作【陽陽】主角依然掙扎，但這回渴望辨認自我身份，為此不安卻又不斷被觀看挑
釁的少女陽陽，是用自己的角色找尋出路。陽陽的劇本如上所述有許多角色設定上的精準
對位，看得過癮。鄭有傑不帶我們跑向終點，但這趟旅程加上張榕容領頭帶跑，沿路跑得
順暢愉快。
雖然寫了大篇，但仍要強調我不喜歡穿鏧附會。不過，父親真的是人生重要的存在。初
為人父的鄭有傑也許因此有話要說，影片裡父是愛的根源，這部電影台灣將在父親節上映
，我相信絕對有它的道理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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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inecarine 來自: 59.115.182.171 (07/30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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