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陳志柔：有一天，這個社團改名叫學生會

看板NTU作者ntusoapbox (Speak Loud)時間11年前 (2013/06/12 23:10)推噓20(20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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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pbox原文網址：http://ntustudents.org/soapbox/?p=615 ---- 1987年，黨外運動開始蓬勃的年代，台大校園政治也面臨關鍵的轉折。這一年，台大學生自治史翻開新的一章：代聯會改制為學生會，學生會長改為全體學生普選。學生會新聞部Soapbox專訪了最後一屆代聯會主席、現在任職於中研院的陳志柔老師。「有一天，這個社團改名叫『學生會』…」回憶當年，陳志柔如此說道。 Q當初為什麼想選代聯會主席？我從大二、大三開始參加一些社團活動，在1980年代的校園，有所謂的學術性社團、新聞性社團，後來因為一些校園事件，結合在一起成為所謂的「自由之愛」運動。我因為參加這些社團，捲進去這樣的活動，後來才會去參加代聯會主席的選舉。我們這一群所謂「改革派」的學生，如何推出一個代表？本來不是我！但本來要出來選的同學被記過了。那時候，代聯會主席的成績要通通及格，有這些規定。「我方」就發現當時只有陳志柔還勉強符合這個資格，所以叫我去選。推動「代聯會」改制為「學生會」回想起來，那一年最主要是促成了代聯會改成學生會，辦了第一屆的學生會長的普選。這的確是那一年代聯會最主要的成績，代聯會的自我終結，那個過程事後看起來好像都很自然，但其實「改制」過程中面臨各種有形無形的障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選舉我們成功的辦了、有人選上了學生會長，這個組織在學校裡也被承認。後來學生會也就這樣子延續下去，看起來是翻了一頁，有一天，這個社團改名叫做「學生會」。過程中，我們有大半學期在學校的訓育委員會修改學生社團的章程，在代聯會裡通過學生會的組織章程。以學校當時設下的種種限制，我們通過了那樣的選舉辦法，結果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算是「依法」辦了學生會普選，且辦得公平公正公開，很成功，所以才會有正當性。審稿制度引發「自由之愛」事件回過頭來說說我為什麼會去參加「自由之愛」。那時幾位大新社的朋友暑假去了鹿港杜邦做調查，回來登了一些文章，學校不准，但後來大新不顧審稿還是登出來了，學校就對這個社團做出了一些懲戒。那時候，1987年，學校的學生刊物還要送審，那是一個校園自由的問題。一開始發起抗議活動的當然是大新社的人，我和鍾佳濱後來加入成為抗爭群體的一員，。第一次和大新開會時，是在一個茶館，他們拿出一份廢除審稿制度的聯合聲明，在那時聯署抗議是可能被記過的，但在情境驅使之下，我們兩個帶頭就簽了，可是當下只有我們兩個人簽，而且這個聲明還寫明了是社團負責人。大新社知道要把這件事變成命運共同的事，會比較容易有共鳴，所以這個議題當時不是「解救大新」，而是變成「廢除審稿」。我和鍾佳濱兩個人簽了以後覺得不妙，要是只有我們兩個人，那我們不是就要砍頭了嗎？脫身之道就是找更多人來簽。我們就兵分好幾路去找人簽名，連宿舍生促會的人都找來，簽得滿滿的，這就安全了。大家把傳單拿去校園裡面發，最後就變成一個社團負責人連署聲明要求廢除審稿的運動事件了。這是大新被懲戒後，自由之愛捲起的台面下故事。有這個淵源，後來才匯集一批所謂的「改革派」學生。校園言論自由屬於生活中的議題，現在講起來很有正當性；可是在當年，如果你校園刊物不送審，尤其你寫了一些（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敏感的）東西，會受到懲戒的。當時的議題，在校園裡面是言論和審稿自由；校外的話，是萬年國大的議題。那時國民大會還沒有廢除，不要說總統直選，連立法委員都沒有全部直選。基本上，校園的民主跟一九八零年代後期的台灣民主化是連接的。那時學代大會壁壘分明，就像現在的立院黨派，每個學代的立場是什麼是很清楚的，當然還有一些「中間派」。那時候的學代大會要通過學生會組織章程，同時我列席在學校的訓育委員會裡面，我們必須要求學校修改辦法，讓學生會的組織章程被納入和承認。這種時候，不外乎就是訓育組或者課外活動組，會在很多程序上拖延。但我們已經表明什麼時候要直選，不管有沒有學校社團辦法是否通過學生會組織，我們就是要直選。那時你必須主動要求，或做各種呈現。我們辦普選，校外媒體也很注意，最後台大辦了一個成功又有趣的普選。那的確是一個校園民主，或是當年整個政治民主過程中的一個事件。 Q當年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我那年的學術部長，叫做羅文嘉。這位大哥腦筋動得很快，他想要辦一個很轟動的活動，所以就把謝長廷和趙少康請到學校裡來辦辯論會，還把台大舊體育館借下來。在那個年代，這兩個人辯論就可以把學校的體育館塞爆，場外有打香腸、賣錄影帶的，熙熙攘攘，比選舉場子還熱。然後，有一個活動部長，叫作黃舒駿，從高中開始我們就是好朋友，他的夢想就是在椰林大道上辦舞會，這些在當時都是史無前例的，而且跟學校爭取時，學校還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妄想：你怎麼可以在體育館辦這種群眾辯論、你怎麼可以在椰林大道上辦舞會、有學生安全的問題、有校外人士的干擾等等……。但是我們都辦了，而且都沒出事。事實上，這也是考驗學生的能力，還有素養和態度。坦白講，對公共、學生、大眾來說這只是一個活動，但對你來說意義會更大，因為你從中學到很多，對自己影響很大。學校不再代收代聯會費剛接任代聯會主席後，八月底開學時學生在體育館排隊交錢註冊，歷年的代聯會費都被包含在註冊單裡面，那年卻不見了，表示學校不代收了。以前學生想當然爾是代聯會的會員，可是自從我選上代聯會主席之後，學校忽然就不代收會費了。這不只是會費減少的問題，還牽扯到這樣代聯會還能不能算是學生的自治組織？是很大的傷害。那時學校當局，不管是課活組或其他部門，很明顯是因為當選代聯會的是他們不喜歡的那一票人，要削弱他們的代表性和能量，那最簡單的就是把他們改成自願性社團。所以當下我們就自己擺了桌椅開始收錢、發收據了。其實，代聯會不缺錢，錢不是問題，我記得我們的公關部長，走出校園，一個下午在公館從第一個商店拉廣告拉到最後一個商店，說是台大代聯會的刊物，他一個人一天就拉了三十五萬的廣告，就是台大青年的封底、內頁廣告，那個時候沒有網路，商家唯一的廣告就是要靠學生刊物。這筆錢我們吃了很久，用它來發行代聯會訊及台大青年。代聯會當然可以代表學生，因為代聯會主席是學生代表選出來的，學生代表是全班同學選出來的。未經討論，就是因為非我族類選上代聯會主席，就率爾不代收會費，很明顯的是學校的小動作，但它的影響很大，這件事情我至今耿耿於懷，我永遠無法原諒這件事的主其事者，他差點葬送台大的學生自治組織。還好後來我們通過了學生會的組織章程，我們讓學校能接受學生會這樣的組織。其實那時他們並不想看到一個具有代表性、富有活力的自治性社團。 Q當年推動這些事情的優勢何在？校外政治氛圍轉變，作為校內改革背景 1987年，是台灣政治即將自由化，但還未自由化的時候，當時校園中有國民黨知青黨部，另有一個學生組織叫「覺民學會」，這個學會每年會推一個人去選代聯會主席。我認為我們有辦法選上的原因，是因為那個時候校園外的政治氣氛，威權統治已經開始鬆動。如果是在1985年，要找社團負責人簽一個聯合聲明，可能找不到那麼多人。我們那時可以用友情，用耐力去說服那麼多人，一方面也是因為那時的大環境沒那麼肅殺恐怖。為什麼那時我們敢簽？因為我們覺得不會被退學。我絕對不敢說我寧可被退學，也要去做這些很正當正義的事，我那時做這件事，不但道德上正當，而且剛好通過學校忍受的門檻，當然這是一定有風險的。我覺得關鍵就是1987，黨外勢力越來越大，國民黨面臨的各種挑戰。我們在台大校園裡做的事情都會被媒體報導。這像是一個保護：你只要把事情做大，媒體關注，學校就不敢對你怎麼樣。尤其當這件事情很有正當性的時候，學校也不會把你怎麼樣，我們當時是這樣評估的。剛剛講的都是結構，而歷史都有偶然性。這件事的偶然性就在大新社去杜邦考察，回來被懲戒，歷史的偶然往往就在這樣的情境下發生。以往懲戒就是塑造幾個小英雄也就罷了，誰會想到突然多了幾個從不參加抗爭的學術性社團，幾個社長傻傻的簽了聯合聲明，又拼命的到處去找人簽名，這就是人的能動性。但外在結構性還是有影響的，如果當年我和幾個社團負責人沒有被哄騙去簽名連署，事情或許以別的劇碼產生。所以，因為懲戒大新這樣的事件，讓校內學生社團有了一個共事的機會。這些社團本來念自己的書，一旦搞在一起，就會做出一些事兒。 Q代聯會轉為學生會時，學校有什麼樣的反應？那時的反應算是消極抵制，這個議題正當性很高，他們沒辦法說台大不需要學生會、不需要代聯會。我們只是要普選，理由很正當，所以剛開始可能想在程序上讓我們做不了，因為在實質的討論上正當性不容懷疑。學代大會通過了選舉辦法，公告幾月幾號我們要選舉，而這個時候學校的訓育法規還沒有通過。如果你不修正通過我就要去辦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我們很配合的跟學校開訓育委員會，我們很努力的修改各種法條，扮演很理性、很乖、很體制內的角色。這就是給彼此台階下。在我印象中，那時修改的法規好像全數通過了，學生會的選舉是很正當的了。辦選舉要在全校設投開票所，學校當然不理你，要怎麼設？要去哪裡找投票箱？我們有個醫學系的學代的爸爸是中壢市長，他打電話給他爸爸，他爸爸就用中壢市公所的垃圾車載了中壢市的投票箱到活動中心來。所以我們投票是用中華民國的投票箱投的，投完後選務人員就扛著投票箱到活動中心大禮堂唱票。辦選舉程序要很公開、完整，所以當時羅文嘉選上，合法性不會被質疑。 Q對現今學生自治有什麼樣的期許和想像？我覺得最理想的學生會是個學生政府，可以辦理很多學生的事務，讓學生學以致用。除了放電影、辦舞會，校園裡有很多事務是學生自治組織可以去做的。從領導、服務、參與、自治、到決定，就教育的目的來看是很好的，也是重要的。跟學生權利有關的議題，透過學生自治組織討論，這是最合理的。如果學生會有資源、被認可而且有權利，一定會有更多人感興趣。現在的人對公眾事務比較沒興趣，我們那個時代大家都如此熱衷是有歷史淵源的。現在大眾對公共事務的冷漠也變成一個學術研究題目。理想往往是被感召、甚至被塑造的，很多是在互動、在團體動力中產生的，所以如何讓學生更有參與公眾事務的理想，我也沒有充分的答案。對當今學生會的參與者，我是覺得你要覺得參與是有意義的，你要知道意義在哪裡，你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很多時候參加社團就是認同，或是喜歡，可以是工具性回報，也可以是情感性回報，可以交到很多朋友，那就是個原因，每個人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在過程中有什麼成長，我認為參與學生會的收穫一定會有的。這是一個不斷反省的過程，我當然希望去影響別人，讓更多人來參與。就去努力，如果沒有做到，為什麼？至少讓你了解人類世界是怎麼一回事，那這也是個成長。 ----- Soapbox學生自治系列專題： http://ntustudents.org/soapbox/?p=636 （六篇歷屆學生會長訪談將陸續刊登） Soapbox粉絲頁：https://www.facebook.com/pages/Soapbox/35411732470091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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