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特訓班
我這幾天租了一本漫畫看
東大特訓班 還滿好看的
日本滿多漫畫敘述一些被社會放棄的問題少年 少女
如何透過希奇古怪的方式 找回自己的力量 重新出發
GTO堪稱其中的典範 前一陣子很紅的極道鮮師也是
多不勝數 可見在日本這樣的社會問題有多嚴重
我大一上跟梁言聊天 有個矛盾的大問題
我說
學長 我現在明白資本主義社會對人的戕害了
尤其是升學主義 我才剛體驗過升大學的痛苦 我明白考國立大學根本是地獄
可是 要不是我考上政大 接觸到你們 我根本不會明白這一切
如果我現在回去面對高中的學弟妹
我根本說不出"哎呀你們不用緊張 考不上國立也沒關係"這種虛偽話來
我的心聲其實是"加油呀 我知道你們現在很痛苦
可是如果不努力 就無法到台大政大加入比較有啟發性的社團"
因為我懷疑如果不上好一點的大學 是不是有機會能接觸到
現在我眼前這些比較有勇氣 能實踐不同生活的人呢?
梁言當時 似乎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他只是說了一些話 當時的我 也聽不大懂
大意大概是:
"他們如今接觸到你 不就是一個機會嗎?
你為什麼自己不變成一個有勇氣 能實踐的人呢"
時間已經過了一年 對這些話也多懂了一點
也因此看到東大特訓班這部漫畫 特別感傷
這部漫畫的中心思想是說 這社會的遊戲規則是由一些狡猾的人定出來的
故意要把規則設計得很難 就是為了限制多數懶惰的人不去思考
讓他們在這個社會中很失敗 好讓少數人能繼續得利
因此 老師要幫你們 從社會輕視的高中生 變成制定規則的人
就是要考上東大 念什麼系都無所謂 因為高中只是車站 賣各式各樣的票
通往不同人生 妳們的爛學校爛成績就像危危欲墜的爛車 隨時會掉下山谷
但你如果考上東大 從此你就取得頭等車的車票 無往不利了
考上東大其實沒有那麼難 智商是一回事 考試是有很多技巧的
於是 老師帶領著學生展開考試技巧的奮鬥 往東大邁進
對我來說 看這部漫畫很有感觸 其實這些說法我們這一代更常聽到
我的高三 或是說我們這一代的高三 是在更大的壓力和驚恐中度過
我念的是一所新成立的高中 老實說沒幾個人想唸書
我是想唸書的 但不想念老師教的那些 於是鎮日悠閒遊蕩
上高三時 才突然發現不加入這個該死的遊戲規則 竟然沒辦法上大學
而著魔似的 大家對於國立大學的焦慮 突然瀰漫到神經質的地步
於是我拜託我媽 求他拿錢出來讓我補習
咬緊牙關過了一年 我心裡比誰都痛恨這樣的生活
想想班上其他被放棄的學生 我無法同情 也無法輕視
即使我的成績突飛猛進 即使我的成績讓我比較有自信
打死我 我都不想贊同
學生受這麼痛苦的壓迫 是對的 是為了未來 是為了美好的人生
就像我不想贊同體罰是對的 填鴨式教育是對的一樣
即使我看到有些人 包括我自己 曾經因為這些手段達成某些看似好的結果
要我認同 我還是做不到的
因為我相信人類內心對善惡還是會有基本的判斷
只是我沒有勇氣 所以我沉默 所以我試圖忘記或是騙自己
因為我怕否定那些手段 就否定了這個手段下產生的
那個贏在起跑點 卻已經扭曲變形的自己
輸的下場太可怕 想想那些爛學校 想想失業的人生 想想沒考上大學的後果
雖然我沒經歷過 可是老師 爸媽 大家都是這樣講的 不是嗎
雖然這麼說的人 看起來也沒有活得比較好 他們充滿了恐懼
因為別人的恐懼逼自己走下某一條路 會有人替我負責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贏是什麼 輸是什麼
看看身邊的同學 臉色都比我還差 我不敢再想了 還有六科沒念完
這樣的煎熬 直到考試結果出來 雖然有點失常 至少看起來不差
理論上高三的矛盾痛苦心情應該結束了吧
後來才知道 歷史會重演兩次 一次是以悲劇的形式 一次是以鬧劇的形式
高三的悲劇一兩年內就會落幕 第二次的荒謬劇可能會佔據你整個人生
因此我又有特別的感觸 想跟另類教育社的各位分享
我不知道各位怎麼面對父母 家裡的弟妹 母校的學弟學妹
只是我突然沒辦法面對我爸媽 說 謝謝你耗盡生命 工作讓我唸書
看著我妹剛考上第一志願高中 她的夢想是台大醫科 然後出國念博士班
她數學不好但家裡沒錢補習 她默默的每天早上五點起來算數學
她說 當醫生要讓家裡過好一點的生活
我該用陳水扁的故事來勉勵她
還是告訴她 為了這樣當醫生也許你的人生會壓縮得更慘
這兩種我都說不出口
我的學弟妹念的學校 就是我上述的高中母校
我很想回母校告訴她們 政大沒有比較好 台大可能校地比較大一點 可以養牛
國立大學可能學費便宜一點 大學畢業生可能工作機會多一點 那又如何?
迷信熱門科系痛苦四年 為了學位放棄自己的才能則會內咎一生
可是我放完這些屁 拍拍屁股就回到政大玩社團
她們下節課可能就要考模擬考
她們之中可能有人家境真的不好 念大學當老師當公務員是全家的出路
有更多人可能完全明白我在說什麼 只是她們振奮一下 馬上會發現
這個學姊也是跑去補習考上政大 才回來高姿態說這些話
當理想抽離了她們現實的殘忍 就更顯得殘忍
各位敘述著 有個母親 為了讓孩子受到不受壓迫的教育而努力
而這些家長建立的世外桃源 某種程度上看來是成功的
這些都讓我很感動
至於跟我剛剛說的 又有什麼關係呢
太多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 無法感同身受
沒關係 回憶一下自己就好
從小到大 每天我們在學校裡 那麼多老師和學生之間的問題
恐怕不是各位將來當老師後 希望遇見的
念過那麼多學校 許多教育部的政策 校方的管理態度
恐怕不是各位要推廣的學校所認同的
回到原生家庭 我們和父母之間的關係 我們給弟妹看見的樣子
有多少我們希望重演在你們將來想教導的那些孩子身上?
當然 我相信我們裡面 也許有些人真的能用自己成為這樣的範例
那些問題就不會是問題了
但是對我來說 事實就是擺在眼前
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 從我知道的那一刻開始 我又做了什麼呢
我讓扭曲的體制壓迫我 然後再漠視 甚至鼓勵學弟妹們 服從這個壓迫嗎
我害怕爸爸媽媽 妹妹對我的失望 維持不健康的關係 也不想面對嗎
我覺得這個世界病了 我想反駁很多說法 我想做些改變
卻因為害怕孤獨 害怕敵意 害怕小心維持的平衡破裂
到最後只能用自欺一天過完一天嗎
(噢不 也許不會那麼糟 我可以看看書 聽聽演講 參加幾場座談
投入幾場運動 辦一個社團 開一些會 聚集一些學生 跟幾個老師聊聊
或許我也在別的地方看見希望 他們做到了 我要加入他們
但是我身邊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甚至越來越糟
以前讓我痛苦不堪的 現在依舊讓下一代更痛苦
我知道眼中只看見已經成功的會很美好 但我能假裝其他不存在到什麼時候
我說的理論 連我自己的處境都改變不了 我只能騙別人這很重要
繼續看見已經改變的 而那些發生過的 正在發生的
不是我的錯 也不是我的責任 不要逼我去面對 即使那是我的一部分)
東大特訓班很好看 裡面教的一些讀書技巧 連在台灣都相當好用
而他鼓勵那些叛逆學生積極向上的精神 也十分令人動容
令我難過的是 的確有些人被送進東大 但無論如何 還會有更多弱勢學生不斷產生
甚至這樣看來 這樣的精神還會刺激弱肉強食的競爭 強弱處境會更加惡化
這部漫畫為了劇情 使用這樣膚淺的思維 忽略結構性的現實問題 訴諸戲劇性的結果
在我看來 跟訴諸體制外教育改革 避免投入現行教育困境改革
都一樣是逃避
這樣的批評不是針對另教社的存在 也許你們早就有方法解決這種困境
也許你們的群眾本來 就不在本文指涉的大部分學生範圍裡
只是你們當中有些人跟我比較熟
我看著這些人 面對自己原來的生命 是這樣的姿態
實在很懷疑 這樣的人聚在一起除了互相取暖 還有什麼
其實 如果還能互相取暖 那也好
但事實上 無法承擔自己生命的重量 那也無法承擔別人
建立的關係往往只是貪婪的互相掠奪
看似繁複卻很淺薄
最後 雖然我接觸你們當中一些人相當久了 還是不曉得另教社到底在幹麻
但是我相信各位目前努力的一切 必然有價值存在
我無意就體制內或體制外這兩條路線辯論
只是提出我以個人身分跟你們個人交往的感觸
想跟各位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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