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1070梯 [35]行軍
行軍
人生快六十了，難免做些白日夢．．．．．．．．．．．．．．．．．．．
人生若可以重新來過多好？我預知未來，買股票一定可以大賺一筆、我要再過一
遍大學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要趁著年輕把英文搞好，然後環遊四海．．．．．．．．
但，總會悚然一驚，不對，不能回到那麼早的時候，真的要重頭來過，一定只能
從民國六十七年七月四日那天開始，因為那時候，我已經退伍了，不必再受一次
當兵行軍的折磨！
我是在北部下基地營測驗的，整個時程是三個多月。
第一件事，就是禁假，不會還你的，根本沒得商量，也沒得投訴！
從單兵、伍、班、排一套一套的來，到了連教練就開始行軍，噩夢也就開始了。
別的不說，光打背包就有夠嗆人的，軍毯、雨衣、襪子、、、一樣一樣照規定排，
不准襯硬紙板，又要求背起來平整挺直，比折豆腐棉被還難。
從駐區六張黎出發，出市區先走山線，再金山──石門──淡水，一下子面海，
一下子過山，目的地是政戰學校不遠的小坪頂。
當然不是單純的走，一路上狀況連連，隘路、狹橋、奔襲、毒氣、敵機來襲．．．，
絕對是雞飛狗跳的。
大概從第三個星期的連教練開始走，到營教練的後期，幾乎每星期走，每次四天
或五天，走得天昏地暗的，算里程也該在五百公里以上吧！
在北部行軍，離台北市中樞所在不遠，誰知道路上那輛車坐著那位大官，不管文
官武將，隨便一句話，營長旅長絕對受不了。
所以特別重視紀律，一切照規矩來。
走平路車子行人多，長官就開始吆喝，這樣也管，那樣也管，威風得很，這種人
來瘋耍威風心態，真會害慘人。
走在山路還是管，部隊要對齊、鋼盔帶要扣、不准鬆開紐扣．．．．．完全沒有
放牛吃草這回事。
一般是會休息的，不見得是多久停一次，印象是喝口水，一根香菸沒抽完，又要
開走步了。
有時休息後，反而更累，因為足額編制，一個營六、七百人，節奏不一定一樣，
前頭稍為拖一下，就會拉大部隊距離，為維持整齊，長官會一直摧，走後面往往
要小跑步一路追，一路趕。
就是一壺水，省著點喝，要到吃便當時，才會有機會讓你加水，只是一個連隊百
多人，才兩個水桶，沒排到，部隊又要開走了，難怪有人要喝水溝裡的水了。
就是路旁有賣冰賣飲料的，誰敢離隊去買，曾經一個兵忍渴不住，在路旁小店買
了一罐汽水，被罰繞著部隊跑，走都走得要死，誰敢再犯。
剛上軍旅版，實在不懂小蜜蜂是什麼，沒多久就知道了。
那年代軍人霸道得很，那有小販敢追著部隊叫賣東西，動不動就扣人扣東西，誰
敢惹這些凶神惡煞，當然是沒有小蜜蜂了。
這該怪誰呢？就以堂哥為例，新婚沒幾天，在自家的田裡，沒躲過抓伕的，就搖
身一變，升級為革命軍人，連回頭望望妻子的機會都沒給，就一路打打逃逃到台
灣。
年華既逝，可奉獻的都奉獻了，回首一望，事業家庭兩頭空，要他們理性的處理
身邊的事事物物，很難的！
再說憲兵好了，他們囉唆登記穿便服的軍人，才不管旁邊還有家人或朋友在，可
見老百姓，在他們眼裡，是如何的微不足道了。
如果是現在，那準會出事的，而且結果不用想就知道，軍方準要上電視道歉。
說不定又會演出一齣，女立委一拍桌，堂堂的鎮海大將軍嚇得跳起來發抖的醜劇。
燒檔，起水泡，那是極其平常的事，也有穿絲襪、衛生褲的還是照燒。有大水泡
裡長小水泡的，血水一直滲流，還不是照樣走。
紮營後趕快用縫衣針對穿，埋根線頭在面。趕快給鼠蹊部抹一層上厚厚的小護士軟
膏，有沒有效真的不知道，因為我不燒檔不起泡的。
我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穿舊衣服舊鞋子，那行頭經歷新訓、士官隊的洗練，和身
體長期的磨合，它們已經變得平順服貼，不再疙瘩傷害刺人了，不過就是會邋遢
一些。
開始走第一趟時，還有些期待，有些新鮮感。但不到半天，就完全被累、渴、官
長們永不休止的管制嘮叨、和走不到盡頭的煩所取代。
接著第二趟、第三趟、第四趟、、、、，就完全是無奈、不得已的認份，和體能
上、精神上，全身無所不包的折磨了！
那是沒天沒地的走，走到地老天荒，走到無窮無盡．．．．．．．．．．．．
山區裡地形雨多，有時是豔陽天，繞過山窩，就淌起大雨，才穿上雨衣，轉幾個
彎竟是大太陽，脫脫穿穿，悶悶熱熱，難過極了。
溽濕竟會讓人這麼難過，汗疹和香港腳就是這樣上身的。
營部連衛生排的大小兩輛救護車，就緊緊跟押在部隊後頭，隨時準備後送傷患，
但任誰也不敢輕易上車，長官臭著一張屎臉，惡形惡狀的盤查之後，而往後的訓
練,一定會更加嚴酷。
那一連傷患較多，那顯然是訓練不足、不夠嚴格。回營區後，旅長真的就手著插
腰，出現在野戰訓練場，釘著看著你怎麼爬，怎麼滾的。然後再佔用休息時間加
點碼，做這個動作，做那個動作，要不然，來段訓話，整得全連慘兮兮的！
這也難怪，當時兩岸仍在相互砲擊，相互叫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擦槍走火真
的幹起來。帶兵官想升將軍，當然看能不能打仗，又沒真的打，就只有看營測驗
的成績了。
輸人不輸陣，更不願當害群之馬，只有悶頭悶腦的走，毫無意識跟著的走。
不敢感冒，不敢中暑，不敢受傷。有時心中竟茲生出，一股沒由來的恨，恨太陽、
恨下雨、恨天、恨地、恨身上多長了一付零件．．．．．．．
只要紮營，不管是礫石子地，或土堆草叢，也不管蚊子滿天飛，幾乎每個人都是
一躺下就入睡了，實在太累了。當然衛哨勤務還是有的，還好全員到齊人多，幾
次行大概只輪到兩次吧！
偶而和士官隊同梯聊，竟有人說寧願回士官隊操，也不願行軍。當然是此一時彼
一時也，行軍對人，體力、精神折磨的強度真的還夠呢。
後來移防台北自來水廠，也有過一次，夜間二十四公里急行軍訓練。累是累，但
總不是那種走不到盡頭折磨，竟覺得偶而走一回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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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robertshen 來自: 114.27.158.120 (12/16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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