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 D
很多時候會突然一瞬間想起你。
整理房間，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一切都嘩啦啦地丟進大袋子裡。
太過瑣碎的東西就難以分門歸類，最後只好一股腦地丟在袋子，再拉上
拉鍊。翻出一個中間打著結的紅白塑膠袋，你卻突然跳出來。那是跟你
在光華買視訊鏡頭時的塑膠袋。那晚吃的是義大利麵。左邊是牆你笑得
燦爛像是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那樣一直燦爛地笑著。臨走時你欲留那塑
膠袋在桌上，我撿起，打了一個結，塞進包包裡。
而我們之間，也是就在初夏第一聲蟬鳴以前，輕輕打了個結，也被
我一齊塞進袋子裡，拉上拉鍊。
隨著暑假來臨，我的人生忽地一瞬間就往前推進了好大一段，連讓
我思考也無法，只好把未來緊緊捏在手心濕濡發皺的夏日。還沒聽到那
種萬籟中只有蟬囂張的咆嘯，那麼現在應該也還未進入仲夏吧。這陣子
午後總是下雨，密布的黑雲轟隆隆地悶著雷也悶著汗，淅漓嘩啦跟著雨
一起下。步於重慶南路成排的書店之間，腳步是茫然的。剛剛捏在手心
的三萬八千元已經繳出，換來的是捏在手心那張一臉茫然的未來。還沒
辦法去面對什麼，但已經不能用自己還是個女孩這樣的藉口搪塞了。而
屬於我們的那個由初春到暮春的花宴已經結束，現在剩我一個人來面對
熾燦卻像夢魘似的台北城、發燙冒著熱氣的柏油路和隨時皆伺機欲致我
於死地的車陣。
當我的夏像是穿著夾腳拖，啪搭啪搭地向我跑來時，我的手指交錯
於鍵盤仍就整個夜晚，耳畔仍舊貼著話筒，只不過那嗓音還沒熟習。不
知不覺間就讓別人接續著前兩個月被你所養成的習慣了。只不過相同的
對白或心機，使用第二次反而顯得不夠天真。有時也會突然想起你打哈
欠的樣子或是不疾不徐對著我笑的溫暖，你總像是我花開燦爛的春日夜
晚。而花朵，就是該開在春天哪。若是現在我還在這夏晚尋找後開的花
朵，總也就顯得有些美人遲暮的味道了。還是習慣在那黑底白字之間尋
找你的蹤跡、或甚至是近似於你的背影，只不過次數漸漸少了。還是習
慣在最綺旎的想像裡輕喚你的名，但是也僅止於夢境。還是習慣在手機
通訊錄捲動著下移時在你的名字停下十分之一秒，但是這號碼，我想已
經就像是通訊錄裡的國小同學一般，留著只為了證明過往曾有的真實回
憶吧。
每個夏，對我都是漫長的像年老似地。聽過一句話，當對於你來說
，回憶過去比作夢還有趣時，你已經不再年輕。面對這條交岔口，我沒
有勇氣提醒自己去做一個仲夏夜之夢。夏日夜晚的海洋、潔白的軟沙或
是艷紅而涼的西瓜，都不在我的夢裡。我的夢現在是深深的藍色，讓我
包覆著自己。 其實我也已經漸漸不再想關於你的一切。時序初夏，我
才發現春天只不過是用一首如月的花誥輕輕敲了敲我的笑靨。你若是做
了那杜鵑，那必然是最淒美的啼迭未絕；你若是做了五月裡的桐花，那
必然是最過幽雅的迴旋。我看過那花景，逡過那片粉紅色的海，也愛撫
過你每一瓣的顫抖。只不過春色已盡而日已遲暮，是我親手掩埋那朵枯
萎於春月色下的花魂。
想必你也不懂我在說什麼罷！當我有太多無法紓發的少女情懷時，
我便選擇文字。我以書寫記憶過往，釋放過往，並且塵封過往。這當是
我最後一次以你為題書寫近乎愛情的記憶。因為春日已盡，而下個春日
總是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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