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德洛伊的諾言——陸奧雷
「雷……你並不是膽小鬼……」
「嗯？」
「而是個傻瓜！」
妮姬 ＆ 陸奧雷
「修羅之刻」 川原正敏
在筆者一篇聊何布的舊文裡，我曾經談過勇氣的重要，
那麼，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也就來了，
那就是，什麼是「勇氣」？或者「怎樣才是一個勇敢的人」？
我也不能給一個標準答案，
乾脆，就先說說一個「膽小鬼」的故事好了。
在漫畫家川原正敏的名作「修羅之門」以及其外傳「修羅之刻」中，
他一手打造了一個奇特的空手格鬥流派「陸奧圓明流」，
這個由陸奧一族幾百年來一路傳承下來的虛幻武術，
可以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徒手招數殺人，
那怕是對手用刀也好，使槍也罷，他們一次也沒有輸過。
（喔！好吧！除了和宮本武藏打平之外……）
在川原正敏創造出的「陸奧圓明流」歷史中，
許多被稱之為「怪物」的陸奧一派，不斷出現在歷史的黑暗面，
像算無遺策的鬼一、漂泊自如的八雲、莫測高深的天斗、重情惜義的出海，
這些身懷絕技的修羅們，每一個都與歷史上有名的人物擦出火花來，
更散發出自我獨特的男子魅力來，令人著迷。
不過，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這個故事的發生時間是西元一八七七年，一個自稱「雷」的東方人，
無意間來到這塊正值拓荒風盛，無法無天的美國西部。
當他在沙漠幾乎濱死之時，
被一個印地安酋長「吉哥‧馬伊茲」用幾片肉乾拯救了生命，
並且被帶到部落中安置，於是，也開始他在新大陸的生活。
「你來這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就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尤其是小孩子，特別喜歡你。」
「嗯！可是他們都不叫我「雷」，而叫我『德洛伊』……什麼意思？」
「『德洛伊』是膽小鬼的意思……」
「喔！難怪啊……」
這也沒辦法，對於崇尚勇敢的「奈茲˙帕斯」族來說，
只會傻笑，看起來文文弱弱、連摔角也摔輸小孩、
還會從馬背上掉下來的雷，十足十是個「德洛伊」，
更何況當他聽完全族被滅的「妮姬」悲慘身世，
一個大男人還撲簌簌流下斗大的淚水來，真是太丟臉了，對不對？
「雷！你也該露一下真的本事了吧？免得大家老是叫你膽小鬼……」
「沒關係！我不在乎。」雷低下頭，露出一絲靦腆的微笑來。
但這膽小鬼，卻在妮姬獨身要前往報仇的時候，死皮賴臉的跟了上去，
故意裝傻的他，特地代替妮姬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一般人注目的焦點。
「我……的運氣那麼好，應該沒事的……
而且，露臉的人是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膽小鬼！笨蛋！傻瓜！妮姬心裡想著。
等到面對滅族仇人「死神五人幫」，
被綁架來威脅雷的妮姬，第一次看到膽小鬼不為人知的一面……
「好……好快！……好像閃電一樣！那是雷的真面目嗎？」
第一次以死神自居的雷，施展了驚人的本領，
打敗了西部第一槍手「懷特˙亞普」，
將「死神五人幫」送入地獄，更幫助了妮姬報仇雪恨。
「雷！你這麼厲害，為什麼要裝出膽小鬼的樣子呢？」
「我沒裝！本來就是膽小鬼啊……」
「騙人……」
「殺人，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我們族人900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不過……我卻是個膽小鬼！」
雷解釋著自己的出身，然後說：
「可是……我都逃走了……
真正的我是膽小鬼！我害怕自己的手沾滿血腥……
我之所以逃到美國來，就是想忘掉陸奧的一切……
原本我以為只要裝作膽小的模樣就能忘記過去的……」
太善良了，這個被稱為「德洛伊」的東方少年，
雖然他也背負起陸奧一族的武技與能力，
但對於追求最強之道就必須要傷害他人這件事，他感到排拒，
因為他的心地實在太過於溫柔了，不願意去傷害任何生命，
那怕是一隻山獅，他也寧願裝膽小、搞笑似的讓印地安族人放牠一馬，
至於自己會永遠一直因這件事被人所誤會，那也無妨。
陸奧雷，是膽小的，也是勇敢的。
雷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一把可以削鐵如泥的名刀，
但他卻選擇將這把刀放到名為「膽小鬼」的劍鞘之中，
寧可讓人恥笑，而不是用殺人濺血的方式來展現自己卓越的能力，
因為相信這份能力不需要也不適合隨便去向別人證明的他，
是如此審慎選擇拔刀出鞘的時機與方式……
他，實在是太溫柔了……
「我去擋住他們！……我去阻擋前方的敵軍！你們快趁機從北方突圍！」
「雷！別胡說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是認真的……戰士死了無所謂……可是女人和小孩不能死啊！」
「雷！不行！就算你再強，也敵不過對方的千軍萬馬啊！」
「妮姬！你在說什麼！雷是個膽小鬼！你應該最清楚啊！」
「不！真正的雷不是膽小鬼！他很厲害的！」
「妮姬……？」
「雷……？」
「已經快沒時間了！吉哥……我知道你不會相信……
事實上，我也是膽小鬼……可是，我保證，一定會擋住他們的……」
這最害怕雙手的沾上血腥的膽小鬼，
轉身緩緩走出了帳棚，而他面對妮姬的勸阻，只說了一句：
「可以的！因為，我畢竟是陸奧的人……」
總覺得「畢竟」這個詞，充滿了一種無法言盡的無奈與滄桑……
由於不能認同陸奧一脈修羅般的血腥命運，雷遠離了故鄉，
他以為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卻在下意識中展露了「雹」的絕藝，
自嘲說自己是叛徒，卻在人生的最後一刻裡以生命實踐了陸奧的家訓……
回頭看著妮姬，臉上仍然露出著那絲靦腆微笑的雷，
是要讓妮姬安心而笑？亦或是笑著自己即將做出的傻瓜行徑？
還是自嘲自己終究還是不得不背棄了那份身為普通人的善良？
除了雷他自己，沒有人知道那份笑容的意義，
唯一流傳下來的是，在他堅決奔向無數直奔而來的騎兵隊前的那句……
「所以，妮姬……不要死……」
在漫天風沙中，那個方才在白人騎兵隊反覆衝突，
殺了帶頭將軍的不死身怪物，終於，頹然倒下……
「雷！為……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為奈茲˙帕斯如此盡心盡力？
我沒有作什麼，為何你說要報恩？以前，我還笑你是膽小鬼，而你卻……」
「肉……肉乾……」
「就因為那件事，你居然連命也不要了？」
「這是家訓……從富人手裡得到恩惠，只要感謝就行了……
可是……從貧者那裡受了恩惠，終身不能忘……」
「笨蛋……只不過是一片肉乾！不值得你做這麼大的犧牲啊！」
「將……將來如果有一天……
有自稱是陸奧的人……來到這裡……向此地的神挑戰的話……
請……請助他一臂之力……拜託了……」
一切的一切，
只有那繼續迴盪在西部草原上無聲徘徊，哭泣不已的風仍然記得，
那年，有一個東方的勇敢膽小鬼，來過這裡……
「妮姬，多虧你的藥，讓我的拳頭沒有碎掉……」
一百年後，再次由東方而來挑戰最強傳說的陸奧一族後人——陸奧九十九，
甫獲得三料拳擊冠軍後，隻身走向邊境小鎮的一棵樹下，
如此對著白髮蒼蒼，已經一百三十多歲，
兩眼全部失明，幾乎無法動彈的印地安婆婆輕聲道謝。
「啊……」眼淚從婆婆的雙眼流了下來……
「謝謝妳……讓妳等了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
「啊……啊啊……」婆婆張大了口，伸出枯槁的雙手，激動的擁住九十九……
（我知道……啊……雖然看不見，但這個人確實跟那個人有一樣的氣味……）
「可以了，不必再等了……真是對不起妳……」
那個熟悉的膽小鬼，彷彿又在妮姬的眼前，靦腆的笑著。
「啊……雷啊……」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陸奧的刀，輕輕的從妮姬的手上掉落……
終於在一起了，終於……那在風中逐漸消失的兩人身影，
也讓這個膽小，卻拯救了一個印地安部落勇者的傳奇故事，
到此，輕輕畫上了一個美麗的句點……
「對我來說，這故事就像歷史一樣真實。
如果你也覺得它像歷史一樣真實的話，那就是作者最高興的事了！」
by 川原正敏
neil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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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無意間看到這個版，
正好自己在巴哈寫過一篇關於「陸奧雷」的文章，
因此獻上拙作乙篇，姑以為賀。
特別感謝寫作當時巴友 OHYE8 提供「修羅之門」部分台詞，
但筆者有將兩者部分原不一的譯名統一，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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