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 襄陽郭府
郭襄自和楊過、小龍女夫婦在華山絕頂分手後，三年來沒得到他二人半點音訊。
她心中長自記掛，於是稟明父母，說要出來遊山玩水，料想他夫婦當在終南山古墓隱
居，便逕往古墓求見。墓中出來兩名侍女，說楊過夫婦出外未歸，招待郭襄在古墓中
住了三天等候。但因楊過夫婦未說明歸期，郭襄便又出來隨意行走，郭襄自北而南，
又從東至西，幾乎踏遍了大半個中原，始終沒聽到有人說起神雕大俠楊過的近訊。
郭襄離家之前，有一夜，襄陽郭府郭大俠房中，忽聽得窗外有人輕輕彈了三下，
郭靖便即驚醒，坐起身來，問道：「蓉兒麼？可有緊急軍情？」窗外卻再無聲音，於
是輕輕下床，推門出房，只見黃蓉站在天井中招手。郭靖走近身去，低聲問道：「什
麼事？」
黃蓉不答，拉著他手走到後院，四下瞧了瞧，這才說道：「你和襄兒的對答，我
在窗外都聽見啦。他不懷好意，你知道麼？」郭靖吃了一驚，問道：「什麼不懷好意？」
黃蓉道：「我聽他言中之意，早在疑心咱倆關住了她。」郭靖道：「她或許確有疑心，
但我已答允將過兒的住處詳細說給她知道。」黃蓉道：「你當真要毫不隱瞞的說給他
聽？」郭靖道：「她相思得這麼慘，我心中一直自責。她十六歲後雖然誤入歧途，但
咱們也沒好好勸他，沒想法子挽救。」黃蓉哼了一聲，道：「愛慕之心又有什麼可救
的？我只恨讓他去了風陵渡口，否則你的過兒又何致躲避到古墓？」郭靖想到這椿事，
不禁長長歎了口氣。
黃蓉道：「朱大哥叫芙兒來跟我說，這次襄兒神氣中很透著點兒古怪，又說不要
和我同榻而眠。我擔心有何意外，一直守在她窗下。我瞧還是別跟他睡在一房的好，
須知襄兒難測，而他……總是因為楊過，這才鬱鬱寡歡。」郭靖道：「那可不能說是
過兒害他的啊。」黃蓉道：「既然你我均有救她之心，結果她也因過兒避著而難過，
那麼是否咱們親自禁足，也沒多大分別。」郭靖沉思半晌，道：「你說得對。那麼我
還是不跟他明言的為是。蓉兒，你累了半夜，快回房休息罷。過了今晚，明日我又要
搬到軍營中睡。」
郭靖知愛妻識見智計勝己百倍，雖不信襄兒對自己懷有恨意，但她既如此說，也
便遵依，於是伸手扶著她腰，慢慢走向內堂，說道：「過兒奮力奪回武林盟主、擊斃
蒙古大汗，於國家大事上是非分明；數次救你和芙兒，全不顧自身安危，這等俠義心
腸，如何能比？」黃蓉點頭道：「這樣的少年本是十分難得，但他心中有兩個死結難
解，一是跟身邊女子的曖昧之情，一是他對家庭的渴慕之情。唉，我好容易說得他離
襄兒而去，可是過兒神通廣大，不知怎地又會找到她。瞧他倆的神情，此後是萬萬分
拆不開的了。」郭靖默然半晌，忽道：「蓉兒，你比過兒更加神通廣大，怎生想個法
子，好歹要救襄兒不致誤入歧途。」
黃蓉歎了口氣道：「別說襄兒的事我沒法子，就連咱們大小姐，我也不知如何是
好。靖哥哥，我心中只有一個你，你心中也只有一個我。可是咱們的姑娘卻不像爹娘，
心裡同時有好幾個郎君，這教做父母的可有多為難。」
郭靖送黃蓉入房，等她上床睡好，替她蓋好了被，坐在床邊，握住她手，臉露微
笑。近月來二人都為軍國之事勞碌，夫妻之間難得能如此安安靜靜的相聚片刻。二人
相對不語，心中甚感安適。
黃蓉握著丈夫的手，將他手背輕輕在自己面頰上摩擦，低聲道：「靖哥哥，咱們
這第四個孩子，你先給取個名字。」郭靖笑道：「你明知我不成，又來取笑我啦。」
黃蓉道：「你最近總是說自己不成。靖哥哥，普天下男子之中，真沒第二個勝得過你
呢。」這兩句話說得意深摯，極是懇切。
郭靖一呆之下，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緩緩伸出手掌去拉黃蓉的手，只覺她手掌
頗為僵直，登時省悟，只道她日間不別而行，到處找她不到，原來卻是故意引我到這
裡來說這一番情濃言語，自是句句要自己聽見。倘若自己忍俊不住，甚至摟住她親熱
一番，可又墮入了她計中。言念及此，不由得暗叫：「慚愧！」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便即搬到軍營中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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