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譚談天
老譚談天
今天英文課老譚前二十分鐘都在發洩，講他那個寶貝兒子的事，他一直講，
我們一直聽就一直笑。老譚三兩句不離「他媽」與「操」，無形中就拉近和大家
的距離。這種話你聽下去就會不由自主地一直笑一直笑，但很難記得他的內容。
在此勉力回憶一下：
「我規定我兒子每天晚上要看一篇英文短文，然後翻譯給我聽，有不會的生
字就查字典，結果這小王八蛋找到機會就賴，搞得早上我們兩個吃飯變得像仇人
似的。吃一吃，抬起頭來就瞪著看，我瞪他，他說：『你幹嘛瞪我？』我說他媽
這餐桌就我們兩個我不看你我看誰？星期日，早上找個藉口：『我去教堂！』喔
喔喔就去教堂，他媽的拖到十一點才回來。」
「回來後家裡有人來，我這寶貝蛋兒子看大人有事就自己關在房間裡，問他
在幹什麼？他就說：『看書！』看什麼書？故事書！我說：『你有沒有看數學、
英文啊？理化拿出來做一做！』他就喔喔喔拿一本英文出來墊在下面，一聽到我
咚咚咚腳步聲上樓，就趕快唏唏嗦嗦把那本英文蓋到上面。以為我不知道？操，
你老子比賊還精！」
「我那寶貝蛋兒子呀他媽是學心理的，從小他媽就說什麼應該給小孩自己的
空間、隱私權什麼的，結果現在給小孩子一個房間作什麼？作亂！從小倡導什麼
愛的教育，結果他媽現在養了一個怪物出來！放本教科書在上面我小學就會了，
只有他媽那個笨蛋還會相信他！」（按：此處「他媽」有時是語助詞有時是代名
詞，請自行分辨。）
「客人走了，三點半這小鬼突然跑出來：『我要出去買吐司！』買吐司幹什
麼？『我們教會今天晚上有愛宴。』那你要做什麼東西？『我要做披薩！』我操
。然後他就騎個腳踏車出去買東西，回來就在廚房弄弄弄，什麼三色豆啦起司條
啦，弄好就帶了二三十個跑出去，一跑出去我操，搞到十一點才回來！」
「一回來：『好累喔－－』我說：『你那英文短文看了沒？』『喂，我很累
耶！先讓我洗個澡好不好？』就跑下去洗澡。這小子啊洗澡，他洗完我才能洗，
為什麼？他每次洗完澡，水龍頭一定不關好，在那邊滴滴答答的。好啦，他洗完
，我下去洗，我洗完，上來房間一看，他媽這小子已經在床上呼嚕呼嚕的。」
「我說：『喂，你那英文看了沒？』這小子用棉被蒙著臉：『唉唷－－我很
累耶－－讓我睡覺好不好－－』他媽的又賴。結果看我臉色不對了，才給他心不
甘情不願的爬起來，慢慢過去看。那英文短文還不就報紙上一個小方塊，上面還
有個圖，你他媽翻譯一篇這個要搞多久？他給他慢慢磨，查字典查一個小時，十
二點多才過來念給我聽，念得唏哩呼嚕的，然後Mr. Bake（按：文章裡面的人）
說話啦，他說：『這句話我看不懂。』」
「我說：『你一句話不會翻你一個字一個字翻啊！你說這句話第一個字是什
麼意思？』他看了一下，『啊，沒查！』他媽的，沒查快去查啊！查一個字，又
五分鐘。搞搞搞唸到快一點了，他就說：『喂，我明天還要上課耶！讓我去睡覺
好不好？』他媽的，你哪一天早上不是老子叫你起床的？『我哪像你啊！每天早
上五點半起來，晚上睡那麼少，我哪像你這麼歹命！』」
講到這裡我們全班早就笑翻了，而老譚還繼續說：
「有一年暑假我在房間裡做事啊，突然一把尺掉了，我就彎下腰去撿。彎下
腰一看，我操，他床底下全都是漫畫書！好哇，這小子回來我當然跟他清算了，
結果他就大叫：『你怎麼可以亂翻我的東西，侵害我的隱私權！』我操，我那有
亂翻你東西，我只不過掉了一把尺耶！後來我們家每次吵架呀，我們火大了就說
：『你倒說說看，我們有哪一次是故意陷害你的？』他就：『有啊！就那年暑假
那次，你故意去翻我床底下，害我要把那些漫畫全部丟掉！』」
「以前每個月二十五日，有一本什麼『全國少年』的，這小子每次到二十五
號就魂不守舍的，我叫他下樓去幫忙買兩盒雞蛋，他就：『好！』下去，我叫住
他：『我剛剛要你買什麼？』他就：『啊？』」（按：台灣從來沒有一本漫畫月
刊叫「全國少年」的，我們也不知道每個月二十五日有出什麼，不過這不是重點
。）
「這小王八蛋每次就說：『古龍的漫畫本出了耶，爸爸要不要看？』『《天
龍八部》又出了，爸爸我買給你看好不好？』他媽的，問我要不要看？還不是想
自己看？」
這時我們大叫：「《天龍八部》畫得很爛耶！」「對啊！畫這麼爛他也要買
！」
「他跟你們不一樣啊！他是低層次的生物，專門看那些低層次的東西啊！」
我們又大笑。老譚頓了一下，也沒喝水也沒喝茶就繼續拿著麥克風說：
「我那兒子每天早上六點半給我叫起來，六點四十就急急忙忙出門，我問他
你這麼快幹嘛？他說：『我七點要到學校！』七點到學校幹嘛？『看書！七點半
要考試！』我這寶貝兒子是怎麼看書法？他七點到學校，到教室就拉個人問：『
喂，小白啊，等一下要考的歷史重點是什麼？說來聽聽吧！』然後小白跟他說幾
個重點，他就去考了。操！這樣能考好才怪！」
「他五點四五十分才回到家，問他為什麼這麼慢？『等二零九公車！二零九
很難等啊！』我說：『二零九？你幹嘛不搭捷運？』他說：『幫你省錢啊！』我
操！『那你為什麼不走過去一條街搭五零五？』『還要走路！我哪有那麼多時間
！』」
「後來我火大了，以後就『親自押送』。這小子每天放學就跑去打球，讓老
子等個半死他才來，問他為什麼那麼慢？他說：『我們老師又發飆罵人，跟你一
樣！』」
全班又笑翻了，所有人都專心在聽老譚講活生生的單口相聲，沒有一個人睡
覺。
「他平常一個人回家，有一次跟三四個同學一起回家，走到半路看到老爸在
等，覺得顏面盡失，回家就說：『你在那邊等我被我同學看到我很沒面子你知道
嗎？！』我說：『我操，老子在那邊等你被你同學看到老子有多丟臉你知道嗎？
！』唉，我一世英名，給毀在這小王八蛋手裡……」老譚搖搖頭，作無可奈何狀
，大有不勝唏噓之感慨。
發洩完了，我們大叫：「老師你這個要錄音起來，我們幫你去賣啦！」「老
師，再講一遍啦！」
「再講一遍就不好聽了。」
「老師，你兒子讀幾年級？」
「國二！」
大家都覺得老譚的這個兒子實在太猛了。
「欸，對了，我在這裡發洩，你們不要說出去啊，聽聽就算了。以前我在七
九九班啊，發牢騷發到一半，突然有個學生問我：『老師，你的兒子是不是叫譚
╳？』『欸，是呀，你怎麼知道？』『老師，我妹跟他同班！』」
「妹妹跟他同班，完蛋了！」全班又笑，「結果隔一天啊，我兒子就來找我
：『你昨天出賣我！』」
大家意猶未盡，笑之再三，而老譚卻不講了，掛著副嘴臉開始上課，看看時
鐘，已經是三十分。我心下決定：回家後馬上「出賣」他。
下午回家，立即開電腦把還記得的部份全部寫下如上。可惜，只有原來的十
分之一精彩。
(1999.4.14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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