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 溫46~49原著(下)

看板HK_Comics作者時間14年前 (2010/01/22 10:03), 編輯推噓7(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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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了試探蕭秋水趙師容有無婚外情而延遲, 此外 蕭秋水原打算前來救援,途中被燕狂徒亂入綁架 最終 成就這一場悲劇 但也是溫史上經典的一個橋段 -------------------------------------------------------- 十月十日,“唐門三絕”中唐宋死。   死地:權力幫“靈堂”。   死因:臉骨碎裂,中拳而死。   死于:權力幫幫主李沉舟之手。   三天后,蜀中唐門唐老太太乃接到這份簡報。   李沉舟一出現,就打碎了唐宋的頭。   李沉舟出手,就象他做事一樣,一旦決斷,永不更改;一經插手,穩操胜券。   他一出現,唐宋便倒了下去,他奔向柳五。   柳五為了他的遺駭,犧牲了一條手臂,又覆身其上,來擋住唐宋的暗器。   ——皆因柳五,不知道自己未死!李沉舟沖過去,扶起柳五,就在這時,一件李沉舟 絕對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砰”地一聲,棺蓋四分五裂。   一人自棺中一躍而起,一揚手,一道黑光直打李沉舟肩心死穴!   就算此刻,暗算李沉舟的是柳隨風,李沉舟也不致于完全沒有防備。   而就在因為他仍暗下防備——在情緒极之感動下,還要理智地考慮到柳五用的是不是 “苦肉計”——這是一個做領袖人的悲哀,也是人在江湖的不得已,所以他反而更未能兼 顧防范及其他。   何況李沉舟再睿智,也未想到棺材里的“李沉舟”,居然會暗殺他!   他甚至沒有料到那痴呆的“李沉舟”會還沒死!   ——不但還沒死,而且沉得住气,在這個時候,才全力一擊!   ——這么絕!是唐絕!這個人一定就是唐絕!   可惜李沉舟這時候知道已太遲。   唐絕是人!   一個絕頂聰明的人!   但就算是絕頂聰明的人,也只是人。人不是神!   人有錯誤!   李沉舟是個絕世才華的人,算錯了一步,為唐絕所趁,但唐絕也斷未料到這一件事!   ——柳五!   唐家的暗器犀利霸道,唐宋的暗器更稱絕江湖。唐絕也很了解自己;唐宋比起自己尚 嫩了一些,這不是指暗器的造詣,而是指江湖經驗。   所以唐絕對唐宋的暗器“絕對”信任。   ——唐宋的“送終”一向是唐門中比“唐花”還犀利的暗器。   所以柳五就算未死,也斷斷爬不起來。   但在這剎那間,柳五不但似触電一般標彈起來,而且一揚手,他僅存的一只手,手掌 打出了一粒雷球!   這雷球就是他打裂墨夜雨額角的東西!   “雷球”及時擊中了唐絕打出來的“黑光”!   兩件事物發起了一聲輕微的爆炸,就在這時,唐絕猛地返身,“要滅權力幫,先殺李 沉舟”,“要誅李沉舟,先殺柳隨風”,這個江湖傳諺,他首次完全地領略到。   他返身的剎那,暗器都發了出去。   可是他不該返身。   沒有人敢背對李沉舟。   李沉舟如果沒有柳五的及時截擊,乃极有可能死于“黑光”之下,但是“黑光”一滅 ,李沉舟的反扑比“黑光”還可怕三倍!   唐絕突覺背后一股大力涌來,“碰”地一聲,他的五髒六腑都似在這一撞間走离了位 ,而且他發出去的暗器,都失卻了准頭,居然全都向他自己身上打了回來,唐絕失聲大叫 :   “拳頭!”   ——李沉舟的拳頭!   李沉舟的拳頭無疑是江湖上,武林中最享盛名的一雙拳頭。   這拳頭能打出這么大毀滅性的力道,可說并不稀奇,可怕的是它也能發出如此巧妙的 勁道,使得唐絕的暗器雖仍發了出去,卻打向了自己!   這一招最絕。   比唐絕還絕!   他的暗器本來有多絕,他現在的處境就有多絕!   一個人自己精心創研的暗器,全打回自己身上時,那种感受真是不能忍受的。   唐絕現在就是這樣。   他的暗器必死,但又不能馬上死去——只是失去了一切:反擊力、意志力、耐力和忍 力,甚至連站立的能力,以及控制便溺淚腺的能力也沒有了。   十月十日,“唐門三絕”中唐絕死。   死地:同前。   死因:背骨碎裂,中自己暗器三百六十一枚,共四十一种。   死于:李沉舟、柳隨風。   四日后,川中唐門唐老太太接到如上報告。   柳五看見李沉舟,靜靜地看著,不知何時,已淚流滿臉。   他跪下來,斷臂的鮮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轉眼成了一大攤,怵目惊心,他哭道:   “老大,你回來了,我又可以追隨您了。”   李沉舟也跪了下來,他恭恭敬敬地說:   “老五,我一直錯怪了你,以為你是唐絕,所以詐死來試你。”   柳隨風垂首道:“是我自己不好,做事必定有什么沖撞了老大……我自己雖然詭計多 端,對幫主卻從來不敢騙詐……”   李沉舟過去一手搭著他的肩膀,道:“唉。誰說英雄不流淚,壯士無悲歌?今日你為 我斷送一條胳臂,令我一生難安!”   柳五垂淚道:“老大快莫如此說。”   李沉舟道:“你先起來。”   柳五道:“老大請先起,在下才敢起身。”   李沉舟微微一笑,道:“好。”扶著柳隨風一齊起來。   這時大局已經穩定下來了,宋明珠和高似蘭也到了,兩人力敵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 墨家的人雖然明知不妙,卻仍紅了眼睛苦戰。   李沉舟之所以遲至,乃因在莫愁湖畔,裝扮成稻草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深悉蕭 秋水和趙師容的情厚義重,無限感慨,后几乎為一武功高得連自己都難及項背的高手看穿 ,幸虧自己早一步先行遁走,才沒被識穿,所以他并不知蕭秋水被擄劫一事。   李沉舟笑道:“我初時听秀山說了你在浣花一役,用的是鋼鏢,殺了和尚大師,我便 生了疑心,當今之世,若論暗器,試問又有誰比得上唐門……”   柳隨風苦笑道:“我的确是唐門的人。”   李沉舟著實吃了一惊,詫异道,“你說什么?”   柳隨風歎道:“我的師父就是唐門耆老‘唐公公’。”   李沉舟哦了一聲,終于舒下心來,原來六十年前,唐老太爺子歸息江湖后,門戶的事 便撒手不理,剩下一子一女,男的便是“唐公公”,女的便是“唐老太”,按道理說,當 然是唐公繼承大業,但唐老太卻是一個事業心重、野心大的女人,她毫不謙讓,便与唐公 大打出手,唐老太逐走了唐公,便當起家來,近六十年來,江湖上這最可怕、實力強大、 潛力极巨的一家,便自此始,一直是女人當家。   唐公流落江湖五十年,唐公便成了“唐公公”,他的暗器絕技自也非同小可,但始終 未敢找唐老太太決一死戰,唐老太太的暗器手段如何,也由此可見。   唐公公郁郁不得志,与庸門作對,便等于是攻擊自家人,也說不過去,但他對唐家來 說,亦無异是等于深仇大恨,他終于遺恨難填,撒手西去。   据說他死前,將生平之大絕技傳了給唯一的徒儿——李沉舟卻未料到“唯一的徒儿” 竟然就是跟隨自己多年的拜把兄弟柳五。   李沉舟恍然道:“那你殺和尚大師的鋼鏢,便是‘客舍青青’神鏢了?”   柳五苦笑道:“哪有那么好听,其實是‘克死千千鏢’。”   李沉舟點頭道:“唐老太太創有一种暗器,叫做‘千千’,听說很厲害,這一鏢必是 唐公公想出來克制它的絕技。”   柳五道:“唐老太太還有一种暗器,更加厲害,叫做‘万万’,我剛才擊炸唐絕的‘ 黑光’,便是專破‘万万’的‘万一雷震子’!”   李沉舟搖頭道:“可惜它已碎了。”   柳五澀聲道:“所以我的三件法寶,也只剩下了兩件。”   李沉舟笑道:“是啦,武林人傳你三种絕技,還有一种是……”   柳五笑說:“老大又想以一幫來換?”   李沉舟笑道:“确想……”   兩人談得很好,兩人創幫前,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待權力幫壯大后,倒是隔閡了, 反而絕少有机會這般暢快盡情地聊天。   柳隨風打斷道:“你別說。我不要幫,幫是老大的,我只要跟隨,老大和……趙姊姊 。”   李沉舟正色道:“你不要幫也不行。幫也是你的。”   柳隨風顧左右而言他,故意岔開道:“其實我所謂‘三大絕技’,根本就不是什么‘ 絕技’。”柳五有些忸怩地將衣袍一敞,道:   “你看。”   原來他貼身衣內,還有一件黛綠色的深襖,柳五道:“我師父被逐出唐門,什么也沒 帶走,只有一件‘百戰鐵衣’,再厲害的暗器遇到了它,也沒有用,一流的兵器碰著了它 ,至少也可以卸掉大半的力道。”柳五又將青袍一掩,笑道:   “我便靠得此物,逃過了當時南少林群僧的攻襲,說來真是窩囊。”   李沉舟眼睛都是笑意。他的笑跟已死的慕容世情的笑容,完全不一樣。慕容世情笑起 來,象完全駕馭世情的訕笑。李沉舟的笑,是洞透世情的微笑。但兩人的笑容,又仿佛一 樣。   李沉舟的笑意,卻跟燕狂徒的几乎相同!所不同的,也許不同的是一個人喜歡微笑, 一個人喜歡的是大笑、狂笑、厲笑!   李沉舟這時笑道:“哦,原來是這樣的。無怪乎唐家的暗器,打不死你。”   柳五道:“不是打不死,只是打不進去。這件鐵衣能解毒破毒,唐宋的暗器再狠,對 它也無可如何。”李沉舟忽然正色道:“這些都是你救命的絕招,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   柳隨風道:“我這些都是為了老大才有的玩意,不告訴老大,又告訴誰?”   李沉舟垂下了頭,半晌才道:“兄弟,今后天下,我的就是你的。”   柳隨風抬頭,雙目閃著光,毅然道:“不,是趙姊的。”   李沉舟一愣,隨即道:“我們三人的。”柳隨風怔了怔。這時風吹日午,柳隨風有一 陣子迷糊。仿佛是很多個夏天以前的很多個夏天,那時他又髒又臭,而且沒有志气。那天 他到那一個榮華富貴的大府第前行乞,自顧自地玩著鼻涕,只這么一吸气,兩條青龍又吸 回鼻孔里去了……   正在這時,一只小貓蹦跳了出來,貓的顏色白絨絨地,眼睛靈動可愛,他和几個行乞 的小孩便去摸,那白花花的貓便給他們肮髒的手弄得黑一塊、綠一斑的。   這時几名青衣羅帽的家丁叱喝著走出來,說是找貓,見貓弄成這個樣子,紛紛罵著:   “小雜种,我家小姐的貓,給你們這些小豬玀的手弄成這個樣子,哎也也……”   “他媽的賊种賤小子!這叫我們怎么向小姐交代……”   “去他娘的,斬了這些賤种的雙手吧!”   這一干人正是作威作福慣了,而今喊打喊殺,捉住几個小孩子狠命的揍,別的小孩喊 爹喊娘,最后哭聲連天,求饒不迭,家丁們也不甚了了,赶走他們便算。獨有柳五,他向 不求人,所以咬緊牙齦苦撐,兩個家丁狠狠把他揍了一回之后,卻見他咬牙切齒地盯著自 己,不禁心頭火起,一人卷袖道:   “好哇!不哼一聲,是英雄好漢了!讓老子打掉你的門牙!”柳五忍無可忍,劈面打 了一拳。那人捂鼻大叫。   其他的几個家了,也包攏上來,拳腳交加,那時柳五并未學過功夫,心智己很成長, 但只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拳腳功夫決及不上這一干人,登時被打得臉青鼻腫,那被他打 得鼻血長流的家伙,要兩人自后捉住柳五的雙手,他扳開柳五的嘴唇,就要一拳擂下去… …   這時忽听一女子喝道:   “住手。”   那家丁的拳頭,在半途頓住。柳五被打得鼻嘴齊出血,脖子也几乎折斷了,他見到有 一雙腳,穿著象白貓絨毛一般的鞋子,向他走來。白色紗裙,几乎沾地。地上很贓,他但 愿裙裾不會沾及。他不知人的腳也可以那么好看的。   可是這女子的聲音更好听。她替他擦去了臉頰的血跡,柳五知道這女子也長他不多, 可是他不愿看她。而這女子望了他一陣子后,向身旁的人叱道:   “干嘛打他!”   那家丁期期艾艾,卻顯得很畏懼地道:“他……弄髒了小姐的貓。”   “弄髒了就要打人么?”那女子顯然就是“小姐”,因為她說:“哦!這是為我出气 嘛!”在柳五心中,這女子的聲音象他小時無意撞在弦琴上一般清脆好听。   那些家丁躡嚅道:“不……不敢……”   小姐叱道:“不敢還不快滾!人家將來可是有志气的好男子!”   家丁們一哄而散,那小姐忽又道:“阿羅,快帶他到后院洗干淨,交給肥媽媽,帶他 來見我。”   那家丁只得說“是”。這時白衣女子往府邸姍姍行去,柳五年輕的心靈里只覺有一股 熱血涌出,几乎要在地上,向她膜拜。   他少年倔強,既恨人輕賤,也怕人同情,可是這女子既未輕蔑他,也不怜憫他,而說 他是“將來有志气的男子漢”,為了這句話,他決意奮發。   那“阿羅”帶他洗了臉,換了件青衫,他愣愣不發一言,任那家丁擺布,阿羅心中老 大不樂意,以為這小子土土的,但又不敢有違。   柳五心中卻仍想著那女子的倩影,在她回頭走去時,陽光耀眼,照在那女子薄紗的纖 背腰上,可以隱約看到那玉琢一般、羊脂一般胴体。不知怎的,他卻沒有冒犯之心,卻覺 心中好生鐘意,好生珍惜,好生敬愛!   ——他要見她!他要見她一次!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縱死也心甘!   那么美麗的背影!這時那家丁把他交給一個胖胖的大嬸,便嘀咕著走了開去。那大嬸 正替他換衣服,他卻瞥見門外一輕忽的人影閃過,正是那女子。還是那么美麗的倩影!   他心頭一陣狂跳、一顆心几乎從嘴里跳出來了。   這時一個人卻躡手躡足,走入了房間來。   這錦衣公子走了進來,張上一張,那胖嬸嬉笑道:“哎呀,姑爺,小姐早從這邊過去 啦。”   錦衣公子怪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姑爺,我又還未入贅到你們趙家。”   肥嬸嬸卻道:“說笑說笑,這是遲早的事啦……小姐和你,天造地設一對,不嫁給你 ,又嫁給誰來著……”   錦衣公子卻笑嘻嘻地走過來,在肥嬸嬸肥厚多肉的手里塞了一錠亮澄澄的金子,道: “好嬸嬸,真會說話!這賞你……”   肥嬸嬸頓時為之眉開眼笑,忙謝不迭地道:“啊也,這太厚的禮啦……”   卻听砰地一聲,柳五站立不穩,額角碰及高架,架上的水盆嘩啦地傾淋而下,淋得他 一身濕透,剛穿上去的青衣也成了黛色。   那錦衣公子皺眉道:“這小子是誰?”   肥嬸嬸生怕錦衣公子不快,也僧厭道:“不知哪來的污糟小子,小姐還要見他……”   錦衣公子不屑道:“把他攆出去。”   肥嬸嬸有些為難道:“這……”   錦衣公子即道:“小姐是何等身份,怎能与這等下賤的人見面……赶走了他,一切事 情,有我姑爺擔當……”   肥嬸嬸登時又笑逐顏開起來,忙唯諾道:是……是……”   柳五當然不侍他們來赶,呸了一聲,向地下吐了口水,便奔了出去。他雖然受辱,但 心里盡是溫柔的。他一路奔出去,一路只見著那光滑如天鵝頸子的肌膚,那紗衫隱透的后 背,那秀气的腳,那語聲,那音容……他雖然絕了希望,可是決意要此刻做起,做一個絕 世的英雄好漢,待配得上小姐時,再回來,找她……   他為了這個意愿,他為了這個信念,而活著。   無論多大的苦楚,他都咬牙忍受。   起先他遇上了唐公公。后來他遇到了李沉舟。   他們一起闖蕩江湖,歷盡了艱辛困苦。   他沒有把這些告訴李沉舟,也沒有勇气去打听趙小姐的下落。   他只知埋頭苦干,一面心急——快、快、快,趁青春尚在,亦趁自己意興飛躍時,找 到趙小組,以博她為自己一顰。   后來他們結合了七人,就是“權力七雄”,創幫立道,經歷過不少生死吉凶,大風大 浪,權力幫建立了,七人卻死了五人。   而他這時再找到趙府時,趙小姐已不見了。   ——趙小姐不肯嫁那錦衣公子,跟另一個全家都反對的人,跑了。   ——此后不知去向,下落不明。柳隨風雖然出來。他既沒殺阿羅,也沒殺肥嬸嬸,更 沒加害錦衣公子。他第一次放過了罵他“雜种”的人。不為什么,只是因為每次想起趙小 姐,心里都有一种甜蜜的溫柔。他要保留跟她見面的一切一切,不管是好是坏,只要這些 人活著,他就能證實自己确見過她玉琢般的肌膚和背影。   他時常飄然去找那些人,為了能時常勾起跟她見面的情怀。   權力幫愈來愈強,他的名聲鵲起,神風俊朗,判若兩人,他知道縱碰到趙小姐,她也 不會認得出那髒如泥鰍一般的小子就是他。但是他此刻權力有了,名聲有了,金錢有了, 為何連一面,只是一面也見不到!   而她送給他穿的青衣,他還始終穿著。昔日的深黛已褪成了泛白。   后來他終于遇到了趙小姐。   ——當幫主李沉舟滿臉春風介紹他最喜愛的人儿時。   趙師容就是趙小姐。   他的心頓時沉痛若鐵纜抽緊,可是他笑了。   他笑著去招呼,趙師容當然沒認出他來。   她當然不知道這人一生為她而活,為她而奮發。   柳五這才看清了她,在人群中她清麗高雅如輝照壁明的燭光,而他還是當年那肮髒污 糟的小泥鰍。   泥鰍只适合生存在水塘底下,所以他也沒讓它現身出來。   此后他心里常有這條看不見,触不及但是也解不開的枷鎖在絞動著、抽動著,他行事 越來越心狼手辣,在他八名愛將中,就有五個是人間麗色的女子,后來還被他殺了兩個… …   可是這些都不能使他忘掉一個背影。   那日午間,那個仿佛清晰又模糊的背影……   “老五,”雖然其他几人死了,李沉舟還是習慣叫他做老五:   “怎么你沒有止血?”說著急戳出指,戳了柳隨鳳左手斷臂几處穴道,李沉舟忙著替 他包扎,腦后部分,全在柳五眼下,些微的防守也沒有。   ——這在向來大事能決斷,小事能慎防的權力幫幫主來說,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柳五心里一陣迷亂,終于惊醒,道:“是,我沒想到。”現在只要他一出手,隨時可 以擊殺李沉舟,而他現在才明白,自從知道了趙師容是幫主的妻子之后,對李沉舟的忠心 效命,其實已經不是對李沉舟了,而是對……   李沉舟沉痛地道:“你為了我,為了幫,斷送了一條胳臂……   柳隨風淡淡地道:“沒有幫,則沒有了我們;沒有了幫主,我們也沒有命。”   李沉舟終于包扎好了傷口,長舒一口气道:“你也該想到,如果不是我故意放行,他 們怎能有這么多人闖過花園來?”   柳五的雙眼也終于從李沉舟的“玉枕穴”上离開,舒了一口气,道:“是。沒想到… …”   李沉舟望了一眼,笑了,笑如遠山,他說:“你在想事情,是不是?”他的眉毛如云 霜一般地挑揚,道:   “從開始起,你就一直在想事情,……能不能說出來,讓我們一起來解決?象往常過 去那一切戰斗一樣?”   柳五也不知怎地,迷茫中竟沉肩卻去他搭住自己膊頭的手,道:“一生里總有些戰斗 ,是一個人打的。”   李沉舟也不以為忤,淡淡笑了笑,目光又變得遙遠起來:“師容也該到了……”   柳五乍听了這自話,腦子里轟地一聲,立時清醒了起來,整個臉頰也燒般的熱,又猶 如冰水濕背,暮然一惊!   ——李沉舟這句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真的一切都瞞不過李沉舟?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時候,在“刀王”与“水王”戰團中的墨最,遽然扑了過來。   他扑過來的時候,李沉舟正在照顧柳五的傷勢,背對著他,墨最一刀就斫了過來。   他用的是刀鞘。   可是他的刀鞘比真刀還沉猛、快厲!   這一刀是墨最畢生功力所在——墨夜雨曾經說過,若他空手,也未必能接得下墨最這 全力的一刀。   柳五卻知道,墨夜雨接不下,李沉舟卻一定接得下。   一個人能跟另一個人那么久,這是起碼的信心。   李沉舟果然接得下。   他回身就是一拳。   他一拳打去,墨最漆黑的刀鞘立時卷了起來。曲如廢鐵。   李沉舟向來不相信任何武器,他只相信他自己的拳頭。   拳頭長在身上,不象兵器一般,要隨時攜帶,而且使用拳頭,要有很大的勇气和決心 ,因為拳頭不似其他的兵器,可以棄置,所以出拳時抱著必胜的決心和必死的勇气,這勇 气使他出拳更有力量。   他的拳無往不利。   墨最的臉色變了,變得跟他手中扁曲的刀鞘一般難看,就在這一剎那間,“水王”鞠 秀山已到了他的背后,雙袖一卷,已勒住了他的脖子。   但就在他的衣袖未抽緊時,墨最畢竟是墨家子弟的猛將,他猛旋身,反而向袖袍旋入 ,直撞進鞠秀山的怀里,他那把只有柄的刀,居然也是武器,直戳鞠秀山的小腹!   李沉舟一閃身,閃電般伸手,已扣住墨最的脈門!   就在他扣住墨最脈門的剎那間,他陡然一震!   這人的內功,精湛至极,遠胜他所表現的武功!   ——怎會如此?   ——必有圖謀!   但就在這霎息之間,驟變已然發生!   急風響起背后!   發暗器的人,离自己不到兩尺!   暗器有暗器的范圍,在一定的距离內,暗器又快又疾,才能發揮,如果太遠,力有未 逮,則無效用!   太遠還不是暗器能手的死敵——因為就算太遠,一個暗器能手可以設法拉近距离,而 且發暗器的人手勁必比一般武林人強得多。而且距离愈遠,自己愈是立于不敗之境。發暗 器的人永遠不怕對方与自己离得遠,可是卻怕离得近,太近!   暗器若失了距离,便成了無力的死器!   許多暗器只能在距离的空間才能有存在的价值。   若對方与自己距离太近,則伸手即可以攻襲自己,暗器到了這個地步,可謂一點用處 也沒有。   可是那放暗器的人,顯然已完全克服了這個暗器本身的缺點。   這缺點一旦克服,短程的暗器,則根本無法閃躲,也無人能閃避的。   在這么短的距离里發暗器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李沉舟此刻正在救援中的鞠秀山!   就在這時,墨最的所有內力,全然發揮了。   他一運力,全身衣衫,竟成破帛碎縑,他整個人,也似暴漲一倍!   他兩手藍印印地擊來!   李沉舟見過所有“朱砂掌”、“黑砂手”、“大手印”、“勾魂手”,但從未見過藍 色的掌勁!   這一下,背腹受敵,而且攻擊者的武功,都絕不下于唐絕!   李沉舟在那瞬息間閃過千個百個的念頭,但他一時卻無法做任一項行動——因為來不 及!   太快了。   就在這雙眼一眨的剎那之間,一聲清叱,一條飛絮,卷住鞠秀山打出的五枚金鱗片, 但就在這時:那一掌,已砰地擊在李沉舟胸膛上!   李沉舟大叫一聲,借力后退,砰地撞中鞠秀山,兩人一齊向后飛退出去!   可是那藍印印手掌,居然脫离了墨最的左手,急追李沉舟!   墨最一直用右手執他的刀,所以別人也一直注意他的右手,他的刀,卻不知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居然是假的,而且是暗器!   李沉舟大喝一聲,陡止身形,急遽一蹲!   嗖!藍手打空,直射鞠秀山!   鞠秀山身手也不弱,他雖給李沉舟撞中,但依然一個大仰身,那藍手也擦身而過!   這時李沉舟和鞠秀山都跌在地上,人影一閃,一人飛舞如龍繡縑,扑向鞠秀山!   柳五猛然一震!   他又看見了那倩影。   那衣衫裹住的高挑胴体!   ——趙姊……趙姐來了!   鞠秀山一落地,十二片金魚鱗片又飛打而出!   趙師容無他法可想。   鞠秀山能在如此短程中發射暗器,趙師容的布帛卻無法在短距离中接下暗器!   而且是“金魚鱗片”!   更且金鱗散布,三片打頭,四片打胸,五片打下盤。   金魚鱗片在四川唐門也只有一人能使,一人會使——那便是神出鬼沒的殺手唐君傷!   趙師容的武功驟然恢复,是因為她看見了李沉舟!   ——李沉舟未死,李沉舟不能死!   她心中喊著這樣一個聲音:幫主幫主你不能死……這個她不知為什么,產生了一种不 止情愛,還有父兄之愛的人!這個她在對著月儿的陰影默默許愿,也誠心祝他永遠幸福快 樂的人!   趙師容別無他念,她扑下!   向十二片金鱗攔去!   她決意代李沉舟以抵擋這十二片死亡令!   她听到了金鱗片割肉之聲,和“玎玎”地反彈聲響;她卻沒有感覺到痛苦。   因為一個青衫人扑到了她的身上,覆蓋了她。   那十二道追魂鱗自然也嵌入了青衫人的身上。   他也不覺得痛苦。   也許唐門的暗器只有死亡,沒有痛楚。   縱死亡也是輕柔的。   他終于碰到這背影,而且覆蓋其上,心中有一种溫柔的感覺——他一生自認為怙惡不 悛,卻未料到今日也有溫柔的感覺。   他想喚一聲:“趙姊……”這一想說話牽動了肌肉,他才知道,有四片金鱗,打在他 身上,被“百戰鐵農”彈走,其他八片,有兩片不中,另外一片中他左踝,一片中他右腿 ,一片中他宄骨,一片僅僅擦中了他下腹表皮,還有兩片,一片切中他的后頸,一片嵌入 他右頰。   他才一動,血涔涔下。   血是淡灰色的。   他笑了。   ——為幫主斷臂,為趙姊死。他無憾。   “唐君傷?”——自己死在這唐門一等殺手手下,也不枉。   只是他想說話,告訴趙姊他就是那個野孩子,那個“將來有志气的漢子”,可是他說 不出話來。   可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沉舟本來只要緩得一緩,便可以制住鞠秀山——鞠秀山的“十二金鱗”雖快,但他 的拳頭更快!   他之所以比鞠秀山慢那么一剎那,是因為他中了墨最的“一掌”。   那一掌他雖借力后躍,并將掌力的一半傳到鞠秀山身上,可是毒力卻使他反應遲鈍了 一下。   只是一下而已。   李沉舟只遲了那么一下,也僅是那么一彈指間的六十分之一而已。   他的拳已揮出。   他要救趙師容,卻來不及。   一個青衫人卻擋住了趙師容。   這時李沉舟的拳頭也打碎了鞠秀山的頭。   墨最一擊不中,便看見李沉舟和鞠秀山跌了出去。鞠秀山先出手,卻讓趙師容截下。 鞠秀山向趙師容出手,但讓青影所擋,然后李沉舟揮拳,鞠秀山倒了下去。   墨最立時作了決定:   走!   唐門這次蓄勢已久,作出近六十年來最名動天下,預謀最久的一次暗殺,居然失敗, 他也沒話可說。   暗殺是摧殘偉大生命的事,墨最覺得一陣顫栗的美麗,毋論成敗!   而這時李沉舟也大叫出聲:   “柳五!”   他的聲音悲愴若風雪。   趙師容這時也發現以身子替她擋過這段災厄的人,原來是柳五。   她一直以為柳五會似數百年前幫會中的律香川,獲得孫玉伯的信任和重用后,然后殘 酷歹毒地背叛他,她一直感覺到柳五有事隱瞞著她,而且很多次在李沉舟背過身去時,柳 五的眼神閃露出一种刻毒的深沉。   ——她卻不知道那隱瞞是情的遮瞞,那刻毒的深沉其實是柳五的痛苦淵簸。   而她如今親眼見到在丈夫的“靈堂”前,苦戰到最后一人的,是柳五:柳隨風!   柳五流著灰血,看向她時,她忽然明白了許多事!   這眼神,她見過!   接近垂死,但無哀怜。   在很多很多年前,仿佛有個夏天,仿佛有個被揍而不屈的少年……那時她的未婚夫周 感還象夏日令人討厭的蒼蠅般地纏著她……   這時人影一閃,李沉舟已搶過身來,扶起了柳五,她從側邊望去,丈夫的手是顫抖的 ,幫主的鬢角,已經些微有風雪般的斑白了……   她忽然覺得哀傷欲絕。   墨最決定要走的時候,是在他發現暗算失敗,心里立刻檢討了失敗的原因:普通“暗 殺”可謂出人意表的奇襲,他們所安排的不過只是更精妙一些而已,但這對李沉舟、柳隨 風這些高手而言,“奇襲”成了常態,很熟練的用一些方法粉碎奇襲的效果;而且“奇襲 ”的人心里往往自以為算無遺策,仗賴一擊得手,易致疏虞,一旦失手,反易為對方所趁 。   所以他立刻決定要走。   就在他掠起的同時,他乍見李沉舟的側臉。   那傷痛的、沉悲的側臉。   ——會不會因為傷悼于柳五之死,李沉舟失了斗志呢?   墨最不禁稍遲疑了一下,這一下又瞥見了趙師容。趙師容雙膝跪在李沉舟身側后一些 ,雙手置在膝邊,几綹秀發散垂在玉也似的臉頰上。   ——會不會她也喪失了平日的机敏?   搏殺李沉舟、趙師容、柳隨風,不管是其中任何一人,如果得手,都足可名動天下!   這不由得墨最不怦然心動,何況這個“行動”已完成了一半——鞠秀山己死,若此行 動的另一半,由他來完成,唐門的大權,就很容易從大哥處奪來。   ——墨最決意一搏。   在這瞬息間,有一個糯脆而清定的聲音叱道:   “二叔!”   四川蜀中唐門的老二是唐燈枝。   唐燈枝有個优雅的外號,叫做“佛手千燈”,“千燈”是他的暗器,“佛手”也是他 的暗器。“佛手”便是他的一條左臂。他把整條左臂切掉,換了這樣一個隨時可以脫离身 体飛襲敵人的“怪手”,而且布滿了毒。   一個人能把自己一只手切掉,來變作一樣暗器,這暗器的价值也可想而知了。   李沉舟大意著了他一下,已沾上了用毒,但李沉舟的內力,非同小可,又借勢將“佛 手”的勁道轉傳到后面鞠秀山的身上,“佛手”的毒力滲不入李沉舟体內,不過李沉舟也 因毒力而內力大損。   李沉舟中毒不深,只是他傷悼于柳五以身救護,反而沒護住心脈——唐燈枝也看出了 這點,所以他正要冒險一拼。   卻突然听到那一聲叫喊。   唐堯舜、唐燈枝、唐劍霞、唐君傷、唐君秋,被稱為“唐門五大”。唐門的一切外務 內政,都是由這五大高手主持,除唐老太太,或者傳說中有其人的唐老太爺子外,這五個 人是唐門中最有權力的五人。   年輕一代的高手,當然以唐大為最有號召力,唐朋交游廣闊,但武功最高的三個年輕 高芋,卻是唐絕、唐宋和唐肥。他們三人的武功,尤其唐宋和唐絕,絕不在“五大”之下 。   然而唐老太太最寵愛唐方。   唐老太太不但是唐門中最有權力的女人,同時恐怕也是武林中最可怕也最神秘的女人 ,她的性格詭秘,出手向無活口,蜀中見過唐老太太的人,一提她的名字,瞳孔睜大,雙 腿發軟,張口結舌。   唐方不喜歡“權力”,但唐老太太的權力無限,她所喜歡的人,那人無形中也有了“ 權力”。   唐門看重輩份,但更注重武藝的高低,唯這兩种作用,都比不上唐老太太的頷首或搖 頭。唐方被“蛇王”所傷后,唐老太太為她親自療愈。誰都知道唐方是唐老太太最疼的人 。   唐方的父親是唐堯舜,唐堯舜又是“唐門”唐老太太以降,最能作主的一個人,唐方 此時适至,喊這一聲“二叔”,唐燈枝不禁一怔。   唐方自己卻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喊,她跟趙師容飄然入廳,已惊視怵目惊心的情景 ,唐門的人,皆已發動,接著下來柳五、四叔齊齊踣地,李沉舟、趙師容悲慟莫名,而二 叔就要出手——這瞬息間,唐方腦中的許多事情紛至沓來,又豁然而通,但又大惑不解。   ——她明白了為何唐老太太開始不准她來,后又予她跟蕭秋水相見之故了。若她与蕭 秋水重逢,必有几天歡聚,那便管不了“權力幫”的事!   ——如蕭秋水不出手,權力幫在慕容世情和墨夜雨虎視眈眈下,難以卵存,而且唐門 此役,足足出動了唐土土、唐絕、唐宋,還有唐君秋、唐君傷、唐燈枝等高手,是旨在必 成的。   ——豈料李沉舟、趙師容、柳隨風的机智武功,還是遠超乎唐老太太的估計。   ——可是自己因要暗中窺探蕭秋水和趙師容在一起的情形,所以沒讓蕭秋水知道是自 己。可是蕭秋水又因何不來呢?   ——當唐燈枝要出手時,唐方知道自己万万不能違背家門,但卻又想起,李沉舟、趙 師容都是蕭秋水的朋友,自己該不該示警呢?   說時遲,那時快,唐方已無暇多思考,便叫了出來。   唐燈枝稍稍一頓。   趙師容已然醒覺。   她起來。   她不是站起來、也不是跳起來,卻是“飄”起來。   象一朵云般“浮”了起來。   唐燈枝一看,眼瞳收縮,他知道八成把握已只剩下了五成。   ——他只有五成把握能殺趙師容。   ——沒有八成把握的事,他絕不做。   ——何況還有隨時恢复神智的李沉舟!   ——而且他的“佛手”已發了出去,收不回來了!   ——他從來不會算錯,而且凡估計胜負,絕不一廂情愿。   所以他立即就走。   而且抓了唐方就走。   這次再不猶疑。   柳隨鳳覺得下身已失去了感覺,他下半身象藏在云里,飄在云端,風和日麗,美麗的 倩影……然后綠意一蕩,好象水邊的一株楊柳,拂醒了他……   隨來的是他腰際一陣刺痛,連胸腹間也麻木了,沒有絲毫感覺了。   他覺得很悲哀,那儿時貧窮的夢魔又出來了。他想呼喊,想說話,可是發不出聲音。   他的下顎已不能動了,很快的舌頭也在漲大中,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要這麻痹超 過了額頂……   他現在一定很難看了……他想,不自覺地又掉下淚來。那過去的种种奮戰、惡斗,一 幕一幕地,涌現在他眼前。   那玉琢一般的背影,永遠高雅,他永攀不及,那犬吠聲、孩童聲、岸邊的水柳……他 一生都再也触不及了……他只听李沉舟道:   “五弟,趙姊愛的是你。”   柳隨風一震:怎么?真的!又想:他怎么知道?自己什么都瞞不過他!他為什么要這 樣說?真的嗎……他心頭一陣喜、一陣惊,麻痹這時已到了腦部。   他一陣昏眩,又覺一陣無由的辛酸,覺得歡喜……趙師容這時霍然回身,柳五覺得可 以接近她了,然而又看不清楚……他想說“我很歡喜”,可惜他已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字 都說不出,卻有一個淡如柳絲的笑容。   他死了。   趙師容霍然回身。   李沉舟把臉埋在柳五的手里。   趙師容顫聲道:“你……你為何這樣說!”   李沉舟在柳五掌中語不成音:“我……要他安安靜靜的离開……”   趙師容顫著走前兩步,“你……你知道我不是……”   李沉舟在掌中抬頭,兩道眉如遠山的云龍,一揚,注目道:“我知道不是。”   趙師容這才舒下了心。李沉唐又道,沉痛地道:“他一直是我的兄弟,好兄弟,我怀 疑錯他了。”   趙師容黯然道,“我也看錯他了。”說著一扯,“碌”地一聲,竟在鞠秀山的臉上撕 下了一層膜,趙師容赫然道:   “這人不是鞠秀山!”   李沉舟沒有動容,道:“水王早就死了。如果他是秀山,就不會在演戲時拿‘虎婆’ 的頭給我了,他跟我這么多年,斷不會連這一點點也看不出來。”   趙師容惊魂未定,道:“那……這人是誰?”   李沉舟悲痛恨切地說:“便是‘毒手王’唐君傷,他不但會殺人,而且精于易容,臉 上那層皮,卻确是秀山的。”   他跪在那里,說:“唐門!我們一直忽略了蜀中唐門!今日權力幫已是強弩之末,朱 大天王那儿也好不了多少,我們互拼的結果,卻是唐門日益培養實力、坐大的時候!”   趙師容點頭道:“我們對唐門,一直是低估了。”   李沉舟忽然一聲大喝:“住手!”   這是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与宋明珠、高似全仍然勢均力敵,而兆秋息以一人之力對 抗墨家八人,雖最厲害的墨最不在,但也已險象迭生了。   李沉舟這一聲喝,也沒怎么大聲,但全場的人也不知怎地,為之震住。慕容小意和慕 容小睫也不知怎地,呆立當堂,終于垂淚抱起了慕容世情的尸身,掉首而去。   從此慕容世家一蹶不振,直到百數十年后始能恢复局面。   至于墨家在場的子弟,被那一聲喝,不由自主地停了兵刃半晌,其中一人叫墨統,最 為剛介,他運气撐叫道:“干嗎要听這人的話,我們要為‘巨子’報仇!”另一個使三叉 矛的墨干也嚷道:“是呀……”   話未說完,人影一閃,砰砰二聲,他們手中兵器都被打得鋒口反卷、歪曲變形。   李沉舟沉聲喝道:“走!快走!快快回去,丟掉兵器,退隱江湖,否則就象你們的‘ 巨子’,或我的兄弟,倒在地上,永埋黃土!”墨家子弟本都是百折不撓、庭不旋鍾的子 弟兵,也不知怎的,給李沉舟這一喝之威,都垂下了兵器,看見地上墨夜雨的尸首,又看 見殺墨夜雨的柳五的尸首,墨氏九雄中的墨軍默默地走過去,橫抱起墨夜雨的尸首,默默 地踱了出去。   其他的墨家子弟,也垂首默默地魚貫跟了出去。   大廳中只剩下了“藍鳳凰”高似蘭、“紅鳳凰”宋明珠,以及“八大天王”中碩果僅 存的唯一“刀王”兆秋息,他們看著柳五的尸体,只覺手足冰冷。   ——權力幫一直都有柳五在。五總管在時,十分可怕,他們對之十分畏懼,因為這人 不但會知道你所作的是什么,更可怖的是,他還可以知道你想什么。   ——可是五公子一旦死了……權力幫還是不是權力幫呢?這人雖然令人提心吊膽,但 他們從未試過他不在的幫中生活。   ——柳隨風不在,權力幫會不會倒?   他們正在想著時,李沉舟也在想。以前他跟幫中的人聯系,或頒發命令、交待執行, 都由柳五轉達,候命或執行,使他避免很多直接的沖突,不必要的磨擦——然而如果沒有 了柳五呢?   他也不知道情況會怎樣,因為他也沒有試過。   他用“死”來試出柳五的忠心——當他“活”了過來時,柳五卻死了。   真的死了。他這個試驗代价未免太大。   兆秋息這時震惊地道:“唐君傷冒充鞠水王,想必有段時間,我還看不出來,真是象 极了。”   宋明珠道:“唐門要冒充‘水王’,必定用了很多心思,而且花功夫來觀察他平日一 舉一動,并派遣唐門如此大將深入虎穴,所耗的時間心力不可謂不大。”   高似蘭道:“而且計划必定在极早……不但在‘權力幫’中伏下此殺著,竟然仗了鞠 秀山,把假幫主的遺体換上了唐絕,只等幫主一早出現,他就出手偷襲,只要幫主真的死 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當幫主,真是何等絕計!連墨家大弟子墨最,也變成了唐燈枝,如 此早有預謀……”   趙師容點頭道:“如此苦心孤詣,隱忍多年,所謀必大……可笑我們這些年來還是目 見毫毛而不見其睫!据悉最近金兵請動了那三個老魔頭,我們還得慎防是要。”   李沉舟問:“是万里、千里、百里那三個魔君?”   趙師容臉有恨色,道:“這三人當年曾被燕狂徒逐出關外,而今只怕燕狂徒也未必是 其敵。”   李沉舟卻問了一句:“蕭秋水怎么不來?”   趙師容心頭一震,臉上宛似無事地說:“按照道理,他知你出事,是沒理由不來的。 ”   李沉舟問:“他會不會已是唐門的人?”他知道他妻子心弦震蕩,這卻并不是“看” 出來的,而是“感覺”出來的,因為他妻子愈是裝做若無其事時,愈是美麗。   趙師容道:“他和唐方?”李沉舟點點頭,嗯了一聲。趙師容婉然笑道:   “不會的!怎會?唐方只告訴我她是唐方,我們便一道來了……他不知道青衣人就是 唐方,若他知曉,才不會讓她跑了……”說著又輕笑起來。   李沉舟看著他的妻子,有些迷糊,可是他說:“如果蕭秋水不是幫唐門,以他的性格 ,是不會不來的。”   趙師容為之一怔,半晌才說:“但若蕭秋水和唐門是站在一起,那适才唐方斷無理由 喝止唐燈枝的行動。”   李沉舟也為之一楞,沉吟一會,還是說:“不過以蕭秋水的武功,照理沒有人能困得 住他,使他不能前來的。”   趙師容也一陣迷茫,喃喃地說:“就算他不能來……他‘神州結義’的兄弟也總該會 來……”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囂鬧聲,以及打斗聲,趙師容仔細聆听了一會,臉露喜容, 說:   “他們來了!”   這時李黑一面打一面大呼道,“趙姊、趙姊……你在哪里!”   趙師容匆匆應了一聲,向兆秋息問,“外面是誰當值?”   兆秋息即答:“是盛江北。”   趙師容笑魘如花,道:“難怪,他們是宿敵。”便要向李沉舟請准出去,李沉舟靜靜 地道:   “你們都出去吧,我這儿也要靜一靜。”   趙師容、兆秋息、高似蘭、宋明珠等都出去了,外面的打斗聲,息止了下來,換而代 之的是溫言說笑的聲音。不過李沉舟知道,蕭秋水并沒有來。他并不是因為沒有听到蕭秋 水的聲音,而下此判斷,而是他感覺得到,蕭秋水并沒有在。有些人縱然你看不到他的人 ,听不到他的聲音,你還是感覺到他在的,不說話卻有千言万語,未看見卻碩大無朋,蕭 秋水就是這种人。   ——蕭秋水為什么不來?   難道他看錯了蕭秋水嗎?李沉舟如此尋思,他是第一個看好蕭秋水的人,不過也很可 能第一個看錯了他!   ——蕭秋水。唐方。   ——唐門的人!   李沉舟跪下來。在他身体已開始僵硬的兄弟朋友的尸首旁跪了下來,然后輕輕握住了 他的手。   他好多年沒握這一雙為他一直伸出來而等待的手了。他握住的時候,才發現室外的太 陽金黃澄澄的,葉子也轉枯了,再過不多日子,就快下雪了。   柳絲拂在江南岸那邊。   這邊欲雪了。   他這時想到的,倒不是跟柳五出生入死的情景,在腦海中偶然一閃而逝的,是些無關 輕重的片段:在他還沒有成名的時候,他去拜訪一些名家,隱忍藏鋒,受那些人的忽視与 奚落,柳五在一旁,歷歷在目,都曾看見過,但沒有安慰他,卻發綹覆在額上,臉色消沉 了下來。又在他藉藉無名的時候,訪謁一些前輩,使他們慧眼識重,推許莫已,柳五也沒 說什么,但眼睛發著亮,好象在說:你看,我的老大……   想到這里,李沉舟心頭始覺一陣辛酸,真正感覺到柳五死了,他是最寂寞的……   幫中的人,背叛的背叛,變節的變節,异离的异离,戰死的戰死,以后說起權力幫苦 斗的歷史,后人也所知不多……一生的奮斗,仿佛也湮遠了,這樣的一位兄弟,也已經撒 手塵寰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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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狂徒在原著也是亂入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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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他的確是有能力到處亂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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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各章節..我覺得寫的超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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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行說的那個高手是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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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狂徒,在李離開不久就把蕭綁架走了,故李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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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怎麼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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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是溫派中最強的 只比古龍中的燕南天差一個等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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