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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eng發表於 2008-9-28 22:38
磨刀的跛老頭
在《離別鉤》中,有一個磨刀的跛老頭,並不引人注意。
小捕頭楊錚之所以能和磨刀的跛老頭有過一面之緣,主要是因為趙正。
趙正是個差佬,更是個基佬,古龍在書中是這樣介紹的:
趙正住在省府衙門後的一個小四合院裡,是他升任了總捕之後官家替他蓋的。這個官
秩雖不高卻很有權力的差使,他已干了十幾年,這棟房子也被他從新的住成舊的,家裡的
木柱也已快被白蟻蛀空。
但他卻好像還是住得很安逸。
因為現在他已經快到退休的年紀了,退休之後就再也用不著住這種破屋。
他已經用好幾個不同的化名在別的地方買了好幾棟很有氣派的莊院宅第,附近的田地
房產也都是他的,已經夠他躺著吃半輩子。
趙正年輕的時候也曾娶過妻子,可是不到半年,就因為偷了他三兩銀子去買脂胭花粉
而被他休了,回娘家不久,就在樑上結了條繩子上了吊。
從此之後,他就沒有再娶過親,也沒有什麼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可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身旁總有兩三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在伺候他,替他端茶倒水鋪床疊被捶腿洗腳
。
因為楊錚已經覺察到趙正就是內鬼了,所以前去趙正家當面對質。
而這一天,趙正剛好叫了一個跛子老頭到家中磨刀,古龍在書中這樣描寫的:
這一天的天氣不錯,他特地從門口叫了個推著車子磨刀鏟剪的跛子老頭進來。他
自己用的一把朴刀、一把折鐵刀和廚房裡的三把菜刀都需要磨一磨了。
這個跛老頭姓凌,終日推著輛破車在附近幾個鄉鎮替人磨刀,磨得特別仔細。一把生
了銹的鈍刀,經過他的手一磨之後,馬上就變了樣子。
由此可以看出,這個跛腳的凌老頭根本就是隨機出現的,也是古龍特意安排的。
楊錚進了趙正家的門,首先在院子裡看見的自然凌老頭。不過古龍沒有這樣寫,那個
時候,趙正在院裡看凌老頭磨刀:
趙正叫人端了把躺椅,沏了壺濃茶,坐在院子裡的花棚下看他磨刀。
古龍寫楊錚進了院子,跳過凌老頭,直接寫趙正的反應:
院子裡既然有人,所以大門就沒有關,所以楊錚用不著敲門就直接走了進來。
趙正顯然覺得很意外,卻還是勉強站了起來,半笑不笑地問楊錚......
在楊錚進入客廳單刀直入,揭下了趙正的偽裝以後,趙正也承認,還告知了青龍會
的王振飛就在狄青麟的候府。楊錚要去侯府抓人,趙正裝模作樣送楊錚出去。
在兩人經過磨刀的凌老頭的時候,當時,楊錚走在前面,趙正走在後面,陰險的趙正
突然拿起凌老頭已經磨好的一把朴刀,砍向楊錚的後頸。
早就對趙正有戒心的楊錚不僅有離別鉤擋著了這一刀,還將趙正制服,古龍是這樣寫
的:
楊錚好像早已料到他有這一著,忽然彎腰,反手一擊,用破布裹著的離別鉤打在他右
胸第四根和第七條肋骨間。
肋骨碎裂,朴刀落下。
趙正的臉驟然因痛苦驚嚇而扭曲,扭曲後就立刻痙攣僵硬,永生都無法恢復了。
所以他以後在牢獄中的難友們就替他起了個外號,大家都叫他「怪臉」。
趙正的下場是罪有應得。這都不關鍵了,重點是一直默默無聞在磨刀的凌老頭說話了
:
一直在低頭磨刀的老人忽然也歎了口氣,說出句任何人都想不到他會說的話。
他忽然歎息著道:「楊恨的兒子果然不愧是楊恨的兒子。」
毫不起眼、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一開口就不同凡響,不光讓楊錚吃驚,更讓讀者吃
驚。其實古龍的小說中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和內容。比如狄小侯身邊的一個風塵女子,最
後的本來面目是青龍會的負責人。或者大街上賣糖炒栗子的一個姥姥,居然就是江湖中讓
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在司空見慣的街頭巷尾,在小商小販,車伕流浪浪當中,往往就隱
藏著身懷絕技的大人物。古龍太喜歡這樣來刻畫角色了。
磨刀的凌老頭也是這樣一個角色。之後,凌老頭和楊錚之間的一段對話,透露出很多
不為人知的真相:
楊錚轉身,吃驚地看著這個佝僂衰老瘦弱的跛腳磨刀老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他的兒子?」
「因為你現在的樣子就和我見到他時完全一模一樣。」老人說,「連脾氣都一樣。」
「你幾時見過他?」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磨刀的老人說,「那時候他的年紀比你現在還小
,還在學劍,學用劍,也學煉劍。他的師傅邵空子劍術雖不佳,煉劍的功夫卻可稱天下第
一。」
老人歎了口氣:「只可惜你父親志不在煉劍,所以邵大師的煉劍之術也就從此絕傳了
。」
楊錚拜倒:「家父也已去世很久,生前也常以此為憾,常常對我說,他學的如果不是
搏擊之術而是煉劍之法,這一生活得必定愉快得多。」
老人也不禁黯然。
「歲月匆匆,物移人故。人各有命,誰也勉強不得。」他說,「就好像劍一樣。」
楊錚不懂,老人解釋:
「劍也有劍的命運,而且也和人一樣,有吉有凶。」老人說,「那次我去訪邵大師,
為的就是要去替他相一相他那柄新煉成的利劍靈空。」
「靈空?」楊錚說,「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因為那是柄凶劍,劍身上的光紋亂如蠶絲,劍尖上的光紋四射如火,是柄大凶之劍
,佩帶者必定招致不祥,甚至會有家破人亡的殺身之禍。」老人說,「所以邵大師立刻就
將那柄劍毀了,再用殘劍的余鐵煉成一柄其薄如紙的薄刀。」
「那柄刀呢?」
「聽說是被應無物用一本殘缺的古人劍譜換去了。」
楊錚的臉色忽然變了,彷彿忽然想起了一件又神秘又奇妙又可怕的事。
「據說那本劍譜左面一半已被焚燬,所以劍譜的每一個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無法
練成劍術。」老人說,「可惜我未見過,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楊錚忽然說:「我知道。」
磨刀的老人顯得很驚訝,立刻問楊錚:
「你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那本劍譜就在家父手裡,家父的武功就是以它練成的。」
「我知道後來楊恨以一柄奇鉤縱橫天下。」老人更驚訝,「用一本殘缺不全的劍譜,
怎麼能練成那種天下無敵的武功?」
「就因為那本劍譜的招式已殘缺,用劍雖然練不成,用一柄殘缺而變形的劍去練,卻
正好可以練成一種空前未有的招式,每一招都完全脫離常軌,每一招都不是任何人所能預
料得到的。」楊錚說,「所以它一招發出,很少有人能抵擋。」
「殘缺而變形的劍?」老人問,「難道就是藍大先生以一方神鐵精英托他去煉卻沒有
煉成的那一柄?他也因此而以身相殉。」
「是的。」
老人長長歎息:「以殘補殘,以缺補缺,有了那本殘缺不全的劍譜,才會有這柄殘缺
不全的劍,難道這也是天意?」
楊錚無法回答,這本來就是個誰都無法回答的問題。
老人眼中忽然露出種非常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忽然看透了一件別人看不見的事:
「也許這並不是天意。」他說,「也許這就是邵大師自己的意思。」
「怎麼會是他自己的意思?」
「因為他已經有了那本殘缺不全的劍譜,所以才故意煉成那一柄殘缺不全的劍,留給
他唯一的弟子。」老人長歎,「他自己的劍術不成,能夠讓他的弟子成為縱橫天下的名俠
,他也算求仁得仁,死而無憾了。所以他才不惜以身相殉。」
楊錚悚然,連骨髓裡都彷彿透出了一股寒意,過了很久才說:「那柄薄刀的下落我也
知道。」
「刀在哪裡?」
「一定在應無物唯一的弟子手裡。」
「他的弟子是誰?」
「世襲一等候狄青麟。」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知道他用這把刀殺過一個人。」楊錚說,「用這種刀殺人,如果動作夠快,
外面就看不出傷口,血也流不出來,可是被刺殺的人卻一定會因為內部大量出血而立刻斃
命,必死無救。」
「你知道他殺的是誰?」
「他殺的是萬君武。」楊錚說,「就因為誰也看不到他刺殺萬君武那一刀的傷口,所
以誰也不知道萬君武的死因。」
楊錚接著說:「但是我知道,因為家父曾經告訴過我,世上的確有這種其薄如紙的薄
刀。」
磨刀老人的臉色忽然也變得像楊錚剛才一樣,忽然問楊錚:
「你知道是誰托邵大師煉那柄『靈空』的?」
「是誰?」
「就是萬君武。」老人說,「那時他還在壯年,他的刀法已練成,還想學劍。他知道
那柄劍被邵大師毀了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因為他也相信那是柄凶劍,而且那時候他已經有
了一把魚鱗紫金刀。」
「但是他卻不知道邵大師又用那柄劍的殘鐵煉成了一柄薄刀。」
「他當然更想不到自己後來竟會死在那一柄薄刀下。」老人又問楊錚,「這是不是天
意?」
「我不知道。」楊錚說,「我只知道現在我要做的事也是應無物絕對想不到的。」
「你要去做什麼事?」
「我要去殺狄青麟。」楊錚說,「用應無物向邵大師換那柄薄刀的劍譜招式,去殺死
他唯一的弟子。」
他也問老人:「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老人仰面向天,天空澄藍。
他憔悴衰老疲倦的臉上忽然又露出種又虔誠又迷惘又恐懼的神色。
「這是巧合,也是天意。巧合往往就是天意。」老人說,「是天意借人手做出來的。
」
──天意無常,天意難測,天意也難信,可是又有誰能完全不信?
在古龍的小說中,執著於追名逐利的絕世高手們,諸如上官金虹、狄青侯等,英年早
逝是一條必然道路。
而那些磨刀的老頭、賣燒餅的老太婆、賣唱的老人,隱身中市井中,平平淡淡地過著
普通的生活,可能才是真正的高手。
這中間,或許藏匿著某些人生哲理吧。
只是無論像流星一樣剎那間的輝煌,還是像野草一樣不屈不撓的淡然,都只是生命呈
現出現的一個側面。
如果僅僅只是用好與壞這樣蹩腳的二元論來詮釋,顯然容易讓人誤入歧途。因為流星
們創造著歷史、改寫著歷史,野草們承載著歷史、延續著歷史。這樣,歷史才得以生生不
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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