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問卦] 台灣是這個時代的敗北者嗎?

看板Gossiping作者 (煞氣掛包)時間3年前 (2020/12/10 14:39), 編輯推噓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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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對岸,財經相關議題KOL公眾號 遠川研究所 (ID:caijingyanjiu)發的一篇相關 分析文章 "誰在製造打工人" 作者: 余佩穎 / 周哲浩 / 李建華 支持: 遠川研究所泛財經組 鏈接: https://reurl.cc/D6VdbR 不想看簡體字的請參考下方內容: 美國學者傅高義(Ezra Vogel)在中國名聲大噪,多半是因為《鄧小平時代》。不過他最 早在圈內聲名鵲起,其實是憑藉對日本的研究。 1979年,傅高義把他對日本戰後經濟繁榮的思考彙集為《日本第一》一書,不僅在日本引 發大規模討論,更是大大衝擊了美國人的自信。美國NBC電視臺專門搞了一個76分鐘的專 題節目,標題酸味十足:If Japan Can, Why Can't We ?(如果日本都行,為啥我們不行 ?) 日本經濟自朝鮮戰爭後迎來高速發展,一邊是日本的家電、汽車遠銷歐美,普通人工資每 年有10%~15%的增長,另外一邊是日本高級管理人員和新進員工的收入差距並不大,可謂 貨真價實的“共同富裕”。當時日本人有超過九成自認中產,“一億總中流”的說法應運 而生。 但歷史告訴我們:洋人的誇讚信不得,尤其對於東亞國家來說。 傅高義的書出版後,日本便在泡沫之路上遠走越遠。1989年12月,日經指數創下歷史新高 後調頭直下,隨後泡沫崩潰房價腰斬,經濟進入失去二十年。對此傅老師早有準備,在 2000年出版了《日本還是第一嗎》一書,裡面專門論證了自己當年的判斷沒問題,版稅又 賺到手軟。 日本人曾經倨傲的心氣兒,也在漫長的經濟寒冬裡消耗殆盡。2000年之後,《窮忙族》《 老後破產》等紀錄片以及《下流社會》之類的暢銷書在日本大火,主題都是一個字:喪。 在《窮忙族》這部片子裡,有一個紮心的靈魂拷問:為什麼我工作這麼努力,還是這麼窮 ? 日本的問題並非只出現在日本。依靠出口導向貿易帶動經濟繁榮,通過政府主導的產業升 級實現彎道超車,是東亞國家和地區戰後崛起的相同密碼。但伴隨“東亞模式”而來的, 是資產泡沫、少子化老齡化、債務危機和全面蔓延的社會焦慮,這仿佛成了一道無可避免 的詛咒。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韓國民眾在失業潮下損失慘重,但財閥卻在不斷固化社會階層, 一部《寄生蟲》說盡了底層人民的心酸。1998年,一個臺灣工科博士用“痞子蔡”的筆名 寫下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在大陸爆火,也宣告著臺灣地區“悶世代”的橫空出世。 三年後,入世談判在北京落槌,快遞小哥、流水線工人和謝頂的程式師成為了“中國奇跡 ”的底色。但在經歷了以“寒門貴子”、“消費降級”、“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為代表的 幾輪階層固化大討論後,中國線民利用漢字的博大精深,完美詮釋了年輕一代的不甘與失 落——打工人。 從“平成廢宅”的戲謔,到“打工人”的自嘲,到底是時代洪流下一個不起眼的注腳,還 是後發經濟體在歷史進程中的一種宿命? 一、日本鏡鑒:物欲喪失的世代 1964年夏天,日本女排在本土舉辦的奧運會上擊敗蘇聯摘得金牌,打破了歐美國家統治世 界排壇的格局,比賽收視率居然高達80%。20年後,郎平領銜的中國女排在洛杉磯奧運會 奪冠,日本片商Knack還特意製作了動畫片《東洋魔女》,回顧20年前日本女排的高光時 刻。 彼時的日本逐漸走出戰後陰霾,在汽車和家電產業的帶動下,工業部門開始大量吸收勞動 人口。1960年,日本政府提出“收入倍增計畫”,力圖在十年內將國民收入翻番,並在七 年後提前完成目標。整個60年代,日本家庭的生活水準急速向歐美靠攏,經濟一片蒸蒸日 上。 對日本來說,1964年的奧運會無疑是摘掉戰敗國帽子、重塑國家形象的絕佳機會。為了迎 接奧運,日本政府提出六大禮儀規範,就連進機場也必須穿正裝[4]。奧運催生的大規模 基礎設施建設和消費熱潮,也為日本經濟創造了60年代的“奧林匹克景氣”(オリンピッ ク景気)。 70年代後,日本經濟更是一飛沖天,汽車遠銷歐美,DRAM把英特爾打到破產邊緣。傅高義 老師出版《日本第一》的1979年,豐田汽車在美國狂攬200萬銷量,同期美國汽車在日本 只賣出1.5萬輛。 經濟繁榮也反映在了彼時日本人意氣風發的心態上,日本學者野口悠紀雄曾在《戰後日本 經濟史》這樣描述:“當我得知‘黃金時代’這個詞在歐洲意味著過去的榮光時,不禁有 種奇妙的感覺,因為對60年代的日本人來說,誰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黃金時代是指未來的 時代[2]”。 80年代,日本的繁榮到達頂點。人們一邊揮舞著鈔票在街邊打車,一邊把錢投到股票和房 產上,資產不斷升值,並成為決定生活和消費方式的重要因素。為了抵擋日本的掃貨軍團 ,巴黎百貨公司不得不對持日本護照的遊客實行限購,漫畫家崛田勝彥的《大媽團》便由 此而來。 1989年1月,裕仁天皇逝世,日本邁入“平成”時代。本以為取自《史記》中“內平外成 ”的年號會是國家繁榮穩定的開端,沒想到成為了一道分水嶺,見證了日本的劇烈陣痛。 那年12月29日,日經指數創下38957點歷史新高。5天后,《日本經濟新聞》綜合20位企業 家的觀點預測:日經指數會在1990年漲到44000點。結果第二天,東京證交所股價全面走 低,拉開了泡沫崩潰序幕[2]。 此後兩年,日本股市和地價暴跌,大部分日本家庭陷入巨額負資產危機,大批銀行企業破 產倒閉。經此一役,日本國民財富損失高達1500萬億日元,相當於日本3年GDP總和。日本 經濟進入“失去的二十年”衰退期。 辜朝明在《大衰退》中將這次危機總結為“資產負債表衰退”:《廣場協定》簽訂後,為 了應對日元升值對出口的衝擊,日本政府通過了著名的《前川計畫》,用擴張性的貨幣政 策把經濟結構從出口導向轉為“內迴圈”,但央行的四次降息,反而推高了股市和房價。 為抑制資產泡沫,央行反過來四次加息,結果股市樓市雙雙崩盤。最終,高負債導致居民 和企業為了還債拼命存錢,而不是消費或投資,進而引發經濟衰退。 衰退長久地改變了日本年輕一代的心態,2004年,日本大學生就業率僅為56%,BBC的紀錄 片《Sexless in Japan》裡,日本18到34歲的年輕男性中處男率高達43%,另外有64%的人 是單身狗。《低欲望社會》的作者大前研一直截了當的把平成時代的年輕人定義為: “物欲和發跡欲喪失的世代”。 雖然沒有“打工人”這樣的神來之筆,但日本人民創造了一個更加紮心的詞彙——“過勞 死(Karoshi)”,與之對應的還有“過勞自殺(Karōjisatsu)”等靈魂詞彙。從1990 年到2007年,日本民間組織“Karoshi熱線網路”每年都會接到400多個求助電話。 更多人的选择是彻底躺平,2016年的日剧《逃避可耻但有用》在中日韩同时大热,完美诠 释了“奋斗不一定成功,不奋斗一定很爽”的人生哲理。 二、流水的總統、鐵打的財閥 相比日本人嘴上過勞死實際在躺平,韓國人民一直以東亞地獄模式NO.1著稱。在韓國,也 有一個專門的詞彙“Gwarosa”來形容本國的內卷現狀,韓國人年均工作時長一度達到3000小時,足以讓當今國內的福報 人汗顏。 2011年11月,韓國一位18歲考生捅死了自己的母親,在房間藏屍8個月,舉國譁然。後來 的調查結果也讓人唏噓不已:在全國70萬考生參加的模考中,該考生排名4000左右,他向 母親慌稱自己排在62名。沒想到母親並不滿意,並勒令他下次必須考第一名。由於擔心母 親去學校核查成績,考生痛下殺手。 在韓國,首爾大學、高麗大學、延世大學三所頂級高校被稱為SKY,踏入SKY,就意味著更 好的工作機會、人脈資源甚至是婚戀物件。與之對應,三星每年大約會吸引10萬人來應招 ,但錄取率只有5%。光是三星面試培訓,在韓國就是門大生意。 韓國駐華大使張夏成曾經寫過一本書,名字叫《韓國式資本主義》,但比書名更刺激的是 副標題——韓國民眾的呐喊:韓國經濟發展與我們無關,究竟誰成為受益者?就差直接把 “財閥”兩個字懟在後面了。 縱觀韓國經濟史,會發現如今有如過街老鼠的財閥,其實是韓國走向漢江奇跡,躋身亞洲 四小龍的重要功臣。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韓國財閥的最大特點,便是與青瓦台總統府說不 清道不明的關係。 韓國國父李承晚與三星創始人李秉喆的父親是故交,朴正熙與現代集團的創始人鄭周永私 交甚篤,剛進監獄的李明博,上臺前在現代集團工作了27年。1976年,朴正熙把連續虧損 37年的韓國機械交給了金宇中的大宇集團,而金宇中的父親恰好是朴正熙的恩師。 裙帶關係成了漢江奇跡的底色,依靠政變上臺的朴正熙長期勒令銀行向財閥發放低息甚至 負利率貸款,誰不聽話誰坐牢。拿了貸款的財閥必須擴大生產,完成政府規定的出口任務 ,否則貸款就會減少。在這種模式下,整個國家變成了一台出口創匯機器。 上世紀60到70年代,韓國年均出口複合增速高達45%。一方面,政府需要財閥帶動經濟, 但另一方面,財閥也得聽從政府號令——現代集團的鄭周永本不想涉足造船業,但朴正熙 笑裡藏刀的一句“如果你只是想做些簡單的事,我會表示理解[9]”,嚇得鄭周永直接飛 到歐洲找投資。 全斗煥上臺後,打著幫助昂山恐怖事件死者家屬的旗號,號令財閥捐款。現代和三星都出 了15億韓元,第七大財閥釜山國際只捐了5億。之後的一次晚宴上,從釜山趕來的會長因大雪遲到,全鬥煥拍案離席,隨即宣佈不再向其提供貸款,數周後,釜 山國際因資不抵債宣佈破產。 在威權政府的主導下,韓國成為了東亞模式的樣板工程。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也被視為“ 讓世界認識韓國”的絕佳機會。申辦階段,輿論幾乎一邊倒的站隊名古屋,後來舉辦權塵 埃落定,時任韓國體育部部長李世基難掩自豪:“超級大國沒有做到的,一個發展中國家 做到了,這是多麼長國人志氣的事[11]!” 伴隨奧運會的舉辦,韓國人對未來的信心與憧憬也到達了巔峰。BBC一檔紀錄片中,一位 受訪者放出豪言:在20世紀末,每個韓國人都能過上和英國中產階級一樣的生活[4]。但 事實是,20世紀末的亞洲金融危機徹底摧毀了這幅欣欣向榮的藍圖。 由於政府長期為財閥提供隱性擔保,財閥往往只看規模和市占率,不及風險的盲目擴張, 如果說三星跨界造車還算可以理解,那麼汽車大王起亞搞起家政服務,就難免有些匪夷所 思了。這些騷操作的結果,就是居高不下的負債率。 1995年,韓國前30家財閥平均負債率高達428%,而這些債務大多都是外幣。到1997年,韓 國外債高達2000億美元,其中短期債務就超過1000億美元,而外匯儲備卻只有300億美元 。 當東南亞的危機蔓延到韓國,崩潰變成了時間問題。韓國人民排隊捐金一時成為佳話,但 以喪失經濟主導權為代價換取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550億美元貸款,也被韓國媒 體拎出來,與朝鮮半島淪為殖民地的“國恥日”做對比。 1998年,韓國每個月就有3000家企業倒閉,每天都有4200人失去工作,失業率一度飆升至 7%。危機過境,韓國人民損失慘重,而失去了威權政府作為制衡,受了輕傷的大財閥捲土 重來,進一步改變了韓國的經濟結構。 在那本《韓國式資本主義》中,張夏成這樣描述 財閥與小企業的關係:韓國的中小企業與大財閥的關係不是競爭關係,而是在現有的韓國 經濟結構下,不可避免地發展成為大企業的轉包企業[7]。他還援引了這樣兩個資料對比 :美國財富排名前100的富人中,70%是當代創業者,而韓國75%的富人都是繼承家業[8]。 如今的韓國,前十大財閥貢獻了超過80%的GDP,卻只提供了5%的就業。而躋身十大財閥的 先決條件,便是進入SKY級別的名校。去年,還原韓國家庭對高考絕望性投入的電視劇《 SKY Castle》在韓國大火,最後一集的大結局在韓國狂攬23.8%的收視率,擊敗《請回答 1988》創下歷史新高。 延世大學社會學專業出身的奉俊昊,用一部《寄生上流》把韓國人民的貧富差距展現得 淋漓盡致:富人住山頂配有落地窗的別墅,窮人只能蹲在半地下室,窗戶還會沾上流浪漢 的尿漬。《紐約時報》對這部電影的評價是“嚴肅、厚重、優雅”。 有意思的是,《寄生上流》折桂奧斯卡最佳影片,發表獲獎感言的卻不是導演奉俊昊,而 是一位身材不高、略微發福、頂著一頭紅發的女子。她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來到麥克風前, 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讚美了奉俊昊,感謝了支持電影的影迷,以及她的弟弟。 這個女人名叫李美敬,是《寄生上流》背後的投資方CJ集團的副總裁,她的弟弟叫李在閑 ,是CJ集團的CEO,姐弟倆聯手掌控著價值41億美元的娛樂帝國。他們是三星創始人李秉喆 的孫子和孫女。 三、彼岸彼時: 誰偷走了台灣的薪水 一個人的成功,需要考慮歷史的進程,但一個人的落寞,有時也是歷史的進程。 生於1965年的日本作家金子由紀子,在《不被理想束縛的生活》一書中這樣描繪:“我們 的青春留在了昭和中後期的日本,那是一個芝麻開花節節高的年代。日本經濟在那個年代 一路向上,人口增加,都市擴大,在國際社會中的地位也日益提高……” 也正如野口悠紀雄當年對歐洲“黃金時代”的調笑,在經濟蒸蒸日上、處處高樓平地起的 年代裡,人們沒有理由去想像未來的生活會比當下更糟糕。而當經濟增長放緩,貧富差距 拉大,“充滿希望的未來”成為了奢侈品,打工人應運而生。 2016年,TVBS拍了一部名為《誰偷走了臺灣薪水》的紀錄片,片中同為企劃崗位的父女二 人,父親30歲時就拿到了3萬8新臺幣的薪水,三十年過去,30歲的女兒月薪是3萬9新臺幣 ,漲勢喜人。而當輿論批評這一代人“不敢吃苦”時,女兒的話一針見血:“恐怕是我們 連吃苦的機會都沒有吧”。 在“東亞模式”的語境下,東亞經濟體高度依賴出口貿易,受經濟危機的衝擊也更為嚴重 ,隨之產生的,是更加懸殊的心理落差。 臺灣的經濟騰飛與日本非常類似:從60年代的紡織工業、70年代的化工業“十大建設”, 到80年代以台積電為代表的高新科技產業,在“勞動-資本-技術”的無縫銜接中,臺灣經 濟在這三十年裡刷出了平均高達9.4%的增速,島內建設一派火熱。 《廣場協議》簽訂後,台幣也邁入瘋狂升值階段,1987年的外匯管制放開進一步推波助瀾 ,大筆熱錢奔向股市與樓市。 80年代的尾聲,臺灣股市上演了一出5年25倍的指數狂飆,狂熱時期,寺院僧人都忍不住 染指凡塵,開始炒股,“勞動保險署”、“公共住房署”這些政府部門,更是到了下午股 市收盤才開始辦公[1]。 伴隨股市長牛,臺北房價也刷出了一波4年5倍的矚目行情,1989年6月,臺北民眾發起了 抗議高房價的“無殼蝸牛”遊行活動,超過5萬人傾巢出動,出現了萬人夜宿忠孝東路的 壯觀景象。 1990年,出於日本經濟崩盤、台幣停止升值、海灣戰爭等外部原因,加之最大地下錢莊鴻 源的倒閉,內憂外患下臺灣股市傾瀉而下,上演了一場8個月跌去1萬點的行為藝術。但臺 灣經濟卻在1992年殺了個回馬槍,人均GDP破一萬美元,成功跨過“中等收入陷阱”。 真正改變臺灣經濟的,則是兩次金融危機:1998年,受亞洲金融危機影響,重創亞洲的臺 灣全年貿易總額降幅達到8.9%,是過去40年裡最嚴重的貿易衰退。2008年,席捲全球的金 融危機再度重擊臺灣,曾經輝煌無比的DRAM和面板兩大“兩兆”產業接連受挫。 隨著大陸密集出臺液晶面板行業扶持政策,並調動上千億的資金押注京東方,台資面板廠 如今已徹底淪為三流。而在DRAM領域,美韓的三星、海力士、鎂光,合計佔據市場近95% 的份額,幾乎已經沒有臺灣企業什麼事了。金融危機後,經濟的蛋糕非但沒做大,反而還 被切走了好幾塊。 2012年,臺灣《30》雜誌發佈了一組調查資料,臺灣30歲左右的年輕人中,占比首位的人 生理想,是當小店店長。 “小確幸”自然也是一種精彩的活法,臺灣的購買力平價(即PPP)位居四小龍之首,高 達5.7萬美元。23800新臺幣(約5500元人民幣)的基本薪酬,加之長期處於低位的通脹水 準,使得島內服務業價格非常低廉。大陸遊客的各種遊記裡,“臺灣物價低”幾乎是共識 。 但如果縱觀整個臺灣經濟,會發現“小確幸”的基礎,實際上是重工業與科技企業打下的 基業,能夠給社會持續提供稅收、福利和就業。但隨著臺灣在面板、手機等優勢行業挨個 被擊敗,互聯網和新能源等新興行業裡的全面缺位,“小確幸”能夠維持多久,要打一個 問號。 而在生育率新低、資產泡沫、貧富差距等諸多議題中,寶島也幾乎一個沒落下。2018年, 臺灣地區以1.13的生育率坐穩東亞墊底。而在人口密度只有東京和首爾一半的臺北,房價 收入比卻達到32.23,超過首爾的20.67和東京的13.39。也難怪臺灣名嘴在節目裡熱議: 明星只有在大陸拍戲,才能回臺灣買豪宅。 早在2010年,政府為了鼓勵大家生育,決定用一百萬新臺幣獎金徵集一條宣傳標語,最 終獲獎的是一句“孩子,是我們最好的傳家寶”。大獎得主是當時32歲的台中市單身女子 張芝菁,接受《聯合報》採訪談及獲獎感受,張芝菁說,“我不敢生孩子,怕養不起。” 在臺灣,經歷過經濟高速增長、年齡60歲往上的居民往往被稱作“銀世代”,而成長於經 濟增速放緩時期的年輕人則被叫做“悶世代”。2009年,“銀世代”的代表人物郭台銘痛 批“悶世代”後生缺乏奮鬥精神:“臺灣有很多年輕人,以開咖啡廳為滿足,這樣的想法 有些不可思議。” 8年之後,在國務院舉辦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7”上,郭台銘居然調轉槍口,痛批大 陸的大學生“沒有實幹精神,不願意進工廠、上流水線”。那會兒的富士康正被大陸日益 上漲的勞動力成本所困擾。演講結束後,郭董問了在場的工信部部長苗玗一個靈魂問題 [28]: “苗部長,請問有什麼政策可以讓大學生下工廠?” 四、此岸此刻: 東亞模式的宿命 20世紀80年代,西方世界對東亞經濟騰飛的解讀仍以新自由主義為底色,日本政府對此頗 有微詞。作為世界銀行第二大股東,日本豪擲120萬美元,請世行專家研究日本模式成功 的原因。 1993年,世行出版了針對東亞後發經濟體的研究報告,研究物件涵蓋日本在內的八個國家 和地區,報告標題叫《東亞奇跡》,算是扭扭捏捏的承認了“政府主導經濟轉型”的益處 [1]。 報告發表一年後,美國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在《外交雜誌》上潑了一 盆冷水,稱日本並非“經濟奇跡的典型”,而亞洲四小虎更是“紙老虎”,與50年代的蘇 聯無異。 "亞洲的繁榮是高投入創造的數量增長,而非效率提升,建立于浮沙之上,遲早會幻滅 [2] 。" 1997年,亞洲用一場劇烈的危機和灰飛煙滅的財富驗證了克魯格曼的預言,世界銀行適時 出版了一份新報告,題為《東亞奇跡的反思》。克魯格曼則再度出擊,稱亞洲的增長“主 要來自汗水,而非靈感。” 世界銀行曾總結過東亞奇跡的共性——強勢政府主導型的經濟體制;出口導向型的外向經 濟發展戰略;以銀行為主的間接融資方式;儒家文化為特徵的社會文化;發揮後發優勢, 實現高速經濟增長。而縱觀東亞幾個主要經濟體,會發現它們大多都有兩個明顯的“經濟 增速換擋”。 戰後百廢待興、經濟高速增長時,全體民眾享受了收入的上升、低廉的資產價格、日新月 異的基建和節節高升的國際地位。而每一次的增速換擋,往往都意味著無可避免的資產泡 沫、逐漸拉大的貧富差距,和難以提振的生育率。在這種背景下,“打工人”橫空出世。 一代人享受發展的紅利,一代人承受換擋的陣痛。前一代人的汗水換來了奇跡與財富,後 一代人的勤勞卻沒有同等的價值,這也許是“東亞模式”的一種宿命。 1994年,克魯格曼在研究日本經濟時曾誇過中國,稱“中國只要生產率水準達到西方的一 部分,就會成為一個重要的經濟強國”。他樂觀的預計,到2010年,中國的GDP將達到美 國的82%。表面上看,中國的千禧一代(1985年~1995年出生的人)將充分受益 福利房、鐵飯碗、包分配,是千禧一代依稀的記憶,而筒子樓、蜂窩煤、玉米麵也只是父 母飯桌上的談資。2003年楊利偉在太空展示的中國國旗;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踏夜 前行的禮花大腳印;2012年報導中國對全球經濟貢獻率超30%的新聞聯播,這是千禧一代 的集體回憶。 當他們走向社會,迎接他們的有前所未有的經濟繁榮、煥然一新的城市建設、日益提高的 國際地位以及大量“即時滿足”的互聯網服務;但也有望而生畏的房價、全面蔓延的財富 焦慮、資本家的有毒雞湯、先富人群的凡爾賽式炫耀,以及996和福報的無奈戲謔。 所以所謂的“打工人”,不過是在收入增長難以匹配資產價格漲幅之下,工薪階層的一種 無力自嘲罷了。 五、尾聲: 想做廢物而不得的時代 今年10月,人類學家項飆接受專訪時談及今年的熱門詞彙“內卷”,指出:“現在內卷的 一個很重要的機制,就是沒有退出的機制,不允許你退出。” 項飆進一步解釋道:“所謂內卷性,不僅僅是說競爭激烈不激烈的問題,而是說白競爭, 明明知道最後的收穫也沒有什麼,大家還是要競爭……如果你退出競爭的話,你有道德壓 力”,“因為整個社會的穩定,整個社會的所謂發達都是靠這種白熱化的競爭維繫起來的 。” 一個健康的社會,自然應該鼓勵努力、勤奮、拼搏的品質。但一個包容的社會,是否也應 當允許一個人選擇平凡、平庸甚至看起來碌碌無為的一生?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2003年,西安長安區文科狀元、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生陸步軒擺攤 豬肉,引起軒然大波。等到11年後陸步軒靠賣豬肉身價過億了,才敢回到學校演講,但面 對學弟學妹們他還是像在批鬥大會上做檢討:“我給母校丟了臉、抹了黑,我是反面教材 。” 15年後,陸步軒的北大學妹李雪琴回應網友:“念了北大,就不能當廢物了嗎?”這似乎 讓人看到了一絲“多元化”的希望。但坦白講這種話聽聽就得了,不信你上網查查李雪琴 的旗下公司,或者看看李雪琴的直播賣貨,就知道這種話用東北話來形容就是:可拉倒吧 。 魯迅先生曾將中國歷史分為“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按 照這種角度,以後年輕人應該會被分為“有資格做廢物的人”和“想做廢物而不得的人” 。 對於後者,“打工人”就是我們的宿命,早點想清楚去搬磚,就能早點兒還得清這個月的 花唄 (大陸類似線上信用卡的平台)。 -- ◢ ⊙ ⊙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7.247.42.10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ossiping/M.1607582345.A.C30.html

12/10 14:41, 3年前 , 1F
寫那麼多廢話 反正就是螻蟻別掙扎 一般雜魚不可能變成龍
12/10 14:41, 1F

12/10 14:41, 3年前 , 2F
認命吧
12/10 14:41, 2F

12/10 14:44, 3年前 , 3F
印度製造進行式阿 畢竟蘋果新興市場成長率較高
12/10 14:44, 3F

12/10 14:53, 3年前 , 4F
字真多 簡單講就是東亞經濟沒眾人想的健全
12/10 14:53, 4F

12/10 14:54, 3年前 , 5F
死老百姓就乖乖當賤民
12/10 14:54, 5F

12/10 14:54, 3年前 , 6F
好長的文章,看完了,累
12/10 14:54, 6F

12/10 14:57, 3年前 , 7F
沒有啦 這事情最正確的解讀不是用國界來劃分
12/10 14:57, 7F

12/10 14:58, 3年前 , 8F
現代的世界是大企業和贏家的時代 每個國家都有贏家
12/10 14:58, 8F

12/10 14:58, 3年前 , 9F
但所有國家的多數都一起輸 爽日子結束了
12/10 14:58, 9F

12/10 14:58, 3年前 , 10F
不管美國 中國 日本 韓國 台灣 沒上車的人都很GG
12/10 14:58, 10F

12/10 14:58, 3年前 , 11F
中國沒上車的人也很絕望 他們已經快速和台灣看齊了
12/10 14:58, 11F

12/10 16:31, 3年前 , 12F
東亞模式的出口導向經濟就是注定是成為幫歐美發達國家
12/10 16:31, 12F

12/10 16:31, 3年前 , 13F
提供低價產品的打工仔而已...
12/10 16:31, 13F
文章代碼(AID): #1VqSA9mm (Gossi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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