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討論] 我該不該讓我妹接觸女性主義呢?
我想接著A1Yoshi開的方向談談這個命題本身的問題,
確實,這樣的提問中隱含一種知識權力的傲慢。
以及自我與他者的二分,而他者又被視為(建構為)被動、沒有能力的客體。
夏曉鵑在其著作《流離尋岸》第62頁中,提到以下狀況。
她在處理跨國婚姻官員的敘事(narrative)中發現,
跨國婚姻的當事人都被建構為「低劣的他者」(inferior other),
而與他們「優越的自我」(superior self)並置。
第65頁提到,
「這種『優越自我』 與『低劣他者』階層性結構,同樣表現在林組長的家長式
(paternalistic)態度。舉例來說,他抱怨台灣男子和印尼女子在他們回答問題時
不誠懇、誠實、完全不知好歹,儘管他問這些問題可是為了他們自己好。」
在74頁則提出了「進退維谷結構」(double-bind structure)的說法,
「『進退維谷結構』與「對比結構」或「補充式對立」不同;後者
牽涉『好和壞』的對立,而前者是一種使人陷入『進退維谷』境地的
詮釋技術(interpretive technique),使得當事人幾乎沒有空間能反駁不
利於自己的負面形象。」
「『進退維谷結構』常為社會和政治宰制者所使用,建構出邊緣群體的「低劣性」
(inferiority)。它牽涉了兩個互相矛盾的負面形象,而被描述的對象幾乎無法逃脫
被刻板印象化處境,因為當他們與其中一形象相斥時,立即陷入另一對立的負面形象。」
夏曉鵑在文中舉了非裔美人做為例子之一,
非裔美人在美國同時擁有「順從、服從」和「無法駕馭和狡猾的」兩種對立形象。
若非裔美人對白種主人不採取抗爭行動,那麼便證明了他們天真無知、易於操弄的本質。
相對的,當他們起而抗爭,那麼便是他們不道德、暴力或野蠻本質的證明。
他補充說明,
「這些成對卻互斥的『本質』看來矛盾,但他們共同維繫了「低劣他者」牢不可破
的形象。這些「低劣他者」被建構為如此天真而愚昧,以致於甚至不知道什麼才是
他們最大的利益;或相反地,他們是非常地狡詐的蠻人,不但不知感激主人,反而常
伺機背後襲擊。因而,這兩個看似矛盾的刻板印象,是呼相強化,而非互為否證。」
回到tatame與妹妹的例子,
如果妹妹先被預設為天真、對自己的狀況無知、需要有人「灌輸」或是「教導」。
那麼無論到時候妹妹是欣然接受女性主義,
或是強烈的反抗,都會回過頭來證明其無知的本質。
因為無知,所以接受教導後「成長」;因為無知,不曉得自己的處境,所以反抗。
弔詭的是,夏曉鵑提出這個說法是在反擊主流社會對跨國婚姻、異國配偶的
種種偏見與歧視。(這種歧視是相當父權的)
而身為一個女性主義者,竟然以類似模式,「實踐」這套父權邏輯下的產物。
這種「我比妳懂」,「我比妳清楚妳的問題」、「我來決定妳該不該知道某些事」
的想法,不正是大家所深惡痛絕、貶抑女性主體性的父權言說嗎?
或許某些文化偏見,果真如此根深柢固在我們心中而並不自知。
跟tatame有些私交,亦相信她是個樂於接受批評的人。
於是斗膽寫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希望她不會因此把我設壞人。 :P
當然,相信是否有清楚標準判斷一個人或社會是否「解放」?「進步」?
必定會牽扯到 現代/後現代 殖民/後殖民 女性主義的思維,
這雖然很重要,但就不是我這篇文章要討論的重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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