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天志救國記--第十六章黃雀在後

看板DummyHistory作者ThomasJP (筆劍春秋梁父吟)時間15年前 (2010/11/20 11:39)推噓16(16推 0噓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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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蔚一回到奉天，就立刻找張榕和諮議局長吳景濂商議奉天獨立的問題。這兩人之前與趙爾巽密談了整整三天，趙爾巽對兩人提出在東三省成立保安會、不介入關內戰事的說法。吳景濂和張榕以為這樣就等於實質獨立，又不必起義流血、冒引來日本駐軍趁機干涉的危險，於是也就同意。這時吳景濂對藍天蔚說：「第一要維持秩序，不流血、不殺人，故暗殺之舉、暴動行為在奉絕不可有。」張榕又說：「東三省與日本關係甚密，未便輕舉。」藍天蔚當即表示奉天如能不流血革命是最好，這樣他就能早日帶兵入關。梁天志卻只是冷眼旁觀，他頭腦比這些同志要清醒。吳祿貞被刺的事情，十一月八日也傳到了奉天。原本藍天蔚還打算動員第二混成協入關的，後來接到密電說張紹曾也率軍調頭往張家口去了，才打消了這個念頭。十一月九日，他帶第一標的第一、第三兩營、機關砲隊和暫編第四營出了北大營。昨天商震的情報報告說張作霖率手下馬步軍七個營日行百里，已經通過了吳俊升部駐守的鄭家屯。吳俊升、萬福麟等人去迎接他，他略作敷衍就繼續帶隊趕路。參謀部的楊宇霆和沈從雲已經在張作霖的來路上規劃好了伏擊圈，於是梁天志就以進行演習的名義率軍出了北大營。這些情況連藍天蔚、蔣百里都被他蒙在鼓裡，畢竟大肆張揚對革命成功完全沒好處。根據計劃，伏擊圈附近的幾個村莊事先都被第一標的士兵控制。幾個士兵進到房子裡先奉上二十塊大洋的報酬，接著就把屋內所有人都集中到一兩間房裡，要他們在事情結束前都不要出來。其他士兵尤其是暫編第四營的補充兵們，則全力在張作霖的巡防營必經的大路上埋設定向雷。機關砲隊的五挺重機槍和各營的二十挺輕機槍都在村莊房屋的制高點上架設好，並且指定了射向射界。張作霖的七個營該有四、五千人，如果排成兩列行軍那隊伍就會有四、五里長。為了覆蓋這個範圍，第一標在大路兩邊每三到五公尺埋設一顆定向雷，一共埋下了七、八百顆。這樣其實有些浪費，不過梁天志希望己方的損失能控制得越小越好。畢竟奉天一省可是有二十幾個巡防營，隔壁吉林還有孟恩遠的新軍第二十三鎮。要是他手下最精銳的兩個營第一仗就消耗掉了，接下來還要怎麼打？張作霖率領的大隊人馬是在十一月十日下午四點一刻進入伏擊圈的，這天從早上算起已經強行軍七十多里路，連中午的乾糧都是邊走邊吃的。到這個時候就算騎著馬的都有些疲了，靠兩條腿自己走的那就更不用說了。張作霖這兩天也很鬱悶，原本關外那些馬賊桿子遇到巡防營大隊人馬都是遠遠避開，這兩天不知怎地，到了晚上就不時有人摸近營地來放兩槍。他的前隊巡防營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好，看來省城一帶的革命黨鬧得果然厲害。這時梁天志就在附近一處村莊的砲樓上舉著望遠鏡看著，一直等到跟在後面的幾門小砲都進了定向雷的爆炸範圍，最後只剩下輜重車隊的時候才壓下引爆器。不到一秒之內，電線觸發的雷管就引爆了全部的定向雷。相當於一個營的75山砲二十次齊射的的炸藥量一次在大路兩側炸開，巨大的爆炸轟鳴聲連綿不絕。隨著爆炸激起飛揚的塵土雲，張作霖的前隊巡防營立刻就失去了作戰能力。超過一半的士兵和大部分的馬匹都被定向雷內藏的彈丸打倒，少數機警的趴在地上也兩腿發軟、動彈不得。張作霖事先只跟他們說是調防，沒有說是要來打革命黨，許多人就少了心理準備。雖然之前因為馬賊的襲擊，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子彈，但這個時候因為三半規管受到衝擊，根本就無法作戰。張作霖本人倒是非常機靈，引爆前一剎那他突然發覺不對，立刻躍馬離開大路。後來第一標的士兵打掃戰場，只發現他的座騎被爆炸嚇得亂跑，卻沒找到他的人。他手下孫烈臣的運氣就沒有這麼好了，後來收屍時連人帶馬身上都滿是彈眼。不過這時自然管不了那麼多，先是輕重機槍一陣警告射擊，第一標六個隊的步兵接著從藏身的村莊中出來，展開成疏散隊形推進到道路兩側兩百公尺處臥倒。籠罩大路的塵土雲卻過了快一刻鐘時間才稍稍散去，按照事先下達的指令，這時候還站著的巡防營士兵通通射殺，不過實際上並沒有人能夠站著的。第一標的步兵們很快分開成三人一組，一部份收繳槍械武器，一部份檢查倒臥在地的敵人是死、是傷還是活，包括重傷的也被列入死亡一類。畢竟定向雷造成的傷口太恐怖，這個時代根本沒法醫，只能直接補上一刺刀。心理素質最好的康杰帶著一隊士兵往北面追擊了一段路，把前路巡防營的小砲、輜重大車等都給一起拉了回來。至於那些還沒走進爆炸範圍，因而倖免於難的巡防營士兵早就都給嚇跑了。等到塵埃徹底落定，梁天志等上級軍官才看到這條大路兩邊已經變成一片坑窪，在梁天志看來好像月球表面一般。而路中間卻好像鋪滿了一堆爛番茄──支離破碎的肢體、軀幹，流了滿地的內臟、腦漿、體液等等，他也看到許多第一標的兵都在路旁嘔吐了起來。這不怪他們，梁天志遠遠就看到有一隊巡防營士兵下半身整整齊齊的一個挨一個倒在地上，但上半身卻全都炸成了肉醬。他閉上眼睛轉過身去，感覺自己也有點頭暈。一聽到爆炸聲，留在北大營的寧守忠等人和第二營就立刻發難，先發制人衝進第二標的營房裡把第二標給控制住。在幾百把上了刺刀的步槍、十挺輕機槍的威脅下，錯愕的第二標軍官們紛紛束手就擒。標統聶汝清和管帶李繼春、劉恩鴻都被拘押起來，剩下的一個管帶湖北人岳公霖是藍天蔚任命的，見到寧守忠也就被安撫下來，出面去穩定部隊軍心了。藍天蔚聽到騷動趕來，寧守忠一個立正敬禮，對他說道：「職以及第一標全部已經奉命起義。」面對這種場面，藍天蔚也只能先承認既成事實──都已經撕破了臉，總不能把聶汝清放出來再讓他當標統吧。奉天省城這時還沒搞清楚狀況，守城門的兵糊裡糊塗就放了商震率領的學兵營和蔣志清帶頭的暫編預備兵營進城。奉天省城原為滿清入關前的舊都盛京，面積遼闊。號稱「外廓圓象天，內城方象地；鐘鼓樓為兩儀，四塔為四象，八門為八卦；角樓敵樓共十二座，象徵四季；城門甕城各三，象二十四節氣。」此時商震帶學兵營直接朝內城而去，蔣志清則分派部隊佔領外城各要地。當天中午寶昆設宴請奉天巡警局的幾位主事長官喝酒，席間把他們全部灌醉，於是此時城內巡警也無人指揮。不到一個小時時間，諮議局、機器局、巡警局、電報房、軍械庫、武備學堂等要地都被拿下，張作霖這時在奉天省城內的老部下如張惠臨、張景惠、張作相、湯玉麟等也被抓住。商震帶一百多個人到總督衙門門口時，督署的衛隊都沒反應過來。等到幾支盒子砲已經指著門口衛兵之後，商震才掏出一條白毛巾慢條斯理的繫上。當寧守忠和藍天蔚一控制住第二標，第一標二營管帶童建良立刻就率部進省城支援。二營分兵控制住外城八座城門，藍天蔚又派出輜重隊和工程隊進城支援，穩穩把守住了內城的城門。這個時候趙爾巽和袁金鎧也已經被抓住，整個過程幾乎沒有流血。「威啊死巴塔！」「威啊死巴塔！」第一標的識別口令簡單明瞭，起義的士兵根本都不用繫白毛巾。直到輜重隊和工程隊進城之後，第一標士兵這才拿出白毛巾繫上。城裡大部分的老百姓也是到這時才明白過來，我們奉天這裡也起義了！日落時分梁天志騎著快馬，帶著護兵排回到奉天省城。城頭上這時已經插滿了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不是五色旗也不是鐵血十八星旗，更不是白旗。為了搞出這些旗幟，梁天志再次麻煩了瑞記洋行私下製作。同時北關外沿路上卻插著幾面第一標的黃金獅子旗，這自然是第一標掌控了省城大局的信號。整個奉天省城，如今應該叫瀋陽了，都在等待著它實際上的新主人。諮議局的議員們已經都在諮議局裡集合，藍天蔚和張榕等人也在那裡等著。張大山和張小山兩人站在諮議局門口，分別舉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和黃金獅子旗，王楷仁帶人端著兩挺輕機槍在旁邊守護。梁天志在諮議局門口下馬，兩名護旗兵立刻放低旗桿向他敬禮。藍天蔚、張榕和吳景濂三人聽到外面敬禮的口令，就出來迎接梁天志。梁天志連忙走上前去，對藍天蔚鞠躬說道：「秀豪兄，天志探得張作霖前路巡防營奉趙爾巽密令即將開進省城，事態緊急不得已倉卒發難。現在張作霖的兵馬已被我第一標消滅，希望秀豪兄原諒兄弟自作主張，以後關外革命大業，還需要秀豪兄出面領導。」藍天蔚笑笑，伸手拍拍他肩膀說道：「你幹得很好，沒有多流不必要的血。看來我當初還是太天真，以為不發一槍一彈就能宣佈奉天獨立。卻疏忽了你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次我們革命同志還多虧了天志兄弟你啊！」吳景濂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當初相信了趙爾巽的話，沒想到總督一面許下承諾，另一邊卻調外地巡防營到省城。再想到梁天志的第一標竟然能一舉消滅張作霖的兵馬，臉色又更加白了。一旁的張榕卻說：「可是奉天各地卻還有吳俊升、馮德麟、馬龍潭這幾路巡防營，如果兩軍開戰豈不是要給予日本干涉的口實？」這位同志未免有點太過一根筋了，眼看趙爾巽都不肯合作，卻還在想著平穩過渡那套。梁天志笑答：「如今東三省總督已經被執，清廷又有內變，究竟有誰會下令給這幾位統領命他們前來攻擊呢？等到半個月之後，大勢略定，我想他們也未必就敢來攻。至於日本方面，勢必會有不少交涉。我想拜托蔣百里先生出面，一定能找出好的辦法。」蔣百里除了日本陸士第一名的名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文、武兼資，在日本與梁啟超等人有來往，又在革命黨辦的報刊上發表過文章。梁天志既然抬出這個人來，張榕也就無話可說。梁天志知道這張榕原本指望奉天都督的位置，現在自然有些不快。民國最大的特色，就是這是一個屬於年輕人的時代。像顧維鈞，民國元年取得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被唐紹儀邀請回國擔任袁世凱的秘書時才二十四歲。梁天志口中的「老孫」這位臨時大總統其實也才四十六歲，國民黨頭號智囊宋教仁這時才三十歲。比起來五十多歲的袁世凱，後來就是敗在他的年紀上。梁天志今年二十六歲，張榕也不過比他大一歲，可惜所有的政權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礎上的。所謂兵不血刃的平穩過渡，那也得你先有兵才算數。幻想靠一張嘴取得政權，至少在這個時代是不可能的。梁天志走進諮議局裡，第一標的文書徐一藩已經提來了兩個大衣箱。這位小徐原本也是秀才出身，投到軍營裡當了文書，平日就負責給士兵們上課、教補充兵識字。前陣子卻主動要求與那些新來的學兵營一起接受訓練，雖然才幾天的工夫，如今站著的時候卻也有一股軍人風度了。在一處房間裡穿上瑞記洋行幫他量身訂製的全套歐式將官大禮服──筆挺的天青色上衣、金色的肩章和穗帶、白色的腰帶和金黃色的帶扣、深藍色有紅色縫邊的軍裝長褲、及膝的長筒馬靴與閃閃發亮的馬刺、斜披的鮮紅色綬帶等等，在領口周圍和袖口還有金線刺繡的裝飾，梁天志都快要認不出鏡子裡的自己了。佩上指揮刀，手捧一頂綴著高聳白色羽飾的硬頂軍帽，他走出房門，在徐一藩的帶領下朝諮議局議場走去。議場早已經坐滿奉天諮議局的議員們，不過有幾個位置空了下來。那是跟袁金鎧一派的議員，事先已經被商震請到恒老六府上喝茶去了。梁天志走上前面講台，把軍帽放在檯子上，先對議員們鞠了一個躬。旁邊徐一藩鼓起掌來，那些議員們也只有跟著鼓掌。梁天志直起身來，開口說道：「各位父老、各位先進，今天是西曆1911年的十一月十日。自從我們可敬、可愛的同志在湖北發動起義以後，一個月已經過去了。眼看我中國各省紛紛宣佈獨立，奉天卻落在了後頭。幸好今天我們宣佈獨立，也還為時不晚。滿清的專制統治已經結束了──」台下響起了一陣嗡嗡聲，梁天志舉起雙手往下擺了擺，議場才又稍微安靜了點。「沒錯，滿清的專制統治已經結束了。清廷現在正在逃往熱河，不負責任的把關內局面留給了袁世凱來收拾。而袁世凱跟清廷也是離心離德，我敢說他絕對不會是曾國籓。」議長吳景濂點了點頭，立場上他還是同情革命的，何況梁天志目前為止說的話也算有道理。很多議員看到吳景濂點頭，也都閉嘴不再竊竊私語。「現在的問題是，將來的中國會怎麼樣？是像南北朝那樣的劃江而治？像五代那樣的武人混戰？很多人說東北不能亂，一亂日本人就要對東北蠶食鯨吞。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長久以來洋人、列強把中國視為睡獅、視為東亞病夫，國內不能團結一心，外戰一敗再敗！他們敢對中國這樣鯨吞蠶食、豆剖瓜分，是因為中國積弱不振！全國皆弱則一隅不能獨全，甲午戰爭時李鴻章以北洋獨抗日本一國，後來又有我們的台灣同胞奮勇抗日，都落得失敗的下場！今天如果全中國分裂混亂，東北再安穩也不能免於日本人的蠶食鯨吞；如果中國統一強大，日本人又怎敢覬覦我東北？」梁天志聽到台下很多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這些話對有些人的衝擊太大了，暫時很難接受。另外一些人雖然不是沒想過，但卻也沒有十足的信心。梁天志也不管他們怎麼想，繼續說下去：「我們今天面臨的抉擇，是如今中國到底是要一個朝廷之下的專制政府，還是眾多仁人志士為之奔走、為之流血、為之犧牲的民主政府？是一個無限的權力帶來無限腐敗的政府，還是一個民有、民治、民享的民國政府？我們要的是一個作威作福、予取予奪的家天下之國，還是一個選賢舉能、講信修睦的公天下之國？是法為君設、黨同伐異、欺壓善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國家，還是自由民主、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地盡其利、貨暢其流的國家？是要一個黑暗的中國，還是一個璀璨的中華？是要一條病龍，還是一頭醒獅？」台下的私語聲又大了起來，諮議局的這些士紳中雖然有部份支持革命，也有思想守舊的，但大多都對民主這種說法感到疑慮。所謂民主究竟是誰民誰主？是不是將來這些士紳的地位，還要投票決定？雖然奉天也有自治促進會，也有立憲派的人士，但那是要限制君權。以後皇帝沒有了，民主豈不是要讓底下的百姓來限制這些士紳？梁天志心中冷笑著又說道：「兄弟今天站在這裡，想請教各位議員諸公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問題。俗諺有云：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民主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也許還需要一整代人的時間去為了這個目標來努力奮鬥。但我已經決心要用斯巴達的精神，去保護中國新生的民主幼苗，直到它成長茁壯。任重而道遠，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孔曰成仁、孟云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諸君努力！諸君努力！」這下沒人說話了，議員們都怕這位標統今天「起義」，馬上就要他們這些議員諸公去「成仁」。再說他也說了「還要一整代人的時間」，那只怕在座很多人都不會及身而見，這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接著梁天志提名藍天蔚出任關外討虜軍大都督、東三省保安會會長，張榕、吳景濂為副會長，蔣方震為總參謀長，他自己擔任副總參謀長兼軍事部長。又提議建立奉天軍政府，提名吳景濂為民政長。奉天都督兼奉軍總司令自然是他自己，議員在吳景濂帶領下起立鼓掌通過。這吳景濂倒是見機得快，難怪「歷史」上能成為民初任期最長的國會議長，而且還南、北通吃了。梁天志走下講台的時候想著：我改寫中國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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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Ep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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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ejoe

11/20 12:27,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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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ejoe

11/20 12:43, , 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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